但是尚一博走了。
第三十二章
出院那天是尚一博来接的他，这一次梁萧没有拒绝，直接坐上了他的车。然而刚坐进去，手机响了。
梁萧接起来一看，微微惊讶。
尚一博看他脸色，随口问了一句：“谁啊？”
“陆子皓。”梁萧说着，接了电话。
尚一博坐在一边发动车离开，静静地听他把话说完。
梁萧挂了电话之后，才开口问道：“陆子皓是谁？”
“上次你不是见过？”梁萧提醒他，“在病房里。”
尚一博露出点恍然的神色。
梁萧不知道这神色是真还是假，不过他也没兴趣解释。现在和尚一博和好，陆子皓就成了过去，要是再拿出来说，只能添堵。
“有什么急事吗？”尚一博又问。
“没什么急事，是说来接我。”梁萧顿了顿，加了一句，“我拒绝了。”
尚一博笑起来。
梁萧看着他的脸，觉得总算有点以前尚一博的影子了，心里对自己的东西独占欲很强，要是有任何人觊觎，他都会不开心。
“那么，是回你家还是回我家？”尚一博笑着问。
梁萧微微不自然了一下，还是说：“回我家吧。”
“好。”
尚一博打了个转盘，往另一条路拐去。
“听说你谈恋爱了？”宽敞的咖啡厅里，肖天明问道。
梁萧没有否认。
“听说……是你的旧情人？”
梁萧抬头看他，微微惊诧，“你怎么知道？”
肖天明笑了笑，“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哦。”
“你准备和他一起？”
“是啊。”
肖天明点点头，“破镜重圆，也算是一段佳话。”
梁萧抬头看他，“谢你吉言。”
“他还是以前的样子吗？”
梁萧不太明白地眨眨眼。
肖天明看他不明白，又说道：“人都是会变的，况且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是留心一下。”
梁萧马上说：“我相信他。”
肖天明摇摇头，“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是就我局外人看来，如果你们要在一起，恐怕有些不妥。”
“有什么不妥？”梁萧立即问道。
“要知道，如果两个人在一起，不仅仅是两个人了。”肖天明语重深长。
梁萧明白他在指什么，他和肖天明是最好的朋友，很多事情他都说了，包括陆子皓，也包括尚一博，还包括以前的那些事情。
“我明白，我也考虑过了。”梁萧的眉头微微皱起。
“你清楚就好。”肖天明说，“相处这么久，我了解你，看起来外表冷冷的，要是对谁好绝对是掏心掏肺，更重要的是……有点儿死脑筋。”
说这话的时候，肖天明笑了，看着梁萧的目光像是看着一个没长大的小弟弟，“就算错了，也死不认错。”
“我没有。”梁萧不承认。
“明知是错，还要一错再错。”
“我没有。”梁萧瞪了他一眼。
“总之我能说的也只有这些，你自己的事自己看着办吧。”肖天明说完，闭口不言了。
梁萧也没放在心上。
此后又不咸不淡地过了几天，和尚一博大概是老夫老妻的感觉了，况且是两个男的，两个人见面都比较低调平淡，没有什么看电影啊逛公园啊之类的约会，最多就是在一起吃个饭。做的最多的，就是滚床单。
医院打来电话是在星期五晚上，梁萧正在等着尚一博约他，他还以为是尚一博打来的，结果是张医生，才第一句，就从他的语调里听出了不祥的预感。
张医生说，梁妈妈的情况很不好。
梁妈妈所在的精神病院在余城，赶过去很花时间。
匆匆打电话给肖天明请了假之后，梁萧带着装着几件简单换洗衣物的提包去了机场，结果是在候机厅里坐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六点多才走的。
尚一博没来电话，梁萧也忘了这事。
抵达余城时，已经是早上八点。
一下飞机开机，才发现尚一博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
他这才想起昨晚有约，忙回拨电话过去，然而对方没有开机。
他也顾不得那么多，提着提包匆匆走出机场，打了车直接往医院赶去。
赶到医院的时候，正是张医生值班刚准备下班。张医生长得很斯文，鼻梁上架了一副无框眼镜，脸部线条特别柔和。当梁萧小跑过去的时候，他还没有脱下白大褂。
“张医生！”梁萧喘着气问，“我妈怎么样了？”
“已经平静下来了。”张医生说。
“昨晚上怎么了？”梁萧依然紧张地问。
张医生说：“昨天傍晚护士查房的时候发现梁女士不在她的房间里，连忙出来报告，我们找了二十分钟也没找到，后来有护士说她已经到了顶楼天台，似乎要跳下去。”
梁萧心惊胆战。
“……她的情绪很激动，很久没有这个样子了，后来我们花了整整三个小时才把她哄离了栏杆，把她强制送回房间注射了镇定剂。期间，她一直在叫你的名字，所以我才打电话给你。”
梁萧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梁妈妈至少没事，那就是好的。
“我想去看看她。”
“她现在也该醒了。”张医生说。
梁萧跟在他后面往前走。
医院很安静。
走在医院的路上，梁萧的心情很沉重。
实际上，那年在尚家发生了那样的事之后，梁妈妈和尚爸爸离婚，回到家之后精神就变得很不正常。等梁萧高中毕业，她就疯掉了。或许她早该疯掉的，只是因为梁萧一直忍着没疯。
病房里的梁妈妈很安静，很瘦弱，隐藏在被子底下像是要消失一般。
梁萧握着她的静静地坐在一边。她并没有醒来。
外面出着太阳，梁萧有点困，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梁萧？”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很细微的声音说。
猛然间抬起头，看到梁妈妈已经醒过来了，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妈……”
梁妈妈微微一笑，“你来了啊？”
梁萧轻轻点头，“你好点儿了没有？”
“好多了。”梁妈妈说，“是不是昨天吓到你了？你看你，脸色这么憔悴，一定是整晚没睡吧？”
“我还好，就是有点担心你。”梁萧握着她的手说。
“我没事了，你不是还要工作吗？回去吧。”
“不，我已经请了一个周的假，这一个周我会好好在这儿陪你。”
“妈妈很高兴……”梁妈妈不再劝他，苍白的脸上露出点儿笑意，后又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句，“梁萧，要是你把女朋友带回来，我会更高兴的。”
在大学的时候，梁萧和陆子皓交往，梁妈妈问起过，梁萧说自己交上了女朋友。
“妈……”梁萧有点不安地动了动身体，“现在我事业没有起色，你的身体也不好，哪有心思交女朋友？”
“你以前的女朋友呢？”
“呃？早分了，现在单身……”
“这样啊，是妈妈拖累你了，要不是我这个身体，我的梁萧这么能干这么帅气，肯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的……”
“妈，别这么说！是我自己不想找的，和你没有关系……”梁萧连忙说道。
“我这样活着，真是个累赘，要是不在了……”
“妈！”梁萧拔高音调。
梁妈妈摆摆手，“别紧张，我只是随口说说……只不过最近经常听到你爸爸在叫我，我顺着那声音找啊找啊，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到了天台上……”
梁妈妈絮絮叨叨地说着，梁萧越听越心惊。
梁萧和梁妈妈聊了几句，就赶紧出来给尚一博打电话。昨晚脑子乱成一团，居然忘了给尚一博说一声，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手机响了好一阵，终于被接起来了。
“什么事？”对方的声音懒懒的。
“没什么，昨天我是临时有事，所以马上就收拾了东西走了。”
“刚好，我昨天也是有事，所以没来。”事实上，他昨晚开车去了梁萧家，发现没人，给他打了很多个电话，然而没有回音。但是，这些事情并不需要过多的说明，他当时很生气，不过现在已经气消了。
“对不起，昨天是你生日，我现在说，还来得及吗？”梁萧略显紧张地问。
那边没有回答，过了半晌，尚一博轻轻笑了，“我都忘了，就你还记得。”
“我原本定了蛋糕，后来走得匆忙，就没去拿……”
“那你回来后，我们再一起庆祝。”
梁萧的心情忽然愉悦起来，笑道：“好。”
“你什么时候回来？”
梁萧回头看了看静静的医院，道：“一个周以后。”
“一个周？”尚一博诧异，“发生什么事了？你现在在哪里？”
梁萧动了动嘴唇，道：“我妈住院了。”
尚一博没说话，梁萧絮絮叨叨地把先前遇到的事都说了出来，他的心很慌乱，当对着梁妈妈的时候，他总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这样的感觉糟透了。就好像一个最爱的人要离去，而你却无法挽留他。
就像很久以前，尚一博离开的时候，他也无能为力一样。
梁萧絮絮叨叨着，尚一博忽然开口问：“需要我做什么？”
梁萧呆了呆，“啊？”
“你给我说那么多，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不是……”他只是想找个人倾诉一下而已。
“我给你汇五万过来，够了吗？”
梁萧吃了一惊：“这么多？”
“那就是够了。我等你回来，挂了。”
“等等！”梁萧也来不及想他是什么意思，匆忙喊道，“我还没说，生日快乐！”
尚一博笑笑，挂断电话。
等尚一博挂断了电话，梁萧拿着手机出神，他突然想：难不成尚一博以为他是为了向他要钱才会打电话过去的？
可是，他真的没这么想过，他只是，只是想找个人谈谈而已。
梁萧并没有查自己的账户，他知道尚一博一向说到做到，况且他身上也没怎么有钱，那五万，他全交给了医院。
一个周以后，梁妈妈的情况并没有好转，说的话也越来越模模糊糊的，老说有人叫她走。梁萧实在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他又打了电话给肖天明请假，肖天明一口应允。但是他在打电话给尚一博的时候，却紧张得手心出汗。
“已经到了吗？我来接你。”尚一博的声音挺愉悦。
梁萧吞了吞口水，说：“我……我可能回不来了……”
“……是吗？”尚一博顿了顿，“不是说今天吗？我酒店都订好了。”
“我妈妈情况不太好，我不能离开她……”梁萧说，内心一阵愧疚。
“这样啊，那你好好陪陪你妈妈吧。”尚一博的语气到没有什么不快，梁萧终于松了口气，点点头，“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没关系，不急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挂断。
梁萧又停留了四天，才决定坐飞机离开。
第三十三章
在离开之前，梁萧一直很在意，明明约好了周日相聚，却变成单方破坏约定。至少得道个歉再带点礼物吧，想着，梁萧走出医院，在大街上物色能送出手的礼物。
然而走了一个小时左右，他也没找到合适的，大多数东西尚一博根本不缺了，没必要再买。他一边看一边走，忽然看到了一家很有特色的店铺，上面的一个娃娃很让人觉得怪异。莫名的，梁萧走了进去。
店铺里到处都是娃娃，各式各样，有得形状诡异得吓人。
“小姐，这个是什么呢？”梁萧没见过这些东西，好奇地问道。
“这是巫毒娃娃，可以辟邪，保佑平安的。”店员小姐说。
梁萧看着手上的娃娃，丑得可爱，觉得很新鲜，想：就它了。
“把这个包起来吧。”他对店员说。
下了飞机之后，梁萧给尚一博去了电话，尚一博开车来接他，两人去了尚一博定的酒店。
酒店里的餐厅很安静，旁边的钢琴师手指在黑白琴键上快速跳跃，流淌的音乐让人身心愉悦。
“你妈妈情况怎么样？”
“已经稳定多了。”梁萧说着，犹豫了一下，把那个包装得很精美的小盒子拿出来，“我在那边看到的一个小东西，听说是那边的特产……如果你不喜欢，可以扔掉……”
尚一博笑了，“无论是什么，我也不会扔的。就像你给我的链子。”
梁萧下意识地看向他的脖子，发现那条链子确实还在。
“是什么？”尚一博问。
“拆开就知道了。”
尚一博打开一看，是一个娃娃。
“你送我这个东西？”他惊讶地抬头。
梁萧的脸倏然红了，结结巴巴地说：“他们说这个可以保平安……如果你不喜欢，可以扔掉。”
尚一博漆黑的眸子瞅着他，眼睛里有浅浅的笑意滑过。久别重逢的时候，他看梁萧西装革履，一脸冷漠，也对他爱理不理的，他还想着时间的力量果然强大，没想到相处久了，却发现他还是如以前那么爱紧张。特别是一紧张起来，眼睛就像鹿似的，特别惹人怜爱……
尚一博拿起娃娃问：“我可以认为这个娃娃就是你吗？”
“啊？”梁萧没反应过来。
“你会保佑我平安吗？”尚一博又问。
“我又不是神……”梁萧下意识地说，但是在看到尚一博认真的眼神时却顿住了，接着小声说道，“我当然希望你一世平安……”
尚一博的眼睛笑得眯了起来，他拿起娃娃，在上面亲了一口。
梁萧的脸瞬间红了，他不是个纯情的人，但是对这尚一博，他总是有种不知道该如何下手的感觉，就像自己还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初中生一样，对尚一博的捉弄毫无抵抗之力。只要尚一博轻轻地逗弄他一下，他就会脸红，心跳加快。
尚一博依然主宰着他。
吃过饭之后的事情两人心知肚明，上到房间，刚开门，尚一博便一把抱住他不断亲吻着。
“蛋糕……”梁萧抱着订好的蛋糕，不知道是该逃还是任他继续。
“别管了……”尚一博恨不得立即把他拆了下肚，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蛋糕。没想到他这么一说，梁萧反而倔起来。
“不行，我们说好了要过生日，说好了的。”
边说着，边挣开了尚一博。尚一博看着空荡荡的手，只能无奈地看着他把蛋糕摆好，把蜡烛插上，然后一只一只地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