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本国政府没有他的任何记录,没有社会保险,没有医疗保险,没有犯罪记录,甚至没有看家庭医生和看牙医的记录。”曲律师说。
叶苒嘴角一勾:“有意思,那中国那边呢?”
“中国那边也很模糊,以前是林家的邻居,后来同父母一起离开了北京去了东莞,再之后就没有了。”
曲律师边说边从档案袋中拿出几张照片:“林西真的父母。”
叶苒看着照片,微笑起来:“他原来长得象母亲,林母年轻的时候真是个美人。”
工人敲门送了茶进来,叶苒将照片文件收好,同曲律师坐下喝茶。
“这茶不错啊,新茶,入口轻浮,Ip,你越来越讲究了。”曲律师说
叶苒似乎心情不错,微笑着说:“这是越南茶,黎文送的,你要是觉得还行,我帮你要一些去。”
“Ip,”曲律师思索着说:“我还是觉得这件事同黎文有关,搞不清他到底想做什么,那个姓林的孩子,你还是不要碰他为好。”
叶苒慢慢收起了微笑:“这件事是不是同黎文有关目前还不清楚,如果有关的话,我希望他只是想讨好我,目前就温哥华的形式来说,他与地狱天使的地盘接近,最容易发生冲突,这次地狱天使灭老乔的手段他也见了,与我搞好关系对他没有坏处,只有好处。”
“那倒是,”曲律师随声附和,停一下又问:“那么关于那个所谓男朋友的事,还需要接着查吗?”
“不用麻烦你了,从正常渠道行不通的事,自然就由我们来。”叶苒提起电话:“李叔,麻烦你去查一个叫郑灏的人,估计这人是个‘幽灵’,照片之后给你。”
9、人间蒸发
林西真坐在十六街的JJBEANS咖啡馆的角落,捧着一杯榛子拿铁,咖啡的表面,浮着一个用奶沫浇成的饱满的心形叶子。
他抿着嘴,微微抬起眼睛,透过咖啡馆的大玻璃窗,看到朱迅把车停在路边。今天警长没有开有明显标志的警车,而是开了一辆黑色的福特,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便衣车。虽然叫便衣车,但是特别加宽加长的车体,前后粗大的双天线,和车牌上的特殊小标记,还是让有经验的人能够轻易地认出这是一辆警车。
“警长,我可以请您喝杯咖啡吗?”林西真怯怯的问
朱迅行色匆匆,“对不起,我还有事情,需要马上走。”他看看林西真,少年的小脸上有掩盖不住的失望,一时心软,就说:“好吧,请给我叫摩卡。”
林西真去柜台上买来了咖啡:“对不起朱警长,我不是要故意打扰您的工作,可是我等了很多天……”
“我这阵子很忙,”朱迅简单利落的说:“米歇尔岛的事情。你的事情我一直没有时间去做比较深入的调查,目前找到的情况也许是你不想知道的。”
“我想,警长你快告诉我。”林西真的眼睛亮起来,有消息总比没有消息好,哪怕只一点点。
朱迅从上衣袋里摸出一张纸,上面只几行字,犹豫一下,递给林西真。
“这是什么意思?”林西真莫名其妙的看着纸上的几行字,大部分是数字。
“郑灏,2004年作为国际留学生来到温哥华,进入多赛学院学习,学生签证为期一年,但他半年后就不再上学,多赛学院只好将他做自动退学处理,根据记录,退学后的郑灏在本市各处打工,做过渔场工人,建筑工人,餐厅服务生……”
“那时候他家里破产了,他要赚钱给家里还债,没有办法上学。”林西真轻声为郑灏辩解,那段时间他也与郑灏失去了联络,很久之后才恢复。
朱迅看了林西真一眼,继续为他解释纸上的数据:“2005年7月,郑灏的留学生签证过期,他并没有续签,而是在温哥华黑了下来,继续他打工的日子,在2006年1月警方的一次打击非法劳工的行动中被捕,由移民司法程序递解出境,这几个数字是他当时被递解出境的日期,航班号,已经交接的档案号。”
“啊?”林西真睁大眼睛看着朱迅:“之后呢?”
“没有之后。”
“没有之后?”林西真喃喃的问:“什么意思啊?”
朱迅看着少年一下子苍白的脸,有点于心不忍,但还是说下去:“就是说这个人已经离开了加国,在加国政府的眼里,他是不存在的。”
“不,不会的,怎么会?06年过春节的时候我还收到他从温哥华邮寄来的礼物……”林西真说不下去了,他记得那是一张有瑞凯斯勒亲笔签名和照片的纪念卡,由航空信件邮寄到自己的手中,郑灏在信中说,那是他最喜欢的冰球明星。
在失去了近一年的联络之后,突然收到郑灏的信和礼物,林西真的那个春节过得格外的满足。
“你给的这些郑灏的证件号码,工卡号是假的,加国政府自2000年后就停止发放留学生暂时工卡了,医疗卡在郑灏离开学校后已经失效,他的驾照是2004年考的,但在被遣返时被政府收回,这个号码也是假的。”
“另外,他的电话号码,是一种按分计费的临时充值式号码,对于这种号码,电讯公司并没有要求使用人的任何信息,电话来往记录也只保留一个月的,而郑灏的电话已经停止使用超过一个月,失去了查证的价值。”
既然已经说了,朱迅索性和盘托出。
林西真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怎么也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与自己生活了两年的郑灏哥居然是不存在的,那些标志着一个人存在的所谓证件号码,居然都是假的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林西真怎么都想不明白,就在不久之前,郑灏还是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微笑着,抱着自己。
那是真真切切的郑灏,会天天打电话的郑灏,温暖的,稳定的,是林西真从小的信仰,一直追随的目标,跟加国政府有没有记录是两码事。
林西真又鼓起了勇气:“可是我来温哥华就是他接的我,我们在一起住了两年,就在甘比和57街,那又是怎么回事?”
朱警长喝一口咖啡,慢慢地说:“我估计,他是在被遣送回去了之后,又不知通过什么办法偷渡了回来,改了名字,或没有改,只是一直在地下活动,因此他没有任何档案出现在政府和警方的数据库中,也就是通常说的幽灵,影子什么的也是说这种人,他们比黑下来的难民还要无法确定,因为就是黑下来的难民或留学生,政府也是有登记在案的。”
“像幽灵这样的人,生或死都不会有人知道,知道的也会说不知道,除非在什么情况下犯了事被警察抓获,否则即便是死后被人发现尸体,也很难确认到底是谁,因为警方没有他们的任何记录包括指纹和牙科记录,要找这样的人,不是件轻松的事。”
朱迅看看林西真失望的眼神,又说:“不过你别急,从你这件事本身分析,郑灏一直和你在一起或与你通电话的,如果他突然不见了,那么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在什么地方,无法和你联络,这样的地方,监狱的可能性最大,还有一种就是他死了。”
林西真的手一颤,杯子里的心形叶子也随着微微的颤抖。
“他,他,他一定是没有办法联络我……”林西真结巴着说,他打死也不愿意去想另一种可能,虽然在寻找郑灏的这一个多月里,这个可能已经无数次的萦绕在他的心头。
朱迅不忍心的把手放在少年单薄的肩上:“如果他在监狱或哪个警局的暂时拘留地,我会帮你找到的,不过,我十分肯定他已经不用郑灏这个名字了,找起来或许会有些麻烦,不过那只是时间问题,你放心。”
朱迅的话里有种令人安心的力量,多年的警察生涯,使他即便是在随便聊天,都带着强烈的令人信服的语气。
林西真稍稍放下心来,“谢谢你朱警长。”
朱迅坚持将林西真送到了学校,担心的看着他单薄的身影抱着书走向图书馆,虽然迷茫,瘦瘦的肩膀仍然挺得笔直。
警长带来的消息让林西真很难过,但一直以来,他心里都有一个信念在支撑着,那就是,他一定能把他的郑灏哥找回来的。
但是他不知道那会有多久,也许是明天,也许是一个月,也许还要更久,黑漆漆的未来,是摧毁人心的最可怕的力量。
他心如刀割,趴在图书馆的桌上久久不肯起来。
“嗨,你还好吗?是否有不舒服?”有人在问他
林西真抬起头,是个面容清秀的白人男孩,看上去有点眼熟,应该是同专业的学长学弟之类。
居然失魂到陌生人都忍不住关心的程度了。林西真自嘲的想。
“哦,我还好。”林西真说,揉揉自己的脸,“没有不舒服,我想我大概是睡着了。”
男孩不好意思的笑笑:“那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只是以为你不舒服,或许需要帮忙。”他向林西真面前还没打开的书看了一眼:“咦,原来你在读这门课?一手书?我下个学期也读这个,你有没有兴趣等这学期读完了之后把课本卖给我?”
林西真也看看自己的课本:“不好意思,如果你真的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试着问下其它同学,我的这个有笔记在书上,不能卖。”
S大的课本不便宜,每本至少1百多刀,如果一个学期选了几门课,只课本就要上千刀,因此就会有节省的同学买二手课本来用,用得很小心,学分拿到之后再把课本买出去。
林西真的课本却全是崭新的。
郑灏要求的,“买新的,留着,也许以后情况好了,我也去读U,也选这个专业,这样我就可以用同样的课本,读你在课本上留下的笔记。”他说。
林西真相信他只是想宠着自己。
他看着书上的笔记,小小的字写在书页的空白处,写的时候,他总是幻想也许真的有那么一天,郑灏会读这本书,会看自己的笔记,因此写得格外用心。
男孩有点失望,不过没有坚持,只是说,“我看书看累了,你呢?不如我们一起去喝点什么。”
林西真点点头,一天到现在还没有吃饭,他也想去食堂去买点东西吃。
两人一起往外走,忽见迎面走过来的同学尤其是女生,在兴奋的低声叽叽咕咕的议论,听那内容,好像看见了个明星什么的。
林西真没有在意,待出了门口才明白,哪里是什么明星嘛,门口明晃晃的站着的,比星星儿们还耀眼的,是不知哪国混哪国的混血大帅哥叶苒,唯恐不引人注意似的,违禁把他的炭黑色法拉利停在花坛边,居然还穿一身白。
他正靠在车门边打电话,微微眯着点眼睛,肩上粘着树上飘落的花瓣,风把他的衣服吹得微微贴在身上,显出了漂亮的肌肉线条和极长的双腿。
太夸张了!
一同出来的男生已经看傻了。
林西真以手抚额,天啊,这人还真阴魂不散,简直像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
林西真想装看不见都不行。
“喂,你去哪里?”叶苒匆匆结束了电话。
“和同学去喝点东西。”林西真老老实实的说。
“喝东西?”叶苒上下打量着那位男生,脸冷下来,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有点杀气腾腾:“我可以一起去么?”
那男孩本来跳得扑通扑通响,不断的冒着粉泡泡的小心灵顿时被吓得冻住了。
叶苒拉着林西真就走。
“嗳,干嘛,干嘛去呀。”被这人抓住了,林西真就别想挣得脱。
某人一本正经的板着脸说:“去个地方。”
“我能不去么?”挣脱未果,被安全带绑在副座的林西真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
叶苒转过头表示奇怪:“我问你的意见了吗?”
10、狂暴的吻
车子沿着一号高速公路向东一直开去,跨过了浩淼的菲沙河,下了高速直接向南,林西真左看右看,发现已经进入了素里,几乎到了S大的素里分校。
林西真忍不住问:“这么远,到底要去哪里啊?”
叶苒冷着脸看着前方:“拖你去卖。”
“啊?!”林西真看看叶苒,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只好硬着头皮说:“我很瘦的,卖不了多少钱。”
“看卖给谁。”Ip不动声色的说。
林西真伸头看看时速,在普通公路上已经超过了120,不敢跳车,只好忐忑不安的坐着,呆着张小脸看着外边,不再问了。
车一直向南,过了S大的素里分校很久,周围已经都是一片片的农田,不久下了大路,弯进了一条仅容一辆车驶过的私家路,路边大片的农田,一望无际,围着低矮的木栅栏,远远的有几匹马在悠闲的吃草,一片与世无争的田园风光,连吹过的风都带有青草的香味。
田野的中间有一座石青色的大屋,开头还不觉得什么,越驶近越觉得那房子大,层层叠叠的黑色人字型屋檐覆盖着青石墙,占居着大片的土地,城堡似的,居然还有个圆形尖顶的塔楼附在房子的一侧。
叶苒将车绕过房子前面的圆形喷水池,停在城堡的入口,拉着林西真向里面走,一路上都有人在纷纷向叶苒问好。
“先吃晚饭,你想吃什么?”当他们终于坐下来时,叶苒问
林西真根据圆形的房间结构判断他们现在是在塔楼上,但是要吃饭的话,这个地方可一点都不像是单纯的饭店,因为整个圆形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位客人,桌子也只有一张,上面整齐的摆放着银质的刀叉,叠成白色花朵形的餐巾,亮晶晶的水晶酒杯和水杯,窗子也是圆弧形的,占了半面墙,因此视线很好,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草场和远处的马儿。
“什么都有吗?”林西真发现并没有菜单,只好问。
“只要你点出来,肯定有。”
林西真被强拉来这里,心怀不满,于是故意说:“那我要吃鳗鱼,日式照烧的。还有西式煎萨布尔鱼(sablefish)配野生希腊米饭加日式茶泡饭,还有意大利芝士饺子,还有……”
叶苒看他一眼,直接对侍应说:“给他法式龙虾汤,萨布尔鱼配野生米饭加芦笋。”
“鳗鱼呢,土豆芝士饺子呢,”林西真的大眼睛闪闪的瞪着叶苒:“不是你说什么都有的么?”
“再捣乱就把你从窗子里扔出去。”叶苒冷冷的说。
林西真看看那离地十米还要多的窗户,不吱声了。
半晌,叶苒见他低头不语,就问:“不高兴了?”
“不敢。”
“吃饭,吃完我有礼物送给你。”
“我不需要礼物。”
叶苒倒是相当笃定:“这个礼物你一定非常喜欢。”
林西真不想领他的情,就说:“你知道我喜欢什么吗?奇怪,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叶苒放下叉子看了林西真一会儿:“我不问你是因为我知道你喜欢,既然知道又何必花时间问来问去呢?看来书读多了就是麻烦。”
林西真的脸又不争气的涨红了:“这是人与人之间的最起码的尊重好不好。”
叶苒想了一下:“说来说去你不就因为我没追你嘛,好,你说,你喜欢我怎么追你,送花还是吃饭看戏,你看我这不请你吃饭呢嘛,等下还有礼物,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不要你追我,我有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