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蒸发——绯琊七七
绯琊七七  发于:2012年11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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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西真躺在担架上思前想后,纠结的思绪搅得大脑几乎崩溃。

一到市区叶苒就被迅速的送去了医院,阿力受的枪伤也请了帮内相熟的外科医生来救治,林西真以为自己也会被送到医院去,毕竟自己的伤势普通,完全可以说是运动受伤,不存在被医院报警的问题。

李叔却叫上一个保镖开车直奔中国城。

林西真看到保镖把车停在毕打街的路边,打开车门来抱自己,就说:“不用,我自己慢慢走。”

“让他抱着你,”李叔回头说:“院子很大。”

院子确实很大,中国古式建筑的屋内有浓郁的线香的味道和苦苦的中药味,林西真被放在椅子上独自等医生来,不知道为甚么,总感到空旷的屋内不知在哪里有道视线在一直注视着自己。

19、被锁住的梦

温哥华的中国城,常被称为华埠,面积要比历史上曾经最大的中国城,维多利亚市的中国城大上许多许多倍,几乎覆盖了从东百老汇街以北至海边的全部东区的地区。

这是一个真正有实用功能的中国城,而不是一个旅游景点,虽然在它的地界里有世界上最窄的楼,有孙中山纪念公园,有最早来到加国的各地华人的同乡会,还包括一个佛寺。

华埠里有最传统的粤菜馆子,价廉物美,是真正服务中国人的餐馆,有华人开的并不整洁的副食品商店菜铺和肉铺,商品的价格要比大型超市便宜很多,大大小小无数个中药铺子,陈列着燕窝鱼翅及各种奇奇怪怪的可以入药的动物器官,是只有中国人才会问津的地方。

林西真被带去的就是这样的一间传统中药铺,当然,通常比较好听的名字是中成药海味商店。

保镖抱着林西真穿过前面摆满大大小小的各式罐子和格子柜的商店,进入后院,院子很大,苏式的假山和金鱼缸是必不可少的装饰,墙边一溜紫藤架子,一排树枝虬结重叠于顶端的树,象一个个绿萝伞盖竖在屋檐下。

院子的后部是栋古香古色的中式建筑,宽大的穿堂里摆着酸枝木的古董架子,方方正正的八仙桌,太师椅,整根木雕的功夫茶台。

保镖把林西真放在八仙桌边的太师椅上,说:“李叔去请大夫了,你坐这儿等一会,我在外边等你。”

林西真一个人在八仙桌边坐着,周围静得耳鼓微微发涨,空气里线香的味道让他昏昏欲睡,然而就在这让人慵懒的气氛中,他总觉得有一道目光一直在注视着他。

那目光象滑腻的蛇一样令他浑身不舒服。

院子里响起说话的声音,林西真转头一看,李叔陪着一位中年人走了进来。

“小真,这是齐医生,看跌打的手势非常好,咱们的人如果受了伤,只要不是枪伤,都在这里看的。”李叔介绍说。

来人面容清瘦,然而气色极好,说话声音底气十足:“你叫小真?对不起,让你久等了。”他笑眯眯的把一个木凳推到林西真的腿前:“是哪条腿,放上来让我看看。”

林西真用力搬起自己的右腿放在木凳上,齐医生把手放在林西真的小腿上,一路慢慢地摸上去,刚过膝盖,林西真的脸就白了。

“是这里?”他捏捏林西真的大腿。

“唔。”林西真拼命咬着嘴唇,这医生捏的力道不小,痛得林西真直冒冷汗。

“没事,”医生说:“骨头没事,活血化瘀就好了。”

他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把匕首,呲的一声划开了林西真的裤腿,动作之快,居然令林西真很不纯洁的联想到:只做医生不做强奸犯太亏了。

扯开了裤腿,露出林西真青肿淤血的大腿,齐医生倒了一点什么药油在手上,慢慢地摩挲按揉,开头几分钟,林西真还不得不咬牙强忍着,渐渐地就热热的感觉不到痛了,药油苦涩的味道和线香的香味混在一起,直冲脑门,熏得他昏昏的,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

耀眼的阳光照在林西真的脸上,他睁开眼睛,很惊讶的看到一片碧海蓝天,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前面走着,他急忙站起来追过去,“哥,等等我。”

郑灏回过头来,看到林西真,微微的一笑,“来,我们比赛。”

林西真看到他穿着滑水服,手里还拿着一块滑水板,想起来原来他们是在夏威夷,正要去WAKIKI海滩去滑水,于是拉起郑灏滑水板上的绳子就跑,两人一前一后的扑到水里,海水清凉的浸遍他的全身。

郑灏在水里抱着林西真亲吻,林西真很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腿一点儿都不痛了,他借助水的浮力爬在郑灏身上。

旁边有人吹口哨,林西真转头一看,是两个栗色头发的西人男孩子在对他们笑,见他转过头,就一个猛子扎到水里不见了。

林西真心里一慌,似乎不见的是郑灏,他急忙大喊:“哥,哥。”

“我在这里,喊什么?”郑灏搂着林西真的腰摇晃,手里还端着一杯酒。

林西真定睛一看,天已经黑了,广袤的夜空群星闪烁,黑魆魆的海面上有点点的渔火,他们站在茂伊岛酒吧外的沙滩上跳舞,郑灏已经喝得差不多了,脸上的微笑随着舞步飘荡着。

许许多多幸福的日子在林西真的脑中一闪而过。

然而林西真在幸福里也感到惶恐。

那道隐藏的目光像一条蛇,潜伏在静谧的空气中,嘶嘶的吐着信子,缓缓地爬到林西真的身上,冰凉滑腻,林西真伸手试图抓住它,却被它一滑,钻进了衣服里。

林西真急了,双手拼命拉扯自己的衣服,试图找出那条蛇,却感觉到它越钻越深,直接钻进了皮肤,像藤蔓一样,在自己的体内蔓延开来。

一团黑漆漆的雾飘了过来,将林西真罩在里面,他感到窒息,不能够呼吸,雾中似乎有人在说话,用一种尖锐的金属感的奇怪声音:“你恨他,恨死他了,看看你手里的枪,只要开枪就可以杀了他……”

林西真仿佛看到自己拿着把枪,颤抖着对准熊洞里那两人的眉心,一阵浓雾飘来,那两人的脸也模糊起来,好像变成了郑灏,又好像是叶苒。

林西真急起来,挥动双手,拼命想拨开那团雾,他想看清楚一点,这地上的到底是谁,是郑灏哥的遗体么?

“开枪,开枪就可以杀了他……。”那个声音还在说。

林西真心里疑惑起来,让他恨谁?对谁开枪?

“不要,我不要。”林西真激烈的反抗那个声音,他心里无端端的起了一股恨意,不是恨郑灏,恨叶苒,却是恨这个说话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人一定是害死郑灏的人。

他挥动双手向着声音来的方向打过去,可在黑雾里却什么都没有,他急得不得了,想要抓住些什么来获取支持,他想起了叶苒,叶苒永远具有一种危险而强大的力量,在需要帮助的时候,遇到危险的时候,林西真本能的第一时间就想起了他。

“叶苒哥,叶苒哥。”林西真终于喊了出来。

古董架子后,齐医生和一个人在谈话。

“如何?”那人问。

中医摇摇头:“他和郁槿不同,心思单纯,看问题非常正面,估计是因为社会阅历很少的缘故,这样的人,想要挑起他的怨怼情绪,不大容易,我现在只能按照你希望的那样,封存了他的一部分记忆,但是我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要封存他对郑灏的记忆呢?这样他不是更加投入和Ip的感情了吗?”

那人笑了:“老齐,这你就不懂了,有爱才会有恨,要他恨Ip,首先得让他陷进去。”

西温山上的大屋里,腿上打着石膏的叶苒趴在床边,皱着眉头一脸担心的看着床上熟睡的林西真。

林西真睡得及其不安稳,皱着眉头,脸上表情变幻不定,似乎在梦中挣扎得很辛苦。

李叔轻轻敲门走了进来:“Ip,你找我?”

叶苒的脸色黑如墨染:“你们到底给他吃了什么药,怎么会睡这么久?现在已经三天了。”

“我昨天就已经打电话问过了,老齐说他可能跟你出去受了惊,脉象紊乱,就给他用了点安神的药,没想到这孩子有点过敏体质,反应过激了,所以才会睡这么久。老齐说他今天应该醒了,如果过了中午还不醒,他会亲自来一趟。”

“来什么来?”叶苒恼火的说:“如果到中午再不醒,我亲自带人去拆了那混蛋医生的铺子。你也真是的,干嘛带他去看中医。”

“阿强说他的骨头没事,”李叔一头汗,急忙解释说,“咱们以前跌打损伤之类的不都去看老齐嘛,我也没多想,就带他去了。”

床上的林西真突然大叫起来:“叶苒哥,叶苒哥。”

叶苒赶紧回过身去看,却被了林西真一把抱住了手臂不放。

叶苒急忙摇着林西真叫:“小真,小真,醒醒……”

睁开眼的林西真看到叶苒,顿时感觉到了安全,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长长地出了口气。

屋内的另两个人也长长地松了口气,李叔一脸释然的退了出去。

“醒了,饿了吗,要不要吃东西?”叶苒问。

林西真迷茫的看着他,半晌,渐渐地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于是伸手摸了摸叶苒的额头,问:“哥,你还发烧吗?”

“傻瓜,你睡了三天了,我要烧这么久早烧死了。”叶苒说。

林西真傻了,接着反应过来,就开始哭天抢地:“啊,我睡了有那么久?天啊啊啊,我旷课了,完了完了,这下子,课堂分全没了。”

“都这样了就别担心那个了,”叶苒放心不下的问:“你那么大声喊我,是做什么梦了?”

林西真努力的回想,可是半天没有头绪,那些梦明明白白的在他大脑的角落里,可却象一个上了锁的盒子,打不开,看不到里面的内容。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奇异的空虚感,好像丢了重要的东西,心里空落落的,然而林西真想破了头也没有想起来,到底是什么不见了。

“自从认识你,我就接连不断的撞头,”林西真哭丧着脸抱怨:“说不定给撞傻了。”

叶苒倒乐了:“喝,会撒娇了,那就是全好了,行,咱吃饭去吧。”

林西真推开毯子坐起来,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只穿了睡衣的上衣,光着两条腿,右大腿上绑着一圈纱布,有浓郁的中药味透出来。

“我的衣服呢?”林西真问。

“扔了,”叶苒把一套衣服从床脚拿过来:“你穿这一套吧。”

林西真接过看看,是一条迪索的米色大口袋粗布裤和阿玛尼的V领T恤,经久不衰的款,看着很新,却没有吊牌,套在身上,尺寸刚刚好。

穿好站到地下试了试,林西真欣喜的对叶苒说:“哎呀,这中医真灵,腿一点儿都不痛了。”

叶苒冷着脸哼了一声,哼得林西真莫名其妙。

林西真推着叶苒往外走,金毛阿天却从走廊的另一头飞跑进来,差点撞上叶苒坐的轮椅。

“干什么,这么慌慌张张的。”叶苒皱着眉说。

“老大,吴晰来了,你见还是不见?”阿天喘着气问。

“我不是说了谁也不见嘛,还来问什么,当我的命令是狗屎啊你!”叶苒板着脸说。

“我跟他说了呀,可他非要见你,我们不让他进,他就动起手来,把阿强都撂倒了。现在门口的几个人估计拦不住他。”阿天着急的说。

叶苒烦了,冷着脸道:“你的枪是吃素的啊,拿枪指着他的头,我就不信他不走。”

阿天吓了一跳,没想到叶苒不见人的意志这么坚决,“真,真的拿枪啊?那,那人是吴晰啊。”他结巴着说。

“拿枪!”叶苒不容置疑的说,“管他无晰有晰,直接照头上轰,轰死拉倒,轰不死算他命大。”

“靠,叶苒你个王八蛋,真够歹毒的,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轰了你?”有个声音从楼梯的方向传来。

林西真抬头一看,见吴晰拎了支枪,大步从墙角转了出来。

20、神秘的书房

见吴晰从墙角转了出来,金毛阿天马上‘吱’的一声躲到了一棵柱子后,林西真还没有弄明白他这副老鼠见了猫的样子所为何来,只见叶苒一扬手,一件巨大的武器就向吴晰迎面飞了过去。

飞出去的是林西真刚刚帮叶苒挂在轮椅边的拐杖,长长的三角形的木制拐杖在空中翻着跟斗,呼呼的带着风声直奔着吴晰而去。

眼见拐杖飞到近前,吴晰微微侧身,一伸手将它接住,却没有想到,在拐杖的掩护之下还有一把小小的匕首,算好了方位,铛的一声,正好将他的衣袖钉在了木制的拐杖上。

叶苒小伎俩得逞,得意的哈哈大笑。

林西真看的目瞪口呆,以他的眼力,完全没有看到拐杖中间还夹着个匕首,就算他不懂,也明白要把拐杖和匕首这两样重量和形状相差如此之多的武器同时扔出去,而且还要在同一时间到达并算好落点,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叶苒这一手,简直是神乎其神。

吴晰甩甩被匕首钉了个小洞的袖子,撇下嘴说:“我就是在这两小孩面前给你个面子,你还以为我真看不见啊。”

“滚。”叶苒没好气的回答。

“来都来了,想让我滚,没那么容易。”吴晰说,他走过来一推林西真,“来,让吴哥推这混蛋。”

“不用你推,”叶苒不干:“小真,我们去吃饭,不理这人。”

林西真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如何是好。

吴晰拍拍林西真的肩:“行了,你去吧,我和这家伙到书房说几句话。”

林西真又看看金毛阿天,阿天耸耸肩膀:“这两人见面就掐,我们都习惯了。”

一进书房,叶苒的脸就冷下来了。

“你不用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吴晰没出声,走到办公台后面的高背椅子前,一屁股坐下来,身体往后一仰,舒舒服服的躺了下来,还反客为主的把脚架在光洁的红木桌面上。

叶苒看他那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喂,吴混蛋,敢情你跑这儿睡觉来了。”

“嗯,”吴晰懒洋洋的半睁着眼睛说:“其实我没话跟你说,我就是来看看你瘸了条腿的狼狈样子,解解气,要不你过来,让我在石膏上签个字。”

“Fucking吴晰你个王八蛋。”叶苒被他气坏了,顺手抓起附近茶几上的什么东西当作暗器呼的扔了过去。

吴晰一闪,顺手接过来一看,是个大苹果,就吭哧咬了一口。

“瘸子都变态,”他嘴里含着苹果含含糊糊的说:“变态到连那么小的泰国帮都要去灭了人家。”

叶苒冷着脸哼了一声。

吴晰的嘴里还咔嚓咔嚓的咬着苹果,不过也没耽误他说话:“我知道你想灭泰国帮想很久了,还是小槿那件事结的梁子,不过蛊这种事只是江湖传说而已,未必是真的,你那时候都忍了,为什么现在灭?”

叶苒撇他一眼:“黎文让你来的?”

吴晰没出声,继续吃他的苹果,当默认了。

“他哭着求你啦?”

“切,他哭着求我我就来啊?”吴晰不屑的说:“我纯属好奇,想知道你怎么想的。”

“想知道啊?好,那我就告诉你,”叶苒淡定的说:“那时候不灭,一是象你说的,因为蛊这种事没有真评实据,就是有,也未必是泰国人干的,我不想白白给别人当枪使,没有我忍这几年,黎文老乔也没之前那么舒服,二是因为泰国人是黎文的狗,黎文的很多货是通过他们和泰国那边牵的线,当时也是看在黎文和我共同对付印度人的份儿上给他面子。现在灭,是因为我想要让江湖乱起来,不乱,很多事情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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