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盘算打得不错,可秦姨愣是没买这帐!
她神色冷淡扫了眼邹或递过来的外带袋,并没接,而是说了句,“我年纪大了,不爱吃这甜腻的玩意,你自己吃吧!”
“……”邹或一听,脸上挂着的笑意顿时僵了。
秦姨只当没看到,她借口着整理一些琐碎的事情,就把邹或凉到了一边。
这次之后,邹或也较上了真,自此,两人间连最起码的交流都省了……
周末那天一大早,邹或就出了门,他让司机把他送到画展举办中心就让人回去了。
他在里面直呆到了临近中午,时钺才来。
时钺今天穿的依旧很讲究,一件半大的皮草配了一双及膝马靴,他往邹或跟前一站,邹或只觉眼前一亮,忍不住夸赞道:“你今天很与众不同!”
时钺莞尔,毫不客气的收下了邹或的夸赞,耸了下肩,道:“可惜有些热!”
邹或闻言又扫了眼时钺外套上的那层皮毛,直言道:“看着很暖和,毛很密!北方穿或许更好些,H市没这么冷。”
时钺摸了下前襟出的皮毛,笑道:“你这是在变相的暗示我骚包吗?”
邹或抬眼看了他一下,道:“你想多了……”说着就把视线转到了不远处的油画上。
时钺轻笑了两声,道:“我去那边休息区,你看完找我。”
邹或头也不回的应了声,“好。”
时钺见状,从身后拍了下邹或的头顶才离开。
邹或瞪了他后背一眼,才又继续看下一幅作品。
他又把比较喜欢的几幅作品认真看了一遍才去休息区找时钺。
时钺正坐沙发里跟一个很儒雅的男人谈话,他一见邹或过来,就停了话茬,对邹或招了下手,道:“过来,给你介绍一下。”
邹或闻言就又把目光投向了那男人,同一时间,那男人也看向了邹或。
两人对视后,都礼节性的笑了下。
时钺等邹或坐下后,伸出手对着男人,做了个介绍的手势,道:“这是我朋友王宇文,这场画展,是他在国内的首次个人展。”说完收回手,用左手拍了下邹或的后背,才对那男人道:“这是我学弟,勉强也算是陶潜的学生,邹或。”
邹或一听画是这个男人所创作的,脸上立马多了抹尊敬,道:“您的作品非常棒,我很喜欢。”
王宇文笑了下,问他,“最喜欢哪幅?”
“lonesome。”这幅就是他之前不久才和秦画在电话里提起的那副。
时钺等他说完,回想了下,才恍然道:“……哦,那幅,确实不错!……只不过意境显得有些矫情!”
王宇文听了时钺的话后,并没理睬时钺,而是突然对邹或道:“那幅画是两年前所做,你要是喜欢就送你!”
邹或一下子受宠若惊了,赶紧摇头,婉言谢绝道:“不用,您太客气了!”
王宇文摆摆手,不当回事道:“一幅画而已,今天遇到你也算是有眼缘,不要推辞了,等画展结束,我就让人给你送去。”
邹或还想拒绝,但还不待想好如何措辞,话茬就被一旁的时钺个接了过去,道:“既然喜欢,就收着!”
……最后,邹或还是勉为其难的收了,当工作人员问他要地址时,他没说,只留了个电话号码。
午餐的地点是时钺定的,一家环境还算幽静的西餐厅,点完餐,时钺道:“没想到你年纪不大,竟会喜欢lonesome这类带有灰暗色彩的作品。”
邹或抬眼瞅他,道:“这跟年纪没什么关系吧!”
时钺扫了眼窗外的街上,过了几秒钟,突然不咸不淡道:“王宇文爱过画里的那女人,不过已经死了。”
邹或听完,露出了惊讶,瞅着时钺,蹙眉道:“那他怎么送我?”
时钺耸耸肩,下一刻又把视线调回,重新投向了邹或,道:“谁知道,或许现在不爱了呗,那女人是吸毒过量死的,总之也不是什么值得记着的回忆,你收好了,等过些年,王宇文成了气候,这画的价值自然也会跟着水长船高,到时可就不只是一幅单纯lonesome了!”说完露了个必有深意的笑容。
邹或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名人的画作值钱,但有关名人隐私情史的画作更值钱……
这顿饭钱是邹或掏的,他刷的卡,时钺并没跟他挣。
结完帐,时钺突然道:“我记得那会儿你找陶潜说要当模特,是因为缺钱?”
邹或闻言,往钱包里塞卡的动作一顿,没接话,“……”
时钺见他变了神色,便也没再继续追问,而是岔开话题道:“住哪?我送你回去。”
邹或收好钱包,边穿外套边回绝道:“不用,我下午要去买些水粉,等下各走各的就好。”说着就从座位里站了起来。
时钺见他起身,也只得跟着起身,两人一同走出了餐厅。
在门口,还不带时钺说什么,邹或就道了声‘再见’,然后快步走向路边,不消一会儿就拦了辆出租车,坐上,扬长而去了。
时钺无奈的摇摇头,也走向了自己的车子。
第二天,王宇文送的那幅画,就到了邹或手上,是工作人员打电话给他,他亲自去取的。
秦姨看到了邹或手里的画,只是扫了眼,什么都没说。
两人面对面,神色都不大好,邹或迟疑了一下,还是率先开口打了声招呼,“秦姨。”
秦姨神色淡淡的应了,然后什么都没说,就转身就走进了偏厅。
她才转身,邹或就瞅着她的后背蹙起了眉,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顿时阴沉了,论谁一回来,就对上个耷拉脸的,也影响心情……
晚间的时候,时戟来了个电话,两人就着不要紧的琐事说了几句,就把电弧挂了,邹或并没对他提及秦姨的事,虽然有些闹心,但倒也值不当的让时戟出面来调解。
就这样过了些日子,邹或突然发现自己在别院越呆越憋屈了,以前秦姨对他上心的时候,会主动叫他下楼吃饭,也会给他送水果上去,总之各种关心各种上心,但这一闹矛盾,秦姨便对他不上心了,就连吃饭的时候也不来餐厅盯着了,起初秦姨这样,别院里其他的佣人们也都还规矩,只是时间一长,没人管着,佣人们自然也出现了松懈怠慢的情况。
邹或在楼上要杯饮料,总是被拖老半天才送上去,开饭的时间也经常不准时,类似于这种小气不言的问题,邹或能忍也就忍了,但有一天,他发现每天接送他上学的司机竟然没通知他一声就矿工了,这才一下子怒了。
他从校门口自己打车回的别院,一进门,就让佣人把管事的唤进了主厅。
管事的人来的倒是挺快,他瞅了眼邹或的脸色,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问他有什么吩咐。
邹或神色不善的瞅着他,直直盯了半分钟才开口,这一开口,矛头直指管事,“你是不是觉得在这干的没意思?”
管事的脸顿时僵了,他跟秦姨一样,都是时夫人亲自指进来的,虽不像秦姨对时戟有抚育之情,但也是时家的老人了,平时一副底气十足的架势,哪容得邹或戳他面子!这会儿也收起了先前佯装的小心谨慎,绷直了腰板,抬头直视着邹或,再开口态度就强硬多了,“您这话是怎么说?”
邹或翘起腿,双手环胸,摆足了姿态,显得比平时更加傲慢,乖张。翘着嘴角冷笑一声,道:“你先告诉我是不是干的没意思?”
管事蹙眉,摆出了一副劳苦功高的摸样,把自己多少岁进时家,多少年前随时戟来别院,其中各种苦楚,各种衷心数落了一遍,最后暗示道,自己在时家这么多年,无论他邹或对自己多有意见,那也没权处置他……
邹或左耳听右耳冒,等他说完,方抬眼瞅他,轻慢道:“说完了?”
管事对邹或的态度很是不满,脸上已经表现了出来,梗着脖子在原地,道:“我实在不知做了什么错事,让您给揪住了!”
这话虽用的敬语,但口气已经毫无敬意了,邹或听了又是一声冷笑,道:“你别跟我在这倚老卖老,没用!也别抬出时夫人吓唬人,我想,我开除个管事,这种小事,时戟是连过问都不过问的,还有您别跟秦姨比,秦姨是当过时戟奶妈的,你可没当过奶爸!”
管事的脸顿时通红了,对着邹或连声结巴道:“你……你……”
邹或知道他心里止不住多少难听话了,但“你”了这半天,就知道再多的话,他也不敢真说出来……
邹或扬声打断了他,冷声道:“行了,司机旷工,佣人消极怠工,真不知道你这个管事是干什么吃的,要是连人都管不住,就甭干了,卷铺盖回家养老吧!”
“……”管事一把年纪,愣是被邹或弄得老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事一出,第二天,管事就去了主宅那边,不知透过谁的口,把事情传进了时夫人的耳里,时夫人听完,就把秦姨唤了来,大致询问了一遍后,就把电话拨给了时戟。
时戟听完,反倒笑了,只道:“这种小事,不用您操心,别院里的事情,合该他自己处理,让秦姨在一旁帮衬就好!”这话明摆着偏袒邹或,甚至还趁机把别院的事物交给了邹或处理。
时夫人本身是个比较强势的女人,但在对待儿子的问题上,一项都是秉持着时戟高兴就好的原则,一般时戟说的事情,她都不会太过干涉,但前些日子,两人却为了时戟婚姻的问题发生了分歧,虽然之后和解了,但问题依旧没解决。
时夫人的态度和立场一直很鲜明,那就是时戟无论怎么玩,最后也是要结婚的,就像时战,玩归玩,婚是一定要结的!
时戟是个操控欲很强的人,岂能任由人来操控,所以时夫人的态度也只是态度而已,只有时战的态度才回让他有所忌讳。
当初去A市,他是想把邹或一起带去的,但时战冷不丁的送了个人过来,才打乱了他的计划。原本在对待邹或的问题上,时战一直持无视的态度,突然插手干预,才不得不让时戟有所收敛。也就是时战的干预,才让两人保持了这么久异地居住的状况,而这种状况,也即将改变,时戟要回来了。
摆平了时夫人,时戟就把电话拨给了邹或。
邹或刚洗完澡,接起电话只是喂了一声,就又继续擦头发。
时戟听到了声音,就问他,“在做什么?”
邹或擦了两下把毛巾搁一边了,说,“刚洗完澡。”说完哼了声,又问道:“你给我打这通电话,是要责问我处理管事那事?”
时戟心情不错,翘着嘴角道:“不,只是告诉你,别院里的事,以后你自己做主,秦姨帮衬。”
邹或倒在了床上,把玩着浴袍上的腰带,漫不经心道:“秦姨帮衬?哼,您还是别指望了,秦姨现在看到我就没个好脸色,而且我也不想管,没那闲心,就让那管事继续干吧!我昨天也是吓唬他而已!”
时戟皱眉,“秦姨又是怎么回事?”
邹或特坦然的说,“不清楚。”
对这种乱七八糟的家宅事情,时戟是真没兴趣管,他在外面一天到晚的忙,是真没闲心管这些杂事,所以邹或一说不清楚,他也就没继续问,刚巧身边有事,就把电话挂了。
不过时戟没闲心管,却吩咐给了助理,让他给别院找个新的管家。
新管家是三天后上任的,是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很严肃古板,但照顾邹或起居却很细心周到。
他的到来,让别院又恢复了井井有条,甚至比之前更规矩……
第七十二章:寻思
新管家上任后,秦姨竟连露面的次数都减少了,她大多呆在自己屋里,邹或有时好几天也见不到她一次。
邹或原本打定主意是不在低头了,但有一日,他忽然瞅见了秦姨站在后院里,对着一墙枯萎的爬山虎藤蔓发呆,那一刻,心里莫名的难受了起来,脑袋里闪过了很多秦姨为他操心,为他上心的画面……
后来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又想了很多,这么多年,如果说秦姨对时戟用了十分心,那对他也差不多有八分,近两年,由于时戟不在,秦姨反倒对他更上心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或或什么缘由,总归,是确实对他用了心的……
这么一想,邹或原本较真的心思顿时淡了,凭良心的想一下,秦姨这么一把年纪也不容易,何苦跟她计较啊!
邹或心里想通后,并没急于去找秦姨,上次拉下脸示好不仅没捞好反倒还惹了难堪,这次便不想再干那种蠢事了,心里琢磨了会儿,最终决定等时戟回来,找个合适的契机,看情况再决定怎么给秦姨下这口气。
他心里一有谱,也就没再多寻思这事……
近段时间,别院里的事情让他费了些心神,等平静下来,才想起那日和时钺的不欢而散。
王宇文送给他的画,他并没明目张胆的摆放在卧室里,而是掩在了他自己那罗画稿里。这幅画来的莫名其妙,实在是不好对时戟交代它的来历,与其摆放在明处被时戟看到交代不清,还不如藏起来,倒也省了麻烦。
按理说,他收到画的那天是要跟王宇文再道声感谢的,但他并不知道王宇文的联络方式,也不想为此联系时钺,所以直拖到现在,也未能给王宇文任何的回应,这事做的很失礼,前些天因为管事的事,没心思想,现在事情告一段落,他才又挂上心。
他寻思了一会儿,才想起那日谈话,时钺曾提及过陶潜,按他话里的意思,王宇文也是认识陶潜的,那陶潜也应是有王宇文联络方式的……既然陶潜有,那明天去学校管他问也是一样的!
关于王宇文赠给他的这幅画,他是喜爱,但并不曾有过想要占有的念头,那日王宇文突然说送他,他惊讶之余,也不禁多想为何要送他?毕竟才首次见面,就算是有眼缘,也不至于就这么轻率的送出一副画来?当时他本不想要,是时钺在旁接了句话,不知怎么,他就收下了,当时加上脑袋里有点乱,就没来得急细想,事后想来,却觉得有些问题,按说他跟时钺也不是很熟,时钺为何怂恿他收下?
而且现在想来,怎么觉得怎么是王宇文特意给他的,当时三人还没聊几句,王宇文就问了他喜欢哪幅?也好像是存了心的样子……
文人画家随性起来,把自己的作品赠个友人什么的,确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但那也是有前提的,要么是至交要么是投缘。但像他们这状况,只浅浅一谈,便提出要送他,怎么看怎么觉得透着古怪在里头……
而时钺当时的态度也很值得琢磨,毫无相干的一个人竟怂恿他收下,这里边到底又为何?这些都让邹或感到不解。他扒拉开画上掩着的那些画稿,蹙起眉发起了怔,好半天才把心神从这件事里抽出来。
……
第二日,邹或课间去了趟陶潜的办公室,陶潜是跟其他老师一起合用一个大办公室,邹或进去后扫了一圈也没见着人,后来挨着门的一个年轻女老师见他站门口变天也不说话,就问他:“这学生,你有什么事?”
邹或看向她,抿了下嘴,才道:“我找陶潜老师,他在吗?”
那女老师扫了眼屋里某个办工桌,见空着并没有人后,才转头对邹或,道:“不在。”说着扫了眼邹或,见他长相俊秀,衣着得体,便又热情的张罗道:“你等下,我给你问问别人,他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