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史成灰(多尔衮重生)下——龙十三娘
龙十三娘  发于:2013年12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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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们垂头跪在一旁,不敢说话。

皇太极不悦道:“我问你们话呢,回话,他的腿伤情况如何,能不能治好?”

一位大夫颤颤巍巍道:“回大汗,德格类贝勒的伤口虽然不大,但是很深,本来就不容易好,可能是因为从归化回来,路途辛苦,没能好好静养,伤口受到了感染,化了脓。”

“我就问你能不能治好吧,别那么多废话。”

那人再次低下头:“臣等尽力。”

皇太极望着躺在床上,因为高热而昏迷着的德格类,眼里看似担忧,实则有一丝寒意。

回到沈阳后没几天,他就时而清醒,时而昏睡,人也愈见消瘦。

“你们先退下。”

皇太极挥了挥手,坐在了德格类床上,脑中浮现出往日的一些记忆。

少年的德格类和少年的岳托总喜欢跟着自己,听自己讲述着从书里看来的故事,在他们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一个智慧温和的形象,似乎只要跟在身后,未来就是光明的。他们两个虽说辈分上是叔侄,但是亲如兄弟。

皇太极拍了拍德格类的肩膀,轻轻说了一句:“好好休息。”

而在德格类掌管的户部衙门里,也是乱糟糟的,各种文书堆了一桌,来不及处理,和以前井井有条的样子截然不同。

皇太极本来安排济尔哈朗和多尔衮轮流代管户部印章,可他们两个都并不善于处理,而且不喜欢处理户部那种琐碎的事,所以事务积压成了山。虽然他们完全可以把事情丢给下面的承政和启心郎,但他们还是本着认真的态度,一起留在户部做事。

多尔衮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地把一份名册似的东西丢在了桌上。他看了看济尔哈朗,后者正在看一本账簿,但是很显然,他根本看不懂,眉毛都拧在了一起。

“我们还是休息一下吧,明天让下面的人来给我们讲讲,否则一点头绪都没有。现在不如到我府里去喝一杯?”多尔衮再也不想去看那堆还没来得及看的文件。

济尔哈朗也认输地把账簿丢在了一旁,揉了揉眼角:“也好。”

“哎你说,德格类怎会一下病那么重?他在归化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吗?”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回来的时候没有养好,比如碰到脏东西了什么的,说起来我们的大夫水平也不怎么样。”

“他还能好吗?都已经躺在床上不省人事了。”

“那可就得看他造化了,平日他身体不是挺好的吗,就看他能不能挺过去了。”

“说起来……”多尔衮边说,边观察着济尔哈朗的表情,“五哥刚过世没多久,他就倒下了,还真……”

济尔哈朗不知在想什么,听了他的话,更加愁眉苦脸。

“我们走吧,别耗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多尔衮催促道。

“嗯,那就先走吧。”济尔哈朗也如释重负,“我们征察哈尔部回来,又有不少官员要调动,你那里要是忙的话,明天就不用来了,我来应付就行了。”

“我那边没事,都是底下人做的,我只要看一下就行了。”

济尔哈朗感叹道:“你果然是个做事情的人,大汗没有看错你,总是夸你把吏部管得好,我就不行了,大汗说我把刑部管得乱糟糟的。”

“你也别这么说,刑法一事我们向来乱得很,以前都是家主、旗主说了算,哪有什么审案量刑一事。突然冒出来一个刑部,大家都不习惯,你的事情自然是难做的。再说你心太软,这可不是件好事。”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朝多尔衮府上走去。

长年累月的磨合,济尔哈朗早已忘记曾经是多么厌烦多尔衮,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他没有想过,更没有意识到他的态度在发生改变。也似乎是自然而然地,就慢慢开始觉得多尔衮忠心于大汗,一心为大金效力,不知不觉就和他走得近了。他远没有多尔衮那份警惕心,他不会觉察到,这是多尔衮刻意接近的结果。

在多尔衮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镶蓝旗的势力就算不支持自己,也决不能反对。更何况,他济尔哈朗还是皇太极的心腹。

至于德格类,多尔衮想了各种可能性。事情发生得如此蹊跷,不得不让他怀疑,是有人干预了。

足足一个月,德格类煎熬着,终于没有扛过去,断了气。

也就在德格类死的当日晚上,多尔衮本想去找皇太极套套话,没想到他先一步传召自己入宫。

多尔衮进屋时,皇太极的表情没有丝毫异样,还是不紧不慢地一切都在他掌握中似的。

来的路上,多尔衮斟酌着要说的话,他觉得德格类的死绝对与皇太极脱不了干系,可有些不太相信,因为毕竟德格类也是他长期培植的干将,他怎么舍得说丢就丢。

可还不等多尔衮开口,皇太极就已先道:“你过来看看,这个东西你认识吗?”

皇太极把一样东西丢在了桌上,多尔衮上前一看,脸上勃然色变,不由得冷笑:“这敦达里也太神出鬼没了,我还以为我很小心谨慎,避开了他的耳目。”

“果然是你。”皇太极一副不出我所料的样子,“你很小心,不是敦达里向我密告的,而是我的人无意中在莽古尔泰家中找到的,我仔细想了几天,单纯只是认为莽古尔泰不太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么大的野心,而敢这么大手笔做事的,我只能想到你了。”

多尔衮冷冷道:“你这是夸我,还是贬我。”

“姑且你可以看做是夸你。”

多尔衮想从他脸上看出他此刻的心情,但他掩饰得很好,没有办法让人轻易看透。

皇太极拿出来的,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而是一块木牌,上面赫然刻着:金国皇帝之印。

这可是只有汗王才能有的东西!莽古尔泰私藏这木牌,可是谋逆的大罪。

而这枚木牌是多尔衮让人藏在莽古尔泰家中的。

“你现在可以把你整个计划告诉我了吧。我猜,你从莽古尔泰被革去贝勒之职时,就已计划到这一步了吧?”皇太极指了指木牌。

“那我也想问你,莽古尔泰那个侍从是怎么回事,德格类又是怎么回事?”

始终面无表情的皇太极忽然一笑:“你终于还是问了,我还以为你要一直跟我打哑谜呢。”

“彼此彼此了。”

皇太极的笑容,让多尔衮紧张的心一松,但又很快戒备了起来,谁知道是不是在演戏给他看。

他的这一变化,皇太极看在眼里,当即明白。于是他缓缓走到炕桌旁坐下,指着对面说:“坐下来说话吧,我想今天我们要说很久,别站着了。”

多尔衮也不客气,坐到了炕桌旁。没有了那张书桌的隔阂,两个人的距离似乎近了许多,语气也不想先前那么生硬了。

“莽古尔泰是你杀的吧?”皇太极率先问道。

“不错,是我让人做的。”多尔衮直言不讳。

“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恨着,所以才会要他的命。那你做这些安排又是为了什么?”

“一人一个问题,该我问你了。”多尔衮不肯吃亏,“莽古尔泰的侍从是你杀的吗?”

“对。”皇太极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干脆利落地承认。

“那德格类呢?他的伤……”

“第二个问题了,论到我先问:莽古尔泰人都死了,你为什么还要布置这些?”

多尔衮脸上露出愤然之色:“哪能这么便宜他,他死得太轻松了。阿敏当初还身陷大牢,遭人鄙视,却莽古尔泰却死得一点痛苦都没有,我不解恨,我要他身败名裂。我问你了,德格类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皇太极并没有犹豫,但声音还是不由自主地低了几分:“是我让大夫动手脚的。”

听他亲口承认,多尔衮暗道,果真如此,可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这么做?”

“诬陷莽古尔泰谋逆一事,你具体是如何计划的?”皇太极冷声问道。

“同样的木牌我还做了好几个,都藏在了莽古尔泰家中。我已安排好了人,到了恰当的时候,他会站出来告发莽古尔泰,到时只要派人去搜,他的罪名就坐实了。”

皇太极坐不住了,他来来回回在屋里徘徊着,眉头微蹙,脑中飞快地思索。

多尔衮望着他,视线跟随着他左右晃动,又重复问了一遍:“为什么要杀德格类?”

隐约,他能猜到皇太极的想法,可不知为什么,就是想要听皇太极说。

92、谋乱逆反藏杀机

皇太极调整了一下坐姿,斜斜地靠在桌上:“德格类是个聪明人,他已经知道那个侍从接触过什么人,说不定他马上就能查到你头上。”

多尔衮略一思索,满不在乎道:“我会有办法应付的。”

“也许吧。”皇太极语气看似轻松,实则斩钉截铁,“但是我不允许事态发展到哪一步,我不允许有任何对你不利的危险存在。如果你把这看做是我的多管闲事,也随你吧。”

“你一旦插手进来,就无法轻易脱身了。”多尔衮急道,“你做得越多,会越让你丧失威信。”

“当初你杀莽古尔泰的时候,不就是想着让我背黑锅吗?”皇太极悠悠道。

“我……”多尔衮哑口无言,他的确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但怎么从皇太极嘴里说出来,就全不是味儿了呢。

“既然如此,我做多做少,已经没有太大的区别了,不是吗?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那可是好事。更何况……”皇太极微笑道,“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多尔衮端端正正地坐着,整个人像泥塑似的,没有任何表情。

“我只是希望你能高兴起来,不用再假装笑容。你跟在我身边那么多年,我有时候都不太确定你究竟跟我说过几句真话,你是唯一一个让我觉得自己很失败的人。”

“你杀德格类的时候,真的舍得?”

“我不舍得,我很心痛!济尔哈朗从小就跟我亲,跟阿敏远,岳托和萨哈廉因为各自额娘的关系,跟代善关系也不好,唯独德格类是跟随莽古尔泰最紧的,我在他身上花了不少心思,包括让济尔哈朗和岳托不断说服他。但是现在这些都无所谓了,说到底他还是个可用就用,不可用就弃的人。而你和他们不一样,就算你心里不服我也好,恨我也好,我还是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的,对我来说你是不同的。”

多尔衮的心口像被什么堵住了,吸不进去又吐不出来,胸口闷得慌,浑身不舒服。他努力想要调整情绪,可总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往失控的方向扯。

“你就不怕……”多尔衮的声音有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颤抖,“总有一天我也用对付阿敏和莽古尔泰的方法来对付你?”

皇太极的脸色暗沉了几分:“的确有这个可能,不过你不是还没有这么做,或者说还没有轮到我吗?”

“也就剩下你和代善了。”

“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不要对代善太过分,他是长兄,他的子孙都已成为大金中流砥柱,不像阿敏和莽古尔泰根基那么浅。我们不能学明朝为了内斗,不顾整个国家的前途。”

“你不关心一下你自己,却去关心代善?”

“我?我也不知道能为自己说什么,我当然是不想死的,但是我现在都不敢保证,有什么法子能说服你了。你一直都是个有想法,有主张的人,我只能尽可能对你好些吧。”

“难道你都不想辩解点什么吗?”多尔衮焦急起来,语速加快。

“我可以搬出许多理由,比如你额娘并不善于阴谋算计,却硬是要挤进这漩涡之中,是她惹祸上身,比如三大贝勒位高权重,当时凭我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抗衡。骨肉之情和权位之争,从来都无法兼顾,你也是明白这点的。我不喜欢辩解,更不想对你说违心的话。”

“你真的不怕?”

“所以我才想要对你好,万一哪天我栽在你手上,也要让你记得我的好。”

多尔衮更是闷得喘不过气来了,只是直愣愣地看着他,想要从他眼中抓住点什么,来减轻不适。

“当然啦,我也不会可能坐等你来杀我的,我可不是莽古尔泰,更不是阿敏,你想要对付我,得花上更多的心思才有可能。”皇太极自信地笑着。

“我是不是还要多谢你提醒?”

皇太极失笑:“我真是喜欢你多尔衮,你说我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你?”

“你疯了。”多尔衮不假思索道。

“大概是有一点吧。”

听他越说越离谱,多尔衮不敢再继续接这个话题,生怕继续说下去,不知道他会再说出什么让自己心跳气闷的话。

他拿起那块木牌,又把话题绕了回来:“莽古尔泰那边,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放着吧,我会让人把木牌放回去的。”

“我好不容易才藏进他家的,你偷拿出来又要偷放好,真是够费劲的。”

“我是怕你给我装糊涂。”

多尔衮犹豫了一下,又道:“我送你一份厚礼吧。”

皇太极微微一怔,但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思维也跟着转动起来。

“整个正蓝旗,你可满意?”

一个月后,掌管刑部的济尔哈朗接到一份密告,冷僧机跪在他面前,向他揭发了莽古尔泰意图谋反。主谋包括莽古尔泰、德格类、莽古济,其余人还有索诺木额驸,莽古济的儿子额必伦,还有屯布禄、爱巴礼等一干其亲支兄弟子侄,而冷僧机也伏罪称也是共谋一员,但是心中愧疚难安,所以来自首。

济尔哈朗大为震惊,一面派人去告知皇太极,一面亲自上莽古尔泰府上搜查,果然抄出了木牌印十六枚。

当召集诸贝勒,向众人展示出罪证时,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

“莽古尔泰和德格类真是太过分了!”萨哈廉怒道,“大汗待他们恩重如山,尤其是德格类,一直视他为同出弟弟,他理应知恩图报,没想到居然做出这等悖乱的事!”

“看来他们图谋已久了,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先后都死了,该不是遭天谴了?”多铎不冷不热道,虽然他逆反皇太极,但他还是不会想到要去谋逆造反。

其余像济尔哈朗、阿巴泰、阿济格等人,也都是愤愤然,不停地责骂他们。

唯独岳托一听到消息,脸色骤变,当看到众人一致对莽古尔泰等人口诛笔伐,站出来说道:“这件事是不是查清楚了?一个家奴的话,怎能轻易相信?我最了解德格类贝勒了,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呢?一定是骗人的!”

众人先是一静,视线都汇集到了岳托身上,而皇太极看他的眼神更是冷冰冰的。

济尔哈朗刚要开口反驳,多尔衮抢着说道:“难道济尔哈朗贝勒搜出来的东西是假的吗?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陷害他们了?”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那你是什么意思?”多尔衮不等他说完,一顿抢白,“冷僧机虽只是一家奴,可还心存一丝忠诚,所以才会拼死告密,况且索诺木额驸也已认罪,又有铁证如山摆在你眼前,你还说是妄断?你到底是在不信谁?不信那个家奴,还是不信济尔哈朗贝勒还是大汗?谁都知道你跟德格类关系密切,你平白无故为他辩解,又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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