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珑言，”西湖牧歌端着茶走来，“喝点茶吧，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牧歌，你知道吗，我从小就一直被人捧在手心里，大哥虽然严厉，但我想要什么他从不会吝惜，”兰珑言凄楚一笑，没有接茶，沙哑的声音显得十分疲惫，“他啊，总是把心里话埋起来，无论怎么问都不说……其实他不是不说，只是不想对我说。”

“没有人会刻意对自己最珍视的人隐瞒什么，除非身不由己，”牧歌叹口气，依然把茶递到他面前，“珑言，我愿意听你诉苦撒娇，但是你如果不喝下这杯茶，我什么也不会听！”

“那就不要听好啦！”兰珑言大叫一声，嗓子立刻疼得冒火一样，“怎么，把老子骗到手就装模作样啦？告诉你，宠老子爱老子疼老子的一箩筐，不差你一个！”

“珑言，你又不讲理了！”牧歌摇摇头，将那杯茶送入自己口中，然后抓住张牙舞爪的小鬼，用力喂进去。

“呜呜……嗯……”珑言的小爪子挠在牧歌的长发上，扯掉了他的发带，狠狠揪着可怜的黑发，双脚奋力挣扎。

唉，西湖牧歌不想用那个方法，但也没办法……有力的手在腰间狠狠一捏，那小祖宗的身体便“嗷呜”一声软了下去，无力地趴在他的怀中，流着泪咳嗽。

“珑言，”牧歌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声音温婉清澈，“你无论走到哪里都喜欢被人捧在手心里肆意耍脾气，这就是你想要的？”

当然不是！珑言撅起唇，他自幼长相可爱、性格火爆却也单纯，常常被人像娃娃一样捏来揉去，十二岁时还有人一见面就亲亲。小时候不懂事还引以为荣，可都是个半大小子了怎么还这副德行？就这样，心里开始讨厌那些人的亲昵，但虚荣心又不甘自己被忽视，这种行为在大家眼中就是小孩心性，永远成不了大器。

“牧歌，我是不是被纵容得过分了？”珑言喘口气，小声问。

“相对我来说，是有那么一点点……”牧歌苦涩一笑，自己不曾拥有的，这个孩子拥有太多，对他的感情与其说是喜欢，更多的其实是羡慕吧。

“不是一点点，我明白的……我小时候曾经大闹过一次，为此玖哥受了重伤，之后我哭个不停，但就是不懂得道歉……”兰珑言将怀里的封印符取出来，“玖哥没有责怪我，而是忍着伤哄我，第二天就给了我这个，他说，一定要带着它，这样哥哥就不会流血了……”

“你的力量从小就很强吗？”牧歌的眸子闪动一下，他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考虑到珑言情绪很差，原本想明天再问，但既然他自己说出来就不必再等了。

“是的，误伤玖哥大概是五岁的时候，”兰珑言深吸口气，“我想我的力量现在恐怕已经超过了玖哥，但是有这封印符，大部分被压制了。”

“如果你控制不当会很可怕吧？”真不愧是兰玖言，防患于未然啊！这孩子的力量如果被心怀不轨的人利用，绝对是鱼族的一大危机！

“鱼族的结界能撑一天就很厉害了，如果是专门针对某个人则半天就会坏掉，但我的不是，可以锁住玖哥三天……”兰珑言惨淡一笑，“我如果不是头脑发热，决不会这么做！”

“后悔了吗？”牧歌轻轻搂住他。

“我经常做些在别人眼中应该后悔却毫无觉悟的事情！”“后悔”那东西早就丢弃了！

“珑言，后天我们去扬州参加慕容孝信的葬礼，我会想办法让你和兰大人见上一面，你不回本家可以，但有些话必须当面说清楚！”真是小孩子脾气啊，如果换做是我也许会选择家族吧！

“牧歌，如果我不去你会生气吗？”珑言抬起头，认真地问。

“是的。”笨小孩，如果你真这么做，一辈子都会活在悔恨中，我不想看到这样的你。

“好吧，”兰珑言神色变得凝重，仿佛一下子长大了好多，“我会去见玖哥的……”

西湖牧歌赞赏地点点头，轻轻亲吻那光洁的额头。

珑言难得乖顺地闭上眼睛，露出天真的笑脸。牧歌，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就是后悔，所以我才从不在意，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就结束这场梦吧！

第22章：秘密交易

“……其实，大人不必这么生气的！”温和的笑脸让屋子里顿生阳光，一双亲切的眸子里尽是真诚，楚雪河那纤细的手指划过茶杯外壁，在上面留下一道长疤。

“你究竟想干什么？”脸色苍白的兰玖言吃力地支起身体，知道对方是有备而来，只是没想到那阴险小人能笑得这样从容。

“令弟和我的族人私奔，而且是同性，难道我这个做族长的不应该稍稍在意一些吗？”雪河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注视着那位憔悴的大人，口中却毫无玩笑之意，“大人，该怎么做你心里清楚，我不想一语道破伤你面子。”

“如果我说不呢？”兰玖言的星眸中透出怒色，忍不住咳嗽一下。

“大人，”楚雪河走到床边，伸手拍拍他的脊背，似乎是帮着他顺气，“我这人有个缺点，就是很没耐心！”

“楚雪河，你这么做会遭报应的！”兰玖言用力推开他的手，向后挪动几下。

“我对你这破烂身子没兴趣，不用躲！”挥挥衣袖，雪河冷笑一声，下一刻便将对方推倒，轻轻抬起那柔韧的下巴，“大人，如果我害怕遭报应就不会在这里和你交易！轩辕大地原本就存在着诸多不公平，你想维护正义保留忠诚，倒不如闭上眼睛听听那些惨烈的哭声，到那时你就会发现自己完全无能为力！”

“请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兰玖言的指甲划破了对方那只雪白的手，红色血液一下子涌出来，两个人同时愣住了。

血，是血！如果我兰玖言不肯让步，等待珑言的恐怕就是这个吧！答应他，珑言立即便会被那个西湖牧歌开膛破肚取出大印；不答应，或许只是被残损身体，至少还能留条命，但是那样的珑言还不如死掉！无论怎样，自己的疏忽害了最疼爱的弟弟，这种结果从一开始就不曾想到。尽管对那孩子的飞扬跋扈不曾严加管教，但也没让他接触过那些污浊的断袖之事，那孩子怎么就和西湖牧歌日久生情了呢？

“呵呵，兰大人，你发呆的样子真有趣，你那笨蛋弟弟想必和你多少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吧？”楚雪河回过神，舔舔手上的血，压住心中升腾的暴戾，“你最后的期限就是慕容老板的葬礼，如果那时你还不答应就别怪我对那只小鱼儿不客气了！让他幻化出鱼尾再剥掉上面的鳞片，把剩下的肉割得只剩白骨，那将是多美的景色啊……”

“不……”曾在战斗中受过伤的玖言心中猛然一惊，那是鱼族的禁忌！鳞片的脱落已经很可怕了，再剔下肉来……

“不过，某人也许会反对……”楚雪河似乎担心起什么，回头盯着那病弱的鱼族大族长思忖一会儿，然后温柔地说，“其实他们真心相爱反倒让事情变得麻烦，你认为呢？”

“那还用说！”兰玖言狠狠瞪着他，自家弟弟的愚蠢结界让他知道一件事，如果自己贸然派人和西湖牧歌拼命，只会更早暴露那小混蛋的力量。兰珑言是下定决心要和那个杀手在一起的，强行要他回来决不是上策。

“真是不懂事的两个人啊！”感叹一句，楚雪河也不再口舌，转身走向门口。

刚一推开门，沧刃枭便狠狠瞪了那个灵族贵公子一眼，然后匆匆冲进去。帝华然没有跟着，反而拦在他面前，静静地审视他。

“交易失败，你满意这个结果吗？”雪河冷淡地问。

“这问题不该问我，该问你自己！”华然笑道。

“你们可以集合所有力量扣押我然后换回兰珑言，为什么不？”

“楚大族长，你和西湖牧歌设圈套排挤南桑木，那是你们的事；西湖牧歌来皇宫避难，那是你父亲和我的事；西湖牧歌和兰珑言私奔，那是他们的事；但扣押你，却是两大宗族的事！你认为玖言会蠢到这种地步吗？”

“家父来见过你？”楚雪河脸色微变，“西湖牧歌难道不是带着我的书信来找你的？”

“书信是给我了，只是那之前楚悠源来见过我……”帝华然耸耸肩，“你那伟大的父亲希望把南桑木的事全部推到你头上，不然我怎么会好心和兰家作伪证呢？你和西湖牧歌唱猴戏不假，但耍猴的是你，牧歌只是被利用了！”

“他这是多此一举！”

“西湖牧歌好歹也算是商人，那个蹩脚生意若是失败，灭过元家却杀不死一个小鬼的他丢的就是脸面；拒绝了生意就相当于害怕楚家的势力，丢的是生意场上的魄力；所以他拖延时间向你请示，你却让他杀了使者，这样一来，他的诚信就全没了！”帝华然摇摇头，一脸同情，“你父亲真是好人，宁可让自家儿子当个阴谋家也不想把那小西湖卷进来……楚雪河，别的我不知道，单单你楚家和西湖家的渊源我还是了解一些的！西湖家就是你楚家暗地里养的忠犬，专门替你们做些丧良心的事，悠源是良知未泯所以才这么做！”

“怎么会这样……”自家父亲胳膊肘向外拐就算了，可一向忠于自己的西湖居然也隐瞒了这件事，难道有什么秘密？

“以悠源的懒散性格是不会插手这种小孩子游戏的，除非他对你完全失望！”华然眯起双眸，“楚雪河，众叛亲离的代价你付不起！”

众叛亲离？楚雪河叹口气，温和地笑了，那种凄楚令华然心中一阵刺痛。一个卑鄙的人其实从开始就一无所有，我楚雪河既然能做到今天的地步又怎么会在意这些？只是，西湖牧歌，你那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第23章：惊艳扬州

扬州的风月场是出了名的，且不说那几家颇具盛名的勾栏院，便是一般青楼的姑娘也不输给那些妖冶的红牌。她们的胭脂都由上好的花瓣制成，芳可入口，直催得人心神荡漾。那些王孙公子多以“风流才子”自居，在捧红牌时往往也攀比相貌，其中不乏能迷倒些许女子的轻狂大少。

“来，再喝一杯……”几个自诩俊秀的富家公子正和“夜香阁”的红牌打情骂俏，时不时得意地向楼下张望，显示自己的风流潇洒。

突然，最先张望的公子像着魔了一样直直看向某处，目光再也收不回来。另外几个公子见状心中疑惑，顺着一看竟也愣住了。

街道上一片喧哗，行人纷纷让出一条路，规矩地站在一边，只见几个身着黑衣的年轻男子正向这边走来，其中两人似乎还是少年。乌发披散的一位神色凝重，气质高雅，美得飘渺玄虚，他身边的少年则束着茶色长发，笑容温雅，有种病弱之风。二人身后是三个年纪较长的青年，有两个笑声很大又不拘小节，但举手间却尽显风流之气。

“天池、泉，我们为什么要参加那混蛋的葬礼啊？”茶色长发的男子打个哈欠，“他死就死吧，还要大爷我来上香，哼，美得他！”

“皇拓，不要这么说，慕容老板对我们一直很好！”个子娇小的男子慌忙推他一下。

“泉，我也不想见到那个奸商！”绛天池摇摇头，“我讨厌他……”

“你们几个能不能闭嘴？”散发少年回过头，目光冷冽，“这么招摇，想惹麻烦吗？”

“哈……”黎皇拓笑起来，四下观望一番，“你急什么，这扬州城迟早会来场骚乱的！”

“不要那么无耻，身为异血宗族你就不能有些觉悟？”少年更加严肃。

“被围观可不能怨我们，对吧，雷老大？”皇拓回头望着跟在十步之外的另一行人。

切，是你小子想耍猴儿才对！火色刘海，赤色双瞳，身材高大的男子扭过头，装作不认识他们。他身边的两个男子一个低头不语，一个却微笑着回应那不知死活的小子。

“这一路的确有些招摇，只是‘小江湖’结界范围过大，我们没办法借助法术，纳兰公子就不要责备皇拓了！”黑色纱衣，茶色长发，此人与皇拓、天池以及那病弱少年属于同种族，只是多了份稳重。

“诗颂大人，那些人恨不得吃了我们呢！”纳兰容素伸出纤纤玉指，只见那朱红色大楼阁上已经伸出不知多少脑袋，目光放肆地投向这边。

水诗颂淡淡一笑，宠辱不惊地继续前进。

路边的小茶馆里，两个黑衣女子也注视着那些人，其中一个瞠目结舌，指着那散发少年吞吞吐吐地说：

“牧歌，我家嫂子已经很漂亮了，怎么还有比她更美的女人啊！”

“珑言，那是雪族未来的族长纳兰公子……”对面的女子画着淡妆，相貌看似平凡却有种超然之美，声音宛若莺啼，十分清澈。

“他是男的啊……”漂亮的“小姑娘”失望地叫了一声，低头喝茶。就在这时，原本温热的茶水瞬间冻结，险些连那手指一同遭殃。

犀利的目光射向这边，纳兰容素显然听到了那声没礼貌的吆喝，这江南的春天固然温暖，却有棉花似的东西飘落。这时，人群里爆出一声怪叫：

“哎呀，这不是雪吗？”

扬州四季湿热，冬天也不曾下过几场雪，更别说是这绵长的春日，如此古怪的飘雪根本不能当成美景欣赏！一时间，见鬼一样的百姓们四下逃窜，那青楼也纷纷关门。“小姑娘”哽咽一下，显然被那少年的坏脾气吓到了。

“素，你冷静点！”茶色长发的少年终于开口，柔柔弱弱地握住纳兰的衣袖，“那孩子不是故意的……”

“呵呵呵呵……”女子们的笑声自头顶传来，那些阁楼之上不知何时站了十几个美丽女子，纷纷打趣，“哈呀，慕容大老板一死，扬州城真是反天了啊！”

“花大姐，你又把多少大家闺秀变成女土匪了？”黎皇拓嗤笑一声，“今儿真是奇了，这百花开在同一时候，是不是要闹灾啊？”

为首的女子双手交抱，懒得和他一般见识，只是瞥了一眼对面茶馆里那惹祸的“少女”，淡淡一笑，方开口道：

“黎大人说笑了，那么，我们‘小江湖’见！”

茶馆里那一直沉默不语的女子听出了话中含义，细长的眸子扫了一眼对面的房顶。四目相对之时，火光四溅。

西湖牧歌，想不到你真舍得带着那臭小子离开你的富贵温柔乡啊，我还真是小看了你！

花大姐，我西湖牧歌说到做到，但绝不是为了你和兰玖言！

哼，花千媛皱皱眉头转身离去，众女子也追随离开。

“那个没姿色的女人该不会就是灵族第一杀手西湖牧歌吧？”黎皇拓低声问道。

“西湖牧歌应该是男的，虽然杀人时总是那副打扮！”纳兰容素眯着淡紫色双眸，心中一揪，乡乐，他就是你说的“哥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