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香——飞鸟琳
飞鸟琳  发于:2012年1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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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4 章

杜雨时猜想着吴明瞬大概手脚都已麻痹了,却又不好问他,很过意不去。

吴明瞬似乎察觉到他的一丝尴尬,当下就放开了他,说:“你醒了?”

杜雨时点点头,问:“现下是什么时辰了?”

吴明瞬说:“天才刚亮,还早得很,外面恐怕比昨天还要冷些,你再躺一会儿。我出去瞧瞧,等他们准备好了早饭我再来叫你。”说着就起身出去了。

杜雨时只好老实躺着,过不一会儿,竟然又迷糊着睡着了,直到听到推门的吱呀声,才又醒转。进来的果然还是吴明瞬,亲自为他穿衣梳洗。早饭倒很简单,尚不及平日里在齐家的饮食,清粥咸菜,正是杜雨时的口味。

二人草草吃过,就去到黄老头的房里。杜雨时才知道黄老头仍是未见好转,病势反而又见沉重了,除了喘气连讲话的力气都没有。杜雨时情急之中连声问他身上觉得怎么样,他也答不出来。杜雨时心痛之极,也不忍再追问下去。等到大夫请来了,细细症视过,便问谁是亲属,接着把杜雨时拉到邻室,慢慢讲:“这位老人家病症太多太重,体质已经衰弱到了极点,所以才会突然一齐发作起来。实在是年事太高的缘故。如今也只能用些舒缓镇定的药物,尽量为他减轻些痛苦。今冬奇寒,尤其难熬了。务请节哀顺便,妥善准备些后事。”

杜雨时本来就已经为了自家的铺子伤怀,这时又听到这消息,再难支撑。黄老头从小照顾着他长大,与亲生的父亲也相去不远,简直不能相信马上又要失去这仅剩的亲人,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掏空了一般。万般悔恨,不该在老仆重病之际轻易离了遂阳,害他病势加剧。若不是这么一番折腾,也许熬过了这一冬明春有望康复也说不定。

回想这一年来的点点滴滴,还是想不出,如果重来一次,又能有什么办法避免这样的结局?自己身为男子汉大丈夫,可是面对亲人面对生活半分力量也使不出来,完全束手无策一味逆来顺受,自己受尽欺辱倒也罢了,偏偏还连带着让身边的人也跟着遭罪。想要放声痛哭,却连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更何况,事到临头,再怎么哭泣也是无用。

吴明瞬在一旁看到他那煞白的脸色,也自心痛,却明白,怎样的言语此时也安慰不了他,只能紧紧地握了他的手,默默陪着他。

果然黄老头之后越发病得重了,没有一日的好转。杜雨时终日陪在他身边,却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他一日痛苦似一日。延医问药全由吴明瞬一手包办,全不见半点效用。终于一日黄老头攒出些气力,一字一句地安慰着杜雨时:“少爷近来越来越瘦了,其实不必为我难过。我一个老头子,活了七十多岁了,遇到了这么仁善的东家,这一辈子就已经很有运气了,到如今就算一闭眼去了也没有遗憾。最后的心事就是放心不下少爷,可是如今有吴少爷照顾,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杜雨时听了这些话,更是难过,只得虚言应着。如此拖不到一月,老仆终于油尽灯枯,阖眼辞世。

第 85 章

老仆被葬在金陵城郊吴家的坟地里,下葬那一日落了薄雪,杜雨时披着厚厚的皮毛斗篷仍是冷得刺骨。可怜老仆辛苦了一世,到头来竟不能回归故里。遂阳也是杜雨时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也许他自己也没有再回去的机会了。

年关已近,吴明瞬却日日陪着杜雨时,又要为老仆办后事,自己家都很少回。杜雨时受了连番打击,心里空洞洞的,明明觉得亏欠吴明瞬太多,却也没有气力再多说什么,整日浑浑噩噩。

一晚二人如常就寝。吴明瞬近来也不太说话,本来总是默默搂着杜雨时睡去,这晚却突然说道:“明日我需得进城一趟,总得五六天才能再回来陪你。你独自一人待在庄上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就叫人进城去跟我说。”

杜雨时这才惊觉,年关到了,人人都是要回家团聚的。算着日子,明天就是除夕了,自己懵懵懂懂,竟然拖着吴明瞬在外这么长时间不能回家,也太荒唐了些。连忙说:“你好久没顾得上回家,正该回去好好住几日。我好端端的在这里,不用担心。”

吴明瞬其实很不舍得放他独自在这里,但也没办法不回去,说:“正月十三是你的生辰,再等我几日,到时候我同你一起庆生。”

杜雨时笑了起来,说:“难为你还记得这个。白白长了一岁,真没什么值得庆贺的。我倒是有一事要与你商量。”

吴明瞬心里重重一跳,迟疑着说:“有什么事情尽管与我说。”

果然杜雨时说道:“不瞒你说,我离开遂阳时关掉了家里的铺子,这是我自己处事不当,没什么可埋怨的,只是连累了铺子里的那些工人。胡先生原是我家的帐房先生,细致谨慎,是个人才,我就建议他去中都投靠我父亲从前的一个老朋友,运气好了,也可以与人做个掌柜。我如今真是无牵无挂,可是生计还是要筹划的,想来想去,只能等到开春之后,再往中都去投靠胡先生。我并没有一技傍身,不过药材香料识得不少,或是药铺或是香料行子,也许还可以谋个活计。只是我不曾独自出过门,不识得道路,还得明瞬费心,代我安排安排,才能上路。”

吴明瞬不料他要去中都那么远的地方,若真让他去了,说不定这一辈子也再见不到一回面了,不禁有些着急,说:“雨时,我能帮你的事情自然样样都会尽力帮你,只是你行动不便,独自去中都,我怎么放得下心?况且金陵这么大一座城,与中都相比也相差无几,你若真想找份活儿做,在金陵又何愁找不到?何必千里迢迢跑到中都去?”

杜雨时说:“明瞬你的心意我当然明白。我只担心你对我太好,我忍不住凡事都太过依赖你,到最后拖累了你。”

吴明瞬心道,我就只怕你不肯依赖着我,就巴不得你什么都不做在我身边安安静静地过完这一生。要放杜雨时去中都,是决不愿意的。可是杜雨时性子固执之极,要劝得他回心转意真是难上加难。

第 86 章

最爱的人就在自己怀里,轻轻凑在自己的耳边平淡冷静地说着这些生分的话,吴明瞬一时怀疑自己是不是正在受十八重地狱的酷刑——将有一把锯子慢慢地把自己从头到脚锯开,锯到心脏之时会尤其的痛苦。最可怕的是,手不能动,口不能言。吴明瞬努力地去想,想自己到底是错在了哪一步,以至于弄到今日的局面。可是冥思苦想之后,仍是觉得,即便时光可以倒流,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是不会改变,因为所有的事都是情非得已。

吴明瞬沉默了一刻,强做镇定说:“我与你的交情比我自己的亲哥哥还要深,哪里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现下天寒地冻,你何必就开始操心这些事?总等开春以后,我与你细细筹划。”

杜雨时心中酸楚,原本也知道虚言感谢无济于事,还是轻轻说:“明瞬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吴明瞬又为他掖了掖被子,搂了他说:“不要胡思乱想了,快睡吧,只要有我在,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这一晚二人都是久久不能入眠,却又恐怕惊醒对方不敢轻易动弹。约摸过了四更,杜雨时才朦胧睡去。次日便是除夕,惯例是要祭祖。吴明瞬天未大亮就已起身,穿戴齐整,进城去了。田庄上的佣人也大多各自回乡,只剩了两三个扫洒看园的。杜雨时孑然一身,此时无所事事,幸得庄里留下不少幼时闹着玩与吴明瞬一同刻下的诗文集子,找出来默默念诵。

终日笼闭在温暖的屋内,听着外面的凛冽北风呼啸来去,远远的还杂夹着从周围农户传来的鞭炮声,心里总是无止无境的凄凉。庄上的仆人也不大敢来惊扰他,偶尔送饭添茶,也是一句闲话也不说。杜雨时耐着性子过着这索然的日子,竟开始向往起中都来,不知胡先生究竟怎么样了。

没有了吴明瞬陪伴,日间已经乏味,晚上更是难熬。饭后无事,总是早早躺下,盖着被子听外面的风声,盼着夜晚快些过去。原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没完没了,可是其实只过了两三天而已。这晚杜雨时吃罢晚饭,正自解衣准备就寝,突然听到门上“砰”的一响,似乎猛地被人撞开,一阵冷风直灌进来,接着那人便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杜雨时心里猛的一跳,转过了一个极荒唐的念头,随即又想到绝无那个可能。(解释一下吧,杜雨时听到撞门的声音,下意识地以为是齐逢润来了)

那人一步一步走得极慢,脚步不稳,总不出声,杜雨时的心砰砰乱跳,试探着问:“明瞬,是你吗?怎么这会儿来了?”

那人嘴里咕哝着,口齿不清,果然便是吴明瞬。杜雨时模模糊糊地听到他似乎在说:“雨时你为什么对我这么狠心?”

杜雨时莫名其妙,说:“明瞬你醉了吗?做什么喝这么多酒?又在外面吹了冷风,明日起来可得头疼了。赶紧上床躺着,我给你倒杯茶。”说着就站起来要过去扶他。

第 87 章

吴明瞬为人严谨,庄上的家人个个都不敢掉以轻心。杜雨时是吴明瞬最重视的人物,无人不知,所以无人敢怠慢。虽然杜雨时目不视物,一到天色擦黑,就立时有人掌灯上来。所以吴明瞬晚上来了,屋里也不是一片漆黑,醉眼蒙眬中,杜雨时的样子仍是分外清晰。因是大年下,杜雨时穿着胭脂色的缎面长夹袄,大概正准备上床就寝,那长袍已经解开了,敞开着,露出了里面的藕色中衣,整个人轻飘飘的站在那里,一双眼睛清澈透明,似乎流溢着异样的光彩,那张白皙的脸颊映着灯光分外动人。

吴明瞬恍恍惚惚地看着他,不由地想起十多年前的那一天,自己第一次在遂阳城郊的那个小院子里看到了他,满院的春光一时都相形失色。那个时候,自己和他,都只有那么一点点大,可是从那个时候起,自己就一直被他吸引,再也离不开他。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自己和他都已经长大了,那么多时光无声无息地流走了,何其可惜。直到前晚,自己都还一直以为,即使不能跟他有亲密的关系,至少也可以常伴在他身边,哪知道连这都要成为泡影。

酒意一阵阵地涌上来,杜雨时慢慢走近想扶吴明瞬一把,突然就被吴明瞬一把抱进了怀里。吴明瞬的脸紧紧贴在他的颈窝里,厮磨着不肯松开。杜雨时听到他在说:“你为什么会想要离开我?为什么会对我这么狠心?”

杜雨时一下子愣住,自己何曾想离开这唯一的朋友呢?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吴明瞬有他的事业家人,而自己背井离乡也是情非得已。不知该怎么样回答。

吴明瞬酒醉之中,听到杜雨时说了一句话,回想了一下,才明白杜雨时说的是:“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吴明瞬听到这一句,悲从中来,从小压抑的各种情绪突然一齐化成了满腔委屈,喷涌而出,抱着杜雨时大声说:“我不想跟你分开,不想再也见不到你,不想身边没有你。”

杜雨时叹了一口气说:“明瞬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一直跟你在一起。”

吴明瞬却一反常态,激动不已,抓着他的肩头说:“不,你不明白。自从我小时候第一次看到你,我就……我就……”

杜雨时吃惊得张大了嘴巴,一字一字地说:“明瞬你在说什么?”

吴明瞬大声说:“雨时也许你会觉得我很卑鄙,可是我没有只把你当成好朋友。从我第一次看到你,我就发疯一般的喜欢你,喜欢到一刻都不舍得离开你。”

杜雨时已经惊奇得说不出话来,呆呆地站在那里。吴明瞬还在继续说:“留在我身边好吗?别离开。我会一辈子都爱惜着你,决不舍得给你受一点委屈。”

杜雨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紧接着吴明瞬又紧紧地抱住了他,身体紧贴着身体,一双嘴唇贴上他的脸颊。杜雨时糊涂起来,觉得天地都在慢慢旋转,这个吴明瞬不是他知道的吴明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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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过年的时候没有回家,现在必须回家乡一趟,13 号回来

第 88 章

吴明瞬的碰触让杜雨时错愕之极,杜雨时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一把推开了吴明瞬,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还是有些疑惑,说:“明瞬你还是清醒的吗?你认得出我是谁吗?莫不是连我是谁都认不清了吧?”

吴明瞬这晚上的确喝了不少,否则也不会失了常性,虽然情绪混乱,心智却还是明白的,清清楚楚地看到杜雨时脸上的反感甚至厌恶,自己只是用嘴唇碰了一下他的脸颊而已,他却似乎被什么脏东西沾到一般,其实自己想要做的远远不仅是轻吻而已。吴明瞬的心一下心揪痛起来,嘶着嗓子问:“雨时,你就这么讨厌我碰你吗?为什么那姓齐的可以碰你,我碰你一下你就受不了?你怎么会问我认不认得出你?就算再过几十年,我们一起都老了头发白了,就算再过上几百年,我们一起都化灰化烟了,我也还是认得你。我确实从来都没有跟你提过,可你就完全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吗?我的心就这么难懂吗,还是你根本不愿意懂?”

吴明瞬的这番话来得太过突然,于是显得很费解,杜雨时努力地想着,回想与吴明瞬相交十数年的点点滴滴,还是理不出头绪。吴明瞬一直都那么亲切那么体贴,教自己背书识字,带自己出门游玩,像兄长像挚友般地存在着,怎么突然之间就变了样呢?而且吴明瞬早已有家室,连孩子都有了好几个了,怎么会突然跟自己讲这些话呢?杜雨时越想越是慌乱,结结巴巴地“你……你……”了几声,真不知该从何说起。隐约听到吴明瞬的脚步声,在一步步地逼近,他就不由自主地一步步往后退。退不得几步,脚下一绊,就摔到了床上。

吴明瞬跟着坐到床边,胳膊一伸,就又把杜雨时搂住了,说:“雨时,你怎么会不明白?从我十一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了你,我就着了魔一样的喜欢上了你,只想永远陪着你,只要能让你高兴地笑一下,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多离开你一天,我就难受得喘不过气来。你怎么会一直都没发现呢?”

杜雨时越听越是不自在,尽量不着痕迹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往旁边让,可是他让过一点,吴明瞬就接着凑过来一点,让不得几次,就已经靠到了床栏上让无可让。吴明瞬牢牢地抱住他,口里还在说:“这么多年了,我想对你说的话大多不敢说,我想对你做的事全都不敢做,不仅仅是因为我们同为男子怕吓着你,也是实在舍不得对你做什么。可是我一直忍着,好辛苦。”吴明瞬这么说着,双臂已环住了杜雨时的身子,一只手绕过背后扶住了杜雨时后脑,俯身吻上了那一双让自己渴求已久的嘴唇。

杜雨时无可退让,只能被动地承受。吴明瞬的亲吻非常温柔,轻轻地碰触,细致地吮吸,却执着着不肯离开。

第 89 章

吴明瞬的嘴唇偎贴着杜雨时的,杜雨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浸在了温暖的泉水里,非常舒服,几欲溺在其中。吴明瞬吻得越来越深,挑开他的嘴唇,将舌尖探了进来。那湿滑的舌尖夹带着些许苦涩的酒味,细细扫过他的齿根。撩动心肺的微微麻痒使得杜雨时一时忘情,“嗯”的一声伸吟出来。那一声伸吟其实非常轻,然而在静夜里却异常清晰,倒让杜雨时自己悚然一惊。杜雨时想着,自己这究竟是在干什么呢?用力一扭头,将脸转了开去,手推在吴明瞬肩上,说:“明瞬你快放开我,我不想要这样。”

吴明瞬只是一吻而已,就看到杜雨时由此眼里水雾弥漫满脸薄红,显是情动得厉害,立时明白他是惯了承受男人给予的晴事,一点点暗示就会有感应。这么一想,吴明瞬的心越发疼痛起来,就好像自己的一颗心被人死死捏住了在没命地绞动,醉意之中口无遮拦,说:“我都还没有动手,你怎么知道我要怎样?你跟那姓齐的都可以睡了,为什么不愿意让我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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