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刚刚在人前油嘴滑舌,现在要你说几句情话都说不出来?”秦烈看他脸红木讷了许久,有点忍俊不禁。“谁会欺负我?说到赚钱养家,贤弟还年轻,又要靠什么活计为生?”
“我……别管那么多!爷我他妈实在不行在乡下种点萝卜青菜,挑到城里去卖也能养活你。”钟凛看他笑了,更是觉得尴尬,搔了搔头发,粗着嗓子嘟嚷道。
“可为兄我不想吃苦,我爱慕虚荣,贪恋富贵,没有奢侈日子不行啊。”秦烈侧头轻轻吻了他的脸颊,饶有兴味的望着他,更是忍不住想逗逗他。
“……听着,听着。”钟凛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几丝揶揄,有点恼火,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老子是认真的,跟我一同去京师吧。等我三年,所有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亲手给你。”
“去京师是好,若是被派上战场,边关苦寒,你能受得住么?”
看到一抹夺人光芒刹那闪现在钟凛眼中,秦烈眯了眯眼,唇角扬起柔和的弧度。
“你知道老子受得住。”
钟凛的手撑上秦烈身后的墙壁,定定凝视着他,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你心里怎么想?老子不仅能撑住,而且还会保护你,只要你点头跟我去,老子哪怕鲜血流尽,都绝不会在千军万马间让你受一丝一毫伤害。”
秦烈第一次在钟凛眼中看到这种眼神,锋芒毕露,展示着毫不遮掩的野心和自信,不由得微微一怔。他和钟凛相识已经有了一段时间,任床第绮旎,卧榻缠绵,却好像只在这一刻才开始真正渐渐了解了对方。
他忆起自己之前曾背地里去查探过那次与他争斗的旱魃下落,那旱魃被射落在深林内的一个湖边,三支箭深深嵌入那怪物的皮肉之中,一支洞穿头部,一只封了喉部,最后一支,狠厉无匹,直直洞穿了心脏。
那怪物本就是世间奇恶之物,体内脏腑走向和周身要害与寻常野物自然完全相异。钟凛是凡人,不可能认得这怪物,也不可能知道这怪物的要害究竟在何处,可就仿佛是本能一般,三箭一箭比一箭狠厉,这旱魃逞凶半世,却一朝断绝在三支凡世的箭矢上。就连秦烈也没有想到,自己都要与其缠斗半日,一个凡人却能将这恶物扼杀于顷刻之间。
这事再怎么说是误打误撞,但也未免太过巧合。与钟凛相识越久,他就越觉得钟凛身体内藏着什么危险的事物,那事物平日被束缚压抑在躯体深处,但一旦解放,就会锋芒毕现,锐不可当。但平常却又偏偏不见端倪,只见钟凛到处玩乐,口舌油滑,脾气粗暴又不见耐心,心地却又单纯,与他精准狠厉的箭法恰恰形成了鲜明对比。
越接近,反而却越觉得让人迷惑,这个看起来很简单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秦烈凝视着那双迫切紧紧望着自己的眸子,微微笑着吻了吻对方的额头,心中暗自思忖道。
第四十四章:拜帖
“那,既……既然那位爷走了,今夜这小子就承蒙爷你照顾了,还请多多关照……”
在一旁呆楞站在原地的李主事终于窥到了一个空隙,注意到秦烈对自己投来揶揄的眼神,满脸尴尬。他在这种欢场做惯了送往迎来的工作,看他们两人亲密起来,也不再不识趣,行了个礼匆匆说了几句客套话,转身就带着两位交头接耳的客人离开了。
“……现在,碍事的人都走了。怎么,我好像听到你刚刚说会保护我?”
视线追随着那几个人在走廊尽头消失,回头对上钟凛少见认真又迫切的眼神,秦烈缓缓扬起唇角,抚上他的头发,眸子仔细在廊内闪烁的灯火光亮中打量着对方。
“是啊,我说了绝对会保护你周全,只要你愿意跟我,我就说到做到。”钟凛的视线望了望空荡荡的走廊尽头,乍一听到这仿佛带了几分讥诮的话语,顿时转头不服输的盯了回去。“怎么,不信?”
“你要我怎么信?”秦烈捏了捏他的下颌,饶有兴味的笑了笑。“是谁被那白啸灌了几盏酒就一点反抗能力也没有,几乎差点被对方生吞活剥啊?你倒是告诉我……”
“那次是老子不小心!绝、绝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钟凛猛然被戳中了心事,脸色一白,随即耳朵根都红了起来。“而且我……”
“还有,在这阁里呆了这么久,你可曾打听清楚了那梁征的下落?别告诉我,你把心思都放在阁子里的佳丽身上了,把来的目的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吧?”秦烈抚了抚他的肩,微微一挑唇角,看他脸红,更想逗弄他了。
梁征。钟凛一怔,想起了那个男人在那黑暗的房间内对自己的举动,还有对方那双可怕的双眸……那股紧张感仿佛立刻就要从周身复苏,他强咽了咽口水,努力掩饰自己有些动摇的表情。
“我……我不知道啦!这阁子里的客人这么多,哪能这么快打听清楚。”他强笑了笑,靠过去勾住对方的脖颈。“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人,你就不要再煞风景了,好么?”
他不给对方任何再开口的空隙,突兀凑近了秦烈,捏住他的下颌强吻了上去。两人的唇生涩交叠,一方仿佛在欲盖弥彰般狠狠吸吮啃咬,另一方则顿了片刻,渐渐柔和而缠绵的回应,似乎对对方的粗鲁显得游刃有余,毫不在意。但这个本是粗率随意,如同儿戏般的吻却比想像中持续得更长,在唇舌的交缠间,某种纠葛在两人之间的情感缓缓复苏,如同细密丝线织成的网,把两人越来越牢的捆在一处,渐渐密不可分。
“哦?真是热情。我还以为贤弟的心念早就统统系在了这阁子里的温香软玉上呢。”
纠缠良久,两人的唇恋恋不舍的稍稍分开,秦烈轻轻抵上身前人的额头,低语道。看似揶揄,但其中的讥诮之意已然去了大半,低哑的嗓音也开始染上了少许情欲色彩。
“你醋劲好大。”钟凛笑了笑,眸中的神色渐渐幽深起来,吻上对方高挺的鼻梁,有些心猿意马的望着对方深邃的眸子。“没有温香软玉,信我吧,就只有你……”
两人的唇再度交叠,这次的吻更为热烈深入,没有了起初的生硬,两人互相越来越贪婪的掠取着对方的唇。唇舌迫切的交缠吮吸,任由体内的情愫被炙热缠绵的吻唤醒,从两人紧紧叠在一起的双唇中肆意伸张开来,直到它开始蚕食理智,全然让本能和如同猛兽般在体内奔腾。
完全任由本能主宰行动非常可怕。秦烈比其他人更加深刻的了解这件事,但如今他却根本不想再压抑自己的渴望,不是不能压抑,而是再也不想。他专横的将对方的腰环了过来,手指托起身前人的后脑,强硬的再次堵上对方的唇,凭借身高差,这个角度刚好能让他把对方牢牢锁在怀中,更能肆无忌惮的深深享受深吻带来的愉悦。
然后,单单是亲吻很快就让他焦灼难耐了。手缓缓探进怀中人的衣袍中,循着上次的情事记忆,反复抚摩着因为突然而来的触碰显得绷紧的肌肤,直到怀中人的身体越来越热,喘息越发粗重,他的手指才慢条斯理的顺着对方紧实的腹部线条一路滑下,深入衣袍内层。他知道怀中人被自己撩起了情,已经开始兴奋了。
与此同时,他感到对方也在迫切而渴望的抚摸着他的身体,怀中人粗暴而笨拙的动作揉皱了那件考究华贵的墨色蟒袍,紧接着那蟒袍又很快面临了被直接暴力的撕来扯去的厄运。秦烈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自己身上的衣袍密针精绣,质地足够强韧结实,若是普通衣袍,恐怕这么狠狠来几下必定逃不了被五马分尸的下场。
“……阿凛,你想要吗?”
他只给对方这一次逃走的机会。拥紧了怀中的人,他贴近了钟凛的耳边,在对方耳边嘶哑而暧昧的吐息道。他探进对方衣下的手指早就察觉到了对方的已经渴望而冲动的高涨起来,再也覆水难收。他知道对方没法拒绝自己。
“要,现在就要。我看你也忍不住了吧?”怀里的人紧紧揽住了他的腰,舌尖暧昧的舐过他的耳廓,在他耳边毫不避讳的低语。他知道怀中人从来不会在情事上推诿羞涩,对本能非常直率,而且,看似非常容易被撩起情欲。要与之共享鱼水之欢,对方坦率而又放得开,确实无可挑剔。
“那,过来吧。”
听到了预料之中的回答,秦烈微微扬起了唇角,随即对方的唇急不可待的压上了他的唇狠狠吮吸,余下的话语消失在了又一次鼎盛的缠绵中,他就再也没有任何开口的打算了。
※※※
粗重的喘息声在昏暗的室内弥散开去,一张宽大的悬着布幔的黑木床榻上,两具结实修长的躯体正炙热交缠在一起,如同野兽般的交欢和毫无节制的动作近乎让偌大的床榻都发出了难以承受的咯吱咯吱声。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陈设,陌生的床榻。秦烈从没有想过自己还有这么丧失理智的时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与身下的人尽享欢爱,还深深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他们炙热缠绵的那条无人的幽暗游廊上,身后抵着的那扇门后的厢房正好是空的,于是几乎想都没想,他把对方压在了那厢房中的一张黑木榻上,或者说,是对方把他恶狠狠扯上了床榻。
之后的细节早就在被情欲漫溢的脑中冲淡殆尽,他只记得对方贪婪粗暴的吻,笨拙而毫不避讳的抚摸和拥抱,还有屈于他身下那一刻时骂了几句粗话,双腿却急不可待的缠上他的腰……
“……嗯……哈啊……等……”
身下青年的喘息越发粗重,咬紧的牙关里溢出几丝几不可闻的呻吟,一头汗湿的墨发散在绣着金红并蒂莲花的床褥上,带上着鲜见的撩人媚意。他俯身柔柔舔弄着对方挂着汗水的脖颈,身下却狠狠加重了侵犯的动作,很满意的看到身下人在那一瞬间眉头蹙紧,喉咙里低低呜咽了几声。
身下的人与自己同样心高气傲,但却愿意如此委身于自己,其中缘由,不用说秦烈也心知肚明。察觉到身下青年的身体越发炙热,脸颊也渐渐现出潮红,他近乎恶意的猛然停下了动作,把对方从情欲的巅峰前生生拽了回来,惹得对方因为情潮而带着浅浅水雾的眸子恶狠狠瞪了他几眼,他却扬起唇角,十分乐在其中。
非常有趣。他甚至舍不得放开身下人的躯体,皆因把那青年压在身下的感觉实在太过让人愉悦。钟凛惯常练武游猎,身形丝毫不显贫弱,反而结实修长,挂着汗水的肌肤透出潮红,如同矫健的野物般周身都散发着生动诱人的活力。把这副修长精壮的躯体压在身下时的征服感,自然不是那些只会婉转喘息的娇弱床伴能比得了的。
对方的喘息和咬牙努力忍耐着的呻吟诱得他几乎停不下来,手臂抱起对方的腰,他几乎轻而易举的把对方有些脱力的身子翻转了过来,从身后狠狠穿刺而入,没有任何过渡,咬上青年微微颤抖的肩头,如同狂风骤雨般开始了新一轮狂暴的侵犯和掠夺。
“行……行了吧……我已经……”他再次狠狠贯穿起青年的身体时,他听见对方嘶哑而几不可闻的抗议声。
“……现在就不行了?夜还长着呢……”他却只近乎无情的低声在对方耳边柔柔呢喃,轻车熟路的抚摩起对方汗湿的身躯,在对方已然开始颤抖的身躯上缓缓再度点燃情欲的火种。
夜色被如同焚焰般的情欲所染,渐渐变得暧昧模糊,一轮明月悬在这座浮丽如同城郭的烟花楼阁之上,倒映万千醉意绮旎,肆意欢悦之景。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月色再一次在夜空中明艳绚烂,秦烈才松散披着墨色蟒袍,伸手点燃了榻畔烛台中的烛火。
他从榻畔坐起身来,望向身侧的人。经过几轮近乎野蛮的激烈欢爱,完全被折腾得脱了力的钟凛很快在他旁边睡着了,睡得很熟,呼吸沉实,露在锦被外的脊背微微起伏着。他轻柔的抚了抚青年汗湿的黑发,对方动了动,嘴里嘀嘀咕咕了几句什么,皱皱眉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秦烈细细端详着对方睡着的脸,虽是身形结实修长,但那张脸却又显得五官精致,清俊中偏偏带了几分隐隐的刚硬锐气,让人尤为印象深刻。他曾经见过钟凛的父母,钟凛的父亲脾气豪爽,五官粗犷,带着苦寒边疆生长出来的一股粗横行伍气质;而他的母亲却端丽柔弱,举止娴雅,一看就是出身自温暖的江南水乡。
很显而易见,身下人的脾气和兴趣所向都像父亲,唯独相貌却与他那位容貌秀美的母亲更为相似。俯身深深吻了吻青年的额头,秦烈想。
窗外远远传来酒客与歌姬作乐时的开怀大笑,觥筹交错声不绝,其间浓浓人间烟火之气,更让人清晰的察觉到这便是喧嚣的凡世。在被分封到渭水后,秦烈已经不记得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好好感受过这种真正浸透人世喜乐的平静生活了。凡俗之乐不过如此,与爱侣相守相知,结发枕席,肆尽欢悦,然后,白头偕老。
对他来说,千年的岁月如同流水,在指间静静流泻而过,仿佛就是一瞬。他俯视着青年睡熟的脸孔,手指绕着青年的黑发亵玩,一圈一圈,越来越轻柔。从在青城郊外相遇起,他就隐约察觉到了这个人对自己的吸引力,毫无来由,那股吸引力随着他们熟识后变得越来越强,像是被灯火吸引的飞蛾,明知这段情感是孽缘,却依然无可自拔。在这之前,他已经忘了,自己从来未曾和一个普通凡人如此亲近过。
「……哎,说说看,若拿这小子和原来你那口子在心里比较,你会选哪个啊?」
他不知道为什么关翎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或许对方早已看出了自己心中的端倪,看出了他对钟凛的情感早就越过了危险的边界。他还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可那近乎自我防卫般的回答,他自己都不相信。
榻畔的红烛炸出一个烛花,烛火跳动了几下,又渐渐归于平静。榻旁的桌上,盛着木梳香粉的妆箱在他们之前的炙热缠绵中被打翻,满桌散乱一片。这样的妆箱铜镜,备着是为了给那些与客人一夜欢悦的侍姬们晨起梳妆用的,无论是木梳还是琉璃花簪,上面都散发着浓浓的脂粉香气。
他原来的爱人……或许根本算不上是爱人,不过是兴之所至的一段露水情缘。对方与他正是同族,风雅温润,容颜俊美无双,他那时年少气盛,起初不知是因为那人的气度还是那人的绝美姿颜而思慕上对方,仿佛是天赐的缘分,那人不知是否也同样恋慕上了他,欣然同他厮守在了一起。
那时,他对那人的感情还仅仅止于「喜欢」……但在他们厮守的岁月中,一场可怕的浩劫汹汹而来,他根本没料到那人会几乎舍命保护他,从那刻起,他就第一次对那个人萌生了深深的情愫。
现在想来,那确实是他第一次爱上过什么人。然而这段关系却没能持续多久,或许是两个人根本不算合适,厮守数年不到,他们就分开了。他那时高傲,根本对那人没有任何挽留。但直到如今,不管是出于恩义还是出于情愫,他依然在心中重视那个人,即便他们已经分开了相当漫长的一段岁月。
可他对钟凛的感觉,却和对那个人的感觉全然不同。那人高傲清冷,却又无上绝美,他对那人抱持的情感近乎惜宠敬慕,相处间相敬如宾,尽管亲密,中间却总隔着一道透明的隔阂;而和钟凛在一起时,他却头一次感到被深深吸引,和对方兴味相投,相处起来轻松自在,自然而然的就融洽了起来,就好像他们本该就注定这样厮守在一起。
谁更重要?秦烈俯身把熟睡的青年揽到怀中,吻了吻青年露在锦被外的肩头,缓缓想道。那人和自己早就分离多时,在心中只余完美虚幻的残像,而躺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家伙,脾气粗暴却真实,偶尔闹闹情绪,大部分时候却都会高高兴兴的粘在自己身边。明明知道这家伙这种脾气绝对不能宠着,却还是忍不住纵容他,捏捏他故意惹得他恼起来,笑着看他鼓着气汹汹的脸,那瞬间,就好像世界上的其他东西都完全不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