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玉(生子)(第三部 上)+番外——轩辕花祭
轩辕花祭  发于:2012年1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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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不知何处发出一声女子惨叫,声音尖利凄厉,令人胆寒。恬熙吓了一跳,薄桃扭头往外看了一眼,回头小声对恬熙说:“娘娘,是炎皇子那里的呢!”恬熙挂在嘴边的笑容立刻凝固了。他疲惫的合上了眼。说:“去看看吧,把人带回来,顺便去传本宫的话。日后不准皇子亲手处置宫婢,旁人也不准从他旨意处罚,有什么事都必须等本宫来发落。”薄桃答应着要走,恬熙又说了:“明日起,开元阁上下宫人的月例再增一倍!”随后,他喃喃道:“必须要想个办法才行了。”

严灵顺着宫人们的指引,来到承欢殿后殿花园里一处等候。马良安躬身说道:“大师请先暂坐品茶,娘娘即刻即归。”严灵双手合什回礼,然后坐下。他惯于坐禅,所以端坐许久也一动不动,身后的宫人也是训练有素,自然也跟着纹丝不动。两人远远看上去,就像是假人一般。

突然一旁的花丛传来一声呵斥“看招!”随后一样物事被掷于严灵脚边。严灵低头一看,顿时脸色大变。那居然是一只被剥了皮的小猫。此刻看起来还未完全断气,红嫩的身体不停的在他脚边抽搐。严灵心中悲怜之心大起,忙弯腰不惧血污的将它的身躯用手捧起,颤抖着掀起雪白僧袍将它包裹住。嘴里唤宫人:“快,去拿药来!”那宫人还没说什么,一个清澈的声音响起:“别白费功了。直接扭了它脖子吧。”严灵扭头过去一看,立刻愣住了。只见一丛茂密的海棠花树旁,立着一位少年。面容居然跟恬熙有七分相像。

第二十三章

他就生生的站在严灵面前,脸上一直挂着漫不经心的笑。严灵静静的看着他,:尽管神态中仍旧带着属于少年的天真,但酷似恬熙的容貌仍旧让他有着夺目的美丽,可因这份美沾染上的残忍,只能让人心生畏惧和无奈。

严炎看着眼前的俊秀僧人,懒洋洋的开口问道:“你这和尚,怎么见了本皇子还不行礼?”严灵身后的宫人忙出言解释道:“炎皇子殿下慎重,这位大师乃是先太祖皇帝第四子,与您乃是一脉手足。”严炎有些意外,他狐疑的盯着严灵道:“你莫非是我的兄长严灵?”严灵盯着他的脸,心情复杂的念了声佛号,然后认了:“贫僧俗家确是太祖子嗣,只是那也是多年之前的往事了。现如今贫僧法号‘一木’。”“一木?”严炎觉得很有趣,便嗤笑起来,“既然有一木,那还有没有一花一石一草呢?”严灵微微一笑,回答:“贫僧师弟,法号一石!”严炎先是一愣,觉得可以嘲笑一下了,他大笑道:“你的师傅可真够懒的,就这么随手去名字吗?”严灵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而是低头查看手中已经无动静的小猫。

严炎也往他手里看了一眼,笑道:“被我剥了皮,自然是活不了了。可你可真是愚笨,居然还想着找药?果然弄坏了一件僧袍吧,皇兄,念经不但无用还坏脑子,以后还是少念些吧。”

严灵听着他的冷血言论并没有回话,而是念一声佛号,悲悯的看着手中已经咽气的可怜小猫。他从怀里拿出一块帛巾,细细的将小猫血淋淋的瘦弱身子包好,然后,郑重其事的放入怀中。

严炎见他居然把那么血肉模糊的尸体直接塞入怀中,并且无视自己,大为不满。嗤笑道:“装模作样!用一只已死的畜生装扮无用的慈悲心,博一声夸赞,是不是让你很满足呢?”严灵淡淡的回答一声:“施主差矣,慈悲的是佛祖而不是贫僧,贫僧不过是在佛祖门下,远离俗世日日参悟禅理。念一声佛号,是愿佛祖看到这这可怜生灵,来超度它亡灵。这残骸贫僧要带回去,让它尘归尘土归土。它即以如此不堪的方式离世,也是它的命。只是现如今命劫一了,贫僧要给它曾为生者最后的安宁。”

严炎冷笑道:“满口假仁假义,它的尸骸你要给予安宁,那那些为你果腹的草木瓜果呢?既然万物皆有灵,它们难道不该也要享受尊严,怎么它们就只能落入尸骨无存的下场?”他挑衅的盯着严灵,“莫非佛祖面前,众生灵也分三六九等?”严灵一愣,正欲回答时,旁传来一声清斥:“炎儿怎可对皇兄无礼?”

原来是恬熙赶回来,正好听到严炎最后的一番话,立刻出言制止,斥责道:“越来越没规矩了,对自己皇兄都如此冒失,不像话!”严炎不可置否的瞧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自顾自的走了。

恬熙看他这样,也只能无奈的叹一口气,然后尴尬笑着对严灵说:“大师,这孩子被我惯坏了,我代他向你配个不是,你别生气。”严灵微笑的看着他,颔首说道:“施主当知,出家人不可犯嗔戒!”停了停又说:“只是,贫僧悟性不深,不能心无牵挂,现在对一事颇为介怀。”恬熙一听便明白了,叹了口气,说:“请大师到殿内说话!”

他们回到殿内,恬熙请他坐下,然后却在他面前深深行礼道:“恬熙有一事,求大师看在昔日与我的情分上勉为其难的答应。”严灵大吃一惊,忙起身将他拉起,说:“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何必行此大礼?”末了他终究是说了一句:“你我之间,从不必如此!”

这一句话,让恬熙一阵暖暖的心酸,他忍不住眼圈一红,终究是忍了,然后说:“就是严炎,这孩子,我已经无法可想,只好求你帮忙了。”提到严炎,严灵便问:“贫僧正想问呢,贫僧为遁入空门时,他正当总角,性子活泼稚嫩可爱。何以他会变成今日这番戾气深重?”

恬熙又是悲伤又是愧疚,酸楚的说:“这也原是我的冤孽,却还是连累他了。”他将严炎的遭遇细细告诉了严灵,最后忍不住落下一滴泪,凝噎着说:“那孩子本来无辜,结果终究是被我和严炅连累,生生被折磨得如此乖戾残忍。我虽然心痛他如今面目,却总是无能约束和改变。只能尽量避免他伤及宫人,可他现如今已经愈发的变本加厉,虽不能伤人,却总是对手边的任何一牲畜不肯放过。这承欢殿中的各色玩宠,都被他蹂躏个便。我若拦过了,他便大发脾气不吃不睡,我实在是无法。现如今,只能把希望寄托给你了。”

严灵本随着他对炎炎曾经遭遇的讲述一边摇头念佛号,现听他提到自己,便问:“你想让贫僧如何做?”恬熙便急切说道:“他的性子全是因遭受非人折磨这才激变,心境受怨恨蒙蔽这才失了常性。我希望你能用佛法洗去他心中阴暗,化解他身上戾气。不求他再度恢复到原来那个严炎,至少不要再这样嗜血残忍。我知道你已推入空门,本不该拿这事打扰你清修,可我现如今除了你,也是不敢再信任任何人。所以,只好厚着脸皮来求你,你,可以应我吗?”

他小心翼翼的征求着严灵意见,严灵温和的看着他,语气一如从前:“贫僧愿应你所有请愿,只是贫僧也不知能不能感化严炎施主,但贫僧定然尽全力化解他心中仇恨。”恬熙听了他的承诺,顿觉心中大石去了一半,喜极而泣下,他热泪盈眶的拉起了严灵的手:“谢谢,谢谢……”

这一幕恰好被低调来到承欢殿的严曦瞧见,他眼神一闪,微笑的喊了声:“母妃”便亲热的走了上去。恬熙忙松开严灵,含笑招呼道:“皇帝来了,快过来与你皇叔打个招呼。”严曦哪需要他吩咐,先对严灵微微颔首致意:“四皇叔!”严灵稽首还礼道:“陛下无需多礼,唤贫僧法号便是!”严曦微微一笑,便说:“既如此,便顺了大师意思吧。”他又次唤了声:“一木大师!”

严灵便自然是再度还礼,恬熙便在一边笑道:“好了好了,你们这么多礼倒是生分的很,快一起坐下吧。”于是便让严曦随自己上首坐下,严灵在右下首端坐。严曦便问:“刚刚朕进来时,瞧见母妃与大师携手相谈,可是有什么事吗?”恬熙便说道:“是为了你炎皇叔,他现如今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想把他托付给一木大师,盼望能用佛法化解他心中戾气,重新归于平静。如能如愿,我情愿折寿十年!”

严曦还没说什么,严灵叹息道:“你正值盛年,何必做如此重的赌咒发誓?我佛慈悲,比不忍见炎儿如此沉沦,贫僧相信,总有一日他将涤荡心中黑暗,重归人世!”恬熙听到他温柔平和的声音便觉得心境逐渐平静下来,满怀感激的说:“一切都拜托给你了。”严灵点头,说:“贫僧自当尽上全力。”

两人应答之间彻底冷落了严曦,他便微微一笑,说:“既如此,便要吩咐车队,准备送炎皇叔出宫入寺清修才成啊。”这倒是提醒了恬熙,忙吩咐道:“快,去将炎皇子请来,将他的一应用具全都装点好。今日就随着一木大师去吧!”

底下人纷纷动了起来,没一会便将严炎带来。恬熙拉着他来到严灵面前,动情的对他说:“孩子,我已将你托付给一木大师。大师精通佛理,且才华横溢。你跟着他受教诲,多学些佛家圣言,参悟禅机,心情也会改善许多。”严炎不耐烦的看了严灵一眼,冷冷的问恬熙:“你这意思,是想撵我出宫吗?”恬熙一愣,忙说:“傻孩子怎么会?母妃送你出宫,是为了方便你跟着大师学习。母妃自然会日日遣人来探望你的。”严炎哦了一声,便闭口不言了。

严灵见他如此,满脸痛惜。恬熙在一旁也是手足无措,严曦冷眼旁观,适时的笑道:“炎皇叔好没心肝,潋母妃这段日子为你牵肠挂肚日思夜愁,人都消瘦了许多。你还这样质疑他,如此怎么不让他心如刀割啊?若非朕已是皇帝,不能有失体统。此刻一定要挽起袖子好好跟你打一顿,为母妃出口气。”严炎被他如此一说,再看看恬熙苍白的脸,脸色倒是稍稍缓了些。他想了想,再看看严灵,似笑非笑的说:“好吧,反正宫里无趣的很,我就出去走走吧!”

恬熙大为欣喜,忙命人收拾行装。只让严灵带着严炎先行离去,行装随后送到。严灵便带着严炎去了。恬熙跟严曦将他们两人一直送到内宫门口,严灵请他们留步,自己带着严炎去了。恬熙看着他们的背影,满目不舍牵挂,严曦一旁冷眼不语。最后,还是恬熙叹息一声,说:“但愿文若能救回这孩子!”严曦目光微动,笑道:“一切自然能顺母妃所愿。”

在回禅寺的路上,严炎看着上车一来一直合目不语的严灵,突然出声道:“你知道我为何愿意跟你出来吗?”严灵睁开眼看他不语。严炎自己笑起来了。那笑容天真残忍,陪着他美丽的面容有种凌厉的气质:“宫中人员宠物生灵如今入手不容易,不如外面方便我寻来取乐。如此,还要多谢你愿意带我出来了。”

第二十四章

严灵看着他那稚嫩却邪恶的笑容,心里只为他悲悯。他还那么小,却已经因为成人的仇恨,彻底扭曲了还未长成的人性。他轻轻叹息一声,垂眉念了声佛号再不说话。严炎见他不理会自己,也觉得无趣,再没有说话。两人便相安无事的一直到了金光寺。

两人下了马车,已经有先行的宫人带着行李为严炎布置房间。严灵带着他在一旁看着宫人们来来往往的忙碌,眼看着一个清静的佛门禅房变成了鲜华锦绣的公子寝室。他皱皱眉,叫住领头的宫人,说道:“殿下来我金光寺是清修养心来的,可若将屋子如此布置,与在宫中何异?还请公公将这些富贵布置撤去,恢复佛门清幽!”那内侍一愣,随后十分为难的说:“此事老奴不敢做主,得去请太妃娘娘示下。”严炎不耐烦的在一旁说:“他要撤你就撤,再废话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那内侍张张嘴还没说什么,严炎已经一掌打了过去,他年纪不大手劲有限,可他手上戴着一只兽头戒指,他又故意将戒指转了一圈兽头对内,于是将那内侍的脸划破几条长长的口子,鲜血迅速涌了出来。那内侍却连捂都不捂一下脸,跪下来连连告罪说:“是,老奴遵命。”严灵看着这一幕,脸色有几分发白。他谴责的看了一眼严炎,严炎若无其事的瞥了他一眼,懒洋洋的说:“若我不打他这一下,回去他也不好向太妃交差。我这一下,即顺了你意又帮着他了了差事。不是两全其美吗?”

严灵见他既然还满口道理,忍不住开口道:“可那太监的身体受损又该如何算起?他虽并非高贵出身,但也是父母所生所养,也是血肉之躯,也有疼痛知觉。你身为主人,怎能不存怜惜之心呢?”严炎嘲讽一下哦,年轻稚嫩的脸上透着超于年龄的世故:“他们从未将所谓的主人放在心上,我又何须将他们放在眼里?你嫌我对他们不够怜惜,可若我有一天失势,第一个上来糟践我的,就是他们。既如此,还不如放了心的收拾他们,若那一日我也沦落了,也就任他们欺负折磨,好歹算是我先了。”他停了停,细细欣赏了严灵听闻他这一番话后的表情,然后继续说:“这群奴才天生逢高踩低的贱性子,你待他越好,他就越觉得你好欺负。还不如雷厉风行些,还能让他心存畏惧,不敢小觑了我。”严灵摇头叹息道:“你年纪尚小,怎能有如此偏激之言论呢?你说他们心中没有主人,可知他们心也是肉长的,总有慈悲和感怀。若以诚待之,他们也能以诚回报。可若以权势压制,权势一散,人心也就散了。”严炎冷笑,揶揄说:“皇兄年岁虽长,更是却心思单纯更甚于我,竟真相信人心,真是难得可贵!不愧是从出生起便无波无澜长大的天之骄子,天生的富贵闲人!”

严灵叹息道:“炎儿,我知道你受了苦。可这些不该占据你全部,你还应该记得过往你所有的快乐日子。”严炎微微一笑,突然答非所问的说:“皇兄可有曾去拜会那位李太后?”严灵一怔,摇头道:“自出家以来,贫僧甚少与宫中来往。”严炎便继续说道:“那李太后,昔日纵容下人折磨贵太妃与我。可现如今一旦失势,就沦为鱼肉,反过来被她的下人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见我的话一点没错。”

严灵大吃一惊,说:“她竟沦落如此?”严炎冷笑道:“她得势的时候没有折磨死我们,等到失了势自然是要被我们下死手了。说起来还是母妃技高一筹,先将她造成废人,再无反抗翻身的可能,然后再慢慢的折磨她。这可比一刀结果了她强百倍。”

严灵这才大为吃惊,他失声问道:“难道说李太后的突然中风,是出自他的指使?”严炎嗤笑道:“否则你以为呢?莫非你以为母妃连续两朝独享皇宠叱吒后宫,靠的只是他的美貌?我的好皇兄,好好睁开眼瞧瞧吧,你眼里的世界眼里的人,是不是真如你想象中的那般美好。”

严灵沉默半晌不语,严炎冷眼瞅了半天,终于笑道:“怎么,皇兄乍闻皇室秘辛,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严灵缓缓的回答道:“贫僧自出生以来,经历的毒杀刺杀算计连自己都数不清。长到双十,试菜太监都死了五个。这一系列暗害,一直到贫僧请辞了太子之位后,这才逐渐平息。你说势高者可随意决定生灵生死,可知势高者很多时候更无法决定自己生死。”

严炎很有些诧异,随后闭口不言。严灵不再理会他,转身对负责整理严炎寝室的宫人说:“将皇子的东西收拾了,送到贫僧禅房去,从今往后,皇子的起居,都要与贫僧在一起。再去告诉太妃,要调养皇子性子,空讲佛经是无用,贫僧不得不换个法子了。”严炎一愣,忙说:“我可不习惯与人同居。”严灵回头瞅了他一眼,先伸手抓住他手腕,将他往屋里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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