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影流年——钟晓生
钟晓生  发于:2012年1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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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故事讲的是古时候一双演皮影戏的师兄弟的故事。

临安虞家本是商家,因得罪权宦,全家锒铛入狱。虞家独子虞小鼓连夜出逃,北上华县避难,对皮影戏一见钟情,拜师立誓做了优伶。

戏班子里虞小鼓结识了师兄季乐,两人每日搭伙睡,却不料这一睡竟睡出了事……

……

季乐喝醉了酒,睡在小鼓旁边,不一会儿靠上来亲他摸他。小鼓浑身僵硬,想推开他却跟中了魔怔一般动弹不得一样。不一会儿,季乐将手探入他的裤子,小鼓一把抓住他的手,恶狠狠地说:“师兄,你看我是谁?”季乐眯起眼看了他一会儿,不由笑了:“你是我的小鼓。”

小鼓死死盯着他,半晌后放开手,涩声道:“那你……轻点。”

等季乐在他身上律动起来,小鼓疼的浑身打颤,咬牙切齿地说:“明天早上你若敢忘了你现在做的这事,我定亲手杀了你!哎哟,轻,轻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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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关键字:主角:虞小鼓,季乐 ┃ 配角: ┃ 其它:皮影戏

第一章

虞小鼓装成乞丐混出了临安城,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被他故意弄的破破烂烂,全部的家当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包裹。

天下之大,已没有他的家了。而想到他的家人们此刻正不知受着什么样的苦,他不禁用力咬住下唇,几乎把嘴唇咬出血来。

他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如今已无亲故可投奔,一路跌跌撞撞往北走,只想远离临安城这伤心地,却不知究竟要走往何处。所幸路上遇上了一支好心的商队,暂且将他收容,带着他一路北上。

等虞小鼓跟着商队来到华州已是两个月后的事了。

华州此地地势平坦开阔,临近长安,自殷商时就是富庶之地。这日黄昏时商队刚刚入城,虞小鼓见此地繁华与临安城不分上下,不由勾起了思乡之情,待回过神来的时候已脱离商队不知走到了何处。

他孑身一人站在路边,正不知所措间,忽听得远处锣声鼓声一阵响,依稀是有人在搭台唱戏。虞小鼓本不是爱热闹的人,可挡不住那细腻凄婉的唱词一声声传入耳中,竟是被触及了某根心弦,勾的他不由自主往人群走近去。

“可怜我枕上泪珠儿都湿遍,可怜我鸳鸯梦醒只把愁添……”

“寻你来到金山寺院,只为夫妻再团圆……”

华县此地的方言虞小鼓听不太明白,但戏中人一腔哀怨却是听得分明。

“若非青儿她拼死战,我腹内娇儿难保全……”

捏嗓唱的旦声如泣如诉,哭腔里的每一颤声都似以玳瑁拨着听戏人的心肝,令人不由被这情感所打动。围观的已有几名老妪掩帕揩起泪来。

虞小鼓自出了临安城,几番回想起旧事都曾使眼泪在眶里打转,却从没让它落下过。今日听了这出戏,分明是一字未听明白,却偏偏听得伤情不已,不知不觉中泪已落下数行。

他挤入人群,这才看清此地演的是一处皮影戏,木搭的台子上撑起一张白布屏,巴掌大的皮影人正演着一出悲欢离合的戏。

蛇女跪在一名男子面前,抱着他的腿哀声祈求。男子丝毫不为所动,拔出剑从蛇女后心窝捅进去,霎时血溅白屏,蛇女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凄叫。

“啊!”

虞小鼓已看的入了戏,见得此景,情不自禁低呼了一声,捂着眼不敢再看。方才溅到白布上的那些惊心动魄的“血迹”,让他回想起官兵提着刀冲进他家中的场景,想起那些惨死的亲人,想起母亲声泪俱下的叮嘱……

虞小鼓只觉天旋地转,几要呕出血来。

等一出戏落幕,一个与虞小鼓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从白布后走出来,端着铜盘向众人讨要打赏。他走至虞小鼓面前,盘里的铜板晃的叮当响,虞小鼓这才从戏里醒过神来,摸遍全身也只掏出一文钱,略有些羞赧地投至铜盘里。

那少年对着他露齿一笑,带着探询之意的目光在他身上停顿片刻,这才绕过他向其他看客讨赏去了。

等人群渐渐散去,戏班子开始拆台收拾东西,虞小鼓依旧站在台前没有离开。

趁着众人正忙,方才负责讨赏的少年从台子后面绕出来,笑吟吟地走到虞小鼓面前:“你怎么不走?”

虞小鼓抬起红肿的双眼看了他一眼,复又垂眼不语。

少年笑道:“方才师父他们在唱戏,我就在后面偷偷看你。你听戏倒是听的十分认真,可如今戏已唱完了,你怎么还不离开?”

虞小鼓还是不说话。

少年也不介意,笑嘻嘻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虞小鼓迟疑了好一阵,低声道:“小鼓。”

少年眉眼间尽是笑意:“小鼓,我叫季乐。

这时台后有人唤季乐的名字,季乐顽皮地吐了吐舌头,匆匆丢下一句:“你长的真好看。”便扭头跑回去帮忙了。

虞小鼓怔了一怔,低头看着自己一声破破烂烂的衣服,想必脸上也是脏兮兮的,怎会称的上“好看”?更何况他是个男孩子,从前干干净净的时候也没人会用这种词来夸他。

不一会儿,戏班子收拾完东西离开了。

虞小鼓这才发现这班子里一共只有七个人,每人身上都扛了不少东西。和自己一般年纪的季乐也扛了个巨大的木箱,看起来十分吃力。

虞小鼓眼睁睁看着戏班子走远了,突然拔腿追了上去,可追到了只剩十几步的时候又停了下来,踌躇着不敢上前。

就这么一路追追停停,虞小鼓跟着他们来到了一间小小的院子外。

季乐方才一路上都不敢和虞小鼓搭话,等回到住处,眼看着班子里其他几人都进了屋,虞小鼓还一脸迷茫地站在屋外,季乐忙返身走回去问道:“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虞小鼓抱着包袱的胳膊收的紧紧的,半晌才道:“我想学唱戏。”

第二章

皮影戏班子里年纪最大的是做前声的潘九戏,如今已是知非之年。班里其余六个人都是潘九戏的徒弟,有的学成后便跟着潘九戏搭班演皮偶戏,有两人还是学徒,不能正式演出,平时便跟着边学边打下手。一个是季乐,另一个名叫花凌,年纪虚长虞小鼓和季乐两岁。

虞小鼓说要拜师,季乐便替他进屋去问潘九戏,孰料过了一会儿季乐就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对虞小鼓支支吾吾地说:“小鼓,师父让你走……”

虞小鼓皱眉:“为什么?你师父不收徒弟了?”

季乐摇摇头:“我不知道。我问了师父,师父什么也没说。”

虞小鼓沉默片刻,在门槛外缓缓跪了下去:“跟你师父说,他不收我,我就在这里跪着。”

季乐咬咬牙,转身又进去了。这一进去,就没再出来。

转眼天就全黑了,这期间没人再出来问过虞小鼓,却也没人来将大门关上。

堂里亮起了火烛,依稀传出碗碟碰撞的声音,饭菜的香气传到虞小鼓鼻子里,令他不由咽了咽唾沫,却依旧跪着一动不动。

又过了一会儿,屋中突然传出一个男子的低喝“季乐,坐下”的声音,接着是收拾碗碟的声音,屋里又安静了下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房里的油灯一盏一盏熄灭了,只剩下清冷的月光还照着这片土地。

“吱呀……”一间房间的门被缓缓推开,一个清瘦的身影从门缝里挤了出来,轻手轻脚的走到虞小鼓身边,从怀中掏出一个凉了的馒头递给他:“小鼓,你还没吃东西吧?我偷偷给你留的。”

虞小鼓抬头看了季乐一眼,本想拒绝,可自己实在是饿的厉害了,毕竟还是个没怎么吃过苦的少年,最终还是犹豫着将馒头接了。

季乐在他身边蹲下,看着他从小口吞咽变作狼吞虎咽,不禁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慢着点,别噎着了。小鼓,你从哪里来的?”

虞小鼓边啃馒头便含混不清地说道:“临安。”

季乐点点头:“难怪听你的口音不像是华州人。你……”他本想询问虞小鼓的家人,可看着虞小鼓一身破破烂烂脏兮兮的模样,心中已有了答案,话便咽了回去。

季乐叹了口气,道:“师父他不肯收你,你在这跪着也不是办法。我……”

虞小鼓咽下最后一口馒头,摇了摇头:“你师父会收我的。”虞小鼓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既然潘九戏没有硬赶他走,也没说出不收他的理由,更没有将院子的大门关上,便说明潘九戏或许只是在考验他。

季乐看他坚持,也不好多劝,叹气道:“那你要不要去歇歇?明天早上再来跪?师父已经睡了,你现在跪着,他也不知道。”边说边有些羞赧地抓了抓头,“我和花凌、张师兄睡在一块儿,不能带你回去。要不我带你去柴房?”

虞小鼓又摇了摇头,从始至终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你回去吧,不用管我。”

季乐又陪了他一会儿,等到夜深的时候,捱得又冷又困,悄悄回屋给虞小鼓拿了件衣服,虞小鼓还是拒绝了。

季乐无法,只得自己回房睡了。

第二天一早,众人纷纷从屋子里出来,季乐哈欠连天,显然昨晚睡得并不好。

潘九戏见虞小鼓还跪在门外,脸色已捱的惨白,身形摇摇欲坠,于是脚步一转走了过来。

“名字。”

“……虞小鼓。”

“祖籍。”

“临安府。”

“你父母呢?”

虞小鼓咬住下唇,过了一会儿眼圈又红了,却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只有我一个人。”

潘九戏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冷冷地唤道:“季乐,把他扶进去。今天你留在院里子练习掌签,顺便告诉他戏班子里的规矩。”顿了顿,又对虞小鼓说:“如果我回来你还留在这里,我就收你为徒。”

季乐眼睛一亮,立刻来了精神,忙冲上来将已跪的没了知觉的虞小鼓扶起来,架着他的胳膊将他掺进房中。

潘九戏看着两个身形相似的少年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

等戏班子带着东西离开后,偌大的院子里就只剩下季乐和虞小鼓两个人。季乐让虞小鼓躺在自己平时睡的小床上,殷勤地端了碗热粥送到床边:“要是不够,我再给你添。”

虞小鼓方才不觉得,等躺到了床上,才发觉自己浑身酸疼的厉害,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于是摇了摇头。

季乐硬将碗往他手里塞:“吃点吧,你昨晚上只吃了个馒头,一定饿了。”

虞小鼓接不住碗,险些将粥撒了。季乐恍然大悟,忙拿起勺说:“我喂你。”

虞小鼓虽有些羞赧,但的确是饿了,到底没有拒绝,眼看着季乐一勺白粥喂到了嘴边,犹犹豫豫地张嘴含住勺子。

季乐一边喂他一边喋喋不休地说道:“咱们这演皮影戏的,除了不露脸之外,和其他的戏班子其实没甚么分别,许多规矩都一样。如果师父收了你,你须得签一份生死契,往后随班流动,边唱边学。学业期满之后,先为师父效益三年,方可搭班从艺,以此谋生。咱们这班子里,我和花凌还没有出师,张师兄和两位杜师兄也是师父教出来的,学业期满了还不到三年,正在替师父效益。谈师兄从前也是师父教出来的,现在和咱们搭班唱戏。”

虞小鼓垂着眼问道:“学业期有多久?”

季乐又舀了一勺粥送过去:“这可说不好,得看人天赋。学得快三四年就能学个大概,学的细致一些,还得多学几年。我跟了师父六年,也还学的不好。”

季乐给虞小鼓喂完了一碗粥,接着给他讲皮影戏班子里的诸多规矩和忌讳。只是虞小鼓实在困的厉害,右耳进了左耳就出,上下眼皮直打架。季乐见状,体贴地笑了一笑,两眼弯弯的,煞是可爱:“你跪了一晚上,先睡会儿罢。睡醒了我再给你讲。”

虞小鼓微弱地点了点头,一阖上眼,已入了八分眠。季乐见状替他掖了掖被子,盯着他的睡颜看了一会儿,又笑道:“小鼓,你长的真好看。”

虞小鼓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季乐爬下床,找出两个皮偶练起来,因昨晚也睡得不好,练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困了。他想了想,趁着师父师兄们不在,正好偷个懒,于是跑回房间里,在虞小鼓身边躺下睡了。

第三章

虞小鼓醒来的时候,发现季乐的手脚都搁到他身上了。

虞小鼓不大高兴,不轻不重地推了他一下,季乐吧唧吧唧嘴,翻了个身继续睡。

虞小鼓从床上爬下去,拿起桌上的两个皮影人,看着它们渐渐发起呆来。

等季乐睡醒,只见虞小鼓背朝着他坐在桌边,一动也不动。季乐唤了他两声他才转过身来,眉眼间带着些许尚未收敛的哀伤。

季乐跑到窗边看了看天色,已到了午时,他便转头问虞小鼓:“你饿了吗?”

虞小鼓微微点了点头,季乐便跑出去了。

不一会儿,季乐端回两碗热腾腾的米饭和一碟青菜、半碟撒了盐的花生米,热情的招呼道:“快来吃吧。”

若是搁在从前,这么简陋的菜式虞小鼓必定看不上眼,可如今他已两个月不曾吃到热的米饭,心中又悲又喜五味杂陈,一言不发地走到桌边坐下。

季乐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亮晶晶的:“你喜欢皮影戏吗?”顿了顿,不等虞小鼓回答,又自问自答地说道:“你肯定是喜欢的,昨天你看戏的时候,神情比师父还认真。”

虞小鼓睨了他一眼。

季乐羞赧地摸了摸后脑:“其实我不大喜欢。师父总说我找不到戏感,说我年纪还小,不懂得拿捏戏中人的感情。所以不让我练唱功,只让我先学着掌签。”

虞小鼓还是不说话,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粒花生放进嘴里。

季乐说:“小鼓,你想好了么?若你真的要拜师,得和师父签下生死状,以后可要演一辈子的皮影戏了。”

虞小鼓自然不愿做一辈子戏子,他的愿望是考取功名,做了官就有了权力,有了权力就可以为蒙冤的家人手刃仇人。昨日他听了戏班子唱的皮影戏,一时动情,便头脑发热地前来拜师。原本到了晚上的时候他已有些犹豫了,可潘九戏不肯收他,却反激起了他的好胜心,在门外跪了一晚。可如今他无依无靠,身上的钱勉强够他节衣缩食地熬上几日,若留下学戏想必能暂时不用为生计苦恼,至于……

虞小鼓心下犹豫,面上却不表现出来,反问季乐:“你为何入了这行?”

季乐表笑容僵了一瞬,道:“我七岁的时候家里遭了旱灾,我爹病死了,我娘带着我来长安避难。只是还没进长安的城门,我娘也病逝了。她临终前将我托付给师父……”他顿了顿,复又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只是小时候的事我都快记不得,如今我已跟了师父六年,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我天赋不够,一直学不好影戏……”

虞小鼓看着他的脸,又看了看面前的两碟小菜,垂下眼心想:他从小就父母双亡,过的一直都是清贫日子。我从前家境总算富裕,虽然如今出了事,可父母是死是活还不知道,或许他们还有生的希望……我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自怨自艾,比起他来,我竟不算太惨。母亲从前说的,各人有各人的苦,是不错的。

季乐道:“小鼓,你可要考虑清楚。影戏固然好玩,可要学起来,却是枯燥的很。师父平时也很严厉,若是被他发现你偷懒,定会打得你皮开肉绽,两天不给你东西吃。不过师父他除了严厉些,却是个很好的人。”见虞小鼓不答,季乐转了转眼珠,有些腼腆地咬住下唇,过了片刻又小声说,“当然,我是希望你能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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