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足无错(FZ)下——红尘紫陌
红尘紫陌  发于:2012年1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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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的伤结成肿块,不触及时也不大疼。

秦溶一直没有回家,楚耀南几次打探,父亲都是含糊不语。

二叔自秦溶消失后,也退去军校驻地同女儿女婿团聚,家里又冷冷清清。

这日,楚耀南收到一个小包裹,包装精致,写着让他亲启,当他紧张的打开,里面果然有一截手指头,血淋淋的已经风干。他咬牙,镇定的凭自己的经验判断,这不是春宝儿的手指,不过说不定绑匪就要下手了。

傍晚,秦溶突然归来,一家人团聚一堂喜气洋洋,在露台吹了江风习习饮酒,蔚蓝的天边一抹晚霞,残红渐渐的泛起在淡青色的云间。

秦老大望着侧头呆望天边那抹晚霞的楚耀南问:“南儿,这酒,可喝出什么滋味来?”

楚耀南一怔,堆出笑,还不及搭话,秦沛咂咂舌说:“怎么有些苦。”

楚耀南也品了那酒,推测问:“是爹泡的那老蛇胆酒吧?湘西大佬帮送的那只眼镜银蛇王胆泡的酒。”

秦老大哈哈大笑了称是,又叹道:“物是人非呀。那个湘西大佬帮的薛老歪,去年里,去了。”

楚耀南微惊,问:“前年不是还来给爹拜寿吗?”

“是呀,被他亲侄子给杀死了,图财害命。”一句话,楚耀南手中的酒盏一抖,那醇浓的酒就溢在手背上,清冽的味道隐隐散开。

“辛辛苦苦养大了侄子,可这薛老歪霸道,抢了侄儿看中的女人,就被侄子给杀了。那个惨呀,小时候,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没爹没娘的孩子,养大了是狼呀,反咬了自己。”

秦老大说着,眼中潮润,那黯然的神情,楚耀南的心暗自触动。

“真应了老薛那话了。当年,他送我这条眼镜银蛇王,就跟我讲个故事。”

103、农夫和蛇

“说是他们大山里有那么个樵夫,砍柴的,大冬天里,看到一条快冻死的蛇,那个可怜呀。这农夫恻隐之心就动了,可这一动心,就一发的无法收拾了。喏,他就把条快死的蛇藏在怀里,用自己胸口的热度去捂暖那冷冰冰的畜生,捂暖它的那条命。那蛇就活了过来,对了那樵夫,唉,可亲热了。这樵夫想,自己一个人,有个伴少些寂寞,就留下这条蛇。来往的人都劝他呀,畜生,毕竟是畜生,养不熟的。可是,没过一个月,嘿嘿,就被蛇给咬死啦。要么说,是畜生呢。”

秦老大的目光扫向楚耀南时,耀南的目光惊慌躲避,也不知为何,再不敢看父亲的眼色。心头百感交集,难道父亲看出些马脚?不该,不该,难道这条养了二十年的冷血毒蛇,就是他吗?

“南儿,怎么,不舒服吗?”父亲关切地问,伸手去触摸他的额头说:“这孩子,怎么身子就一直这么的弱。”说罢,拍打他的脊背,又捏捏说:“看这身骨头没肉,爹没亏你的嘴呀。光吃不长肉,没良心的。”

他忽然记起小时候挑食,父亲连哄带吓要他吃饭,抱他坐在腿上,用汤匙一勺勺的喂他,还装作要去抢那勺里的食物,小孩子的童趣让他掰住父亲的手,将那汤匙中的食物往自己嘴里送,其实那食物他并不喜欢。但父亲那面部丰富逗趣的表情,他至今记得。

秦老大去休息,耀南同秦溶在露台眺望夜色江景,两岸的霓虹灯依次灿亮,投在江面波光粼粼泛出光怪陆离的颜色。

“老爷子心情不好,那天有些过,你不要往心里去。我才回来就听阿丹他们说给我听了,不管别人怎么说,你是了解老爷子的,他心里怕失去你,才无所不用其极的想收服你。或许我们都不理解,可是他心里是爱你的。”秦溶拍拍耀南的肩头。

楚耀南侧身,望了秦溶自嘲的笑笑说:“我不似你,要脸要皮。自小我被他打惯了,跪在院子里,和狗一起,被他,呵呵……”自嘲的喝杯酒,空空的酒盏在手心耍弄说:“我想,这里可能不适合我,比较是别人的屋檐下。我,我要出国去发展。”

秦溶有些吃惊,兀愣地望他一阵,说一句:“何苦?他老了,老小孩儿,还是离不开你的。都怪我这些日子不在家里,否则……”

楚耀南转过头看他,惨然的笑意噙在唇角说:“有你和阿沛伺候他,够了。其实一山难容二虎,你是我好兄弟,我不想和你冲突。但身不由己,蓝帮之大,江湖之深,还是我先退一步平定风波吧。”楚耀南说,心里却七上八下,那滋味如有根棍子翻搅他的肠肚,那么的痛楚。但他是楚耀南,依旧要陪了笑若无其事说:“海外,有同学朋友,可以创业。国内,时局太动荡。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我想,出去吧。”

“和惜惜?”秦溶问。

楚耀南笑了摇头:“我只爱自己,怕难喜欢上什么女人。”

一只宽大的手掌按在他肩头,似是不忍,又无奈说:“我知道了,一路顺风,只是,先不要让老爷子知道。”

楚耀南拍拍那只手,却有些犹豫:“不会,自然不会,若被他知道,打断腿是轻的。我又不想去自讨其辱。”

兄弟二人相视而笑。

“你这些天在忙什么?也不见人影。”楚耀南随口问,秦溶迟疑片刻说:“老本行,做保镖。”

“什么人物如此兴师动众?”楚耀南追问。

“你知道咱们这行的规矩,不让问的。”秦溶笑笑,又说:“不过军队那些人很烦人,不走常规,那方案路线变了又变,次次要去查看踩点,这回才算决定了从咱们的西陵口码头上岸,我去安排好船只偷偷回来看我娘,就她最罗嗦,不见我回家就提心吊胆的。”

楚耀南思忖着,淡然笑着应付,心里却在盘算。

“你知道就行了,本不能说的。”秦溶叮嘱。

见楚耀南落寞的神色,心中有事又不便倾吐,就总觉得不是十分放心。

秦溶说:“还记得我们在东北吗?劫后余生,南哥你亲口说,不管我们有没有血亲,这份情谊让我们结为生死弟兄后就有福共享,有难同当,那份情比血缘更重。阿溶一生承认过的兄弟只两个,我大哥蒋涛,再有就是南哥你。老爷子对你如何我不管,但是秦溶心里是有南哥这个兄长的。”

楚耀南猛地转身看秦溶,他话到嘴边,却又想,就是对阿溶讲他的苦衷又如何?不一样的儿子,虽然是儿子,他的“儿子”儿子前面加了一个“干”子,如“夫人”和“如夫人”云泥之别。

夜晚,楚耀南悄悄摸到父亲的门前。“停电抢修”熄灭了楼道的灯光,黑暗中他凭了十余年的记忆向那个熟悉的房屋摸索。

手紧压裤兜,那里有一只小勃朗宁手枪,消音器装妥,他只需按计划去,就可以一了百了。心提去喉头,但脚步却如沉了铅块,如此,如此,他一步步逼近目的地。

霎时间百感交集,那熟悉的房子,那留下他无限乐趣说笑的地方,那也是曾经留下他的屈辱和痛苦挣扎的地方。

轻轻推开一道门缝,嗖的一声,一道黑影从脚下窜过,慌得他贴靠去门上,好在没发出声响,是那只黑猫,爹新近买来的风水猫,得个空子溜跑出门。

楚耀南耳边是惠子那戏谑的声音:“不是你杀了他,就是他杀了你。他已经动了心思杀你,你知道的。他杀你不用刀,毁你的前程,堵住你一切的路,他逼你去绝境,无非为了自己亲生的儿子。”

是,如果他不动手,事情迟早要败露,待到那一天,他会被父亲整治得不人不鬼,死都是轻的。他想,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有向前。

朦胧的月色透过纱帘缝隙洒在那张肥胖宽大的面颊上,那一嘴络腮胡子,曾经抱他在怀里在他脸上猛扎,让他躲也无从躲,只剩咯咯的笑了求饶。儿时的温馨场景历历在目,就在他眼前一幕幕浮动。他注视着黑暗中的父亲,听他睡得呼噜声如雷动,不时咂咂嘴唇似在回味什么。

他颤抖着手伸去摸怀里的枪,他咬牙想,箭在铉上不得不发,却猛然间听到一声喝:“臭小子,看我不打烂你的屁股!”

吓得楚耀南的手一抖,如被施了魔咒一动不动。静静的,他定定神,父亲是呓语,他长舒口气,再去拔枪,却见他翻个身子继续咂舌去睡。

楚耀南的心突突的跳,不过就瞬间,只要他拔枪,扣动扳机,然后神鬼不知跳窗而逃,再回到自己房间换去鞋套,便等第二日大哭一场演戏,再准备出逃国外再也不归来。最重要的是春宝儿无恙,大仇得报。

只是,手中的枪重似千钧,他心头百感交集,食指僵硬得难以弯曲,为什么,开枪呀!

若错过时机,怕是只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份,命自然没了,更不要说自己辛苦经营来的本钱,都付诸东流。

但那熟悉的面孔,睡觉时的恶习,那就是他的爹,养大他的爹,却是自己的灭门仇人。

心里的矛盾化作泪水冲开眼眶而出,楚耀南闭眼,想,怕都是命,自己无论如何难以下手。

第二日早餐,秦老大依旧在餐桌上同众人谈笑风生,不时同秦沛和六妹逗笑,不时问:“南儿,在想什么,总发呆,有心事还是身子不舒服?”

楚耀南的心反是从容了,横竖一死,与其被他无情的杀死,任人践踏,不如自己去寻个体面的退路。

吃过饭,他强打精神同姨娘们笑谈一阵,只捱过了一个钟头,才去了父亲书房。

秦老大问:“有事?”

104、大浴堂

猛然间,他眼前出现了小春宝儿被吊在梁上哭喊挣扎的惨状,那些人的警告,他赌不起,他不能赌这一把,不能!万一小春宝儿有个三长两短,他如何去面对惨死的大哥一家人?

楚耀南深吸一口气低头说:“儿子来请示爹,崇义堂那边的正堂漏雨,要重新修葺……”

“你自己看着办就是了,又不是秦溶,这些事还要来跟爹罗嗦。”秦老大凝视他的目光,看得他心虚,他喏喏道:“那儿子这就去办。”

松本叼个烟斗打量楚耀南,安详地听了楚耀南的解释。

楚耀南垂头丧气地说:“除去这个事,松本先生让耀南做什么都可以。”

松本笑了,摇了头说:“秦老大恶贯满盈,你杀他也算为民除害。如果你不忍,我自然不强求,这本是受人所托,你不做,自然有人去做。只是我是商人,在商言商,无利不起早。你说借去的银子可以加利息还来,我凭什么信你楚大少呢?三口夫人对我讲,你不是秦阿朗的亲生,充其量是个贴身的护卫,管家都未必算得上,左膀右臂?唉,我如何信你呢?”

楚耀南前所未有的受挫,他觉得自己来是自取其辱,他楚大少何曾受过这种气,他倏然起身。

“绑匪撕票手段残忍,我今天才听话匣子里报导这些事,耸人听闻呀。”松本磕磕烟灰,叹口气。忽然说,“哎?我倒是有个法子,我那边有个朋友,他们的侦探社初来定江,有些地面上的事儿无法平,正寻人帮忙呢。”

楚耀南徐徐坐下问:“什么事?只要耀南能做到的,但是,我要知道是什么事。”

松本笑了:“你想想,人人能做到的事就不必重金求人了,就是因为不易办到,才重金悬赏。我那朋友脾气急躁,性子不好,楚先生可是要想妥了,不要像这回失手,爽约让彼此不快。”

“可是,我急了用钱。能不能先借我钱解燃眉之急再同那侦探社的朋友谈?”楚耀南问。

松本更是笑,指了楚耀南无奈道:“楚先生呀,楚先生,难为你在定江打拼了这些年,还是江湖响当当的人物,怎么连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道理都不懂呢?”

楚耀南就觉得自己此刻毫无尊严,如被松本拿在掌心戏弄,可是转念一想,松本戏弄自己对他可有什么好处呢?深吸一口气说:“麻烦松本先生尽量安排那朋友同我见面。”

“见面,那自然没问题,我来安排。见楚先生这么焦急,我也就勉为其难逼他今晚出来谈这个事好了。不过呢,我了解你们中国人,更了解我那位朋友。我那朋友手里的这桩棘手事不想过多的人知道,所以,你们要去个隐蔽的地方。今晚八点半,这条街口的丰润大浴堂,里面见面。我那朋友很好认出的,他四方脸,长得比我高半头,左唇上方有颗黑痣。他叫旺巴坦,蒙古人,你就说是我的朋友他就知道。”松本替楚耀南安排妥,楚耀南匆匆离去。

回府的一路上楚耀南忐忑不安,生怕节外生枝,若今晚再筹措不到钱,或许惹怒了绑匪撕票,他后悔莫及。他不忍对秦老大这杀父仇人下手,就要眼睁睁看着春宝儿丧命吗?

楚耀南驱车奔去那浴堂。

白蒙蒙的蒸汽扑面,他忽然记起这情景好熟悉,曾经的喷头花洒落下的水柱,细细的如线,那几个热气腾腾的大浴池,曾经大哥靠在浴池边为他搓背,对他“循循善诱”。他眼睛顿时迷蒙一片,分不清是水雾还是眼泪。

他定定神,想是为了大事而来。

就四下巡视,找那个蒙古人的踪迹。

定江的人身材硕高的并不多,若是寻出那描述中的蒙古大个子应该不难。

他四下望着,一个人拍他肩头说:“来,小弟,这边,给我松松背。”

楚耀南转身看,并不认识,气恼地问:“你认错人了吧?”

他声音冷冷的,那人一惊骂咧咧道:“不是来寻活儿计的当中戳在这里做什么?”

楚耀南不想同他争执,继续寻找那人的踪影。他拦住一位伙计问:“哎,可见到一位这么高,嘴上有颗黑痣的先生?”

伙计指指那边的半垂白布帘子的小隔间说:“你去那边找找,好像是有这么位客人,进到第二间了,神神秘秘的,也不许进去倒茶送水。”

楚耀南想,就定是他要找的人了,疾步向那隔间去。

门口蹲着两个赤着膊的汉子,打手保镖的模样,身材高大,一看楚耀南过来嗖的起身拦他说:“你找谁个?”

楚耀南看看那帘子说:“我寻位蒙古来的先生,高高的个子,唇上有颗黑痣的。”

“你寻他做什么?”其中一个人上下打量他问。

“是三和洋行的松本先生推荐我来见这位先生的。”楚耀南答,从帘子缝隙向里面迫不及待地望去。忽然他想,若是这蒙古人是要他杀人怎么办?什么难事值得花重金摆平?心里也有了几分狐疑。

“怎么这个时候才到呀?”里面传来不厌烦的声音,颇有些怪罪的意思。

楚耀南说:“说的是八点半。”

“老子说的是七点半,滚进来吧!”一声斥骂,楚耀南在人引领下掀帘子进到隔间,那榻上的人正在捏背,果然身材高大,占满了床。外面声音嘈杂,楚耀南只说一句:“是松本先生介绍我过来。”

那人就摆摆手说:“先去旁边躺好,我还要些时候。”

楚耀南忍气吞声,如今虎落平原被犬欺,毫无办法。

“先生,这边请。”有人请楚耀南上旁边的窄床上。

楚耀南坐在那里,却不得不入乡随俗,见捧了热手巾的搓澡按捏的伙计过来,请他趴好。

楚耀南说:“不必了。”

那汉子勃然大怒道:“你到底是做生意还是来扫老子兴致的?”

楚耀南想,就这么同他谈也好,去了衣服围块浴巾趴去了那床上,有人开始给他背上浇热水,也有人开始过来帮忙。只在瞬间,忽然咔咔喳喳措手不及,楚耀南就觉得手脚一凉,腕子和脚腕被扣锁在床脚上,他惊叫一声挣扎起身,而一块毛巾迅猛地堵进他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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