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足无错(FZ)上——红尘紫陌
红尘紫陌  发于:2012年1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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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大昌逗他说:“阿溶,怎么,被老秦打一顿屁股就忌恨啦?”

“平白的认个富翁老爹当太子,也不是容易的事,打几下屁股也值得啦?”五哥薛辉奚落道。叶溶的脸腾然变红,如落入滚汤中的螃蟹,窘然无助。是谁嘴快告诉了青道堂的哥哥们,他被秦老大修理的糗事。

三哥朱大昌是语重心长地说:“秦老大虽然坏,但是虎毒不食子,他不会拿你怎么样的。你过去让蓝帮吃了亏,当众给他难堪,他打几巴掌就打吧,反正老子打儿子,也没什么丢人的。”

“就是呀,从小到大老六就是被大哥打大的。”四哥也符合说,短小精干的样子坐在人高马大的三哥身旁对比悬殊。

蒋涛一身长衫,带副金丝边眼镜,文质彬彬道:“血浓胜水,滴血认亲那刻,注定你无法回头。”

“可他不配!”叶溶坚持道,“若是他有儿子,才不稀罕得我。如今断子绝孙了,来寻我回去。叶溶是大哥养大的,没有大哥,叶溶早就横尸街头。就算我身体里有秦阿朗的血,可他从未养过我。叶溶心里只有大哥和青道堂的哥哥们,叶溶不走!”

“大哥不能给你的,他全都能给你。在青道堂,你是山鸡;到秦公馆,你就是凤凰。捷径,江湖中人打打杀杀拼了一生都未必能有你今日认父后的地位,大哥如何能坏你的前程?大哥该为你高兴。”

听罢大哥一番话,叶溶心里如被一盆冷水浇下,心里冰冰的,立在原地不走。

16、第一份贺礼

“阿溶,先回去,秦老板再不好,也是你亲爹,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爹你是要认的。至于日后在蓝帮还是青道堂,凭你选择。先回去吧,大哥如今已经焦头烂额,就不要让大家后院起火了。若传出去说我蒋涛阻止人家父子相认,反被江湖朋友唾弃了。”蒋涛语重心长地规劝。

叶溶这才放下心,原来大哥是个有骨气的,没有惧怕蓝帮势力。他哽咽地喊句:“大哥!”竟然再难言语。

宋大律师来了,秦阿朗的话题就被放去一边,兄弟们起身紧张地迎了宋大律师落座。

叶溶是认得宋大状的,他曾经帮青道堂打过几场漂亮的官司,还是大哥昔日的同学。

如今宋大律师一脸严肃地说:“这人命的官司,怕是胜算太小,贺二爷杀人是事实,有法国巡警作证,铁证确凿。”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急得叶溶探身说:“宋大状,如果我们使钱呢?多少钱我们都肯掏。”

“呵,六弟如今真是大少爷,财大气粗呀!”五哥薛辉奚落道,不快地瞪了叶溶一眼。但叶溶知道五哥刀子嘴豆腐心,即便平日同他水火不容,关键时候还是兄弟一心的。

宋大律师摇头苦笑道:“洋人的官司不好打,再多钱怕都没用,留着为二爷置口上好的棺材吧。”

如迎风被一口冷气噎住,叶溶愕然瘫坐回座位。他仿佛听到了抢响,仿佛看到平日疼爱他的二哥倒在血泊中。

“叶六爷,我倒是听说,秦府那个少爷楚耀南同法国人交情不错的,若说去活动一番,怕他该有些法子的。如今只有靠这些旁门左道了,我这个律师本不该给你们出这些歪点子的。”宋大律师一句话,众人的目光投向叶溶。

“我回秦公馆去找楚耀南,我知道该怎么办。”叶溶不假思索地起身,赴刑场般的决心。

“阿溶,若太为难,就算了。那楚耀南诡计多端,不是好鸟儿。”朱大昌劝阻道。

“我就不信老六有这么大的面子,如果我是小楚,早就对他这个真太子恨之入骨,还帮他!”薛辉奚落道。五哥的话倒是道破玄机,“我去找秦阿朗谈条件,没有什么比二哥的性命重要。”叶溶牙关里挤出两个字。

“阿溶,带上几个兄弟随你去吧,也有个照应。”蒋涛说。

叶溶说:“也好,我就带阿丹走吧。”阿丹同他两小无猜,平日最是可靠。

叶溶落寞地离去,走到楼下,嫂子嘉美拉他去一旁,左右看看无人低声道:“上面人多,你大哥不便直说。六弟,你大哥终于答应带我和雪玉去国外落户,你若是不想住在秦家,就和我们一道走吧。只是千万不要露出消息让人得知。待救出贺二,你大哥就把青道堂交给他。”

“什么时候走?”叶溶惊喜的问,原本的失望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原本雪玉就闹着出国读书,还曾邀他同往。

“大概就是下个月了,嫂子记着你呢,你大哥也点头了。”嫂子说,“国外没有蓝帮和青道堂。”

叶溶回府,一双双惊诧的目光迎着他走向楼梯。

“楚耀南在哪里?”他问,他想他可以和楚耀南谈笔交易。

“你寻他做什么?擅作主张放你去青道堂,他在书房里跪着呢。”秦老大踱步下楼。

叶溶仰起头说:“我想同你谈谈。”

秦老大笑了,笑得那么不屑,摇头说:“臭小子,跟你爹谈?谈什么?”又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反笑得叶溶心头紧张。

来到书房,听罢叶溶大致讲述青道堂二堂主贺望祖的案子,秦老大头摇得像货郎鼓,毫不犹豫道:“这个事,不好办。提别的条件吧,这个事不必谈了。跑黑货就是提脑子赚大钱,去赌博,赌赢了就赚,赌输了就赔,江湖中人人知道这个道理的,谁让他贺老二输不起还杀人。被法国人追来,追来又怎么样?喏,把那货沉进江海里一了百了,难道钱比命大?”秦老大手舞足蹈地解释着这个问题,如对一个孩子循循善诱地讲述道理,生怕叶溶搞不懂一般。

见叶溶失望之余目光冰冷,楚耀南在一旁劝道:“二弟你是不知,这些法国鬼子也贪婪得很,你求他们一次,日后他们就尾大不掉,吃定了你。谁愿意沾惹这腥臭,给自己添麻烦。”

“要你多嘴!跪好了!”秦老大一声怒喝瞪向楚耀南,楚耀南慌忙回身面壁。

“好,我明白了,你们做不妥,我自己去做。”叶溶坚持道,“我就不信救不出我二哥。”

“阿溶,不要冲动,你这是去送死。”楚耀南忍不住回身劝阻。

叶溶却坚持道:“只要有一线生机,我定不放弃。”

秦老大同楚耀南互视一眼,颇为无奈,不想叶溶如此固执。

“你小子,不止是脾气臭,脑子还呆!”秦老大气得骂,深深呼了几口气,无奈地望着叶溶。“你说吧,要怎么样才肯帮我?”叶溶只对秦老大说,他感觉到秦老大不是没有办法,只是不肯费那周折。

秦老大上下打量叶溶说:“乖儿子,你这条件爹若做到了,你可要留在秦府乖乖的认祖归宗,磕头认爹,当个好儿子。”

一切在意料之中,叶溶深吸口气。

“江湖人讲个信义,一言九鼎,你说了,就要办到。”秦老大说。

叶溶想,磕头认爹,若为了救二哥也只得低头。至于做个好儿子,这个条件太虚。总之,他先应承下来,再伺机另寻个打算吧。他费力地点点头,只觉得头颅重似千钧。

秦老大欢欣大悦,忙对楚耀南吩咐:“南儿,你去办妥此事,多少钱都使得。你自己去帐房支取。”

“爹!二弟糊涂,您老怎么也意气用事?咱们这回开了口,那些法国红毛鬼日后就得寸进尺,纠缠不清的,后患无穷。”楚耀南急得瞪大眼。

“放肆!轮到你教训你老子啦?上次交给你的事情还没全办妥呢,这次就算你将功折罪了。宽限你五天,否则爹就真的打你‘吊鸭子’让你好看,一辈子风光!”秦老大骂咧咧道。

楚耀南深咽口气,将到嘴的话也强咽下去,只是目光里满是委屈,偷望一眼父亲嘀咕道:“那儿子这就去办了,晚一步怕贺老二人头落地了。”

只是走过叶溶身边时,楚耀南狠狠瞪他一眼满是责怪。叶溶却多少松口气,他相信秦老大既然答应他,便有五成把握做到。

听说叶溶去了青道堂,叶沛抱个湘绣团花靠垫在怀里奚落道:“什么恩深赛父子手足的,蒋涛根本就没看得起阿溶,拿他当个小催巴,替他卖命送死的,只阿溶这傻子才为他尽忠尽义的。”

“沛儿,做人要知恩图报,若没有蒋堂主这些年的周济,你我母子如何的安身立命,你如何读的书?”牛氏制止着。

叶溶上前要去抓他,吓得叶沛边向秦老大身后躲闪边忿忿道:“打肿脸充胖子自欺欺人。阿溶对蒋雪玉那份心思您看不出来?蒋堂主嫌弃咱们家穷,警告阿溶不许靠近雪玉,匆匆忙忙把雪玉许配给别人家。”

“若是我的妹子,我也不许她嫁给阿溶。江湖上打打杀杀的,做女人的天天提心吊胆,哪里能安定太平?就是嫁个穷教书匠,也比跟了江湖里的汉子好。”牛氏说得平静,秦老大却揉揉头叹息说:“这话也有道理,有道理。你家小姐当年总说‘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你家小姐那时候总这么劝我,收手吧,做正经买卖吧。哎,转眼二十年来,二十年。”叹息几句,秦老大忽然自言自语道:“借这‘洗儿宴’闹得定江滩轰轰烈烈的人所共知也好。苦尽甘来,秦家的少爷,我让你们风光无限!”

楚耀南正巧更衣下楼,听到这话就附和道:“爹说得是呢。婆婆在庵堂礼佛,听说了两位弟弟认祖归宗,乐得合不拢嘴的,日日电话过问洗三宴的事,看来人上年岁,是要守老规矩的。还有二叔,得知两位弟弟的喜事,一再叮嘱要大办仪式庆典,给秦门添光。”

“好!洗,那就搞个浴儿宴,洗三朝!”秦老大一拍大腿当机立断。

叶沛本是听个云里雾里,渐渐的明白了要拿他兄弟去当众洗澡,惊得大叫:“爹地,还真洗呀。多土呀,同学要笑死的。”

“洗!爹喜欢!”

“不洗!”叶沛翘了嘴赌气的倔强。

“唉,爹给买个跑车送你。”

“那就在浴室里洗。”

“再送你座洋楼,成亲用。”

“不要!”

“那个,相机,你喜欢相机吧,最好的德国货,想照什么照什么,喀嚓一声,嘿!要不?”

秦老大挑眼看着儿子逗他,心里美滋滋,似乎寻回无限乐趣。

“大爷,这第一份贺礼,到了。”师爷进来笑逐颜开的说,“一尊两米高的赤金送子观音,恭贺大爷喜得双子。”

楚耀南眉头一紧,不知何人如此消息灵通,这送礼的人倒也及时。

“谁这么乖呀?”楚耀南戏言,划亮洋火为父亲点烟。

“是,日定商行。”

楚耀南手一抖,火柴落地,立时去踩灭,定了神愕然道:“日本人呀?够快呀!”

“退回去!谢过了!我秦氏的家事,国人的传统,不必外国人来凑热闹。他日本也有‘洗三’的习俗吗?”秦老大一瞪眼。

楚耀南呼应道:“有,怎么没有?人家可不是‘洗三’,是‘日日洗’。您看租界那些日本浪人,不就遮块儿兜裆布当街一站洗澡,吓得路过的女学生小媳妇惊叫乱跑的。难怪传言说,东洋鬼子都是武大郎和潘金莲逃去扶桑遍地洒种儿呢。”

费师爷哭笑不得,目光责备地望一眼楚耀南,楚耀南敛住笑,费师爷说:“大爷,不妥吧。抬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是来送贺礼。”

“嘿,嘿嘿,贺礼。我那老兄弟胡子卿,不就是前脚在北平收了小日本的贺寿礼,第二天他老子就被日本人给炸得血肉横飞了。糟心,糟心!我怕我儿子前脚收了他们的礼,明儿我也被狗日的给一包炸药送上西天去。”

楚耀南探身试探道:“再不然,费先生您看这样行不行。就说,是老太太信佛,庙里求签说,两个弟弟生辰八字里冲撞个‘日’字,这回,且就免了。”

费师爷思忖片刻,楚耀南又促狭地说:“再不然,就说阿溶阿沛兄弟和我爹信基督。”然后耸肩摊手撇嘴。

众人被逗笑。

秦老大哼一声道:“依我说,都不给他们这个脸!不是我儿子和他们命里犯克,是我中国人就和那暗地里埋炸药害人的狗日的犯克!”

楚耀南呵呵的地笑,嗔怪道:“爹,看您,若人家真是武大郎的后代,好歹和咱们血脉同宗呢。”

“那也是奸夫淫妇之后!”秦老大拈灭了烟骂。

屋里笑做一团,楚耀南侧头打量叶溶,似头一次看到他的笑脸,笑得同样灿烂。

楚耀南说:“二弟,那个事,哥哥给你打点得有些眉目了。洗三宴过后,贺老二定然平安无事回青道堂。若是我骗你,你尽可以转身就走,爹也不会轻饶我。”

楚耀南果然厉害,这么棘手一个案子就搞定了,叶溶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心里暗想,若是二哥平安无事,陪老秦唱出认子的大戏他也认了,只是定江江湖怕他没脸呆下去了,人人会知道他叶溶是秦阿朗的亲生儿子。

17、太后驾到

晌午时分,叶溶踱步在花园里,中西结合的建筑,别有风韵。夏季将过,风送紫藤花架,绿叶乱颤。

他走几步回头,秦老大身旁的四大金刚保镖就不远不近地随着。

他苦笑,放眼望,府里张灯结彩,绸幔飘飘。丫鬟们喜气洋洋,进进出出。

“小心,小心,磕碰坏了,揭你们的皮!”管家婆子督促伙计抬了两只原木大桶走来。

看到叶溶忙点头哈腰见礼说:“这是给两位少爷洗三朝的桶。”

叶溶好奇的望着那两只硕大的橡木浴桶,正被管家指挥着下人抬去庭院当中搭起的一个一米高的台子上。台子上铺着红毡,垂着彩幡系着彩球,台子上首码放一排太师椅。

那两只大木桶就端端正正摆在台子正中。

台子上的喜婆手中手帕甩着,嗲声嗲气地吩咐:“哎呦,这里,这里,不是放了枚铜钱标了地方吗。这浴盆是分毫不能差的。送子娘娘是要来看的,谁家洗儿洗得不经心的,那孩子是要被娘娘收走去的。老爷一再嘱咐说马虎不得,马虎不得,银子都不在话下的。”

一位小伙计搭讪着逗笑着:“喜大婶您就看好吧。您说摆哪里就摆哪里。只是这盆果然放下就不挪动了?少爷们都这么大了,还在这里洗吗?”

话音没落,喜婆子就啐他一口说:“呸呸,童言无忌的。可不是在这里洗,不然送子娘娘如何看到的?”

小伙计就在嘿嘿坏笑,不时偷眼看廊子下的叶溶,嘀咕一句:“多羞呀。”

“大小子,又不是姑娘家家,羞得什么?”喜婆子用帕子去擦擦桶里,确认干净无尘,吩咐落喜布,绣着大红麒麟送子图案的红幛子就覆在喜桶上,四角垂了压角儿的小金锭子。

下了台子恰见叶溶在一旁,喜婆子忙屈膝打个躬说:“贺喜二少爷了。”

叶溶这才觉得这洗儿宴有些诡异,大庭广众下果然要在这里让他沐浴?这奇怪的想法亏得这些人想得出。他见过二哥的儿子出生时的浴儿宴,他还去给小家伙挂了个小金锁片。那时青道堂来贺喜的人络绎不绝,十分热闹。

叶溶快走几步进楼,他想找秦老大问个明白,他和大哥留下了,何苦用这种荒唐的法子来作弄他们。若是如此无理取闹,休怪他无情掉头就走。

进到厅堂里恰见叶沛窝在沙发里悠闲地样子,蜷缩了身子吃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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