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秋 上——秋伤
秋伤  发于:2012年1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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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是女子,定叫千人抢,万人争!”

闻言,他面带落寞,“纵有千人万人又如何,那人却不肯为我留心……”

我愣住,这是他第二次露出这样的表情,两次无意中提起他心中那人,都令他郁郁寡欢,无限遗憾。不免好奇,究竟是谁能令完美如他这样的人嗟叹如斯?

“情爱这种事情,还是看缘分,或许你们的契机还没有到?”

他垂头叹息,娓娓道来:

“我们的父母是世交,在他刚出生时惨遭家变,所以一个小小的婴孩只得被偷偷寄养在我家,我长他六岁,于是常常看护着他。我曾经立下誓言,将会用生命永远守护他。可是,在他两岁那年的一天深夜,他的双亲匆忙接走了他,从那时起,我便再没有他任何的消息。”

“你走遍山川,甚至到达塞外寒地,也是为了找寻那位姑娘的踪迹吗?”

他点头朝我笑道,“不过,不是姑娘。”

“啊!?”我惊讶地望着他,他倾心所爱的竟是个男子!?

“你很排斥?”他微微皱眉,“我爱的是他本人,无关男女。”

“我只是有点惊讶,你这样出色的人也会爱上男人……”知道自己的反应或许伤到他,急忙解释。

“也?”他抬眼,其中些许疑惑。

“啊……我是说现下男风并不若之前,很多权贵大臣都会圈养娈童,所以……”支吾地澄清。

“我爱他,永远不会当他是宠物!生生世世我只爱他一人。”

相远神色温柔,自衣领中拽出一根红线,红线底端坠着一个小小的香囊,上面以银丝绣着雪花片片,霎是好看。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香囊,里面静静躺着一小束黑亮的头发。

“这是……?”

“他满月时我偷偷留下的。”相远小心地合上香囊,放回紧贴胸口的地方。

对一束头发都如此珍惜爱护,如若那人在这里,一定被他呵护爱惜如珍宝。

“他长得很好看吧?”

他微微勾起嘴角,“容貌并非全部,我爱他,对我来说他是世间仅有。”

情贵乎专一,即使他人容貌胜之,性格胜之,那一人也是唯一。

“这么多年,你可有线索?”

“长期找寻一直没有他的下落,我已近乎绝望,可在上月终于辗转打听到他的下落……”

“这下你们可以团聚了!”

“物是人非,他已经不认得我了。”他却神色黯然。

“啊!”惊讶地脱口,但转念一想,安慰道,“离开时他不过两岁,哪里会记得你,你既然找到他,向他表明身份不就好了。”

他摇头,“他两岁离开前,哭喊着要我一定去找他,他永不会忘记他的远哥哥,死也不会,即使是两岁的孩童,如此深刻的记忆也不会消失殆尽。但是当我找到他,说出我的名字时,他看我的样子分明是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一个人的眼睛不会说谎,他对我们小时候的事情一点记忆也没有了。”

“既然你们曾经两小无猜,又是青梅竹马,为何不全盘托出帮他找回失去的记忆呢?”

他长叹一声,寂寥无限,“多少年都过去了,我与他经历各不相同,如今他已忘记,我又何必硬要他记起,一切随缘罢。只是,我的誓言不会改变,我会守护他,即使用生命。”

被他坚定的目光震慑,恍然间几乎以为他是在对着我说这番话!相远用情至深,即使他所爱的人不知道,也是令人羡慕的幸福啊!

情之一字,悦人无数,却也伤人至深,可为了那真实美妙的感觉,多少人如飞蛾般甘愿勇往直前,也许,这就是命运,相远的,我的,还有墨的。

“咚咚”的鼓声远远响起,比武即将开始,我们施展轻功往山腰那片密林奔去。

到达时,各派已经就坐,花弱水站在比武台上重复规则,我和相远迅速找到自己的位子坐好,还是惹来花弱水怨责地一瞥。

玉清微微担忧,“本来她看你就不顺眼,此番更要记恨你了。”

我耸肩,刚才急奔有些口渴,拿起茶壶边倒边说:

“已经记恨了,恨意多一点少一点有什么关系。一会儿就到你了,静心凝神才是要紧事。”

仰头喝茶时眼角瞥到主位的夜色身影懒散倚靠在雕花的太师椅中,不悦而略带凌厉的目光一直在盯着我看,视线相撞,他似是冷哼一声,调转了目光。

自己哪里惹他生气了么?

首轮比试由昨天胜出的第一第二两位开始,按部就班进行,相远、玉清也如期进入前八位,可以继续明日的角逐。

墨的对手领略了他昨日的武功,自觉不是对手,当众宣布退出比试,并大大表达了一番对暗堡武功的敬佩,墨始终面无表情,我隐隐觉得他心情不好,想要询问却苦于没有独处的机会。

墨被花弱水特别安排食宿,又有暗堡高手暗中守卫,我寻不到机会接近,只能等待他主动来找我,所以比武结束我早早回房等待,相远还要说些什么,见我急着离去,便没有继续。

静静等至夜半也不见思念的身影出现在窗外,失望之余自枕下摸出装着黑玉的小布包掖进怀里,下次见面给他,是否能使他心情略好?

第十八章:独领风骚

第三日的比武只有八人比试,就不似前两日需要早早到场,我也得以好好休息了一番。

清晨玉清照例出去练功,相远做了早饭端来与我共用,宁静又和谐的清晨在我与相远惬意地闲聊中缓缓流逝。一会儿,阳光渐渐热起来,屋外蝉鸣不住,看看天色,收拾好用过的碗碟与相远一同慢慢向比武场踱去。

谈笑间乍然看到前方挺拔英伟的身影在手下的跟随中行进,我一愣随即感到头顶的阳光更加炙热。

像是觉察我的目光,他顿住脚步微微侧脸,视线若有似无地瞥过来,唇畔迸出一抹自信迷人的笑容——

那笑独独为我!

今日众人更多抱着观看的心情而落座,即将比试的八人已是大家公认地高手,过起招来定然观赏性极强。

第一组比试相远就要上场,他潇洒跃上高台,清爽的笑容一如清晨剔透的露水,令人心旷神怡!虽出身药毒世家,他的武功却非弱项,若雪英世家仅仅毒霸天下,也无法跻身三大世家的行列。

昨日比武所用的高台已被拆去,新搭建的比武台呈月牙形,由八根暗红色的高大圆柱支撑,每根圆柱高约三丈,两两一对,用约六尺长,三尺宽的木板连接,板上铺着厚厚的黑色绒布。如此狭窄紧密而又高悬离地的布置,不仅考验比武者的轻功,也需要胆大心细方可得胜。

相远与天门江胜天相对站立,狭窄的木板仅能容纳一人,如若交起手来,不仅要全神贯注对方的招数,还要留神脚下,实在是难上加难!

江胜天首先出手,高台之上,两道人影厮打得不可开交,缠斗了一会儿,嘭地一声,两人分开静止,唯有四掌相对比拼彼此的内力。

三刻钟过去,江胜天面色凝重,脚尖微翘,已有落败之象,相远大喝一声,掌中气波瞬间高涨直冲对面,江胜天立时无法承受,连忙收力急退数步,侧头一咳,一缕血痕顺着嘴角流出。

胜负已分,相远足尖微点,来到对手面前,示意他吞下自己手中的丸药,“并未伤及内脏,服下这颗药丸,运气吐纳半刻即可无碍。”

江胜天虽然落败,却也大方豪爽,拿起药丸吞下抱拳道:“多谢!少侠内力深厚,又存宽爱之心,日后必成大器!”

相远对他的称赞只是笑笑,回礼后转身翩然跃下。台下早有光华门弟子等候,见他下来,上前换发了新的字牌给他。

相远知我好奇,将刚拿到的字牌递给我,字牌样式及所书内容与昨日无异,只是换成了纯银质地而已,看了两眼递还给他,才一抬头,险些惊呼出口——刚才离得远看不真切,此时近观才发现他脸色苍白,额边浮起大滴的汗珠。

“你受伤了!?”急急地询问,掏出汗巾帮他擦掉额头的汗水。

他闭眼轻轻点头,随即默默运气,我不敢多言,只能坐在一旁忧心。

这时场中忽然有人大声说道:

“久闻堡主武功高深莫测,今日在下定要讨教一二!”

洪亮的声音表面客气,实则满含挑衅。

到墨了么?我抬头望过去,台上已然矗立一人,年约二十,魁梧壮硕,面若圆盘,身如高山,俯首对着台下的墨挑战。

墨慵懒地靠在椅中,听到对方的叫嚷,面具下的薄唇微微动了动,随即缓缓起身,视线不经意地扫过我停留在相远颈边擦汗的手,眸光骤冷,下颌立时紧绷,唇边勾起一抹讥笑!我只觉眼前一花,他已双手负后立于台上!

四下顿时一片哗然,比起那日与我交斗流露出的高深内力,眼前神乎其技的轻功修为更令人心生怯意!如果他有意,暗堡称霸武林之日,不远矣。

“应长志此番自不量力,定然输得凄惨!”玉清俊容似霜。

“切磋而已,点到为止,谈不上凄惨二字。”又不是生死之争,玉清所言有些夸大。

“对你点到为止,对他人未必如此。”相远忽然开口。

“相远你感觉如何?伤的重不重?”见他已调息完毕,面色似乎好些,稍稍放心的同时对他刚刚的话有些忐忑,“比武都是一样,怎会厚此薄彼?”

他侧头盯着我看,唇边噙了一抹笑容,“瞧那应长志虎背熊腰,怎比你儒雅清秀?人皆爱美惜雅,下意识就会区分对待了。”

心中一松,原来是这样,不觉打趣道:“明日你与他一战,看他是否对你更加爱惜!”

他摇摇头,但笑不语,指指台上——应长志马步拉开,双臂前屈,运劲于双腿,神色紧张,随时准备进攻。

而墨仍旧保持着上台后静静站立的姿态,即使对方已经全然戒备,他也未正眼相看,衣摆随风不规律地扬摆,显然并未运起内劲。

“应长志出自神足岭,腿上功夫尤其了得,绝技‘足下生威’曾轰动武林,看样子,他准备先发制人直接用绝技。”玉清思索一番,得出结论。

高台之上,一边云淡风轻,一边小心戒备,台下众人仰头张望,等待双方出手,一时里,四下无声,只有微风吹动布幔不住地抖动。

“喝!”突闻一声低喝,众人还在发愣,台上一条人影坠下重重摔在地上!

应长志!?他紧闭双目,嘴角一丝暗红血迹,似乎已经昏厥过去。

电光石火之间,胜负已定,众目睽睽之下,竟无人看清暗堡之主何时出手,使的又是何种招式!?

衣袂响动,全场惊惧的目光中墨直落而下,快要落地时身形猛地顿了一顿,整个人向上拔高数尺,随后翩翩然缓缓下沉,在应长志瘫软的身体旁落定。冰冷的墨黑一一扫过在座英雄豪杰震惊惧怕的脸,微微勾起一抹冷笑。

墨修弈这个名字,又一次轰动武林。

暗堡,于两年后再次名震江湖。

花弱水满面笑容盈盈走近,看也没看一眼地上的应长志,侧身接过弟子手中的银质字牌,玉手芊芊递到墨修弈面前,柔腻的女声难掩爱慕,“堡主修为莫测,令奴家大开眼界。”

忍不住又要讥笑,刚刚在场的人除了应长志和墨自己,有谁看到具体的招式了?还说大开眼界,真是好笑!

墨望着她,忽地俯身凑近在她耳边调笑:“莫测的岂止修为,你若愿意,日后同我好好研究一番……嗯?”

花弱水无法抵挡如此勾人心魄的刻意挑逗,立即红了脸庞娇羞地嗔道:“堡主说笑了,奴家有幸受邀,怎会拒绝,呵……”

这两人一来一往,竟把这严肃正经的地方当成了肆意调情的所在!众人面上难掩尴尬,可谁也不敢出言阻止。

怒火瞬间窜升,死死握紧拳头,极力压抑想要挥上那人英俊邪魅可恶脸庞的冲动,女人肆意放荡的笑无比刺耳,咬紧牙关,默念本门静心咒,扭头不再理会他们的挑逗暧昧。

“不舒服么?”温柔的抚触自颈后到背脊,一遍一遍,安抚我躁动的心情。

微凉指尖轻触过后颈时,确实令我几欲喷发的怒火有所缓和,相远温柔细腻,永远那么温暖宽广,与他一起似乎可以暂离一切烦恼。

“你可看清暗堡如何出招?”他武功同样一等一,况且明日即将与墨交手,或许刚刚他看出了些端倪。

他微微沉吟,“不曾看到。”

什么!?功夫如他,也没有看到?那么,明日的比试,相远的胜算岂不……!

“你可以用药。”玉清及时提醒。

对啊!硬功夫比不了,可以另辟蹊径啊!最好给那个拈花惹草的可恶之人一些教训!

相远看了看我,沉默不语。

第十九章:体贴

那边的调笑已经落幕,众人回到座位,观看下一场比武。

玉清早已做好准备,再次施展轻功飘然上台,另一边端木凌身背弯刀,脚蹬柱子借力纵身飞上。

“请!”

端木凌话不多,直接了当。玉清颔首,瞬时发起攻势,台上刀来剑往,银光闪闪,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

“你认为谁会赢?”总仰头有点累,我转动脖子舒缓不适。

半天没有听到回答,我疑惑地转头,却见相远兀自沉思,似是从开始就没看比武。

“相远,相远!”我摇摇他手臂,见他回神,说道,“你也不要伤神去思索明日之事,胜负乃命中注定,强求不得,也舍弃不得。”

他轻轻一笑,“我并非为此事担心,你多虑了。”

不是为此?那是为何?

“你刚刚问我玉清与端木的胜负?你师弟一定如愿。”他笃定道。

玉清如愿?他的意思是端木凌一定会输!?

“端木为人直爽,淡泊名利,不喜受人瞩目,此回已是极限,稍后他必定故意落败。”相远解释。

“此战代表水松世家,岂是他一人能够决定?”武林大会不同私人恩怨,上场的每一个人并非代表自己,输赢也绝非个人的事。

“你看上官又如何?不也故意输掉?众人只道三大世家极重声誉,必会全力以赴赢得最后的胜利,以维护本派颜面,”他看一眼斜对面悠闲喝茶的上官允,“殊不知,我们确实看重清誉,但却不是如此镜花水月一样的虚名。”

“那是如何?”

“只求问心无愧而已。”

问心无愧!

这四字径直冲入脑中,我不禁肃然起敬。身处武林,无异于身染是非,这四字看似简单,真正做到者,又有几人?三大世家出身名门,千人拥,万人敬,在鼎盛之期能有此高深的境界,实是难得!

见我一脸敬佩,他淡淡道:“所以不用担心你师弟了?”

面上一赧,“他很用心地练功,我不忍他失望。”

“一直没有问过,那夜是你将我送回去的吗?”他点头,忽然不经意地问我。

“你们三人都醉了,上官大哥和端木大哥没有让我送已经很好了。”

其实是墨的功劳,你才免睡青石板……

“真是难为你了。”温煦的目光柔柔看我。

“喝醉后的事情你还记得么?”想起那夜被他一吻,也许错将我当成他的青梅竹马?

“发生何事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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