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就阴测测地低笑了一声,屠图图汗毛都竖起来了,球形的小身子迅捷无比地滚到了胡不归身后,战战兢兢地探头往门口看了一眼:“排……排……当然是并列第一!”
苏轻挑挑眼皮:“还不滚过来。”
屠皇上就留恋地看了一眼胡将军这个巨硕的靠山,然后沮丧地发现他和大反贼是坐在一条板凳上的,果然——每一个苦逼的主公背后都有一个被狐狸精迷得晕头转向的混账忠臣。
不过他比较想得开,只顾影自怜了一小会,就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屁颠屁颠地“滚过去”,投诚反贼了。
苏轻把屠图图带走了,胡不归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暗淡下去,他把自己陷在沙发上,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拔烟丝玩。
营救行动中途被迫撤离,被放弃的蓝印基地最终还是爆炸了,熊将军找了个房间干脆留在了总部,目前没有要走的意思,如果说之前是核心成员不在,老上司过来顶一会,那现在呢?
连技术部的常逗都完美地证明了他能接替许如崇工作的能力,熊将军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隐隐约约地嗅到了一股山雨欲来的味道,还有苏轻说过的话。
胡不归叹了口气,真心想把手头这根烟点着了,不过在强大的意志力下到底还是忍住了,他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也不知道多长时间,门又再次被人敲响了。
胡不归愣了愣,站起来打开门,却愕然地发现苏轻站在外面,怀里抱着一个加菲猫的巨型抱枕。
苏轻把抱枕往胡不归怀里一塞,踩着拖鞋就毫不客气地进来了:“过来安慰安慰你,省得你睡不着觉——我先去洗个澡。”
一系列动作无比自然,等胡不归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回手合上了浴室的门。
胡不归低头和加菲那张居心叵测的大胖脸面面相觑了片刻,就抑制不住地露出一个笑容,他察觉以后,大概觉得这个笑容比较猥琐,不大符合胡队一贯以来正经稳重的形象,于是硬是给压了回去,一张脸就显得微微有些抽搐,活像中风了似的。
苏轻洗完澡连睡衣的带子也没系,只是草草地裹在身上,露出白皙的胸口和隐约的小腹,很骚包地扒拉了一下湿哒哒的头发:“身材怎么样?”
胡不归抱着他的抱枕,老老实实地说:“挺好的。”
“嘿嘿嘿,”苏轻说,“那还不速速洗干净了给本王侍寝?”
胡不归“嗖”一下抬起目光:“你真的想好了?”
苏轻说:“擦,你有完没完?”
话音没落,胡不归已经光速消失在他面前,冲向浴室了。
苏轻弯下腰抱起他那不知道哪弄来的大抱枕,四仰八叉地抱着它在卧室的床上滚了一圈,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是胡不归的地盘,他就忽然困了,好多年他已经分不出自己究竟是不缺睡眠还是睡眠障碍,唯有在那个小小的帐篷里的那一宿,他体会到了“睡着”和“打盹休息”的区别。
胡不归走进卧室的时候,整间屋子的灯都被苏轻调的很暗,他趴在抱枕上,被子半掩在身上,露出一截小腿,半垂着眼,懒洋洋地翻看着放在床头上的几只小猫的照片,似乎有些昏昏欲睡。
胡不归的喉结就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下意识地过去把被子给他盖好,低声问:“看什么呢?”
“你的猫都去哪了?”
“一个朋友带走给他退休的父母作伴了。”
“嗯?为什么?”
胡不归略带试探性地伸手搂住他:“你其实对小动物的毛有点过敏吧,一开始离我近了总是打喷嚏,我想可能是因为我身上沾了点猫毛。”
苏轻愣了片刻,歪过头眯起眼睛不怀好意地看着他:“因为我——对小动物过敏?胡队,你那时候都在想什么?”
这回胡不归没言语,直接用动作回答了。
第七十九章:科技恐怖主义
胡不归看起来像个黑脸包青天,时刻保持着让人紧张的状态,但其实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哪怕自己受委屈,也会顾及对方的感受——特别是在床上的时候,他的耐心指数简直让人发指了。
苏轻猝不及防地一口咬在胡不归的颈侧,胡不归闷哼一声,黑暗里,苏轻就轻轻笑了一声,在他自己咬出来的牙印上舔了一下,顺着胡不归的腰线摸下去,一边点火一边低声问:“哎,你行不行,磨什么呢?”
胡不归咬着牙拍了他一巴掌:“混蛋,弄伤了你怎么办?”
苏轻才不理会,反正极尽自己之能地挑逗,力求烧掉胡不归的理智,不做到哭不过瘾。
胡不归气得牙根痒痒,终于狠狠地把他的两只咸猪爪按在枕头上,一抬手关了灯。
第二天苏轻起床时间再次破了他的个人记录。
直到胡不归轻手轻脚地起来穿衣服,才惊动了他,苏轻有点迷茫地张开眼睛,看着胡不归的衬衫衣角发呆,胡不归发现他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红,担心他发烧,就伸手在他额头上试了试,然后手掌覆上他的脸,贴着他温暖的皮肤:“今天有没有感觉不舒服?”
苏轻愣了好久,才反应迟钝地摇摇头,声音有些嘶哑:“还好。”
“再躺一会。”胡不归说,片刻,又补充了一句,“以后不要太疯,还是……多爱惜自己。”
苏轻木然地看了他一会,从被子里伸出手,把他躺过的枕头揪下来,蒙住脸哀叫一声:“胡大叔,胡大爷……”
胡不归脸上露出一点无奈来,把被他滚来滚去弄散的被子往上拉了拉,隔着被子拍拍他:“今天没什么事,中午过后补一个总结会就可以了,再睡一会,我拿点东西上来,你一会起来可以吃。”
苏轻就说:“胡老爹。”
随后他利落地从床上弹了起来,从床头捡起胡不归给他叠好放在那里的衣服,三下五除二穿上:“不睡了,我还约了秦落特训。”
他从床上跳下来的时候动作顿了一下,姿势稍微有点别扭,就皱了皱眉,掀开衬衫下摆瞟了一眼,发现前一天晚上黑灯瞎火的,侧腰的地方被胡不归掐出了好几个特别明显的手指印。胡不归瞥见,立刻紧张起来:“过来我看看——这是我弄的?”
苏轻抬起胳膊任由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揉着青了的地方,坏笑着说:“反正不是我自己掐……”
他话音到此顿住,打了个冷战,胡不归低下头轻轻地舔过他留下乌青手指印的皮肤,不带什么情色意味,就像是小心地触碰一件心肝宝贝似的。刚才还没羞没臊的苏轻忽然就局促起来,忍不住往后躲了一下,小声说:“不疼的。”
然后他微微侧过头去,逃到了卫生间草草洗漱,打了个招呼,就一溜烟跑了。
他不在乎跟谁上床,不在乎什么体位,脸皮比城墙还厚,一锥子下去都见不着血,唯独不大习惯别人对他太好,在荒草地里营养不良地自生自灭惯了,突然接受太多的阳光和太多的爱,他不适应。
当然,与和秦落的特训比起来,胡不归一激动在他腰上掐出的几个手印就不算事了,场地申请是苏轻直接向熊将军打的报告,胡不归忙着听技术部报告,没来得及过问训练内容,到了晚饭的时候不见苏轻,才知道发生了很暴力很不和谐的流血事件。
他急匆匆地奔到医疗所,就看见苏轻赤裸着上身,从肩膀到小腹绑了一堆绷带,陆青柏正骂骂咧咧地给他把一条胳膊上嵌在肌肉里的子弹往外挑。
苏轻死猪不怕开水烫地听着陆医生不带重复的骂人,尽管疼得满头冷汗,还是用另一只手夹着根烟,悠闲自得地喷云吐雾。医疗所的大门被胡不归一脚踹开的时候,苏轻下意识地就把烟头碾在一边薛小璐拖着的托盘里,随后脑袋上就挨了陆医生一巴掌:“你往哪扔?!”
薛小璐看了胡不归一眼,转转眼珠,目光又在苏轻身上一些已经不大明显的印记上打了个转,然后好像她什么也没看见似的,正人君子大家闺秀一样淡定地转开目光,直挺挺地观赏起医疗所的墙角。
陆青柏包好了最后一处伤口,就让要吃人状的胡不归把他们家这货领回去了。当晚苏皇叔被臭骂了一通,期间企图色诱,在胡将军强大的自制力下,未果。
倍受精神折磨的苏轻抱着加菲抱枕,被训得蔫头脑,心里感觉胡老大真是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人物。
于是第二天的“特训”陪练就换人了,从那以后一个月的时间,苏轻真的再没有出现在医疗所。
也在这一个月中,全世界其他国家其他地区,分别发生了十七场蓝印基地蓄谋的爆炸,十场被其他国家的技术人员成功隔离爆炸,剩下未能及时防护的爆炸至少造成了几千人的直接间接死亡。
每天早晨一打开新闻联播,简直没有别的事,除了爆炸就是爆炸,给公众的说法是,这些世界各地连续发生的数起大规模爆炸案,是一个神秘的恐怖组织蓄谋的,暂时还没有人出来承担责任。一夜间不知多少家媒体的头版头条套红标题上写着:“新恐怖主义的政治主张”“第三次世界大战离我们还有多远”“人类是否进入新反恐时代”“科技恐怖主义的产生”。
熊将军忙得脚不沾地,一进他的办公室,先得被里面的烟味熏个大跟头。
各国政府联合发表声明,信誓旦旦地表示要把反恐战斗进行到底。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就在这个联合声明发表之后,此起彼伏的爆炸忽然消失了。
舆论界开始激烈讨论,未知的恐惧和掩盖着什么一样的短暂平静似乎是比爆炸更加可怕的一件事,谣言四起,世界范围内都开始了食物抢购现象,有些地区甚至出现了银行挤兑。
这天,熊将军独自来到了程未止的房间里,用不知哪里来的备用钥匙开了门。
程歌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没有被时局影响,程未止正在看电视,脸色很凝重,一抬头看见了熊将军,愣了一下,脸上却并没有很多意外的神色,甚至都没有站起来。
熊将军径自走过去,坐到他身边,放软了身体靠在沙发靠垫上,长长地出了口气。
程未止低声说:“现在怎么样了?”
熊将军摇摇头:“当初是你们把魔盒带到人间的,现在瘟疫和灾难终于爆发了,你还来问我?”
程未止低下头,不置一词。
熊将军看着程歌的侧影,感觉这位很多年没有说过话的故人也很苦,看着他这儿子和他这些年过的日子,就知道他也算是遭了报应了。
熊将军说:“程教授,当年乌托邦计划刚开始、我被派去做安保工作的时候,我就想不明白你们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当然,我是文化水平一般,比不上你们这些有大学问的人,可是你们发展发展医学,看看怎么治病救人,研究点新品种的作物,让大家伙吃得更好,或者做点实用的技术,让人们都生活得更方便不好么?你们做这个有什么意思呢?将来的人都能一蹦三丈高,对寻常过日子有什么好处呢?当时我就想,这个计划迟早会被国家叫停,后来果然,唉!”
程未止摇摇头:“你不懂。”
“我是不懂。”熊将军点了根烟,“想不明白你们这一辈子图什么,郑清华那不是走火入魔么?”
电视上一群“专家”正在对爆炸事件众说纷纭,程未止沉默了一会,问:“这个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怎么办?”
熊将军叹了口气:“郑博士那个人,我们也都明白,是个科学疯子。他为了研究能丧心病狂,我相信,但是我不相信就凭他,会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在背后支持乌托邦计划运作的那个人,或者那个组织才是真正可怕的。”
程未止抬起头看着他。
熊将军盯着电视屏幕发呆,过了好一会,才低声说:“我的感觉很不好,爆炸没有理由突然停止,我只能想出一种解释,就是真正可怕的事就要发生了。”
被他一语成偈。
就在爆炸停止的几天以后,最早发生爆炸的中国Z市附近,开始蔓延出一种奇怪的传染病,第一个患者恍恍惚惚了几天以后,忽然在路边晕倒,被送到了医院。几天后,他的反应越来越慢,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短,然后忽然就那么“睡”过去了。医院如临大敌,却怎么也检查不出患者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送到医院一个礼拜以后,这位患者不再有清醒的时间,脑部活动越来越微弱,身体各个器官开始衰竭,十八天后,他就在“睡梦里”死亡了。
Z市开始有接二连三的人被送到医院,短短半个月,连着疑似病例,已经有了二十多例,没有一种药物被证明能直接作用于这种病,死亡率接近百分之百,最可怕的是,医学界怎样也没有能找出这种病的传播途径和发病机理。
而此时,世界各地都开始爆发出同样的情况,短短十来天,疑似患者数字已经上升到了三位数。
终卷:天将破晓
第八十章
归零队顶层是个不大常用的活动场地,很久没有人来过,一开门能闻到里面尘土的气息,拱形的天花板高高吊起,脚下是猩红色的地毯,人踩上去觉得软绵绵的,走起路来能悄无声息,四周是巨大的落地窗,有些老旧的淡金色窗帘被高空灌进来的风吹起,猎猎地响着。
胡不归走进去的时候,熊将军就背对着他,正站在一扇打开的窗户前往外望着什么,没有警卫员。
“把门关上。”熊将军说。
胡不归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大厅角落里的监控器,熊将军并没有回头,却好像看见了他这个动作一样,低声说:“已经关了,放心。”
“已经关了”胡不归才不放心,他心想熊将军有什么话不能在会议室或者办公室说,非要跑到这里来呢?
熊将军就回头对他招招手:“你过来看。”
看什么?
胡不归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归零队总部距离市区有一段距离,地势很高,他们站的地方又几乎是附近最高的建筑,往远方望去,城市、道路、立交几乎是一览无余的。
天色已经将近黄昏,太阳沉到了地平线以下,城市的灯光开始一点一点地亮起来。
星空大地,所有的颜色全部暗淡,只剩下人造的灯火。
胡不归有些狐疑地扫了熊将军一眼:“将军,怎么了?”
“有时候,你看着这些,会发现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能发生的。”熊将军不着边际地说,“一个人,充其量能举起个几百斤重的东西,跑上几十公里的路,活不过百十来年,吃五谷杂粮,从这里老远一看,连只蚂蚁都仿佛比一个人大似的。”
老将军趴在栏杆上,眯起眼,指着远方的城市:“可是你看,那都是人造的。我们日复一日地都这么生活,乍一看,几十几百年都过着同一种日子。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有那么多神秘到你都想象不到的力量,总觉得出不了什么岔子。”
胡不归不知道熊将军怎么忽然就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了,心里想难道人老了就容易伤春悲秋么?
熊将军沉默了半晌,这才低下头,好像才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问:“现在怎么样了?”
“各国各地都已经建立了联系,能动用的科研机构全部紧急调入,目前没有什么地方继续报告说发生爆炸,但是对‘睡眠病’仍然没有头绪。”胡不归顿了顿,“据内部资料,世界上确诊人数已经上升到五百多例,我们国家现在有九十多例,患者基本上集中在以Z市附近,以Z市为中心,辐射范围达到了一百二十公里,还在往外扩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