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嗯！”

宫缩降临，医生小心地握着孩子的脚，缓慢用力地往上推。

“唔！！！！”仅仅是这一下，白朗便疼得发抖，双腿也不自觉地抖动，几乎完全靠着高阳的支撑才能保持站立的状态。

“用力推！不要松懈！”医生手上好不吝惜的用力，同时指导着白朗用力，甚至剩下的一手覆在那高隆的肚皮上，一下又一下的往下推顺。

“呃唔——！！！呃——！！！！！”

咬着布巾，白朗没有办法喊出声，但是高阳从被他握着的手臂传来的痛楚，就可以清楚感受到白朗有多疼。高阳满面泪水，闭着眼睛，不忍再看白朗痛苦的样子，这样太残忍。

白朗整个人已经被汗水浸透，高阳几乎抱不住。这轮阵痛过去，白朗好像垂死一般，瘫软在高阳身上，握着手臂的手却松开了，放到了肚子上，等待着下一轮的宫缩。

“呃——！！！！”宫缩再次降临，白朗憋足一股劲儿，覆在肚子上双手狠狠往下推，趁此机会，医生也同时发力，终于将孩子的脚掌推回产道。孩子的身体也即将进入产道，一条腿曲在产道当中。

“快！扶他回床上！”医生指挥着护士们帮忙，现在是分秒必争的时候，白朗几近力竭，随时都可能进入休克的状态。而孩子在产道里太久也会出现窒息的现象，产道也流出了不少鲜血，接下来的生产很有可能出现大出血。

白朗很快被抬回床上，拿掉嘴里的布巾，胸膛也只有轻微的起伏，整个人陷入了浅昏迷当中。

“朗朗！你醒醒，不要吓唬我啊！”护士很快给白朗上了氧气，可白朗的神智还没有恢复，高阳是急得血液也要倒流。

医生仔细查看了白朗身下的情况，孩子的脚只是仅仅推回产道当中，产口处还能看到孩子的小脚趾，随时都有可以再滑出来。产道被撑得胀满，缝隙间泛着鲜血，里头的撕裂严不严重还是个未知之数，只是这下产道应该基本能开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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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氧，输血，强心针等药剂一起下去，白朗终于缓了过来，医生估摸着宫缩的情况，应该还有希望。

“扶他起来，跪趴着。”

“什么？”高阳知道，这是个十分耗费体力的姿势，白朗这个时候才怎么能承受？“他受不了的！”

“他受不了，你撑着！没时间了！”

“宝宝……爹地一定要将你生下来……”白朗竟是要自己爬起来，高阳没有办法，只好连忙扶着他翻身。

“哈——呃啊！！！宝……宝！”

医生连忙查看白朗身下的情况，就在翻身的时候，强劲的宫缩随之而来，噗嗤一下，艰难推回产道的小脚被重新挤出，这次，甚至看到了胎儿藕节般的小腿，垂在身下微微一蹬。

白朗愣愣地两眼发直，身体一歪几乎就要倒下，幸好高阳反应快，跃到床上一把将他捞了起来抱在怀里，轻拍着他的脸颊，发现他还有神志这才放心一点，连忙抚着他的背给他顺气。白朗缓了缓，这样的触感与别不同，产口又胀又坠，还带着一点拉扯颤动的感觉，明显地孩子又滑了出来，这是喜是忧？低垂的肚腹遮挡了视线，白朗内心焦急万分，却只能通过腿间的触感作出猜测。

“宝……宝宝……”白朗紧抓着高阳的衣角，边喘气边颤抖着说，眼里尽是担忧。

“没事的朗朗，医生会帮我们的。”抱着白朗的高阳同样看不清情况，只能安抚着白朗，等待医生发话。

医生轻轻托住孩子的小脚，摸了摸体温，观察了皮肤颜色，虽不算青紫，但绝对不红润，胎心也不稳定，看来时间很紧，必须抓紧了。

“孩子必须尽快出来，这样的姿势会很吃力，但对孩子比较有利，要坚持住，听我的指挥用力。”

白朗点了点头，对自己说，现在什么也不要想，只管听医生的话，尽最大的力生下孩子。高阳和护士都在帮他揉着腰腹，他静静调整着呼吸，攒点力气等待下一次宫缩。

“呼……唔嗯——！”医生拿了纱布用力按住产道外头的裂口，手指毫不留情地沿着产口边缘伸入，来回拉扯扩张，白朗不想浪费体力，只是死命地抓着高阳的衣角，咬着唇闷哼。

“呃啊——！”有力的宫缩降临，白朗还是忍不住喊了出来。

“来了！！不要喊，呼吸用力！！快！”医生一声令下，提起孩子的小腿便开始顺势牵引。

“呃唔——！！”仅仅是孩子的腿，就让白朗疼得不成样子，肚子里好像要炸开了一样，一阵接一阵的痉挛收缩几乎让他眼前发黑，已经顾不上高阳，一手揽紧他的脖子，头顶狠狠地顶着他的胸骨使劲推挤，尽力地配合医生。高阳被他顶得生痛，但是知道比起白朗的痛楚，这实在不足一提，只是这肉体上每疼一分，心里也跟着疼一分。

“呃……赫唔……”白朗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为了孩子颤抖着苦苦支撑。孩子胖胖的大腿渐渐被拉了出来，伴随而来的，还有大量的鲜血和血块，时间多花一分，距离死神就更进一步。

“现在孩子已经完全进入产道，必须在半小时内娩出孩子，不然大人也会失血过多，到时候……只能放弃孩子……”虽然这个结果十分残忍，但也是保住大人的唯一办法。

“医生……求你……救、救宝宝……”白朗虚弱地转过头，眼里尽是恳求，青白的脸上布满汗水，与染红的嘴唇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人看着心生怜悯。

“放心，我会尽力的，为了孩子，你一定要支持住。”

高阳已经不忍再看白朗，默默地忍住泪水，他什么都不奢望，只求这场酷刑早点结束，白朗平安度过难关。

护士拿来一条宽大的布条，交到医生手上，眼尖的高阳看出了端倪。

“这……”高阳不忍，正想出言阻止，却被白朗摇头制止。

白朗现在一丝不挂，全身上下让人看个精光，挺着巨腹翘着屁股跪趴在床上，鲜血淋漓的腿间还挂着只露出一条腿的胎儿。为了孩子，他放弃了所有尊严，受尽苦难，事到如今，多大的痛苦他都可以受，愿意受……

认命似的闭上眼睛，对孩子的期待和爱人怀抱的温暖是他最后的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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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进来的布条带着两个手环，正是用于压腹，护士给白朗调整好位置，将布条固定在腹顶，站在床边做好准备。

“等会儿你要将他抱紧，不能让他乱动，不然就白费心机了。”医生嘱咐着。

高阳别过头，双手穿过白朗腋下将他箍紧，白朗也自觉地攀上他的背。

“来了！”阵痛很快再次来临，医生摸摸白朗的肚皮，指挥着两旁的护士开始用力。

“呃啊——！！！！唔……”护士其实没用多少力，可即使这样，外力的挤压还是让白朗疼得几乎休克，腹中的压力瞬间增大，让他忍不住地反胃。

白朗的反应在医生的意料之内，没作怜惜，反而是提着孩子的腿，将手指伸进撕裂出血的产道中，试图卡着孩子的另一条腿顺势将他牵拉出来，产道的裂口只能让另一名护士按住，好几个人挤在白朗身下，场面不免有些混乱。

白朗的声音已经分不清是呻吟还是惨叫，虽然反胃的感觉十分剧烈，但胃里早就空了，只吐出了几口酸水，不时地干呕。抱着白朗颤抖的身躯，高阳已经忍不住流泪，泪水随着脸颊滑落，跟满身的汗水交汇。

“呃——！！！！！”

白朗像野兽般嘶吼，医生示意护士再用力，壮实的胎身加上伸直的腿撑在产道中，没有足够的产力孩子根本没可能出来，依靠外力是最后的方法。这次护士们用了五分的力，白朗的身体几乎被往后拉去，差点失去重心，高阳只好连忙把他抓紧，两道相反的力同时作用在白朗身上，勒得他几乎眼前发黑。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这样的拉扯进行了几次，孩子的位置终于有点松动，估摸着女护士力气小，换上了两个男护士，希望能将孩子整个压出来。

“唔！！呃——！！！啊赫！啊！！！”

“快好了！坚持住！用力！”

两个护士同时发力，高阳抱都抱不住，旁边几个护士连忙支撑住白朗的身体，他才不至于被拉得往后仰倒。白朗被压得快要喘不过气，已经不知道怎么用力，只能大口大口的呼吸，顺势往下推。

看到孩子慢慢露出了臀尖，医生跟护士们打了眼色。

“啊呃、啊——！！！！呃……”

两个护士狠狠用力，医生看准时机，卡住孩子还在产道里的腿，硬是将孩子的身体拉了出来。

白朗抽搐着大喊之后，几乎没了声息，软倒在高阳怀里，高阳搂着他，好不容易忍着不哭出声。就算有心里准备，也没想过这场生产会如此惨烈，怀里的身体满是粘腻，已经分不清汗水泪水奶水，腿间流出的鲜血沿着腿根和腹部流下，床单早被染红，甚至压腹带也被鲜血浸染，白朗的身体也越发的冰凉了，失去白朗的恐惧在高阳心头缭绕不散。

经过检查，孩子的心跳已经十分微弱，困在产道里的时间太久了，白朗的状况也是极不乐观，血压不稳，耗得太久早就体力不支，加上压腹带来的失血，已经虚弱之极。给白朗上了氧气，打了针，才勉强稳住了他的神志。

白朗虽然虚弱，但他知道，孩子还没有出来，眼睛跟着医生不肯移开，迫切地想知道孩子的情况。

“孩子的身体已经出来，你要打起精神，尽快让孩子出来。”不管孩子是生是死，只要留在体内，随时都可能要了白朗的命，孩子现在还有心跳，不能就此放弃，给他希望总比让他担心的好。

白朗用力地点点头，挣扎着起来重新跪好，提了几口气想要用力，却发现身体一阵阵的发虚，力气根本聚不到一处，没一会儿就跪不住了。他希望自己只是想多了，休息一下就好，连忙叫高阳把自己抱紧一些，让他靠靠。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医生在白朗身下做着最后的开拓，希望能找到一个着力点将孩子拉出来，即使有受伤的可能，也比活活窒息的好，只可惜，情况并不理想。照出血的情况来看，已经不能再压腹了，没了外力的支持，结果如何，就只能看白朗了。

缓了一下，白朗重新起来用力，可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力气却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孩子牢牢地堵在下方，本该剧烈的宫缩此时也显得不温不火，没有宫缩和外力的支持，只靠残余的一点力气，孩子根本纹丝未动。

看看大钟，时间已经远远超出预算，本来微微踢动的小腿没了动作，检查过后，发现孩子已经没有了心跳，白朗也到了极限，只剩喘气的力了。

“很抱歉，我们尽力了，孩子……已经不在了……”虽然现实很残酷，但终究是要面对，“大人现在也很危险，不能再拖了，只能把孩子弄出来……”

产室里很安静，只有仪器运作的声音，医生护士并未多说，似乎是给这对年轻人一点空间去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毕竟一路的辛苦都熬过去了，到了最后关头得到了这个结果。

高阳紧紧抱着白朗，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他心疼！他不甘！虽然一开始的立场就是一切以白朗的身体为先，孩子是次要的，但是他也是当了父亲的人，特别是这孩子经历过多重苦难还是活了下来，茁壮成长，白朗对孩子也有着万分的期盼，久而久之，高阳也对孩子有了憧憬，想象着一家四口快乐甜蜜的生活。可现在，孩子没了不说，白朗身体还受到这样的摧残，倒不如当初狠下决心打掉孩子！取出孩子的过程也定必十分残忍，小人儿与这世界无缘，就连离开都不能给他一个完整的身体，作为一个非当事人尚且如此难受，怀胎十月的白朗会怎样？高阳真不敢想！

白朗一直无话，眼神呆呆地望着前方，好像连呼吸都忘记了。发生这样的事，医生也是没有办法，看产夫这么平静，连忙吩咐拿来切割的器具，准备尽快取出孩子，可没想到，器具！！当当的声音唤回了白朗的神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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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要对我的宝宝做什么？！”声响让白朗清醒过来，推开高阳，警醒地望着众人。

“朗朗……宝宝已经不在了，我知道你很伤心，但是……”

“不在？什么意思？宝宝刚才还踢我呢！他还好好的……”白朗一脸疑惑，嘴角泛着慈爱的笑。

“朗朗你别这样！”高阳努力让自己稳定情绪，可泪水仍旧止不住地涌出，他试图走回白朗身边。

“别过来！”看到准备好的各种器具，瞬间明白了大家的意图，“你们都想杀我的宝宝……他还活着啊！就在刚刚，他的小脚丫还踢了我一下！”

“你们都走开！不准碰我的宝宝！！”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白朗双眼通红，一手抓了盘子里的刀，挥舞着阻止别人靠近，一时间，医生护士都只能避到一旁。

“朗朗！我求求你别这样！放下刀好么？他们只想救你啊！”高阳觉得自己快疯了，实在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孩子没了，他不能再让白朗有任何的闪失！

“朗朗你放下刀子，听我说，孩子我们以后会再有，如果我们真的有缘，他会再回到我们身边的，如果真的没有缘分，我们也不能强求，只能放手，让他以后再找一个适合他的地方。所以，你一定要保重身体，以后才有机会啊！”

“你不懂！你不知道怀胎十月的滋味，没有人能看着自己的孩子在这种情况下被放弃，就连一个完整的身体都不能给他。即使以后还有孩子，也不会是他了，是我们放弃了他，他上了天堂也会怨恨我，远离我，还怎么愿意再回到我身边！就差一步……就差一步他就可以看看这个世界，现在没心跳又怎样？！不是很多窒息了的孩子还能救活么？！”白朗的情绪很激动，可毕竟是虚弱的身体，说上几句已经有点喘气，但精神扔十分警惕，拼命地握紧刀子。

高阳十分无助，白朗说得对，他无法体会白朗的心情，即使这样做是为了白朗着想，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不会放弃的，只要我还活着！我要生下他，不管他出来能不能活，我都要生下他……让我生下他……我不想一辈子后悔。”白朗哭得满脸泪水，眼里是悲苦和哀求，既像是要宣示决心，也像是在苦苦哀求，求大家给他这个机会。

“医生……能不能再想想办法？”虽然害怕失去白朗，但是同样害怕白朗从此过着行尸走肉，就像白朗说的，孩子会恨他，就连白朗，也会恨他一辈子，如果给大家一个机会赌一赌，能否有转机？

“你要想好了，现在的情况，谁也不能向你保证什么，能做的，我都会做，至于结果如果，只能靠上天和他们自己来把握了。”此情此景，医生也不得不叹息，人常说母爱是伟大的，无私的，可这与性别无关，不管男女，为了亲自孕育的孩子，都能付出一切。

“我代他们先向你说声谢谢！”高阳向医生鞠了个躬，转身握上白朗冰凉的手，“朗朗，我尊重你的决定，你决定的路，我陪你走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