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七七只是尿了饿了，白朗撑着腰伺候完，晚饭也没吃，贴了块膏药就跟儿子一起睡了。

“啊呃……”

夜里，白朗全身虚汗地痛醒，小腹又绞又坠，还带着几分收缩的痛，产道里阵阵抽搐，有点湿润，这感觉似曾相识，可这不可能啊，自己明明吃了药。虽然不确定，但白朗不敢乱来，还是撕掉了腰上的膏药，平躺期望疼痛减轻。摸着涨实的小腹，白朗慢慢深呼吸，尽力地放松下来，脑子里乱成一团，身体却完全不敢乱动。

没多久，七七也醒了，哭着要喝奶，十分凄凉，可是白朗哪敢起来，更不用说抱他了，只好伸手轻拍着哄哄。最后，七七哭累了再次睡了过去，白朗看着儿子哭得满脸通红，心疼至极，可没有办法，腹痛减轻了一些，他生怕一乱动，便无法挽回。

白朗躺在床上，回想几个月以来的情事，每次事后都有吃药啊，怎么还会有了，可要不是有了，这又是怎么回事？今天先是在商场被七七踢到了肚子才开始有腹痛的感觉，然后就是在浴室摔的那一跤，最后，是孕夫禁用的铁打膏药……种种迹象都表明，情况偏向前者。

孩子多大了？他或是她存在多久了？自己一直没有明显的反应，现在回想起来，也许之前并不是因为吃太多，也不是因为饿太久，而是因为害喜；犯困疲倦也不只是因为照顾七七太累，腰酸了更不是因为七七长胖了，那都是怀孕的种种迹象，可是却因为症状轻微和自己的大意，全都被忽略了。现在孩子还好吗？之前吃的药对孩子有没有影响？七七还这么小，自己身体也还没完全恢复，这孩子是生下来，还是要打掉？

“阳……我该怎么办……”白朗觉得很委屈，很无助，在这种情况下，高阳还不在自己身边，所有的事情都要他独自承担，白朗心里堵得难受，眼睛也不自觉地湿润了。

那一夜，被身体和心里的痛苦折磨得筋疲力尽的白朗，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天色刚刚转亮，才被生物钟催着醒来。白朗睁开眼，感觉小腹已经不痛了，只剩下闷涨，才决定起来看看情况。慢慢撑起身子，可强烈的恶心感立刻冲上喉间。

“呕……唔”条件反射般想要飞奔去卫生间，可很快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体，只能捂着嘴，强忍着恶心感，小心地扶着墙走去卫生间。

对着洗手盆，白朗吐的昏天黑地，却没吐出什么，昨晚没有吃饭，甚至可以说这几天来，他都没好好吃饭，胃里空空的，只吐出几口酸水。脱力地坐在马桶上，白朗掀起睡衣，抚摸着依旧平坦的小腹，隐约感觉到变硬的一小团，宝宝，你还在吗？白朗缓一口气，脱下内裤检查，上面明显的一滩干涸的血迹，还染到了睡裤上，这样的情况，真的不能确定孩子有没有流掉。现在该怎么办，明天高阳就回来了，现在要告诉他吗？思量着，外头响起了短信铃声。

朗朗，七七起来了吗？昨晚通宵把事情都做好了，现在正要赶去机场，运气好的话，明天一早就可以到家了，很想你和七七，不过我快来不及了，今天的电话暂停一次，等我回家检查吧！爱你的阳。

高阳已经在赶回来了，白朗放心了不少，自己就先撑过这一天吧，等高阳回来，就马上告诉他，一起商量。宝宝，如果你够坚强，我们就一起等着爸爸回来吧。

白朗开始小心奕奕，现在他不单很可能怀了孩子，而且孩子昨晚还经历过那一场危机，他不能再出差错了。虽然吐过一场，恶心感减退了一些，但还是提不起胃口吃早饭，知道不吃对身体对孩子都不好，尝试着弄了点橙汁喝，酸酸甜甜，比较好入口。七七很快醒来了，昨晚饿着肚子睡着，醒来就哭着要喝奶，白朗怕他踢到自己肚子，在肚子上垫了几层被单，小心圈着儿子的小脚，才把乳头送进儿子嘴里。这下白朗又想明白了一件事，就是自己奶水越来越少，正是因为怀孕的关系。訾祁族人的孩子，一般都要喝父亲的奶到一岁，对身体发育比较好，现在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七七喝不到足够的奶，也不知道对身体有没有影响，真是乱套了。

这一天，白朗都不敢太靠近儿子，就怕出意外，幸好七七对昨天买的两个娃娃还很有新鲜感，白朗用娃娃哄着他，还是挺管用的。对于药的问题，他翻了药瓶，才赫然发现，装着避孕药的瓶子早就空了，自己一直吃的，是样子差不多的维生素！这结果对白朗来说，不知道该喜还是悲，喜的是，维生素应该对孩子没多大影响，悲的是，这结果带来了计划外的孩子，现在不知道如何是好。但是事情已经不能倒回去，知道孩子少了一重伤害，白朗还是放心了些，只是自己之前一直没注意，加上出血，还是不太乐观，现在就等高阳回来再作打算了。宝宝！加油！虽然说是选择，但毕竟孩子身上流着的是自己的血啊，白朗内心还是希望孩子能活下来，况且，一想到流产手术，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无法接受。

但是白朗万万没有想到，高阳的归期会出了这么大的变数。

37

天还没亮，白朗已经醒了，夜里根本没睡好，算算时间，高阳应该到了，可怎么还没出现？脑海里有着各种各样的担忧，人十分烦躁，干脆起床。一坐起来就忍不住犯恶心，看到这孕吐是要每日报到了。趴在洗手台上吐得发昏，好不容易缓一口气，慢慢走回卧室。七七还没醒来，白朗烦闷得很，心里总是无法平静，看看大钟，才刚六点，干脆打开电视，关了声音，分散一点注意力。

恍惚地看着屏幕上的人形晃动，主播口中念念有词，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那是……阳？！

“近日本市发现多宗人类猪流感个案，机场及各客运站加强检疫措施，对来往旅客严格把关。今晨来自加拿大的班机XX234上有两名乘客出现疑似人类猪流感病症，被送往指定医院隔离观察，附近的乘客也被一同带回观察。防疫部门提醒市民，出现发热等呼吸道病症应避免出行，体弱人士也应尽量减少外出次数……”

怎么会这样……？！阳……你不能出事啊！白朗盯着新闻画面，可新闻片段十分短，高阳的身影一闪而过，让他无从确认。抖着手翻出手机，这是确认的唯一途径。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

白朗发疯似的不停拨打高阳的手机，完全没理会被调大的音量吵醒大哭的儿子。这样的结果让白朗前所未有的心慌，比孩子流掉还来得不知所措。怎么办？该怎么办？！白朗不停地问自己，他不能没了高阳，七七也不能没了爸爸，这个家都需要高阳，一想到可能的结果，胸口就压得喘不过起来。

抓起外套，白朗就往门口冲，一想又折回来，抱上儿子又跑出去，到了门口，再想之下，还是停下了动作。颓然地靠在床上，小腹阵阵抽痛，泪水止不住地滑落下来。他什么都不能做……不能让七七去冒险，更不能撇下他，带着肚子里还不安稳的孩子去冒险，他能做的，只有等。这种无力感让人恐惧，白朗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恨不得就此昏睡，醒来后高阳好好的抱着七七在一旁候着自己。

手机终于响了起来，白朗本来就我在手里，这下根本没去看是谁来的电话，直接按下了接听。

“朗朗？喂喂？是朗朗吗？”

电话接通了，高阳却一直没听到回应，白朗按下了接听键，却说不出话来，他害怕，害怕等来的不是高阳的电话，而是不好的消息。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时，已经哽咽得说不声，眼泪哗啦啦的流下来。

“朗朗，你知道了？”隐约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抽噎的声音，高阳知道白朗肯定吓坏了，“朗朗你听我说，我没事，我都好好的，有病症的不是我，是前排的两夫妻，要我们留下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刚才都检查过了，一切正常，只不过要在这里多呆一个星期罢了，所以朗朗你真的不用担心，知道吗？”

“真的……吗？”知道高阳没事，白朗安心一些，但是他也知道被隔离的意义，病毒，是有潜伏期的，而且，这一个星期，孩子的事怎么办？要告诉他吗？可回不来的话，高阳就只能在医院干着急，“我想你了……”最后还是不想让高阳担心，没有提到孩子的事。

“我也是！很想你，还有七七，我现在最想的就是能抱抱你和孩子，所以我一定会完好无损地离开这里的！那小子咋样了？有闹吗？有好好吃东西吗？有什么缺的可以告诉我，我在网上订了送去，你们都不要随便出门了知道吗？”

“嗯，七七很好，一直都很乖，东西也有好好的吃，你放心吧，我多带一个星期没问题的，你别担心家里。”

“那就好……辛苦了朗朗。乖，别哭了，笑一笑。”

“呵……我笑了你也看不到啊。”

“我每天都会开视频检查你的，别想逃！”

“嗯，我不逃，你也别逃。”

“朗朗，等我一定会很快回到你身边的！”

“嗯！”

“好了，护士在盯着我了，晚上见。”

“好。”

挂了电话，白朗还是止不住哭泣，不能说出来！不能说……这个关键时期，不能再让高阳担心。宝宝对不起，你要自己坚强一些，爸爸现在被困在医院了，你一定要撑下去，才能见到爸爸，知道吗？白朗轻轻抚着稍硬的小腹，对里面的孩子说着，也是跟自己说加油，你可以的！当了爹地要有担当，高阳不在，自己也要把家撑起来！

高阳知道白朗只是在忍，不想让自己太担心，但声音早就哑了，骗不了谁，高阳现在被困在医院里，能做的也只有言语上的安慰罢了，再担心再心疼也不能跑回家，万一真的这么不幸，更不能传染到他们了，他现在只能专心休息，保持身体健康，才可以早点回到家里。

给自己灌了点果汁，白朗开始伺候儿子，从昨晚开始七七就没受到好好的照顾，这下哭闹不休，十分可怜，白朗吃力地抱起儿子，护着肚子喂奶，整个人昏昏沉沉，体力比昨天更差了，可日子还长着呢，要提起精神来！白朗不时地提醒自己，可还是禁不住昏睡过去，然后被连绵的孕吐弄醒。中午，白朗叫餐厅送来清淡的粥，可高级的餐厅往往做不好家常菜，精致的粥品放在眼前，浓郁的香味却熏得白朗直吐，捏着鼻子勉强灌了几口，最终还是难逃一劫。白朗虽然怀过孩子，可怀着七七的时候，孕吐远没有现在这般凶狠，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从没有过的狼狈都在这几天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外面传来依依呀呀的声音，看来七七已经醒了，白朗叹了口气，收拾好自己开门出去看儿子。

“七七！！”门一开，白朗就看见七七已经翻过身来，爬到了床边，一只小手已经悬空，小肥腿也蹬着向前迈进，眼看就要摔下床来。白朗吓得心脏几乎停止跳动，飞一般地冲了过去，一手将儿子捞在怀里。

“啊呃——”

白朗几乎是不顾一切地冲到床边，只想着护着儿子，也没顾忌自己的身体，失了平衡，直直撞到一旁的桌子，虽然侧了一下身子，但整个后背依然毫无遮挡地撞到了桌子，桌上还热着的粥随之打翻，洒落在背上。

38

“咯咯咯！”突然而来的大翻转让小七七先是楞了一楞，惊险过后才发现十分好玩，于是高兴得咯咯大笑。可抱着他的白朗就不同了，刚才那一下猛烈的撞击正正打在腰上，现在肚子疼得绞成一团，还伴着针扎似的刺痛，热粥洒满了脊背，火辣辣地刺激着神经。

如果高阳在，肯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至少，在摔倒烫伤之后，高阳会心疼地把自己抱起来，检查伤势，上药，安抚，忙前忙后，十分殷勤。可现在，几种痛楚一下子涌现，白朗还保持着跌落时的姿势无法动弹，脸色苍白，不断冒着冷汗。

“呀啊~呀~”怀里的七七手舞足蹈，要爹！再给他转圈圈，可白朗还哪里有力气去管他，全力去抵御疼痛的他早就无法动弹，泪珠又一次滚落。不知道是不是孕期心理脆弱，白朗也数不清这几天来，自己流了多少眼泪了，可每次就这么情不自禁地想哭。

不知过了多久，七七哭着闹着也累了，慢慢睡着，白朗浑身湿透，已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粥水，衣服粘在身上，混了冷风让人冷得发抖。腹痛缓和了一些，白朗才小心地从地上爬起，检查了一下七七有没有伤着，然后才进浴室清理。

“嘶——”后背被烫红了一大片，还起来几个水泡，脱掉衣服时也带着刺痛。拿了毛巾冷敷，一来是上药不方便，二来是担心药会影响孩子，白朗抖着敷了一会儿就穿上衣服。高阳说晚上会开视频，估计时间也差不多了，看看自己苍白的脸色和乱蓬蓬的头发，就差胡渣了，不过这下都长不出来了。白朗梳洗了一下，狠拍了几下脸颊，总算有回一点血色。

屏幕上的高阳也略显憔悴，只是仪表还算清爽干净。看到多日不见，现在最想依赖的人，白朗觉得自己情绪又开始不稳，多想告诉他自己的情况，可是明知道高阳现在不能回来，告诉他又能怎样？忍心让他在医院还要跟自己一起煎熬么？白朗避重就轻，除了撒娇的抱怨两句，其余的都被掩藏过去。

……

“七七乖吗？”

“他啊，可调皮了！性子都不知道跟了谁，一天到晚不消停，不过我还是有方法治他的！哈哈！”

“是吗？什么妙招呀？说来听听。”

“这是私藏的，不能说！”

“呵呵，想不到朗朗还有不可告人的绝活啊，好吧，保密。那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当然有啦……哎哟！坏七七！我先去忙了，阳你好好休息，一定要好好的回到家里。”

“嗯！我一定会没事的，不要担心。你去忙吧，七七尿尿了吧，真是不乖！你也要好好休息，我刚才没说，感觉你都瘦多了，等我回家，已经要看你胖回来！”

“嗯！”

刚点了头白朗就一手按下屏幕，一手捂着嘴巴试图止住恶心。无辜的七七看着爸爸一下子不见了，立刻哇哇地哭起来，要是知道爹地冤枉了自己尿尿，估计会哭得更狠。只是白朗根本没精力管哭闹的儿子，撑起身子就冲着洗手池干呕。之前他装出一副活泼精神的样子已是极限，聊了一会看着屏幕就开始烦恶心，在高阳提到吃饭的时候，白朗再也受不了，勉强压下，撒谎道别，咬紧牙关忍到最后。

白朗一整天只喝了点果汁，连喝水都觉得是负担，所以他只是一味的干呕，没有呕出什么，没几下已经发昏，身体无力地顺着洗手台下滑，瘫坐在地上，还有七天，自己真的能坚持到高阳回来吗？

白朗翻了一下家里保胎的药物，还有一点，也吃了可以缓解孕吐的维生素，希望可以压制一下，跟高阳视频了三天，他就无法再坚持了。

给七七洗澡的时候，水凉了，加了一次，可七七玩得欢，拨着水里的小鸭子不肯起来。

“七七乖，小鸭子要上岸了哦，咱们去床上再玩。”

“呀呀~”

七七果然被小鸭子吸引住，朝床这边看过来，白朗看机会来了，拿了大毛巾将七七抱起裹住。

“呜哇——！”

“呃——啊……”

没想到，离开了水面，七七就不干了，蹬着腿要离开束缚，那狠力的一脚正正落在小腹上，尖锐的疼让白朗差点昏死过去。白朗顿时没了反应，本能地搂住儿子，可这样的禁锢却让孩子更加挣扎，最后白朗也顾不了这些，直接倒在床上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