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婚姻(生子)上——墨玉飞蝗
墨玉飞蝗  发于:2013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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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南眼前一黑,“你说什么?!”

叶廷的银眸一闪,冷冰冰地说:“还用考虑吗?告诉医生,当然是保孩子。”

朱南诧异地说不出话来,回头看着母亲,她何时变得如此……冷酷无情?

护士左右看看,没听到反对,便转身进了产房。朱南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追过去,却已迟了。他疯狂地将产房门拍得啪啪直响,大喊:“我要简宁我不要孩子!你们救简宁!救他!我要他活着!”

那扇门将两人隔开,仿佛隔绝了生与死。满头大汗意识涣散的简宁在嘶喊与挣扎中,隐约听到护士说:“保孩子。”

他浑身一震,顿时清醒,保孩子?什么意思?

然而接下来医生的一句确认让他彻底坠入深渊。

医生问:“保孩子?是家属亲口说的吗?”

护士肯定地说:“是的,家属亲口对我说,保孩子。”

保孩子……

朱南亲口说,保孩子。

那一刻,简宁只感觉到一团巨大的黑影朝他压下来,很绝望、很沉重。

朱南彻底崩溃,身体擦着门板滑下,跪在地上。

叶廷眉头皱起,看着朱南的摸样,也很心痛。她不理解朱南为什么会因为一个简宁变成这样。同住的这几个月,她真的看不出简宁哪里爱朱南,全是朱南子一味付出,他怎么……这么傻。

朱南时不时砸门,大叫着简宁简宁,最后大概是没力气了,便跪在那里不动。

他害怕极了,就在刚才听到简宁也许会死的时候。

十五岁时父亲的死给他的感觉是浓重的悲伤和遗憾,但一想到简宁马上也会死,他就浑身每一个毛孔都透着深深的恐惧。他不能接受简宁就此消失于世界上永远不再出现,坚决不能!

过了许久,钟声响起,朱南翻腕看表,夜里十二点,是真灵一族灵力最弱的时候。

手机一直在响,这会儿他冷静多了,接起电话“嗯”了几声,然后说马上就到。

起身去洗手间冲了头和脸,他回来站在叶廷背后,压力袭来,叶廷不由地一震。

“妈,我这就去做我该做的事。”

叶廷沉默不语,朱南又道:“妈,简宁必须活着。”

他扭身走了,皮鞋踩在地面上发出声声轻响,叶廷第一次意识到,她似乎管不了这个儿子了。

第二天快中午朱南才忙完,一身疲惫,眼下挂着重重的黑眼圈。

打电话给叶廷,他哑着嗓子问:“妈,简宁呢?”

“孩子生下来了,他现在在加护病房。”

“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朱南沉默,感觉整颗心一点点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整个晚上,他拼命做事,拼命暂时将简宁放在一边,他只求事情赶紧尘埃落定,他只求这个时候,能静下心来问一问简宁。

“孩子在育婴室,你去看看吧。”

“知道了。”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大体都结束了,现在我暂代家主行使权力,等可仪葬礼结束,就举行继任仪式。”

“这段时间尤为关键……”

“我明白,”朱南打断母亲的话,“这段时间,我还有许多私人的事情要了结。”

挂了电话,朱南又用冷水冲了把脸,开车前往医院。

加护病房的病人不允许探视,问医生护士,收到的也是些模棱两可的答案。四十八小时观察期,朱南就守在门外,直到医生确定简宁安全,朱南亲眼看过之后,才想起来也该去看看孩子了。

小家伙早产,出生时又受了点儿伤,现在被特殊保护。

出生两天多,总算有亲人来看他了。

很小、很黑、皮肤也很皱,朱南隔着玻璃静静站着,越看越觉得丑。更不明白怎么简宁肚子那么大,生出来的孩子却只这么小一点儿。而且孩子的头发是暗红色的,想必眼睛也是,一眼就能看出跟他不同。这是因为,孩子身上也流着简宁的血,便带上了他的印记。

他听说父亲见到新生儿子都会很激动,甚至会哭,可他为什么不呢?

为什么他不仅不欣喜若狂,反而这么痛苦、这么难过?

第四十五章:终极清醒

每次大事件、大吵闹之后,朱南都会见识到一个新的简宁,上次是冷暴力,这次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他醒来后什么都没问,乖乖检查、乖乖打针、乖乖吃饭、乖乖休息,情绪稳定,非常配合。

朱南忙得焦头烂额,每天只来医院两个小时。简宁这摸样让他心乱如麻,他很想跟简宁好好解释一下,但又非常害怕开口。

诸如“饿不饿”、“哪里不舒服”之类的问题简宁都好好回答,看来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了,但他知道,这是更深的绝望。能想象吗?几天来,简宁甚至没问过一句孩子怎么样了。

那是事发一周后的中午,简宁靠在病床上吃饭,朱南坐在一旁端着饭盒,心不在焉。

简宁很快吃完了,漠然的目光盯着朱南,“我们谈谈吧。”

一股极其不好的预感袭来,朱南几乎立刻就双手发抖,甚至不敢直视简宁的目光。

“能不能先别说?什么都别说,至少过一段时间再……”

简宁叹了口气,“你以为不说,就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朱南一怔,把饭盒放下,眼神有些犹豫,“简宁,我知道你很恨我、怪我,但我请求你,稍微站在我的立场上想一下。从我父亲开始,背负了那么多年的责任和压力,终于等到今天这个机会。这是仅有的、唯一的机会,只要我行动慢一丁点儿就不是我的了,所以我真的……不能迟疑,不能心软,更不能放弃。我对不起你,整件事里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求求你,再理解我一次、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能让朱南说出“求求你”,简宁知道他真的很重视自己,然而此时此刻他只要看见朱南,就会回想起可仪临终前的情景,那片笼罩在心头的阴云,恐怕这辈子都无法散去。

“朱南,你看我现在像是恨你、怪你的样子吗?”

朱南抬头对上简宁的眼,他愣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发觉,简宁的眼眸黑白分明,清澈而明亮,比他那双复杂的、深邃的、浑浊的所谓贵族的眼睛漂亮多了。

简宁道:“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心里的结究竟是什么,是因为你对我做了什么、做错了什么吗?最后我想明白了,答案并非如此。我的结,从跟你结婚、走入贵族圈子,甚至是从我认识你那天起就存在了。你所做的一切,在你们的观念、领域中都是对的,换做别人,可能手段比你更多更狠,你们早已见怪不怪。而我却因为没经历过,所以反应比较大,对不起。”

朱南茫然,简宁居然跟他说对不起?!

“如果是个聪明点儿、灵活点儿的人,他跟你在一起,可能慢慢就接受、适应。但我不行,我很笨、很固执,我……就像你说的,是个愣头青,我想了这么久却一点儿都想不通,我无法跨越那些障碍,我……不能再跟你继续下去了。”

朱南心中猛地一缩,痛得几乎落下泪来。

简宁再次解释道:“我试过接受,但是不行。”

“那……”朱南声音颤抖,“能不能再试试?这才一个礼拜,或者时间再久一点儿,就好了呢?”

朱南也觉得这么说很不要脸,可为了留住简宁,他什么都不顾了。

简宁摇摇头,“你还想继续折磨我吗?真的不行了。”

朱南讶然,简宁为他付出过,他很高兴、很感动,然而结果却让人痛彻心扉。

“我们离婚吧,我说真的。”

简宁淡淡开口,一瞬间朱南就懵了,那句话反反复复,声音很不真实,像在梦里。朱南开始头痛头晕,近在咫尺的简宁也变得模糊起来。

“不要这么快就判我死刑,再等等,再考虑考虑好吗?”

简宁摇头,“我们真的不适合在一起,勉强在一起,也会痛苦不断。这种情况以后更会不停地出现,有意义吗?”他仰头叹了口气,“早知道那次就该坚决离婚……”

“简宁……”朱南手足无措,真得快哭了,“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也有过许多快乐的日子,你难道没有一点儿留恋?还有孩子,你都不为孩子想想吗?”

“我们从认识到现在也就一年半的时间,能有多深的感情?至于孩子……我始终觉得,两个爸爸一个是贵族一个是平民,他会很尴尬的。现在这个问题也能解决,就最好了。”

“一年半能有多深的感情?简宁,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朱南彻底不淡定了,“你是故意这么说还是真这么想的?利用了你还想让你原谅,我知道我很贪心,可是你、你……你也得就事论事,不能张开嘴就胡说,否定我们的一切啊!”

简宁低头沉默不语,朱南吸了口气,“我对你如何你很清楚,我是个怎样的人你也知道,你觉得我会不顾你的安危把你推进火坑里吗?如果没有百分之百的信心,我绝对不会那么做。”朱南语气笃定,“可仪的事对你打击很大,可是她去世了,总有一个人要站出来,那个人不是我就是朱林,如果是朱林,那紧接着我们就都完蛋了,你希望是这样的结果吗?”

“你想想,玫瑰令是可仪亲手交给你的,她什么都明白,她是自愿的。人和人交往靠的是感情,你为她付出的感情是假的吗?她那么大个人难道连这都分不出吗?我真觉得自己不如她,如果你能像对她那样对我,让我死我也愿意。”

朱南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简宁叹口气道:“我刚才已经说了,我不怪你、更不恨你,我也能理解你的所作所为,这跟离婚根本没关系,我理解,并不代表我能接受。”

简宁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我要跟你离婚,我决定了,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改变。”

“简宁你……”朱南气得七窍生烟,在病房里来回转圈圈,最后急了,就口不择言,“你决定了一定要跟我离婚?”

简宁点点头,“嗯。”

朱南双手叉腰眯起红眸,静了片刻,突然赌气往床脚一坐,背对简宁愤愤地说:“那你先还钱。”

简宁眉毛一抽,彻底无语。

“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还不清就别想离婚。”

简宁一脸黑线,朱南现在完全是小孩子输了游戏就耍赖的做法。

“朱南,”简宁淡淡地开口,“那些钱我无论如何是还不起了,我能还的,只有我的命。”

朱南顿时汗毛倒竖,回头惊恐地看着他。

“只要你答应我,不为难我父亲和弟弟,我这就把命还给你。”

“简宁!”朱南大吼一声站起来,瞪着眼睛看着一脸平静的简宁,“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你不懂我的意思吗?我们不能离婚、不能离婚!”

朱南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可简宁却丝毫不受影响。

“我们为什么不能离婚?这个世界上任何两个人都能在一起,任何在一起的两个人也都能分开。我们主观上不认同,客观上也有很多限制条件,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还要苦苦坚持,更何况我根本不想坚持。朱南,我们一开始就不应该在一起,错了这么久,该清醒了。”

朱南呆滞地跟简宁对望,他想看到他的迟疑和不舍,然而现实很残酷,简宁那双清澈漂亮的黑眸中,只有坦然和坚定。

朱南麻木了,这一刻才明白,为了实现家族的理想,为了成为整个朱家的主人,为了登上帝国权力的最高点,他究竟付出了什么。

看一个人是否真心实意,必须看他的眼睛,简宁的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离婚,那就去死,这种觉悟太可怕了。

两人茫然相望,终于不知道还能再解释什么、再挽回什么。

简宁看看表,说:“你该走了。”

朱南一愣,简宁说:“平常中午都是这个时候走,最近很忙吧?别耽误了。”

朱南低下头坐在一边,很委屈,很凄凉。

呆呆地又坐了十来分钟,他疲惫了叹口气,跟简宁说要走了。简宁说好,看着他的摸样和他走出去的身影,觉得他似乎……也已经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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