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婚姻(生子)上——墨玉飞蝗
墨玉飞蝗  发于:2013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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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南满头大汗,心中狂跳不止,最后追到一个小巷尽头,他停下脚步,听到那里有人粗粗喘息。

背光原因他什么都看不到,隐约可见一团黑影,他竟然有些害怕,不敢走上去。

“简宁,是不是你?”他试探着问,“你现在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吧?”

巷子尽头有些细微响动,但没人说话。

“我错了,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跑了那么久,一定不舒服吧?先出来,至少为了孩子。”

里面仍是沉默,朱南试着往前走了一步,“那我进去,我进去好不好?”

“你别过来!”简宁凄声嘶喊。

朱南一震,站住,吸了口气道:“可是你马上就要生了,这样跑出来很危险的,你和孩子可能会出事,我们去医院看看,然后再说别的事,好不好?”

“我不要!你别过来!否则我立刻撞墙!”

“好我不过去,你冷静一点儿。那告诉我你现在怎么样了好吗?我很担心。”

简宁窝在墙根下,抱着紧缩发硬的肚子,咬牙忍着痛。他浑身是汗,浑身发抖,更有滚滚热流不断顺着大腿流下。“你先告诉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否则我就是死了也不出去!”

朱南劝道:“别任性,你的身体要紧。”

“别废话!我最后一遍告诉你,如果你不说,或者说得不全,我绝对不会活着走出去!”

“简宁你……”朱南的心仿佛插进了千把利刃,顿了顿,最后他盲目地看着小巷深处的漆黑,“好,我说,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第四十三章:深巷对质

“朱家分家与宗家的斗争从我小时候起就开始了,虽然十个分家都有野心,但唯独实力排在前三的家族才有希望,尤以朱林的呼声最高。我的家族……常年保持观望收缩的态势,不张扬、不树敌,但私下的行动不少。”

墙角的简宁只穿着一件睡袍,身上因为疼痛而冒汗,风再一吹,时冷时热,他想蜷成一团取暖,却因为肚子的阻碍无法成功。往身下一摸,手掌上立刻一片血迹。

“可仪继任是推倒宗家的最佳时机,你第一次见朱林的时候,他正在威逼利诱我帮他,我同意了——当然,是假意同意。我与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表面合作、实则分化,相互进行间谍与反间谍的斗争。我帮他联络拉拢其他分家与宗家家臣的同时,暗中破坏,再一点点培植自己的势力,既劳心又劳力,那段日子……真的苦不堪言。”

朱南本想说还好有你陪我,但简宁大概不愿意听。

简宁双手紧攥着睡袍,他好痛,可必须忍着不发出声音。

“朱林最开始只是利用你对付我,我不知道他后来怎么就真的……对你产生了兴趣。正好当时我故意露出马脚,让他抓住把柄。他逼我带你去见他,我故作犹豫,然后照办了——就是咱们去他家的那次——那以后,他更加确信我是真的走投无路,必须倚靠他,所以更加大胆。可仪去世,我让人漏了一点儿风声出来,各个分家立刻展开行动,草木皆兵。朱林准备联合我的力量直接攻入宗家,这个时候,他就更需要我对他言听计从,所以……”

“所以他用我牵制你?”简宁声音颤抖。

朱南心里一紧,“是,他说如果我诚心帮他,事成后他会还给我一个完好无损的人,也会给我的家族分下应得利益,如果我耍花招……”

“……怎么样?”简宁紧紧咬牙,痛楚让他眼前发昏。

“他说会让你生不如死,让我后悔终生。”

巷子里死一般的沉寂,朱南顿了顿,提高声音道:“但是简宁,我不是真的因为他的话就那样对你,我是故意答应他,趁机打个时间差,我就能顺利控制局面,然后回来救你!我计算过无数遍,我确定我一定会赢,我确定我来得及,你一定不会出事!”

巷子尽头,简宁冷笑一声。

朱南心中一痛,嘴里发苦,“我知道我这么做很混蛋,很不应该,我对不起你,但是我……”

简宁低声道:“朱林有句话说得对,你的家族永远比我重要。”

“简宁……”

“你永远都那么自以为是,”简宁的声音缓慢而冰冷,“你有信心绝对不会出事?你是神吗?你不懂一秒钟的不同足矣造成命运的转变吗?你知不知道,当时我已经有了自杀的自觉。”

朱南浑身一震,难过地简直要哭出来。

简宁双手抱紧肚子,痛得浑身发抖。一秒钟的不同足矣造成命运的转变,那天在街上,他稍微走慢一点儿或快一点儿,就不会遇上朱南,那之后所有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他好后悔……他好恨。

“还有其他呢?关于可仪的事,那个玫瑰头饰究竟是什么东西?”

朱南一怔,如果说前面的事他还有的辩解,但接下来要说的,的确实实在在地伤害了简宁。

“谁都没想到,身为平民的你,居然能成为可仪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很明显,这能给我带来极大的方便和好处。”

简宁一愣,朱南……究竟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利用他了?

“你跟她无话不谈,这使我能第一时间得到宗家和可仪的确切信息。尤其是可仪发病后的那段时间,那些极为重要的情报,使我的行动远远快过了其他所有人。”

简宁恍然大悟,难怪朱南不断叮嘱他不能将可仪和宗家的消息说给任何人,但即使这样他都没发觉,他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了朱南。他太迟钝了,或者说……他太信任朱南了。

“那次你从楼梯上摔下来,我知道用以前的方法对付宗家不行,因为你不赞同、你会受伤害你不会原谅我,所以我决定迂回作战。我写信向可仪表明衷心,希望他信任我、重用我,加上你的原因,她终于这么做了。所以我能够自由出入宗家、关键时刻便宜行事,就是那时候,我把很多自己人安排进了宗家。我……其实根本不想害她,只想以和平手段进行演变,但是她突然去世,我必须抓住这个机会,成为家主的同时,一并消灭掉那些不安定力量。”

朱南停下来,巷子里安静得可怕,简宁一定……很难过吧。

“至于玫瑰发饰……”朱南吸了口气,没办法,他不能永远瞒着简宁,早说晚说,总是要说,“那不是贵族女孩的诞生礼,那种东西根本不存在,它其实是……象征朱家家主的徽章。”

简宁大惊,象征朱家家主的徽章?

“因为朱家的族色是火红色,族花是玫瑰,所以它是一朵红玫瑰,名叫玫瑰令,是朱家家主代代相传的东西,其他四大贵族也都有这种东西。它代表家主的军权和行政权力,有了它就能调动宗家亲卫队、限制分家武装,同时具有最高的行政效力。简单说,谁拥有它,谁就是家主。”

简宁听得清楚分明,震惊得不知如何是好。

玫瑰令……谁拥有它谁就是家主……

简宁彻底崩溃了,他脸色发白,嘴唇发抖,“你、你太过分了……你让我做了什么……你让我做了些什么?!”他大声嘶喊,“你居然让我从可仪手里骗出来?!她会怎么想?她会怎么看我?!”

想起可仪当时突变的脸色和眼神,他什么都明白了。

“她一定以为我一直在骗她、利用她,她恨我,她临终前还在恨我!她永远不知道真相、永远不会原谅我!朱南……朱南你太过分了!”简宁哑着嗓子大喊,声音全变了,“你让我跟你一样成为了卑鄙小人!我恨你!你怎么、怎么能这样?!”

简宁粗粗喘气,可无论他再怎么骂,都无法宣泄出心中的痛苦。

朱南改变了他的一切、剥夺了他的一切,连人格尊严都不放过。

除了父亲和弟弟之外,自己最亲、最重视的人,自己却让她……死不瞑目。

虽然他毫不知情、虽然他也是被朱南骗了,但事实就是事实,他不想找借口,他太笨、太傻,他什么都分辨不出,他害了可仪。

什么叫永生的遗憾,他现在终于明白了。

鲜血顺着大腿流下,肚子紧绷,腰间坠涨,然而他已经心如死灰,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简宁!简宁你还好吧?!”

朱南担心地叫他,简宁骂完之后就没动静,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我对不起你,我没想到你到那个时候才……我以为你之前就会问她要,”朱南也开始语无伦次,“可事情也许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你们既然是好朋友,那你的心意和付出她就一定能感觉到!最后她把玫瑰令给你,就说明她都清楚,她不怪你。你别再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了,好吗?”

简宁冷笑,她能懂?她都清楚?放屁吧,那是因为你没看到她最后的眼神,你没听到她最后艰难说着“我明白了”时的绝望……

以自我为中心、完全不考虑别人,朱南你就是这样的人。

简宁后悔极了,他为什么要跟这样一个人结婚、还给他生孩子?!为什么要试着去爱他、依赖他?!就是不久前,他那样关心他、还想对他说我爱你,结果下一秒他就把自己送给了别人!

现在居然还振振有词,好像他做的一切都对,好像是自己不理解他!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简宁已经坐不住了,他窝在地上,不断流泪、拼命摇头。周围都是血,不知流了多久、流了多少。这样会死的吧?孩子也会死?

算了,死就死吧,活着只有痛苦,孩子……不该有那样的父亲。

“简宁,我说完了,你出来好不好?我很担心你。”

“简宁我错了,你要怎么惩罚我都行,只要你先出来……”

“简宁我求你,出来吧……”

简宁一直没反应,朱南慌了,接着就闻到一股异样的味道,他心里一惊,是血腥味!

拔腿冲进小巷尽头,他看着地上的人,大惊失色。

第四十四章:生死抉择

简宁简直是沐浴在血泊里,朱南目瞪口呆,走上去仔细一看,他身上的睡袍一半被鲜血浸泡,一半被汗湿,头发也是湿的,不知究竟出了多少汗,又被风干了多少次。

光脚跑出来,脚板上也满是伤痕和血迹,触目惊心。

抱起他的一刹那,如石头般坚硬的肚腹顶着朱南胸口,朱南大惊。几乎同时,简宁痉挛了一下,清醒过来,皱起眉痛苦地叫。

朱南吓了一跳,腾出一只手轻拍他的脸,“简宁你还好吧?”

备受疼痛折磨,简宁失去理智,双手紧紧抱着肚子,在朱南怀中不断痉挛,失声大叫。

事不宜迟,朱南一边鼓励简宁坚持下去一边抱着他往外跑,黑夜中幽深的小巷弯弯绕绕,他毫无耐性,简直要疯了。简宁一直叫痛,声音凄厉,喊得人头皮发麻。

据朱南了解,生孩子痛虽痛,但应该不至于如此,难道是……

越想越怕,他加快脚步,寂静的夜里,他的喘息和简宁的叫喊伴着呼呼风声,气氛紧张极了。

好容易来到酒店后门,打开车锁,朱南将简宁放在后座上。位置的变动加剧了简宁的痛楚,他声嘶力竭地喊起来:“啊——!呃啊——!痛、好痛——!”

朱南眉头紧蹙,在简宁额上重重印下一吻,握着他的手说:“坚持住简宁!医院很快就到!”

尽可能地加快车速,路上他打电话给医院,报告了简宁的情况,叫他们立刻准备产房,做好一切应急措施。简宁右手握拳,痛苦地压在头顶,时不时狠狠敲几下,恨不得让自己昏过去;左手则抓扯着皮质座椅,指节泛白,力气大得仿佛要插进座椅里。

“简宁再坚持一下!不会有事的!你和宝宝都不会有事!”

“医院马上就到!千万别放弃,要有信心!”

豆大的汗珠从朱南额角落下,尽数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痛。

心里一团火烧,虽说着让简宁镇定,他自己却根本镇定不了,这种急躁的、慌乱的、恐惧的不知如何是好的心情,即使跟朱林对峙、情况最严峻最紧张的时候,都未曾出现过。

简宁痛得头快炸了,耳边嗡嗡轰鸣,朱南的大声鼓励在他听来声音小得仿佛猫叫,更别说现在只要听到朱南的声音想到朱南的脸,他就愤怒地想要撞墙。

前所未有的痛,上课看视频也好、现场观摩也好,他从没见过哪个产夫痛得像他这样。

大叫和胡乱扭动身体是面对极痛的本能反应,除了这些,他什么都做不了。

正常产程出了问题,简宁猜想,应该跟上次从楼梯上摔下来的症状差不多,肯定是孕囊受损,内部出血,胎儿反而在这时候急着出来,情况就更糟了。

事实证明简宁猜得不错,进产房检查后,医生做出了同样的诊断。

问题在于,因为意外撞击和情绪激动导致产程加快,胎儿此时已下降至产口处,必须想办法以自然分娩方式帮助胎儿尽快脱离体外,而产夫腹腔大量出血,孕囊破裂,也急需开刀动手术,哪个环节都不能落后,同时进行的话,又很容易出问题……

医生护士面面相觑,这太不好办了。

简宁浑身瘫软、劲儿也没了,叫声更显沙哑痛苦。医生做了些紧急处理,示意护士过来,“待会儿跟家属说,得先做好心理准备。”护士点点头,忍不住同情地看了简宁一眼。

此时朱南正心乱如麻地守在产房外,没过多久,叶廷来了。

“你怎么在这儿?外面情况紧急,你还不去盯着?”

朱南回头一看,叶廷一如既往地面冷如霜。

“简宁有危险,我不能离开。”

看到儿子满头大汗,一身疲惫疲惫,叶廷又心疼又震惊。然而当她发现这都是简宁引起的,又听到朱南再次因为简宁不顾大局时,便更加动怒。

“多年来的艰辛只为了今天,你居然说你不能离开?小心胜利果实落入别人手中!”

“不会的,”朱南敷衍地摇摇头,“我都布置好了,没事。”

“小南!”叶廷更气,“你太任性了!一个简宁居然把你搞成这样!早知如此,我绝对不允许你们结婚!”叶廷吸了口气,秀眉挑起,“现在立刻离开这里!去做你该做的事!”

“妈!”朱南回头大吼,“不允许我们结婚?难道你没看到,我们之所以能赢得这么顺利,简宁起了很大的作用吗?!要不是他跟可仪……”

“那是你们的事,你的决定,”叶廷冷声道,“在我眼里,功过从来不能相抵。再者,既然你认为简宁有功,就更应该将来之不易的胜利牢牢握在手中,才对得起他的付出。小南,去吧,”她上前一步,“朱林的势力已经被消灭了大半,现在大家正等着你出面主持大局。”

朱南有些动摇,犹犹豫豫道:“可是……我不能现在走,我不能离开简宁。”

此时产房门突然打开,护士跑过来一摘口罩,露出满脸大汗和急切的神情。

“夫人、少爷,情况不妙,产夫和胎儿……恐怕只能保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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