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嘴鹤与呆头鹅——鹔鹴
鹔鹴  发于:2013年1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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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岫羲已经快忍不住大笑出来:“买通,可以有很多种方法。比如……”

“比如?!”

“比如把自己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亮给一个本来就是细作的人看,然后进行挑拨。”

冉秋猛地松了口气:“那是我送他的……”

“不敢把玉玺切下来做成扳指送给他,所以把自己身上最贵重的玉观音给他了?”穆岫羲盯着冉秋的脸。

冉秋叹了口气,有些狼狈地:“我们还是谈别的事吧。”

73.家养小孩

“什么事情?”穆岫羲莫名有了些拉家常的感觉,“比如……你的毒药让我差点丧命?”

“……也只是差点而已。如果贺无伦因为心中的疑虑而不为你解毒,我的手下会先杀了他或者引开他们。”

“那还真是想得周到啊。”

“……”冉秋忽然想起常叔之前的报告和卞城说的话,深感方才果然失言。穆岫羲和贺无伦……梅鹤山庄。当年他们还未参与进这件事情,也不知是敌是友。

不过,就当年的政局而言,与北边的贺家有所牵扯的……是皇爷爷吧。

他一愣,随即嗤笑。让那段日子和那小孩儿逗的,现在先想起来的不是龙阳之好断袖之癖,反而去顾虑已经埋没很久的政局。

穆岫羲道:“贺无伦跟我说,你把他弟弟给拐走了?”

“……”冉秋黑线。他很快反应过来:“他弟弟是很久以前丢了的。我从一个人贩子手里买下来,然后把他辛苦养大的……”他忽然住嘴,却来不及了。

穆岫羲自言自语:“百忙之中还抽出时间去养小孩?”

冉秋沉默。本来买下那个孩子就是因为想起了自己逃亡的时候穆岫羲的可怜样,没想到后来……会弄成这种关系。只是这次前路多艰,生死未卜,危险连自己也不能预料,这才千方百计从那孩子嘴里抠出了当年的记忆,寻到了梅鹤山庄这一条线,又将他迷昏了送回去……只留下自己随身佩戴的玉观音。

应该说那孩子虽是武功不俗,却因为总待在自己身边,没有单独执行过任务,导致现在想问题……有些幼稚。比如,行刺他的一母的胞兄贺无伦。

“贺无伦现在可是头疼得厉害。不管什么人三天两头接到自己庄子里什么东西被毁了被砸了的消息,都会烦躁的。你就不怕……”

冉秋按了按头顶上隐隐跳痛的地方。虽然贺无伦是那孩子的胞兄,却毕竟是同母异父,况且从小也没在一起生活过多久,万一到时候被惹怒了……

穆岫羲看着他头疼的样子暗自偷笑。要是贺无伦对这个弟弟没什么耐性,早就把他赶出贺府送回景平门了。不过他还是绷着脸道:“谁知道他留着那个孩子干什么?”

本来他还想再逗逗冉秋,没想到无论是印象中总是平静稳重的他拍案而起,向门外跃去。穆岫羲看着眼前那杯凉到了可以喝的茶,忽然大笑起来。

只过了一刹。冉秋重新回到房间里,看着拍桌大笑的穆岫羲。两人都默了一阵,洒然而笑。以前那些时光好像终究是回不来了,无论是在拘谨方正勾心斗角的皇宫,还是在云岫山庄静谧如水的日子。

不过,两兄弟还在,就够了。

两人商量了一阵近来发生的事情,互相通晓了应对之策,掌灯时分才一前一后来到贺无伦他们呆着的房间。看着穆岫羲的眼神和空空如也的饭桌,冉秋手掩着鼻子咳嗽了一声:“最近景平门中人手太少,没有会做饭的。”

“……今晚我正好想与从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景平门主说些话,不如大家就都不吃了吧?”贺无伦看着把弟弟“拐走”的人。

长得不错,和穆岫羲有五分相似,只是更为硬朗,比弟弟所形容要差……三分。……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冉秋没有搭茬。这个贺无伦估计和他一样,觉得对方不顺眼很久了。何况他敢软禁冉涛,真是……“早知贺庄主会囚禁我的属下,我绝不会将他放回梅鹤山庄。”

“至少安全,”贺无伦抬头,“幼弟如今在梅鹤山庄锦衣玉食,毫发无伤,比在景平门风餐露宿日夜提心吊胆两手染血,有时候连个厨子都找不到不知好了多少倍。”

冉秋:“……令弟从未风餐露宿提心吊胆……两手染血。”虽然景平门中的杀手对他都比较忠诚,为了两人的安全,冉涛的饭还是他亲自动手。未防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他也从不让冉涛出外执行什么任务,连处决叛徒和冒充景平门中人时都会把冉涛带上。

贺无伦不禁讶然挑眉。他原先以为弟弟对景平门主是孺慕之情,现在看来……不是这么简单。回想卞城以他对穆岫羲的类比,他猛然发现……好像,贺家要绝后?!

他心情复杂地看着冉秋。直到饭菜热腾腾地被端上桌,他才发现,自己想的是——

如果自己不同意放胞弟出来,和冉秋“团聚”,恐怕穆岫羲就……会和冉秋一起走?!

他今天晚上的心情经历了第二次汹涌的波澜。

当然,这汹涌的波澜是没什么人可以看见的。他有些苦恼地回想起把弟弟接回来后的几个月。梅鹤山庄从来没这么鸡飞狗跳过!弟弟那性子根本不是一个杀手应该有的。如果在景平门,能够把他宠成这个样子的人,非冉秋莫属。

他奇异地动了动心思。一条完全不同于这几个月的线渐渐清晰起来。

难道穆岫羲和冉秋的软肋在这里?

74.软肋在哪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饭桌上的氛围有些沉凝。面前没有酒,连茶水都没有,白色的杯子里是没有任何颜色的茶——因为杀手第一眼判断毒药,就是通过颜色。

穆岫羲敛容。说自己的日子过得不好,他的日子恐怕更艰难十倍。

几个各怀心思的人总算还有共同的话题。撤去饭菜后,冉秋摒退左右,对贺无伦等人道:“诸位千里迢迢前来,景平门招待不周。多有不到之处,还请各位见谅。”

除了穆岫羲、周津、武弦和卞城,一行人都想起武林大会上重重叠叠的阴谋诡计血雨腥风。若是景平门招待周到,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要被胡乱塞在哪具棺材里长眠。

冉秋这么些年的脸皮也不是白练的。他先举杯以水代酒喝了一口,才慢悠悠道:“不过,这个当口,我也不瞒各位。景平门分不出多余的人手招待。”

“他们去了哪里?”海东歆、武弦、连贺有常都坐直了身体。他们不知道景平门主具体的计划,不过和贺无伦穆岫羲接触的这些日子以来,对景平门的前因后果也有了不少的猜测。如果蹚进了浑水就出不去,那还不如下塘看看,泥里面有没有自己要抓的泥鳅。

不过此时最为疑惑的海东歆没有开口。他不是姜辛迟,对关乎武林的所有事情都要打听清楚。只要与衡山派的利益没有太大的关系,他可以视而不见。

然而冉秋接下来的这句话几乎让所有人都变了颜色。

“他们现在在京城,”冉秋吹凉了杯子里的茶水,“最得力的那一位……应该在御膳房偷吃东西吧。”

卞城是唯一神情没有改变的人:“职位?”

“……打下手的。”冉秋毫无被拆穿的尴尬之意,“毕竟他们前三天才齐聚到天子脚下。如果他们愿意,随时可以扮成别人的样子,混进禁军之中,或是……变成御膳的总厨。”

话说到这个地步,没人可以继续装傻。冉秋的目标,直指现在还安坐于皇城之中的那位。

“有几成把握?”贺无伦开口,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一成。”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一下,不知是该为只有一成把握皱眉,还是该为竟能有一成把握惊诧。

满屋里只有贺无伦还瞪着他。

“不过把握不只在他那里,”冉秋微微一笑,“所以加起来的把握……有六成。”

这也不算多。不过无论如何都能让摇摆不定的墙头草看清自己的立场——无论是朝堂中的,还是江湖里的,甚或……在座各位。

冉秋不轻不重地又往火里添了些干木材:“若是贺庄主能助我一臂之力,那么……十成。”他看着贺无伦的眼睛。这是纯粹的黑色……自五胡乱华之后就少见了。这双眼睛里面的情绪被很好地隐藏起来,可能只有戳中他软肋的时候才能看到些许变化。

不被伪装的变化。

但竟然不是他名义上请他助一臂之力,实在却要他联络他小姑姑的现在。

贺无伦沉默了半晌,忽然道:“贺某与冉门主有些事情要谈,烦请各位先行休息。”

剩下的人十分有眼色地退了出去,冉秋吩咐一个下人把他们领到别的院落里歇息。贺无伦这才转身道:“贺某有三问还请冉门主如实回答。”

他不等冉秋说话,便张口问道:“一,门主私下可与贺某的姑姑有联络?”

“有。”

“二,门主对今上和郕王究竟是何打算?”

“杀,用。”

“三,门主对在下的幼弟究竟是什么关系!”

冉秋沉默了。他看着贺无伦的神色,有些好笑:“最后一个问题,你问得倒是像个哥哥。你这些年四处找寻幼弟,我也知道。不过……就凭冉涛在梅鹤山庄呆着的那几个月,你觉得你心里没有答案么?”

“冉门主用了什么伎俩?”贺无伦着实有些恼怒。冉涛回到梅鹤山庄先是大打大闹,后是沉默,再后竟然诱使埋在梅鹤山庄的细作来暗杀自己!即便这些年他们没有再见,没有深厚的兄弟情,他毕竟是他血脉相通的大哥,却竟如此对他!

冉秋道:“我并没有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不过……你可知,他为什么所有手段都用了,就是不用死来威胁你?”

贺无伦沉默。如果冉涛这样做了,这个弟弟就再不是自己可以管得了的。

“因为,他要活着回来见我。”这一瞬间冉秋笑得十分柔和,不是经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的景平门主,甚至不是一身黄袍的王府嫡长世子。

贺无伦忽然动容,然后有些挫败地摇摇手:“算了。等事情结束,我就把他送回来。”

75.易容美人

“慢着,”冉秋按住他,“我还有两件事。”

“门主请讲。”

“一,我要你劝劝你的小姑姑。”

“劝劝?”贺无伦讶然,“不必了,上次小姑姑已经来信,她对现在的皇上没有一丝夫妻之情,出于政局的考量,现在让她的儿子登基是最安全的方法。”

“不,”冉秋摇了摇头,“她对你有所隐瞒。”

“什么?”

“据我所知,她对你所说的,不过是真相的冰山一角。”冉秋坐了下来,“无论贺庄主信不信,你小姑姑的野心,还不只是做一个皇太后。毕竟,她的儿子也不小了,从小读的就是后宫不得干政的帝王之术。一旦皇太后威胁到了他的皇权,母子间关系恶化,你的小姑姑处境也不会好。”

贺无伦目瞪口呆:“不可能!绝不可能!史上除了武瞾,连吕雉都做不了女皇,她怎么可能——”他更想说的是,梅鹤山庄绝对养不出这样的人来。不是因为他家有多么深厚的“天地君亲师”的观念,而是梅鹤山庄的势力有一半就是皇家扶植起来的,绝不可能支持一个已经脱离山庄、冠上夫姓和贵妃身份的女人登上帝位。

“若是她身后有一种势力呢?”冉秋紧紧盯着他,“如果这种势力足以与现在的皇帝抗衡,你觉得她会不会抓住这个机会?”

贺无伦沉默。她会。她一定会。虽然是多年没有相处,他小姑姑字里行间都是傲气与霸道,且高瞻远瞩运筹帷幄,不输任何一个有远大抱负的男子。

可是如果她这么做了,再下一任登基的仍然会是本朝皇帝的儿子,贺家遭受的,便是灭顶之灾……虽然他们到时候可能也不会有后人了,但梅鹤山庄还是要传下去的。

他绝不能容许她为了一己之私覆灭家族。

“她攀上了什么势力?”贺无伦抬起头,看着一脸悠然的冉秋:“究竟是什么势力,让她这么有恃无恐?就不怕被反咬一口?”

“你这么问,不是已经猜到了么?”冉秋低低笑出声来,“除了郕王,到哪里再去找个对她如此痴迷的傻子?”

“对她痴迷?!”贺无伦再一次目瞪口呆。今天晚上受到的刺激太多,让他措手不及。印象中小姑姑并不是有绝顶姿色的美人……虽然她少女时候艳冠群芳,现在却也已经嫁做人妇多年,还有了个十多岁的儿子,样貌该是越来越平凡才对。况且皇上当年也不是在野外遇见她带回宫的,而是小姑姑通过朝中官员入选。否则以她的容貌进得宫去,还不让史官文人整天说她是狐狸精,祸国殃民?

冉秋已经不知是第几次摇头:“易容术。”

“……不可能。她与皇上同床共枕多年,若是戴了面具,进宫不久就会被拆穿的。”

冉秋叹了口气:“没想到贺庄主如此……有趣,”他选了个折中的词,还是忍住没说幼稚,“你小姑姑入选的时候,画像又没有经过郕王的手,况且她那时的身份是京官义女,从未与其他家的谋面,她只要编造一些说辞,再用修饰后的容貌迷惑一番,不把那个蠢人弄得神魂颠倒?”

贺无伦再无话说。这些事情一到京城便知真假。仔细一想,郕王毕竟还是上一代除今上外唯一活下来的皇子,心计不会太浅;如今一直明确表示自己支持一位贵妃的皇子,本来就有古怪。

如果他真的与姑姑有私,那么她夺取皇位真是……

“郕王会不会存着利用的心思?他想自己……”说到一半,贺无伦也没了把握。若是郕王是那种野心勃勃之人,几年前他就可以凭借母妃家的势力与皇上一争高下,而不是仅用这个势力自保。

看着冉秋似笑非笑的神情,贺无伦忽然道:“不对,郕王是先帝所宠幸的贵妃之子,本就对皇上有所不满,现在另一位贵妃是与他正房同出一脉的姐妹……他意图扶植自己的表亲也……可掌控朝政……”他语塞。

若是冉秋所言是真,那么郕王现在与他的正房、与那位贵妃的关系,恐怕真是势同水火……只要那位贵妃不是傻到真以为郕王支持她的儿子。

“我们要怎么办?”贺无伦终于恢复了镇静。冉秋眼中闪过一丝激赏。

“具体方法上路的时候我会跟你们商量。不过,现在,我们来说第二件事。”

贺无伦这才想起来,冉秋还有一件事情要说。

“你跟我弟弟的事情,我还没有跟你算。”

76.心疼应该

屋内两人气氛凝滞,屋外却夜色清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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