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嘴鹤与呆头鹅——鹔鹴
鹔鹴  发于:2013年1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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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他也不是没有算计过。

贺无伦想来想去也没理出个头绪来,干脆在床铺上滚了两圈,喃喃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房顶上。风影转头问溪影:“什么日子?反正到了景平门我们就可以回去了,梅鹤山庄做到这一步,也没什么可以被人诟病的地方。”

溪影平静地听完风影的话,答道:“孤枕难眠。”

风影:“……那我连床都没睡过几次算怎么回事?”

溪影:“有我。”

风影:“……”

70.多年不见

剿灭魔教的事情就此告一段落。恐怕,谁也没想到黄果康会反水得这么干脆。第二天众人收拾东西过山的时候,贺无伦在马上摇摇晃晃,看起来有些呆滞。

武弦越走眉皱得越紧:“不觉得今天这山岭实在太静了么?”那个黄果康即使被他们拒绝了,也不该一点表示都没有。即便他不出门相迎,也该派个人来说说才是。

然而现在这座山连一只飞鸟都没有经过。

穆岫羲按着袋子里那枚白玉扳指,用手指一点点勾勒着复杂的痕迹。他看向顶峰,对上面隐隐约约飘扬着的旗望去,神色一凛:“恐怕那个人已经杀人灭口了。”

众人加紧行路,走到山顶的时候,那块写着“魔教”的牌子被砍成两半,竖着的旗也被撕碎了,挂在长杆上,十分可怜。墙内传来的血腥味浓得令人作呕,还传来隐隐的吠叫声,看来是山中的野兽被血腥气引了出来,正在分食教众的尸体。

穆岫羲面色变幻不定,却还是踢开那扇已经摇摇欲坠的门,冲了进去。须臾,他跃出来对众人道:“走吧。黄果康已经死了。”

贺有常悄悄问海东歆:“为什么那个人离我们这么近,却不来找我们麻烦?他武功应该挺高的。”

穆岫羲忽然回身:“不是一个人做的。那个人应该根本没有来。”

海东歆忽然明白,穆岫羲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如果是那个人做下的,一个人武功再高也双拳难敌四手,他们总有赢的机会。可是如果是那个人驱使手下所做……能够让那么多人不知不觉出入此山,他的势力实在不可小觑。说不定,这一路都在他们的股掌之间。

何况,黄果康是最后一个知道当年事情的爪牙。

他一死,线索一断,只要那人不再出手,他们去哪里找人?

贺无伦忽然开口:“我们还是快些下山吧。景平门主还在等着我们。”

其他人,特别是衡山派弟子面面相觑。他们并不清楚景平门主与穆岫羲的关系,只觉得景平门主消息灵通,早已严阵以待。

逗弄着掌中醒醒的周津看了武弦一眼,武弦会意开口:“也好。毕竟为今之计,只有火速赶往景平门,问清缘由,再做打算。虽然他们是以杀人为生,总还是买卖人命,无利不起早的。”

姜辛迟恍然大悟。他对贺无伦抱拳道:“这次我们师兄弟几个能够得救,全是在座各位的功劳。姜某无以为报,日后只要各位有何事,尽管吩咐。”

贺无伦总算回过神来:“姜……掌门太过客气。如今衡山派百废待兴,景平门一事贺某另有打算,还请姜掌门带领诸位少侠先回派整顿,再谈其他,如何?”

姜辛迟惊诧地看着他。贺有常有些紧张地抓着海东歆的袖子。

穆岫羲道:“贺庄主所言有理。不过……还要向姜掌门借海少侠三月。”

姜辛迟转念已知贺无伦等人早有打算,于是也不多言,就在此地别过。毕竟……衡山派还在回路上,他们也算是过家门而不入,所有人都想家想得厉害。

海东歆刚想说些什么,贺有常立刻扯住他的袖子,眼巴巴地盯着他。海东歆犹豫之间,姜辛迟已经对他道:“三师弟好好保重,师公生前最看重的就是你,三月后恰是他八十冥寿,来日……带个人来给他看看,”他看了贺有常一眼,补充道,“师公不是食古不化的顽固之人。”

海东歆咬唇,听着姜辛迟的“吩咐”。半刻之后,衡山派弟子从南面下山,贺无伦一行从北面下山,分道扬镳。

贺有常傻乐了一天,在一堆人中显得十分突兀。在他大笑了第二十三声后,海东歆终于忍不住用甩石头的方式让他忙得住了嘴。

二十几人行路就是轻便,不过三日已经到了景平门所在的山下。

凤凰山。据说当年开国皇帝曾经到过这个地方,遇见一个穿着七彩羽衣的女子。那女子予他锦衣一件,凤羽一根,言他三载之内必有大富大贵,果然言中。当然……这故事里有多少水分,就只有天知道了。

不过,现在这座凤凰山,官府已经无暇管制,草寇也被景平门主全部赶走,三座相连的山峰之中,只剩下主峰神羽之上,聚集着有数千杀手的景平门。

要见景平门主,就要经过重重陷阱与杀手,景平门四个堂主的武功已是高绝,门主武功更深不可测,传说他轻功可以在一夜里往来于京城和江南之间,踏苇渡江,凭空过檐。至于是不是真的……也只有天知道。

现在,这凤凰山的神羽峰上,杀手却纷纷自己让开了道路。一个从头到脚都蒙着面的人闪至穆岫羲眼前,口称“公子”,十分恭敬。

穆岫羲皱眉。有一瞬间……他好像又回到了当年的时光。但是那时,即便有各种各样的规矩、猜疑、忌讳,同胞与亲子之间,也总算和睦平常。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不是他。他暗暗对自己说。

然后,居高临下地盯着弯腰的人:“多年不见,常叔可还安好。”

71.景平门主

那个人只犹豫片刻,就取下了面罩,对穆岫羲低声道:“门主在上面等着。”

“他一个人?”

“……门主说,请公子先在大厅坐一阵。毕竟……有很多人都想跟公子叙叙旧。”

“是么?”穆岫羲直直地盯着他,“不过我可是听说你们清理了一些人。”

“这也是无奈为之,”那个常叔的腰更弯了一些,“门中有一些下属对门主有所不满,不单新进之人,连……老人也是如此。门主若不清理这些闹事之人,恐怕……”

穆岫羲直接走了过去。他走出几步,才回头问:“为何还不在前头带路?”

常叔连忙跟上。他紧走几步跟上穆岫羲:“公子请。这么些年,门主到底很想念公子。公子能来,门主必定欣喜。这些年……门主过得太苦了。”

穆岫羲抿唇,看了他一眼。常叔连忙低头。

贺无伦一行跟在后面,看了看四周的景物,暗暗记下凤凰山的地势。卞城赶上几步,小声道:“没有用,凤凰山地势复杂,你还是别费力气了。”

前面常叔忽然回过头道:“卞散仙,门主也想与您见一面,还请先去主峰第三个院子中等一等,门主即刻前来。”

卞城点点头,身影一闪,便不见了。海东歆小声问贺有常:“贺庄主有没有跟你说过景平门的事情?”

贺有常有些迷茫地摇头。贺无伦只给了他一些书要他看,然后闲暇时间指点了几招,有重大的事情更不会与他或暗卫侍从们商量。要说跟谁说过景平门的事情……怎么想也是穆岫羲吧。他看了看前头走着的两个人。

常叔低头弯腰,纯粹是下人的姿势。穆岫羲则习惯了一般,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步履稳重,不缓不急。

穆公子到底是什么身份?他有些疑惑地看着那背影。

上山的时候很多人看见穆岫羲都是一脸欣喜与惊诧。到了山顶,常叔先将所有人请到了一个房间里,然后跟着穆岫羲走了。

雪影轻声问道:“不会有什么问题吧。现在穆公子与卞前辈都不在……”

“不要紧,”贺无伦的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估计那个景平门主只是有一些话要对穆岫羲说。”

他下山的时候遣侍从扮作平民百姓报了官。经过魔教的事情,估计那些得到了消息的正派武林会将这个账算在梅鹤山庄头上。如此一来,即便景平门毫发无损,他们也算是有了交代,不至于在武林之中无立足之地,反而还有恩于他们。

但是穆岫羲与景平门主显然是旧相识。如果穆岫羲的身份如他所猜测的那般,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对他。

二十年前,那一起惊天的案件……失踪的两个孩子。

正在贺无伦等人纠结的时候,周津已经将房间的角落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毒物迷药:“门主没有任何恶意。”周津受命于他,跟踪武弦,虽然不是太亲近的关系,却也没有疑虑。

武弦道:“他不会对我们不利的。毕竟现在我们立场一致,而且……穆公子在此。”若是姜辛迟等人在此,或许还会有一番折腾。现在他们已经转头回衡山去了,自然不会有什么困扰。

于是一众人安心等着……开饭。

此时。卞城在房中喝着第四杯茶。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他开口道:“小兔崽子翅膀长硬了,让老头我在这里等了半个时辰,嗯?”

那人在门外站着道:“有事。”

“怎么现在变得这么无趣,”卞城端着茶杯,看着那张脸——与当年那人何其相似。不过,脸上实在找不出任何一丝情绪,“连叫人都不会了?”

“卞叔。”那个人终于开口。

“嗯。”卞城应了一声,忽然有些感慨,自己也觉得好笑。自己无端掺和进皇家的一盘棋里,恐怕,是那人的原意吧。

“当年父王曾经告诉我,若是以后有什么难处,尽可以来找卞叔。”

“他说过?”卞城有些惊诧,“所以你才把乖徒儿给我了?”

“父王当年所做的事情,我也略知一二。不过……我并不认为父王有什么错。”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你父王当年虽是为了自保……”卞城摇摇头,“他太大胆了。”

提起当年那段往事,两人俱都沉默。那么惨烈的一幕,连卞城也心有余悸。

……若要复仇,就是陈年旧事里早已入土的人,也死有余辜。

72.陈年旧事

二十多年前,皇上生有十子,却大多身体单薄,十死其八,最后剩下的两个儿子最后还斗得你死我活。当时烨王比皇上小二十余岁,皇上偏爱幼子,怕自己死后太子对烨王不利,于是虽立遗诏将皇位传与太子,却偷偷将真的传国玉玺给了烨王,算是一个牵制。

所幸烨王没什么野心,所掌握的江湖庙堂势力也让新皇十分忌惮,于是国之根本不至动摇,异族虽然虎视眈眈,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先皇虽然疼爱幼子,也知道他心不在朝堂只盼闲云野鹤的性格,却忘了君子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巩固皇位的新皇最后还是动了手,一夜之间将烨王所避居的云岫山庄劫杀抢掠一空。

烨王先见之明,早知新皇不会放过自己,于是暗自将两个孩子送了出去,冒天下之大不韪将传国玉玺分成两半,一半给了长子,一半留在山庄。烨王喜欢搜集各种武林秘籍,因而与江湖人的关系极好,卞城便是在那时与他相交,并成了烨王两个儿子的师父,一年之内也有几个月待在云岫山庄内。

云岫山庄被洗劫之时,卞城正在外地,烨王的长子带着幼子与一些家仆闯到他隐居的山中,将当时只有五岁的穆岫羲托付给他,然后又迅速离开,不见踪影。而那半枚玉玺使新皇勃然大怒,为诱使失踪的烨王之子重新出现,他将整块的白玉切出一块做成白玉扳指,赐给槐落秀,从此白玉扳指便成了他家主的证明。

烨王长子,也就是现在的景平门主筹划多年,只为了复仇。当年新皇已经作古,现在的皇上若不是因为那半枚传国玉玺,估计怎么也不会知道当年的事情,因此卞城说“他太过大胆”。况且,烨王虽有心做个闲散王爷,与其兄明里暗里的相斗却还是不少,以致他当年不过十岁的长子也略知一二。

景平门主看了卞城半晌,终究还是开口叫了一声:“师父。”

卞城摆了摆手:“你已经不是烨王府的小王爷了,也不必如此称呼。现在,我徒儿也只有穆岫羲一人而已。”

“嗯。卞叔……称我冉秋罢。”他想起还等在另一间房中的人,脸色渐渐柔和。卞城看着他神色间最轻微的变化,不仅暗笑。

“对了,”卞城叫住正要出门的冉秋,“我想你也知道跟乖徒儿在一起的那个人吧。”

“……他是朝廷爪牙。”

“没必要那么迂腐么,”卞城摆摆手,“而且乖徒儿一直觉得当年烨王若不是为了救你,本也可以金蝉脱壳的。”

“当年若不是我擅自探听消息,新皇也不会那么快就起了冒险将我父王杀死的心。”那时候他无意间对在云岫山庄卧底的浮沫透露了一些消息,以致新皇猜出先皇将那白玉玉玺完完整整地交给了烨王,放在山庄之内,才决定仓促之间就将山庄全部拔除。

“他也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不过……还有一件事,”卞城突然多了些戏谑,“这些年你身边难道就没有一个人?”

冉秋的脸猛然红了起来。他看了卞城一眼:“……有一个。”

“你的杀手?”

“……是个小我很多的孩子。他已经走了。”

“那个人,好像是贺庄主的弟弟么。你是故意放走他的吧?”

冉秋扭头就走,卞城大笑起来。这孩子,还是要逗逗才有趣啊。

穆岫羲在房中看着眼前的茶。是那时候他只来得及看,父王却没让他喝过的。皇家贡品。“没想到现在还能喝到,”他摇了摇头,“真是有心。”

“这是陈茶,”冉秋掀开门帘进来,“二十年的陈茶。你这些年真是受苦了。”

“因为分辨不出一杯茶是新是陈?”穆岫羲看着他。

这张相似,轮廓却因为风霜的磨砺更为硬朗的脸。如果黄果康之前看见的是这张脸,他一定会在第一个刹那就认出来,然后被自己吓死。

“因为……你只能喝一杯陈了二十年的陈茶。”

“你不也是一样,”穆岫羲有些烦躁地敲了敲桌子,“有话快说。你不适合这么说话。我听得都累。”

冉秋开口,却有些吞吞吐吐:“你……在梅鹤山庄里面,有没有见过一个,呃……圆脸的小孩子?”

穆岫羲终于带上些兴味和探究地看着他:“哦?你一开口,居然不是正事?”

冉秋稍稍别过脸。穆岫羲笑道:“你说的是那个整天在山庄里面闹腾弄得贺无伦无可奈何的小家伙?”

“闹腾?”冉秋有些紧张起来,“怎么闹腾?贺无伦有没有对他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关在房子里等他想通,”穆岫羲食指一下一下地点着桌子,“上次买通了一个婢女,让那个女的去刺杀贺无伦,亏他想得出来。”

“他本来也没想成功的,他不会那么傻,他只是想对贺无伦表态而已……”冉秋喃喃低念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不对,他身无分文,怎么会买通一个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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