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世话晴秋 中——十乔
十乔  发于:2012年1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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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分量够重,校长自然不敢怠慢,点头哈腰跟在两位爷身旁当向导。

杜靖棠对他们说的都不感兴趣,他暗想,要是在这儿遇上韶矽,那才叫有趣。

威风八面的杜老大自己都未料到,随意想想就能即成现实。他抬脚迈进礼堂时,江韶矽恰好出场,正在表达着对女主角的爱意。

杜靖棠停住不动了,他不动,身后的打手们更不敢动,友人也颇为纳闷,校长更是大气不敢出,陪着杜爷一起发愣,礼堂门口被龙门的打手围得黑压压一片。

台上的女主角正对台下,最先看到了这般情景,惊喜叫道:“爸爸!”

随即跑下舞台,友人挽住了女儿的手对杜靖棠引荐起来。

江韶矽扭头一瞅,怔了几秒之后平平淡淡的点了个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尔后自顾自跑到后台去了。

杜靖棠唇角泛起一丝笑意,这小玩意儿还是老样子,大约这世上只有江韶矽一人敢这么对他。

面对江韶矽,杜靖棠把自己那套气派排场全收了,让打手们全部撤到校园里去,他跟着校长在后台转悠了一圈,果然看到江韶矽正在与同学交谈。

友人见过江韶矽,为了表示对阮富山的尊重和讨好,特意上前和江韶矽打了个招呼:“阮少爷,想不到你也在这个话剧社啊。”

江韶矽当初的出走,卢京城内人士认为只是这小少爷被阮富山惯出了毛病,耍了脾气而已,加之阮富山和胡万七有合作,那么阮家的五少爷和胡万七的心腹团长走得近那也在情理之中,没人会料到还有内幕。

江韶矽本人也懒得解释,只当自己还是阮家的人,淡然点了点头:“是,您哪位啊。”

友人急忙做了自我介绍,江韶矽对此人没有什么印象,只听不语。友人只当江韶矽是端着少爷架子,也不往心里去,笑道:“改日我去拜访你父亲。”

女主角许美芝在一旁帮腔:“爸爸,阮同学演得可好啦,他来我们话剧社的时间短,却一点都不比那些老资格的成员差,这回我们演的这出《春风下的恋人》,他担当男主角。”

友人自然是要称赞一番:“少年英才,少年英才啊,哈哈。”

江韶矽内心不悦,心想自己正排练呢,怎么来了这么一帮老家伙,搅局的么。

杜靖棠乐了,他猜得到江韶矽肯定不高兴这些不认识的人来打扰了,便轻咳一声帮江韶矽解脱困境:“许兄,我们去别处转转?”

这一行人走后,许美芝用胳膊肘子碰了碰江韶矽:“哎,我下回同爸爸去你家做客,可好?”

江韶矽生得英俊,在学校颇有一番名气,女学生们顶顶喜欢他,许美芝更不例外,自打江韶矽进了话剧社,她便想尽办法没话找话。

江韶矽自动转移了话题:“刚才被打断了,问一下其他人,还接着演么。”

说完大步朝舞台走去,许美芝在后面伸着手满脸不甘:“哎,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杜靖棠找了个借口告别友人,独自跑回了礼堂,坐在台下看江韶矽排练,江韶矽只当他是团空气,旁人早就站立不安了,心想这台下怎么坐着个这样的人物,该不该停下来呢。

待到排练完,众人依旧不知该如何面对杜靖棠,这帮小毛孩子涉世不深,不如成人那般圆滑,对杜靖棠自然是望而却步,不会轻易上前讨好巴结,但内心仍存敬畏。倒是江韶矽,大约是见惯了,根本没把人当回事,一甩手不奉陪了。

杜靖棠乐呵呵的跟进了后台,江韶矽心不在焉的瞥了他一眼:“杜先生,好雅兴啊。”

杜靖棠嘿嘿一乐:“你怎么想起来当戏子了。”

江韶矽眉头一蹙,教训道:“别这么没有见识,这叫话剧,我现在是话剧演员。演员,懂么,跟戏园子里唱戏的不一样。”

杜靖棠拱起手来一礼,并且点头称是:“嘿哟,江少爷您教训的是,受教了受教了。”

江韶矽忍俊不禁,且整理剧本且说:“只有你一人把我当江家的,别人依旧把我看成阮家人。”

杜靖棠瞧见旁边没人,慢慢靠近江韶矽,轻言细语打趣道:“你要是做杜家人,我是很乐意的。”

江韶矽把剧本抱在怀里转过身来,正对上杜靖棠的鼻尖,露出一抹微笑:“我不乐意。”

杜靖棠低下头来想要接近和捕捉江韶矽的唇:“是么。”

哪知就在要气息交融的瞬间,江韶矽一侧身从杜靖棠身边走了过去,杜靖棠扑了个空。他扬了扬手中的剧本头也不回:“杜先生,后会有期,告辞啦。”

杜靖棠叹了口气:“你这小玩意儿呀……”

放学之后,江韶矽懒懒散散的走出校门,身后跟着阮陌杨,一个劲儿的唠叨;“听说那个杜爷去话剧社了,韶矽,是真的么。”

江韶矽打了个哈欠,他有些犯困,并不回答问题,独自思索着待会儿去哪里消遣,自从和江韶年彻底冷战之后,他便有些无家可归之感,放了学总会跑去他处寻欢作乐,待到午夜时分才归家,每次他回去,江韶年总是一言不发的坐在沙发上,看似等了很久,却又不和他说话,他倒不愿再去干那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就当没瞧见人。

正要拉开车门,只见不远处黑压压一片,江韶矽定睛一看,再熟悉不过的场面,这派头只有杜爷一人独有。

江韶矽急忙上了车,吩咐小许开车,哪知杜靖棠的人也纷纷跳上了汽车尾随而来,小许没见过这阵仗,吓得手抖,气息都不稳了:“小少爷,他们是龙门的人啊,这怎么办啊,要不然咱们找个地方给江团长打个电话?”

江韶矽翻了个白眼,很是不屑:“出息!你开你的,他跟他的。”

杜靖棠真可谓锲而不舍,跟了江韶矽几条大街,车队如影随形。一路上小许走走停停,江韶矽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总之这汽车绕了大圈子,还是没把杜靖棠给甩掉。

眼见天都黑了,小许急了:“小少爷,您不回家那哪儿成啊,要不然咱们往家里开,他们总不至于跟到江公馆来吧。”

江韶矽一撇嘴,不乐意了:“谁要回那个死气沉沉的家,你给我接着开,咱们今儿个就这样绕,我就不信姓杜的能跟我一晚上!”

既然主子发话,小许就卯足劲儿的绕,杜靖棠跟他杠上了,走哪儿跟哪儿。江韶矽一拍腿:“嘿!来劲儿了是吧!小许,停车!”

江韶矽气势汹汹的找到了杜靖棠所坐的车辆,咣当一脚跺到了车门上:“这路真是不要钱了是吧,我走哪儿你跟哪儿!”

车窗降下,杜靖棠笑眯眯的瞧着对方:“江少爷所言极是,这路确实不要钱,不走白不走,杜某请江少爷当向导。”

江韶矽“啪”的一下把双手拍在车顶边缘,低下头来一字一顿说道:“脸皮真厚。”

杜靖棠巍峨不动,坐得那叫一个稳如泰山,嘴角依然上扬:“江少爷别拍疼了自己,杜某心疼。”

江韶矽气炸了肺,在车前来回踱步:“你跟我是吧,你跟我是吧,好,你跟,我回家!”

杜靖棠笑眯眯接了一句:“我送你。”

江韶矽又在车门上补了一脚,拿出江韶年的架势:“老子有车!”

杜靖棠不为所动:“那我就护送你。”

江韶矽自然是不敢这样回家的,这样的阵仗,让江韶年瞧见了,定是要误会他的。他无处可去,居然指使着小许把车开到了阮公馆。

听差瞧见是他,忙不迭唤了一声:“五少爷。”

江韶矽坐在车里,目不斜视:“把你们三爷叫出来,我有事找他。”

三爷果然来了,只是身后还跟着三爷的爹。阮富山来了,江韶矽不下车也得下车,车门一开,阮富山就扑了上来,先哭了个痛苦:“韶矽啊,爸爸好想你啊。”

江韶矽知道阮富山因着丧子心里难过,也就不在称谓上计较那么多了,抬起手来安慰似的拍了拍阮富山的背脊。

杜靖棠尾随而来,拱手一礼:“阮兄。”

阮富山吓了一跳:“杜爷?”

江韶矽内心叫好,来得正好,你就陪阮富山吧!

他当机立断唤了立在一旁的阮陌寻一声:“三哥,我邀你去听戏。”

老三阮陌寻犹豫不定瞥了阮富山一眼,阮陌寻出事之后阮富山便立下规矩,家里的几个孩子再不可胡天胡地,夜里不得出门,待在家里跟他学习生意经,以做好准备接手家业。

江韶矽既然送上了门,阮富山自然不肯放他走,连同杜靖棠一起请进了门。杜靖棠得意洋洋,对江韶矽意味深长的笑了,心道,你甩不掉我了。

78、激化

阮陌杨洗完澡刚想坐在床上看书,被下人告知江韶矽来访,他惊得连拖鞋都不顾了,赤着双脚跑下了楼。

听到楼梯上咚咚作响,客厅里的一众人等不禁侧目,只见头发湿漉,身着单薄睡衣的阮家二少窜了出来:“韶矽?”

待到阮陌杨把客厅里所有人的脸孔都看清楚之后,窘迫万分,脚趾蠕动,简直没有立足之地。他迎上阮富山责备的眼神,小声嘟囔:“我去穿鞋。”

阮富山为儿子的失态而感到羞愧,心里比阮二少还要狼狈:“杜爷,让您见笑了。”

杜靖棠大手一挥,显得毫不在意。

穿戴一新,阮陌杨才规规矩矩再次出现,表现出一个少爷该有的得体,阮富山这才宽了心。

江韶矽扫视众人,阮家的少爷小姐齐聚一堂,阮富山和杜靖棠相言甚欢,二人时不时要拉他加入话题。可他根本无心聊天,他只想躲开杜靖棠,哪知这一来二往居然和阮家人开起了茶话会。

杜靖棠有意无意谈起了江韶年:“前些时日杜某在城南一处场子里巧遇了令兄,说是军内有人犯了忌,奉命去捉。可是人未捉到,却把杜某的场子搅得鸡飞狗跳,真真是闹剧一场,江团长火气甚大,扬言要亲手毙了那犯忌之徒。敢问江少爷,令兄可曾向你谈过此事?”

江韶矽很不给面子,白眼一翻打发了:“他的那些事情我又不懂,也懒得去打听,你不如改日亲自去问他好了。”

杜靖棠淡然一笑:“江团长嘛,杜某怕是话不投机。但杜某与唐副官有些交情,改日倒可以约他出来喝茶,不知江少爷是否赏光一同前往。”

江韶矽警觉的转过头来:“你和唐小五有交情?什么时候的事。”

杜靖棠捧起茶来轻微吹了吹,愈发笑得意味深长:“这事,说来话长。”

江韶矽叠起腿来,背靠沙发,心道,好你个杜靖棠,糊弄起我来了。他似笑非笑的望着杜靖棠:“杜先生,你就不要故弄玄虚了,你我之间还有何遮遮掩掩的。”

这话说得暧昧,连阮富山都觉出味来了,阮家其他三个孩子的脑袋自然好使,加之阮家人人都知道长子阮陌臣曾经冒犯过江韶矽,这一席话落了,众人顿时另有一番念想,忍不住打量起杜江二人。

阮家三少说话向来无遮无拦,可此刻却碍着贵客在场,难得懂得分寸,生生把那疑惑吞进肚子里去。可没了三少爷,还有个同样心直口快过嘴不过心的四小姐。

只见阮陌婷一派天真的惊讶道:“韶矽,你该不是和杜老板也……也……”

阮富山拍案而起:“放肆!”

被阮陌婷这一搅和,气氛颇有些不愉快。杜靖棠在阮家这几个孩子面前好歹算是个长辈,被后辈扎了一刀,脸上挂不住。

阮富山急忙赔不是,他脑海里还浮现着当初自己把江韶矽送给杜靖棠的情形,若是去晚了一步,就真要即成事实了。可经过长子的教训,这里面的事儿,到底有没有,他也说不准了。

罪魁祸首江韶矽倒没觉得如何,他抬起腕子看了看表,觉得时间尚早,这会儿回家,定是要看到江韶年和唐小五在一起,他一瞧见那画面就心里添堵,倒不如熬到深更半夜,回去也图个清净。

杜靖棠咳了一声,主动转移了话题:“二公子已到适婚年龄,可有中意女子?杜某有一友人,家有一千金,生得标致漂亮,又德才兼备,可谓才貌双全。若二公子不嫌弃,杜某倒可以牵线搭桥,成了这段好姻缘。”

提到此事,阮富山首先跳了出来,他大感兴趣,阮家开枝散叶总归心头之急,他也想用喜气冲冲霉气:“这是天大的好事哇,敢问杜爷,是哪家小姐?”

杜靖棠答道:“城东郑清的千金,郑静之。”

郑清是卢京城里最大的盐商,阮富山自然求之不得,正要做主把这好事应下,哪知当事人阮陌杨不乐意了:“杜先生,我尚且一事无成,怕是配不起郑家小姐,暂不谈婚事。多谢杜先生美意。”

杜靖棠勾起一抹笑:“贤侄此言差矣,有道是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男人有了妻室,就有了后盾和支柱,为其放手一搏,大展拳脚,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

这一席话没有说动阮陌杨,倒把阮富山说得热血沸腾,连连点头赞同。

江韶矽在一旁听了嗤笑:“既然如此,怎么不见杜先生娶妻生子,自己的终身大事尚且没有归属,倒为他人做起了红娘。”

杜靖棠意味深长的望了江韶矽一眼,那眼神赤.裸裸的表明,我喜欢男人,特别是江韶矽你这样的男人。

江韶矽被看得一阵恶寒,他本想揶揄杜靖棠一番,却没想到自己挖了个坑自己跳。

杜靖棠的美意在阮陌杨面前自然溃不成军,既然对方流水无情,他也就不再提起此事了,反倒是阮富山念念不忘,在内心盘算了一番。

待到夜深了,杜靖棠不走也得走,他不比江韶矽,强留在别人家里叨扰这样的事打死他也做不出来。江韶矽有意拖延时间,他倒要看看,我一个十几岁的人还可以耍耍小孩子脾气死皮赖脸不走,你杜爷好歹四十几岁的人了,耍得起来么。

杜靖棠告辞之时,忽然对尾随身后的江韶矽低声说道:“唐副官和杜某之间的渊源,与江少爷你倒有些关系,江少爷若是想一探究竟,随时可以来寻杜某。韶矽,我等着你。”

江韶矽一派冷然,嗤之以鼻:“我才不稀罕知道。”

杜靖棠走后不久,江韶矽告别了阮家,跳上了汽车。不到片刻,阮富山指使儿子女儿上楼休息。

他抬起头来,月朗星稀,院子里静得吓人,杜靖棠从阴影里缓缓走了出来。阮富山沉声问道:“他会去找你么。”

杜靖棠负手而立,同阮富山一起看天:“你这个养子,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

阮富山冷然一笑:“是么,我暂且信你一次。”

回家的路上,小许显得忐忑不安,江韶矽发觉了他的异常,逼问道:“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么。”

小许闪烁其词:“没……其实也没什么事……夜深了,咱们早点儿回去吧。”

江韶矽眯起眼来,在后座上盯着小许的后脑勺干脆利索的给了这老实人一句定论:“你还真是立场不明。”

小许结巴了,在车镜里斗胆瞥了江韶矽一眼,瞧见对方也在看他,吓得赶紧目不斜视:“小少爷,我……我……”

江韶矽的视线转移了,望着窗外一晃而过的灯光,他忽然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越爱越不是,越亲近就越觉得自己还是一个人。”

小许听不懂,不敢擅自接话。倒是江韶矽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朗声命令:“以后再不许把我的行踪汇报给他,否则我扒你一层皮的话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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