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根本就是枚棋子，曲家利用它来引蛇出洞，洛家利用它来布毒，现在谢家也是这样的处境。”

“哎呀呀，寒漠的脸色真是难看。”润了润喉咙，丰染尘继续道，“不过谢家从一开始就参与在其中，即使叶寻南不去动他，也是过不了多久好日子的。”

“谢凌寒本来不知道，后来不知为什么得到了这些消息，所以才会到这里来找慕容帮他杀人。至于我为什么会被他骗进密道，那是因为慕容没有接下这单生意。”

慕容峻熙冷哼一声，谢凌寒和曲怀觞一命换一命，再怎么算都是亏本买卖，他为什么要接？

“江家是谁动的手？”了解谢凌寒的性子，洛寒漠多少猜得出谢凌寒下一步动作，也大概知道了丰染尘不太乐意说的前因后果。现在，他想知道的，只有几个问题。

“怀觞派人做的。”

“谁放的火？”

“谢凌寒。”

答案在意料之中，洛寒漠苦笑，他最信任的两个人，一人捅了他一刀。“他让我过来，是不是没打算我回去？”自欺欺人的幕帘拉开，洛寒漠看得很明白。慕容峻熙仍是没有开口，丰染尘耸耸肩，也不作答。

要说心思复杂谁也比不过曲怀觞，别人算计一两步，到他那里，可以再推个三四步，但对于洛寒漠，曲怀觞的心思其实极其简单，除了洛寒漠自己，谁都看得出来。

但那个骄傲的太子对所有人下了封口令，玩起了暗恋，玩到后来，索性把洛寒漠玩到别人手里了。

“那么寒漠你打算怎么做？”知道了前因后果，洛寒漠有权利也有义务作出一个选择。丰染尘瞄了眼不动声色的慕容峻熙，将这个问题抛了出来。

“小谢在哪？”洛寒漠问了个奇怪的问题，没有回答。

“影门。”开口的是自从出了密道就没有说过话的慕容峻熙，洛寒漠微微愣住，他怎么也没想到谢凌寒居然仍在那里。“来者是客，谢凌寒也算有些渊源。”

“谢谢。”朋友之间其实用不着这个词，但洛寒漠还是仍不住，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怕麻烦的慕容峻熙是绝对不会把谢凌寒留下的。

慕容峻熙不甚赞同地皱起眉，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就当是洛寒漠一如既往地废话好了。“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他们都没打算左右洛寒漠的做法，有些事情，本来就只和局内人有关，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虽是如此，但观棋不语，也是礼仪。

感激地朝两人颔首，洛寒漠离开房间。

“慕容，我有种不详的预感。”声音里没有一贯的轻佻，丰染尘看着慕容峻熙，眼中满是担忧，“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怀觞那家伙，根本就是把自己都算进去了。”

慕容峻熙冷冷地看过去，丰染尘苦恼地挠挠脑袋，“哎呀呀，慕容你这么看着我，我也不能变成别人啊。”慕容峻熙露出淡淡的笑容，带着几分讽刺。

“你在茶里放了什么？”

“哎呀呀，被你看出来了啊。”一点也没有被抓包的窘迫，丰染尘笑嘻嘻地伸出手，一粒粉色的药丸停留在他掌心，“只是清心丸罢了。”慕容峻熙冷哼，当他不知世事，谁家的清心丸会呈现粉红色。

“欸，你试试就知道了。”伸手把药丸递给慕容峻熙，丰染尘笑得一脸狡黠，“我这个药师也不是白叫的。”那个本来就是清心丸，只不过他在外面混了些其他的东西，不太容易被发现罢了。

“春药？”

“哎呀呀，慕容你真是……还以为你是个木头呐。”丰染尘和慕容峻熙独处时总会忘记身边的这个冰山武功比自己高不是那么一点，所以直到脖子上传来冰冷的触感时，丰染尘才收起了笑容，“我不会害自己人，至于那个是什么，慕容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慕容峻熙看了他一眼，收了剑。

“我要去京城一趟，归期未定，慕容你这段时间切忌运功，这几瓶药记得每日一粒。”从怀里掏出几个白瓷小瓶，眼底有着掩不住的担忧，“算了，这次由不得你，慕容，和我一起上京。”收起了轻浮的面具，丰染尘的话不容拒绝。

“好。”

第22章

谢凌寒也是个偏执的性子，当他知道这件事和洛家有关之后，洛寒漠就已经出局了。洛寒漠是熟悉他的，从一开始的朝夕相处到后来的刻意冷淡，谢凌寒都是个任性自我的孩子，想要的一定要到手，不想要的绝对不会迁就。

有一句话曲怀觞没有说错，谢凌寒可以同甘，却不能共苦。

看到谢凌寒的刹那，洛寒漠知道，有些东西在他心里，已经变了。

有些感情如酒，时间愈久，越是香醇，有些如香，敞开久了，便散了。

会淡忘，是因为不够强烈，如果深刻入了骨髓，又怎会浅浅地散开一层，然后消退？第一次正视自己对谢凌寒抱以的感情，洛寒漠发现之前自己的拒绝，其实不知是因为谢凌寒的少不知事。

喜欢上一个人，也可能是一种习惯。

“小谢。”声音是出乎意料的冷静，洛寒漠看着谢凌寒冷漠的侧脸，竟只是有些惆怅，他家小谢忽然间成了大人，不再是那个会对着他耍脾气的粉娃娃。

“你来干什么？”冷漠地开口，对于洛寒漠，谢凌寒的内心也很复杂。疼宠自己的哥哥，温暖自己的爱人，害死父母的仇人。他有些怕一切都是个陷阱，所以他很丢脸地逃避了，如果是谢凌寒甩了洛寒漠，那么就不至于难过了。因为从小到大的宠爱，谢凌寒是个自私的人，一旦发生了什么，逃避是第一反应。

“没事。”只是想看看你是否平安。然后帮你解决这件事，算是告别的礼物。

“那我还有……”脱口而出的拒绝被洛寒漠温柔的眼神制止，回过神来，别扭地横了洛寒漠一眼，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在这人面前没有一贯的冷静。

误会埋怨是会变成恨的。

“你总是自以为是，我的事情不要你管！”谢凌寒歇斯底里地吼道。

洛寒漠愣怔了下，露出一个苦笑。

“抱歉，我……”

“为什么要说抱歉？”谢凌寒压制了很久的心思终于爆发出来，“你面面俱到，一直作出保护者的样子，把一切都给我安排好，我还要说你的不是，是不是很不知好歹？”洛寒漠闻言，没想到自己的悉心被这么理解，他一直把谢凌寒当成小谢，那个他从小带大的小谢，而忘记了，将门之子的骄傲。

那种骨子里的傲慢自负，被他的过度保护压抑成了怨气。

多情却被无情恼。洛寒漠想起了曲怀觞经常挂在嘴上的诗句。定了心神，再开口时已是另一套说辞：“我过几日就回去了，自己保重。”既然谢凌寒不想看见自己，那么就在暗中保护他吧，家长对于孩子，就算再不舍，总有一天，是要放手的。

曲怀觞让他过来乾豫看到知道这些，就是没有打算他再回去，所以不留在这里等他，也不算不告而别。

洛寒漠没有料到他的这个决定造成了怎样的后果，当日后他赶回京城看到血淋淋的几乎没有呼吸的曲怀觞的时候，铺天盖地的后悔让他心痛到窒息。

只是这个时候的洛寒漠不能预见未来，外力让他做出了最明了的选择。

出乎预料的是谢凌寒居然启程去了无为山庄，看到门口熟悉的人影，洛寒漠硬着头皮绕小路先一步溜回家，避开神神叨叨的婢女，回到自己房间换了身衣服，好在他虽然离家多年，卧房还是干净整齐，常穿的的几件衣服也还放在老地方。

悄声无息地跑去大厅，打算先行隐藏在角落中，他还是不想见自己的家人，至少不是在这个时候。不过他没有这样的好运，像是料到他会回来一般，大厅的茶几上摆着他最喜爱的茶点，整个洛家，只有洛寒漠一个喜欢吃这种平凡简单的点心。

“小漠，回来了就不要再偷偷躲着了。”被点破行踪，洛寒漠只能从藏身之地现身，洛寒御带着适度的笑容看着他，如同所有的慈爱的兄长。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入了一个局，一个所有人都希望他入的局。请君入瓮，他就是那个自投罗网的笨蛋。

但他不傻，会这么乖乖地上当也只是因为所有人都没有说谎，他最亲密的人告诉他的都是真相。眼皮乱跳，不知道跳的是财还是灾。

“表哥。”

“表少爷，刚才谢凌寒……啊，少主你回来了？”跑进大厅的小厮后知后觉地发现翘家多年的少主出现在大厅里，一时激动，忘记了通报外面的客人。

“小安，你不是说小谢……”

“啊，对了，谢凌寒在门口，说要见老爷。”冒冒失失的洛安才想起来自己的来意，匆匆说完，便呆在洛寒漠身边不离开，上上下下打量，直到洛寒漠忍不住蹙起眉。

“小安，你是不是应该去让客人进来？”体贴地打发走洛安，洛寒御冲着洛寒漠笑得奸诈，“小漠，这次回来，就不要走了。”

第23章

“殿下，谢凌寒已经到了洛家。”

“嗯。”

“洛少也回去了。”

“哦。”

“洛家变相软禁了洛寒漠。需不需要……”

“这样就好，不要多管闲事。”遣退了探子，曲怀觞独自坐在窗边，这是一步险棋，如果洛家没把主意打到洛寒漠身上，那么这个计划就无法实施。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洛家果然没有放弃对于洛寒漠的期待，变相软禁了洛寒漠，为了最后的一击。

“这几天，大概就会有行动了吧。”微微扬起嘴角，朝着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影，“安排下去，明日回京。”

“是。”

洛家拿来说事的果然是叶家，曲怀觞看着手下拿来的报告，嘴角噙着一抹淡笑。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叶寻南还在南方自己的私宅里，这里的事情他并没有时间得到消息，而洛寒漠，也好好地被关在家里。

“还有什么事？”察觉到手下并没有离开，曲怀觞微微皱起眉头。

“殿下，刚才有人送来了……”一封拜帖被呈上来，曲怀觞身边的婢女尔岚接过，放在一边。

“退下吧。”挥了挥手，示意那人离开。

“殿下，呃……”那人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吞吞吐吐的样子让人看了心烦。

“没听到殿下说退下吗？”尔岚是跟在曲怀觞身边很久的婢女，看出曲怀觞的不耐，出言喝止，曲怀觞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那人知道尔岚身份，不敢放肆，静静退了下去。曲怀觞的脸色这才好了些，示意尔岚把拜帖递过来。

烫金的拜帖染着淡淡的荷香，曲怀觞端详了片刻，长长吐出一口气。

“尔岚，把青竹院整理下，有客人来了。”

总算知道那人惊疑不定的原因，大概是看到了那送信人身上的莲纹。药师比预料中来得要早不少。本来以为他是要等到事情闹大才会过来的。

有些头痛地揉着太阳穴，他可是一点也不想被药师抱怨个半死啊。

“曲怀觞你个疯子！”一进门，丰染尘就朝曲怀觞吼过去，曲怀觞不置可否，冲着两人打招呼。

“不要转移话题。”太过激动，丰染尘开口时已经不复往日的悠然，知道丰染尘失态完全是因为自己，曲怀觞也不计较他的失礼。只是冲他一笑，引着两人进屋。

“我让尔岚帮你们把青竹院收拾了。”

“药房还在老地方吧？”

“嗯。”

“那好，我先过去，晚上来找你算账。”丰染尘甩下两人直奔药房，曲怀觞朝慕容峻熙看去，露出个促狭的笑容。

“熙，没事吧？”

“你知道了？”自己受伤的事应该隐瞒得很好，连洛寒漠也没有察觉到，没想到千里之隔的曲怀觞竟然得到了消息。

“看药师那样子就知道了。”不然他怎么可能放过对着自己说教的机会。“我吩咐过他们不准随便进去，暂时就呆着这里吧。”没有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慕容峻熙若是愿意说总是会说的，至于报仇这件事，他也不会让别人插手。

“你打算做什么？”了解曲怀觞的性子但并不了解隐情的慕容峻熙只能从丰染尘和曲怀觞的反应来推断事情的大概轮廓。唯一敢肯定的，就是曲怀觞的下一步动作，一定不易善了。

“什么也不做。”静观其变，只不过很可能引火烧身。这句话就不用说了，曲怀觞坦然地看着慕容峻熙，“熙，你知道，有些事我不得不做。”身上所背负的东西，不管挂着再怎样美丽的字眼，都是责任与罪，不得背弃。

“自己保重。”

“哎呀呀，你们两个怎么还不进来？”丰染尘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曲怀觞和慕容峻熙相视一笑，抬脚走了进去。

丰染尘已经整理好了东西，此时正坐在药房门口捣药，听到脚步声抬起头，“哎呀呀，怀觞你过来帮我吧。”这世界上敢支使太子的大概也只有这人了，曲怀觞无奈地走过去，也不搭手，靠在门柱上，懒洋洋地看着他。如果他真的去帮丰染尘弄那些药，怕丰染尘会先受不了把他赶走。

“老实交代，有多危险？”

“死不了。”

“还剩一口气也算没死呐。”拖长了音，丰染尘表达自己的不满。

曲怀觞避开他的视线，“药师不是不死不救么？”这个玩笑开在这个时候，非常不好笑。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最终，开口的是丰染尘。

“我也不知道你的计划，也不打算阻挠你。”顿了顿，一贯嬉笑的面容严肃起来，“但是不管到时候情况怎么样，你一定撑着等我过来。”

“染尘，谢了。”

“哎呀呀，怀觞你怎么这么肉麻，把你手上的那根千年人参给我一半就好。”嘻嘻哈哈地漫天要价，丰染尘朝着曲怀觞眨眨眼，露出个调皮的笑。

“一根都寄放在你那里好了。”知道某人受不了这种对话，曲怀觞了然地接口，那带笑的语气让一贯脸皮不薄的药师也微微红了脸，嘀咕遇人不淑。

第24章

“听说没，洛家打着君王不仁的旗号？”

“早就知道了。”

“洛家怎么会……”

“当然是早就盯着那个位置啦。”

“明明是第二顺位继承人，每代却只有一人入朝为官。”

“就是。”

“只不过，闹得天下皆知，只打雷不下雨，为什么？”

“嘘，太子……”

“嘘……”

去上朝的时候听到走过身边的大臣们的窃窃私语。曲怀觞扬起一个淡笑，悠然走进议事厅。洛家本就是王位的第二顺位继承人，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不过没人知道无为山庄和皇家的关系，所以也就不能理解为了避免暴露身份采取的措施。至于只打雷不下雨，那才是洛家老头子们的高明之处。

借刀杀人，向来是个不弄脏自己的手的好主意。

“今日陛下龙体微恙，各位大人请回吧。”传令的太监朝着曲怀觞看去，神色莫测。曲怀觞朝他点头，在众大臣离开后，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