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我们走。”菲罗克斯勉强压抑住那股剧痛，轻声说到。

克利斯点点头，走在了前面。他现在也很糟糕。不止如此，他最近一段时间都很倒霉。先是被摩纳封了气穴，好不容易快打开了，结果又为了帮菲罗克斯稳住暴乱的斗气而被彻底封禁。偏偏又被通缉，成了香饽饽。现在只能靠着手脚打开一条生路。还好有个菲罗克斯在这里跑跑腿，也因为他才能从罗塔丽手下逃出来。

这个孩子，还真是干这一行的料。

克利斯不由想起他一路的表现，不得不说，这孩子真的很有资质。有勇有谋，学东西很快，遇到这么危险的境地也不退缩，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喊痛，自己的眼光果然没错。是一个值得培养的同伴。

克利斯踩着水，扶着石壁往前走。菲罗克斯一步不落地跟在后面。

上面的情况并不知晓，不知道罗塔丽到底有没有追过来。不过，如果是自己的话，肯定是等在前面了……

两人想到这里，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

“你怎么看？”克利斯问到。

“她应该在前面等着吧。”菲罗克斯白着脸，靠着石壁抓紧时间休息。

“我也这么想。”克利斯笑了，刚才一身泥土被水冲掉以后，样貌又露了出来，金红色的瞳孔里有隐隐的笑意。

再往下，刚才石壁的时候自己抓破了他的衣服，现在沾湿了水紧贴着胸膛，露出一大块肌肤，晶莹的水珠一颗颗往下掉，划过小麦色的肌肤……

菲罗克斯不知为何有些不敢看他，头也眩晕起来……应该是失血过多了。

他转开头，耳朵有点儿发热。

“现在该怎么办？不能一直待在水里吧？”菲罗克斯岔开话题。

克利斯打量四周。这处凹进去的悬崖刚好可以藏身，可是却并无其他的通路。罗塔丽不下来，自己也上不去。向上走，又容易显出目标成为活靶子。

“要是有别的路就好了。”他自言自语。

“水下面有缝隙。”菲罗克斯开口，开始他差点儿被淹死在水下，挣扎间似乎看到有缝隙。

“是吗？”克利斯一个猛子扎入水中。

菲罗克斯自己也不确定，忐忑地等在一边。

过了片刻，克利斯从水里钻出来。

“怎么样？”

克利斯摇摇头，“是死路，不是通道。”

两人都有点儿失望。

看来只能往下面走了，只是，不知道罗塔丽是等在了上游还是下游，不过还有一个加西亚，也有可能分头行动。

看来只能硬闯。

可是一想到那个诡异的小女孩，菲罗克斯就有点儿头皮发麻。真的很难想象，这么小的女孩子会有这么强的功力。

菲罗克斯一想到罗塔丽，就不由想起罗塔丽说的话，忍不住问克利斯，“那个叫罗塔丽的小女孩和你认识？”

“嗯。”克利斯点点头，走在了前面。没有别的通道，只能往下游贴着石壁走。

菲罗克斯跟在后面，“她好像挺恨你的。”

“那自然。”克利斯也不隐瞒，“罗塔丽是亚利亚的妹妹，她的资质很好，后来就由我来做了她的老师。有一次出任务，带上了她，当时罗塔丽是第一次出任务，没想到中途出了岔子，我以为她已经没救了，所以带人撤走了。”

“那她……”

“碰到的是奇熊，我们都受了伤，她被叼走，大家都认为肯定没救了。”

克利斯边走边说，“想来那时候她还没死，恐怕一直等着我们去救她，十岁的小女孩而已，恨我也是应该的。”

“再后来的一次大型剿匪任务中，好几个佣兵团一起合作，加西亚带着她出现。那时候我们才知道她没死。我开始还不太明白她怎么能逃生，刚才她狂化了才知道原因。”

“什么是狂化？”菲罗克斯想起罗塔丽突然变红的眼珠和癫狂的神态，当时克利斯告诉他的方法就是用斗气探知。罗塔丽的斗气属性和他相反，很容易感知，所以才能险险地避开。但后来罗塔丽突然气势大增，让自己动弹不得，神态也很癫狂，看来就是所谓的狂化了。

“你也看到了她那个状态。”克利斯说，“所谓狂化，是一种极端的情况，同时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一般情况下，只有在气穴快要爆开的时候会有狂化的倾向，但是很多人都因此而丧生。如果能在气穴爆炸边缘活下来，那么就有可能狂化。”

菲罗克斯不由想起当时自己斗气狂暴时候的状态，隐隐像看到另一个自己。

“……狂化之后，实力就会急速上升，虽不能天下无敌，但也绝对是一流高手。”克利斯停住脚，转头看他，面色突然严肃起来，“但是，世界上没有真正一蹴而就的修炼。狂化的最大弊端就是会失去神智。”

“失去神智？”菲罗克斯疑惑。

克利斯点点头，“因为，狂化所得来的战斗力根本就不是自身的。”

“不是自身的？什么意思？”

克利斯瞥他一眼，继续说，“是魔。”

“魔？”

克利斯突然邪笑了一下，逼近他问到，“没听说过人是怎么来的吗？”

菲罗克斯很想说是从猴子演变而来的，但他明智地没说出来，只是摇了摇头。

克利斯笑了笑，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人是神和魔的混合体啊！所以，人是有极限的。不能有神的力量，也不能有魔的武力。一旦突破了这个极限，人就不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所谓的气穴爆炸就是这个道理，当武力值达到一种程度，人本身的禁止就会被触发，使人死亡。”

“那为什么说狂化是魔的力量呢？”菲罗克斯追问到。

“我刚刚说的话没听清楚吗？”克利斯笑了笑，“气穴爆炸，人就已经死了。那些没死的人，已经不再是人，而是……魔。”

菲罗克斯震惊。

“魔是不能和人共存的，一旦狂化，所有的人都有义务杀了他。越是强大的魔，越要尽早消灭。”

“为什么？”

“这是世间的规矩。”克利斯说，“不管怎么样，最基本的法则是不能打破的。那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一旦爆发，会死很多人，打破世间的平衡。”

克利斯打了个响指，“跟你说这些也没用，总之，你一定不要将自己置于气穴爆炸的危险境地。”

菲罗克斯回过神，心里念着魔这个字，若有所思。

“可是，罗塔丽不是最后又恢复了神智吗？”菲罗克斯又问到。

克利斯转头，笑了笑，“一旦狂化，心中的执念恶念就会悄然壮大，你看她的样子，还正常吗？”

菲罗克斯默然。

“那就是狂化的下场，一旦执念达成，她自己也会自我毁灭。”

“没错！”头上突然传来咯咯的笑声，是罗塔丽！

第 51 章

“克利斯，你说的没错。”她笑着说，“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活下来的愿望就是杀了你们，你们都死了，我为什么还要活下去？”

她又咯咯笑了起来，“克利斯，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苦，我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痛苦。你知不知道，我被奇熊叼回了巢穴，它想把我当做幼崽的食物。它教它的幼崽怎么捕食，因为我的身体只有十岁，看起来没什么威胁。”

她笑着，突然跃了下来。两人一惊，没想到她不在前面等着，直接追过来了。

罗塔丽落到了水中的一块石头上，笑吟吟地看着两人。她甩着匕首，继续说到，“它把我扔出去，让它的幼崽在我身后追。我逃啊逃啊，无论我逃到哪里，它都能闻着留在我身上的气味找来。我不停地哭，我叫你的名字，叫哥哥的名字，叫其他人的名字，可是……”

她忽然将匕首往克利斯扔来，面孔扭曲地大叫到，“你为什么不来？为什么？！”

罗塔丽的匕首又快又狠，如同一尾利箭。

克利斯直直望着水中的她，仿佛失了神智一般。

“克利斯！”菲罗克斯连忙推开他，匕首扎入手臂。菲罗克斯皱皱眉，他现在是虱多不怕痒，反正都被扎了那么多刀了，也不怕再扎几刀了。

他现在担心的是克利斯。刚才他说起罗塔丽的时候还满不在乎的样子，现在看来并不是如此。

罗塔丽从菲罗克斯手臂里扯回匕首，忧伤地望着两人，“克利斯，我十岁那年就已经死了，我求求你，让我杀了你好不好？我现在真的很痛苦，我不想再这么痛苦下去了。”

克利斯看着她，默然不语。

“……我就在那里待了好几天，后来，它们厌倦了，决定吃了我。”罗塔丽笑嘻嘻地说着，“我那时候就想，我肯定会死。所以，我发了一个誓，如果我还能活下来，我一定要杀了你！”

她笑着，“你看克利斯，我对你多好。这个誓言对当时的我来说，是不可能实现的。可是没想到，我活下来了。嘻嘻。”

她甩着匕首，疑惑地望着克利斯，“你说，老天为什么偏偏让我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在那样的情况下活下来呢？你说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偏偏是在发了那样的誓之后活下来呢？”

“克利斯。”菲罗克斯看着她扭曲癫狂的神态，捂着流血的肩膀轻声地叫了一句。

“我没事。”克利斯转头看了他受伤的肩膀一眼，眼中有异样的光一闪而过。

“克利斯，我们怎么办？”菲罗克斯皱皱眉，现在自己的手脚都是废的。克利斯气穴被封，右手又被刺了那么多刀，总的来说，两人的战斗力在罗塔丽面前毫无胜算。

但是……不管怎样，自己答应过要负责克利斯的安全，就要一定做到。

菲罗克斯沉下心神，从气穴里勉强引出一丝气流，然而很快就消散了。

额头冒出冷汗。罗塔丽的斗气实在太怪异了，压迫了斗气的所有路径。

身上被人轻轻地拍了拍，克利斯突然说到，“你先走。”

菲罗克斯吃惊。

罗塔丽咯咯笑到，“克利斯，你这个样子，还能怎样？”

克利斯笑到，“罗塔丽，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想杀了我。”

“哦？是吗？”罗塔丽歪着头，笑了笑。

克利斯笑得很笃定，“如果你真的想杀了我，那天就已经杀了。”

“你真这么认为？”罗塔丽面色一沉。

克利斯笑而不语。

“好，那我现在就杀了你！”她忽然从石头上消失。

下一瞬间，她出现在了两人面前。快，太快了！根本就没看到身影。

一刀刺入克利斯的腹部。

菲罗克斯都不敢置信地望着那把刀。

菲罗克斯想叫。可是什么也没叫不出来。

他看到了，那把刀成慢动作缓缓地刺入了克利斯的腹部。

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

……什么也做不了。

他全身僵硬地站在水中，头脑一片空白。

一滴泪落入水中。

“你看，我这不是杀了你吗？”流着泪，罗塔丽轻声在克利斯耳边说，“永别了，克利斯。”

刀被抽出，带起鲜艳的血花。

克利斯向后倒去，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

罗塔丽尖声地笑着。

仿佛得到解脱般，她笑得很大声。然而白皙的小脸上，眼泪却忍不住哗哗流着。

“罗塔丽。”加西亚在上面看了很久，此时也落到水中。

“你来啦！”她笑着转头，“你看，我终于杀了他了。我终于杀了他了。”

加西亚走过来摸摸她的头，“是的，你终于杀了她了。”

“加西亚！”罗塔丽突然扑到他怀里，抓着他的胸膛痛苦地问到，“为什么？加西亚，我明明杀了他，可是我还是很痛苦，为什么？”

加西亚缓缓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慰，“没事的，一切都好了。”

加西亚带着罗塔丽跃上崖壁，自始至终，没看水里的菲罗克斯一眼。

头脑空白了片刻，菲罗克斯才缓慢地想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僵硬地看着水中摇动的衣角。

“克利斯——！”

这一句梗在喉咙的话终于叫了出来。

加西亚抱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罗塔丽，听到这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停了停，低头看怀中的人，继续往前方走去。

夕阳昏黄。水潮在阴暗中飘移。

菲罗克斯视野慢慢蒙上了一层红色。

“……鬼、鬼叫什么，还不快扶我起来……”水波荡漾，熟悉的声音说到。

视野中的红色褪去。

“克利斯！”菲罗克斯又惊又喜，不敢置信地望着水中勉强靠着石壁起来的人。

翻了翻白眼，“还不过来，我都快死了……”克利斯有气无力地说。

菲罗克斯连忙伸手扶住他。

“……你……”菲罗克斯刚开口，克利斯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先带我上岸，要不然我真的会死在这里。”

“好，坚持一会儿！”菲罗克斯连忙带着他往下游走去，很快的，菲罗克斯就扶着他走出了凹壁。地势降了下来，菲罗克斯将克利斯带出了水面。

“坚持住！”菲罗克斯语无伦次地说着，也不知道是说给克利斯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心就像在火上烤一样。那一刀他是看到真真切切的，一下子就刺了进去，他不认为，罗塔丽会手下留情，他自己也亲身尝试过，罗塔丽刀上带着怪异的力道，他以为，已经没救了。

可是，他醒过来了。

克利斯的脑袋搭在自己肩上，原来气势昂昂的头发，此时温顺地垂在耳边。那么近，却又好像马上要失去一般。

“喂。臭小子，陪我说说话吧。”他微弱地说，“我不想睡……”

“好好好，马上说。”菲罗克斯连忙说到，“你有什么想说的？”

“……一时之、之间，不知道……说什么……你先说……”

菲罗克斯带着他在水里走，“好，我马上说，马上说。”

“……你说啊……”

菲罗克斯心急如焚，头脑乱糟糟地一片，“我马上说……我、我……”

菲罗克斯急得要死，越是想说，越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了半天，还是一个字儿都没说。

头上被狠狠地敲了一下，“我什么我？我都快睡着了！”

这一声却是中气十足的，不想是受了重伤的样子。

“克利斯？”菲罗克斯忍不住看他，“你……”

克利斯笑了笑，“干我们这行的，总有点儿防护道具吧？”他说着，伸手从腹部摸出一块软甲，“路易斯非让带的，第一次派上用场。”

菲罗克斯激动得要哭出来，“你没事？”

头又被敲了一下，“罗塔丽根本就不想杀我，出手并不重。”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