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真假掺半——
既往不咎当然是认真的……谁让他爱惨了这个人,就算有一天梵汐真的那把匕首插进他的心脏里,他也没办法去恨自己的爱人!
至于对千夜那件事的态度……那纯粹是为了迎合梵汐的心理,此时做个放低姿态的态度,又如何?
梵汐的愧疚合左右为难他都看在眼里,有了这次教训,北冥明白了——过不了这个坎儿,他的汐儿永远没办法真心待他!反正梵汐以后都会在他的身边,他让外面的人暗地里找到那两个混蛋、出力的干干净净,梵汐又怎么会知道!
……到时候,梵汐最多以为那个巫冷月骗了他,贪生怕死,根本不敢再来找他……不把那两个混蛋挫固扬灰,怎么消得了心头之恨!
“你……北冥……”
果然,梵汐惊愕种写满了藏不住的喜色……至少,北冥不再追杀千夜,那千夜一定是安全的!
只是连累了沈医仙他们……
至于自己……反正没脸再回到千夜的身边,答应了巫冷月的承诺、北冥不知道,如果巫冷月真的会回来救走他,他就遵守承诺跟巫冷月走!如果巫冷月不来,他就……留下……这样墙头草的想法,连他自己都为之不齿!可现实,由得了他做主吗?
清白这种观念,很奇怪,尤其是对于像他这样处境的一个男人而言,这个词或许还夹杂着少许屈辱的成分!
对北冥……他会难为情……
对巫冷月……他倒不会有更多的顾虑!
……他终究是个男人,不能像那些良家少女一般,失了贞操就寻死觅活……再说,北冥是他第一个爱人,也是他从小到大最踏实的依赖;而巫冷月,是明知道这些事还跟他进行交易的人,巫冷月的感情,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但他知道那个男人待自己的真心……不能回报同等的爱,至少他可以遵守约定,把自己给那个人……
唯独千夜!
深爱……便做不到无所谓,便容不得自己的一丝瑕疵……
事到如今,预期让他来考虑这个根本无解的问题……还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汐儿,答应我……别逃了!”
“恩……”
梵汐的回应,含混不清。
次日,北冥将军不亚于皇家銮驾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返京。
可是,无论是梵汐还是北冥都没有想到……他们此次回京后,等着他们的不是可以长长的松口气、休息几天的安逸,而是又一场轩然大波已经在京城里酝酿多时,就等着北冥回去,自投罗网——
……
第一百五十八章:处处迷踪
前往万丈崖的时候,北冥带着随身铁卫一路轻功、随行部队也都是马不停蹄的急行军……可回来的时候就不同了,北冥不仅特意准备了双人乘坐、里面有床有桌、还都铺着厚厚的珍奇异兽皮的大马车,还为了顾及梵汐的身体,北冥甚至特意让马车再跑慢些,免得把梵汐颠得不舒服……一路该歇的地方就歇,该游玩的地方,一处不差的带着梵汐去玩……就好像很久以前,他们总是那样柔情蜜意、形影不离一般。
所以,拜北冥这蜜月式的走法所赐,这趟回京之路,足足走了三个月。
只是快到京城城门的时候,银婆婆提前在城门五里外的地方迎接,不止吓了梵汐一跳,连北冥都颇感意外……银婆婆江湖儿女、而且也有她的任务,他和爱人归来的事,再怎么样也犯不着她这么大费周章地出来相迎。
这个念头在北冥脑海中只转了一个圈便大概明了了——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两人寒暄间以目光能做的交流很有限,倒是梵汐一个劲儿的询问老宰相的病况——身为人子,上次就那样不负责任的逃走了,他心里的愧疚可想而知。
“请梵汐公子放心,令尊目前虽尚未清醒,但是渐渐印堂发红、面色红润XX,相信假以时日……”
面对梵汐,银婆婆的态度永远都是面带着憨厚的微笑,毕恭毕敬,却始终只有她一人没有改口称梵汐为“将军夫人”, 梵汐自然是挺乐意,也没来由得因此觉得这个老婆婆又多了几分亲切感,可在这个女人心中自有她的主意——银婆婆不喜欢梵汐,确切的说,她很讨厌这个人!少主食公主大人留下的唯一血脉,自然应当是娶妻生子、传宗接代,每天抱着个男人算什么啊?就算梵汐再好看,那也不能生孩子吧?这岂不是要害得他们一族从此断子绝孙?
可现在少主跟找了魔一样迷恋这个男人,眼下大事未成,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所以银婆婆才一直按奈着心里的厌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因为这个没什么用的男人跟少主起争执,在她心里……处理掉梵汐,是迟早的事!
“哦……谢谢您,这些日子有劳了。”
如果换做以前,梵汐一定会喜出望外,可是此时银婆婆的回答,却不知为什么让他想起了巫冷月……巫冷月对千夜“救治”的时候,不就是每天都让他看到起色,可就是不醒……总是给他那么一丝明知道不可能的希望……
当然,他相信亲切的银婆婆不会这么做……他只是突然想起那些事,才短短三个月,恍若隔世,却又让人不由自主地揪心的难过。
千夜……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巫冷月……会遵守承诺么?
“汐儿,怎么了?想什么这么出神?”
北冥立刻察觉出怀中爱人异样的神情,轻轻地晃了晃手臂,这才把梵汐的注意力吸引回来。
“阿!没、没什么……”
可梵汐的惊慌,怎么瞒得过他?
“来,喝点热水,压压惊……你呀,每次一走神,精神就会变得不好!不知道我心疼的么?”
北冥倒也不点破他,而是转身又进轿子拿了只骨瓷杯,把随身的双层保温皮袋子里的水倒出来,温柔的送到他嘴边。
——男人满眼的温柔当然一直都是认真地,所以梵汐乖乖的喝了水之后,稀里糊涂的睡了过去,都没来得及怀疑什么!
“到底出什么事了?”
荒郊,摒退了左右,把喝了蒙汗药的梵汐小心翼翼的放进轿子里、给他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让他先睡着,转过头的北冥已然是一脸的阴森。
“少主,你看这个——”银婆婆心里虽然对梵汐如此的没用嗤之以鼻,可这样也正好方便得很,她立刻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北冥,“昨晚,一夜之间不止是所有的官员家中突然被飞针投入了这样的字条,连一些大户财主甚至寻常百姓家都收到了,最离谱的是还出现在了京城的布告栏上,那里是常年有官兵守卫的,可守卫的官兵却都表示压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贴上去的!现在整个京城传得沸沸扬扬,朝上朝下恐怕也早就乱了套!”
北冥眯缝着一双犀利的眸子,默不作声的将目光落在手中的字条上,那显然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纸上的内容直指北冥大将军意图谋朝篡位,囚禁了真正的皇上,逼供之下得到所谓的“委托圣旨”!
……如果光是这些内容,北冥大可以一笑置之,因为说不定是什么人捣乱,毕竟朝中人心难测,乱猜之下不小心命中也不是没可能!反正他手里的圣旨是真的,而说他囚禁逸尘却没有任何证据!
但要命的“文章”还在后面——
不止说他的圣旨时强逼来得,还说皇上对他的狼子野心早有防范,当初赐给他的那三块大将军令牌根本就是假的!这次可不只是一面之词,纸张的下面还有模有样的附加了作为证据的拓印——
上面三个是北冥将军的令牌;
北冥拿了自己的令牌出来比对,其中,在令牌的背后极不易注意到的地方,果然有一个小米粒大的暗红印记……是他的令牌上所没有的!
“这到底怎么回事?”
令牌的事,可大可小……如果真的被证明他的令牌是假的,那事情就真的大条了!
军队是只认牌子不认人的!到时候他便再也无法统帅三军!
而军队和武林高手的作用是截然不同的!真的征战起来,到了战场上,即使是像北冥和银婆婆这种人……如果几个武林高手就能开疆拓土,哪还要军队做什么?
如果失去了军队的掌控权,他之前的所有努力就会付诸流水,朝廷亲信也会纷纷倒伐……
“我去你书房的迷道里检查过,那两个人还好端端的被关在里面,而且我说出这件事的时候,狗皇帝表现的比你我还惊讶……他应该不会故意给你假令牌!”
——银婆婆若有所思,她当然也知道这次的事情有多棘手。
“恩,不会是逸尘!”北冥也相当确定,那个时候的逸尘对他还是全心全意地信任的……但是,他突然对手里的令牌是真是假也没那么自信了,“如果真的被掉包过,恐怕是在连他都不知道的时候!或者很早很早以前……”
……这感觉,就跟传国玉玺丢了,逸尘那个糊涂蛋都不知道是一样的!
那么一点肉眼难辨的差别,无论中间这令牌曾辗转在哪个武将手中,谁都不会细看的!毕竟,谁会怀疑皇上御赐的令牌会是假的?
可现在有人偏偏要拿这件事跟他较真,如果对方真有办法证明他手中的令牌是假的……那他的麻烦可就大了!
在字条的最后,对方写得明明白白——一个月后,其举证者将现身朝堂,受君王所托,拿着真的令牌和皇家史库里的当初开国时、御造令牌的文献相对照,揭穿北冥的骗局!
“少主,怎么办?不能坐以待毙了,要不我去——”
银婆婆的确急了,眼看大功告成,突然就……字条上,一副有真凭实据的口吻,加上北冥自己的不确定……俨然就像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被什么人涮了一把一样!
“别轻举妄动!”
北冥还算沉得住气,他当然知道银婆婆想去干什么——烧了皇家史库,到时候就算此人现身,谁知道哪块才是真的!但这么做,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早不着火、玩不着火,一有人提出举证就出事,这不就等于他们不打自招么!
冷静下来的北冥,目光还落在字条上,心思却已经开始缜密的分析这件事——
第一,字条出现在布告栏,守卫的官兵却不知道……对方是高手中的高手!
第二,如果此人说的是真的,那此人手里必然有真的将军令,否则如何拓本?可他手里的令牌又是什么时候被拓上去的?
第三,既然对方万事俱备,为什么还要等一个月?这种明显要置他于死地的做法之下,当然不是为了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那是为了什么?真的令牌加上皇家史库德证据难道还不够吗?
说起其他重要的东西——
“少主,我想……这个人跟比我们先一步到皇陵的人、还有盗走传国玉玺的人,会不会是同一个?!”
银婆婆道出自己多日来的疑惑,很显然,说出这样的话……说明北冥离开的这些日子,她还是没能找到传国玉玺!
不料,这话却让北冥心头一个激灵,豁然开朗——
“对!传国玉玺!”
……如果还有什么重要的元素,对方和他一样没有凑齐的话……那就只剩下传国玉玺了!
对方一个月的期限,除了此物恐怕很难有其他理由,那就推翻了银婆婆的猜测——偷走传国玉玺的人跟这次手握将军令的人……并不是同一人才对!
这样的分析无异于喜忧参半,喜的是,这样一来,只要他在对方之前把那东西搞到手,还不是没有机会!忧的是……藏在暗处的敌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你继续去查玉玺的事,十万火急,逸尘和老宰相那里兼顾这点就行了!我现在回去,立刻上朝——”
北冥的目光比起方才,锐利又胜了几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北冥岂是那么容易被料理的主儿!
此时,这个男人的心里,已然有了主意——
……
第一百五十九章:满口荒唐言
北冥一进京,还没等次日朝更,便立刻通知所有大臣上朝,这是众人所料不及!
按道理说,遇上这种事,无论真假,都会心慌意乱吧?不是应该先闭门不出,好好考虑一下对策嘛?这北冥可好,反其道而行……要说他是“胸怀坦荡”,身在这浑浊不清的朝廷里而言,他也未免坦荡的过头儿了吧?
话虽这么说,可是满朝文武都等着拿别人当枪使、向北冥发难,却没有一个敢率先站出来的……朝局现在实在难辨,万一站错了立场,难保他日不会引来杀身之祸!
……正是因为都抱着这样的念头,所以北冥的非常规召集,不多时,在朝堂之上,也照样是满朝文武都到齐了!
不、也不能这么说……缺了两人——
宰相梵大人卧病在床,人尽皆知;
内阁大学士、兼六部尚书梵汐大人……北冥的说辞是他的宝贝夫人累了,需要休息。
跟人私奔被抓回来,尚能被如此呵护……北冥对梵汐无边的宠溺,众人早就习以为常。
反正梵家父子本来就非寻常人,今天的重点也是有没有他们都可以……没有人在这件事上纠缠,反倒是不少虎视眈眈的目光始终落在依旧大模大样坐在龙椅上的北冥身上。
“请各位来,是因为我一回京城,就听到了这样的传闻——”
——所谓传闻,其实是有凭有据,北冥大大方方的把那张字条亮出来,展览了一圈。
不等别人发难,他倒先发制人。
北冥这样的态度,反倒让怀疑他的官员心里泛起了嘀咕……难道北冥手里会有比那些拓印更确凿的证据为自己洗刷清白不成?
不料,北冥接下来的话,却把众人的魂都惊了出来——
“我的将军令,是不是伪造,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因为这是 从御书房‘偷’出来的!如果皇上真的做了几个假令牌玩儿……那我也实在无能为力!”
此言一出,朝堂上下一片哗然。
……这、这、这成何体统,难道这个人真的要篡权某国不成?
“北冥将军,您的令牌分明是我们在朝堂之上亲眼看到皇上赐给您的,又何出此言?”
——下面,还有不少北冥党,眼看他突然口出狂言、自毁前程,不由得跟着着急,虽然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急的争相恐后的站出来、给他台阶下。
可北冥依旧坦荡的一笑,半点没有“领情”的意思,“好戏”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