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倌……我……我先回前院了……”
“又是这样!完事就走人!你下次别来找我了!”
“别气……我会努力攒银子,定会为你赎身的……”
少年闻言叹气道,
“又说胡话。除非我丑了残了……否则鸨爷定不会随意让人赎了我去,何况还是自己的手下……”
随后又是一阵沉默,最后在那护卫坚定的做了近十次赌咒之下,二人才各自散了去。
凤笑阳拍拍自己的脸,下意识的又摸了摸鼻下,未见有血才重重的舒了一口气。
此时他心下也没了寻人的心思,便起身又跃出了墙外。岂料刚落地便被人叫住了。
“笑阳?你怎会在此处哇?”
凤笑阳回头一见是王昆冯肆二人,赶紧迎了上去,还未开口便见王昆一脸坏笑的看着他道,
“好兄弟,来寻乐子呢?”
他话没说完便被冯肆拍了一道,凤笑阳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
“没,我是听嫂子说才此处来寻你们的,结果护卫不让进,我便潜进去想找你们,没找着这便出来了。”
三人打过照面便一同往回走,一路上冯王二人说说笑笑,凤笑阳一反常态始终低头不语。他脑海里浮现出之前那二人欢爱的情景,皱紧了眉头双颊却是染满红晕。那少年明明满面痛苦,呻吟之声却尽显愉悦之意……原来男人之间也可以做那等事……他想着想着,不自觉间竟将苏芳代入在那少年身上,等到恍悟过来时大为惊恐,手扶了额头却是走不动了一般。
冯肆见他停下脚步,以为他有心事忙拍拍他的肩想询问,却见王昆笑道,
“四哥你这就不懂了,年少气盛嘛,难免有点那方面的忧愁,你就别逼人家说了。”
说完揽过凤笑阳的肩,道,
“来,听你昆二哥讲个笑话自会乐了。”
随即托了托腮作沉思状。
“咱们既是从那楼里出来,就讲个关于那楼的故事罢。话说有一日啊,一穷汉子被欲望憋得慌,他走到那楼门口一摸身上只有五个铜板,便对老鸨哀求说,你看能给着我谁就谁吧!那老鸨瞥他一眼,道,五个铜板只能给你头驴,你爱干不干!穷汉犹豫半晌,最终还是答应了,于是那晚就着一头驴发泄了出来。那之后有一日,这汉子又因为同样的事再次来到那楼前,这次他摸遍全身,只得一个铜板,于是便又哀求老鸨。老鸨这次收了铜板话也没说便领着他又来到了驴棚子,穷汉站定一看,另一人正在狠命干那驴子,随即听老鸨道,一个铜板只能看这个!哈哈哈哈!”
他刚讲完冯肆就一把推开他的头似怒非怒的骂道,
“你个登徒子怎能讲这等荤笑话给他听!当心嘴长针眼!”
“我说四哥你自从当了爹杂就变这么迂腐了!你改姓迂吧!”
凤笑阳尴尬的笑而不语,那二人互相打趣半晌便又听王昆说道,
“方才装猪脂的车还未推进后院,那名叫舍心的小倌就私下来取了些,怕我漏口还特地塞了点银钱在我包里哪。我看八成又是为了那护卫刘哥哥。”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没法,我这都是第二次给这楼送货了,他们这男女都卖,别说,场子虽新却颇为复杂……”
冯肆本想再接话,转头一看凤笑阳似是又发呆了,便朝王昆使了下眼色。王昆随即又一把逮过他笑道,
“笑阳兄弟啥烦恼这么多,哥哥们带你喝酒解闷去可好?”
说完也不顾冯肆的劝阻硬是拖了他进了路边一家小酒馆。
三人喝到傍晚才道散了,冯肆借口凤笑阳要赶回山上硬是未让他喝太多,不过他依旧觉得头有些热乎。等回到落云院,天色已经黑了。
凤笑阳前脚刚踏院门,身后便响起一声清冷的喝令,
“站住!”
他停了脚步,转过头来一看,苏芳定定的站在那,面色阴沉正瞪着自己。凤笑阳同是看了他半晌,不知怎的忽然觉得心下一酸,不想面对他,于是转过头就要走。苏芳一把拉回他,靠近闻见他身上的酒气,顿时更是怒上心头抬手就是一耳光打下去。凤笑阳身子一软,被这股力打得靠向门边摊坐了下去,随即听见那人愤怒的骂声,
“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为师倒是放纵你了!”
“……”
苏芳见他仍是不说话,气得揉手腕的力道都禁不住变重了些,正欲走进却见凤笑阳忽然站起身一把拽过他抱紧,张口还未骂出声便被吻住了。
苏芳惊得指间都开始颤抖,被强吻这一刹那全身似乎在一瞬间均陷入了无力状态。直到感觉凤笑阳连舌头都伸了过来才惊慌起来,他狠力咬下猛力推开他,并顺手又扇了他一耳光。
“混帐!你……!”
随即对上那人受伤的眼神,心中却是一紧。
凤笑阳拭过唇边的血,脑海里一片混沌,别过头却仍是不服气的回顶道,
“师父你讨厌我就别接近我!”
说完就摔门跑了进去,苏芳下意识想伸了手拉回他,却未能落实。
20.凭空现师伯,暗埋妒火种
“你这段时日都不许下山了!”
“凭什么!?”
翌日清晨,隔阂了许久的师徒二人,一开口即爆发了一场争吵。
方桌前,凤笑阳甚至来不及坐下便开始顶嘴,苏芳没来由的命令让他也不甚烦躁。
“徒儿有做错什么任师父罚便是,哪有动不动就不许下山这般蛮横的道理!”
“你还知晓自己做错什么?!”
苏芳放下碗狠瞪着他,握筷子的右手攥紧,用力得连骨节都隐约发响。
凤笑阳当下语塞,心下也知道他指的是昨日之事,但仍是闷着一股气不言语。苏芳想到后来脸色也越发不自然,放下筷子也不继续吃了。二人各自避开对方的视线,紧张的气氛亦开始变得尴尬起来。
凤笑阳余光瞥见苏芳碗里的饭几乎未动,心想他几日刻意没与师父一同用早膳,今日又气得那人不动筷子,忍不住心疼起来,遂认输一般先开口道,
“师父若是厌烦了粥,我以后做点别的。”
这话本是他拉下脸和解之意,坏在苏芳正因为自己对徒弟的情绪而莫名敏感,‘厌烦’、‘以后’等词听入耳当即以为他是在暗示对自己生厌不满,心里复又气恼起来,怒道,
“省了!为师什么都吃不下!”
说完起身就往院外走,凤笑阳正气得想锤桌子,忽然一声绵长且清脆的鸣声响起,他惊愣了一下,几步走到窗边望向天际,竟瞧见盘旋在上空的是那只白鹰!
站在院外的苏芳看见那只白鹰显然也是一怔,随即皱了眉头,便缓步朝落云峰方向行去。凤笑阳注意到苏芳白色的背影竟是在往山下走,一时也是纳闷不已,于是赶紧收拾了桌上的碗筷,快步跟了过去。
苏芳并未走多远,便与正往上山来的一队人碰上了。他适时的停下了脚步,只见那只方才还盘旋在他头顶的白鹰,缓缓的降停在行在前列的一人肩上。那人正是上次前来云山送药之人,他见了苏芳立马恭敬的抱拳行礼,并顺带唤了声‘芳少爷’,随即让开一条道,身后一名面貌俊雅的华衣男子随即缓步走上前来。
苏芳凝视着那人,完美俊逸的脸上,几缕细碎柔亮的刘海覆住了光洁的前额垂顺至眼睫边缘,微笑中一双清朗澄澈的桃花眸透洒出薄醉的风情。行步间只见其琉色衣褶随晨风飘起,缥缈难即。但凡旁人见了多会觉是惊鸿一瞥,苏芳此时却是目若静川,波澜不惊。眼看那人微笑着朝自己越发走近,他不自觉的皱了下眉头甚至有些反感的意味。
男子在距离苏芳咫尺的地方停下,本是微笑的神情在瞧见他右眼下未尽愈合的伤痕时蓦然变得神伤起来,抬手轻捋开他右额的垂落下来的青丝,怜惜道,
“怎伤成这般样子了……”
“……小伤罢了,不碍事。”
苏芳说时轻别过头,然而男子的手依旧未见收回。
“宫里最上乘的愈合良药都只能恢复到此等程度,可想而知你当时伤得有多严重了,如此又怎能算小伤。”
男子说完命身后的侍从取了一个小巧的水蓝色玉瓶出来,其身精制的雕琢纹饰莹亮透人,模样甚是金贵。男子将那瓶子交与他手中,苏芳惊觉那玉瓶触手即带着一股天然的冰凉之意,正欲推辞,却听那人有些歉疚道,
“我那姑姑刁钻惯了,得知我要借此药硬是要我亲自去求,那时在京城有事未能抽身前去,只得派了人先取宫中之药给你用着,是我耽误了,芳儿莫要怪……这药甚好,山庄里仅剩一瓶了,应该能使你面容愈合如初……”
男子说时,本是在他额下捋发的手指微转贴近,苏芳下意识的伸手想拿开他的手,同时硬逼着自己低喊了句,
“候爷自重!”
他手刚触到男子的手,却听身后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众人齐齐看向苏芳身后,凤笑阳似是急跑之下边喘气边刹住了脚,他瞧见眼前的一幕禁不住瞪大了双眼,似要喷出火来。
苏芳在看见他的那一刹那也是愣了一瞬,本是拒绝男子的动作定在当场,看在凤笑阳眼里却成了他主动牵起那人的手摸自己留有旧伤的脸。当即几步跑过来打开了男子的手,正欲发作却听苏芳沉声道,
“凤儿不得无礼!”
男子身后几名侍从本欲拔剑也被带着白鹰那名男子以眼神制止了。随后他上前在华衣男子身边耳语了几句,那男子当即阴沉了眼,随即竟嘴角上浮扯出了一抹笑,道,
“就是他啊?”
这话问的是凤笑阳,他眼神却始终看着苏芳。
“此事已经过去了,侯爷无须追究。”
见苏芳不自然的神色,凤笑阳心下是更加窝火,殊不知他这番话全然是在保自己。男子笑了笑,恢复了温柔的神情,依旧是对着苏芳道,
“我既上了云山,就不是什么侯爷了,芳儿若还要这么叫便是刻意疏远我。”
凤笑阳闻言来回望着这二人,心下却是更为纳闷了。见苏芳迟疑半晌,最终还是清冷的回道,
“那么也请师兄不要叫我芳儿了罢!”
“你是我师弟,不叫你名叫什么?”
苏芳咬牙,
“叫芳师弟!”
“不,我要跟师父一样,叫你芳儿多亲切啊!”
凤笑阳看着眼前两人只顾自己斗嘴完全不把他的存在当一回事,顿时气得想拽了苏芳就走,但转念一想,这人既是师父的旧识,自己又凭什么介意那么多,这样子分明就像……就像……
“凤儿。”
“呃?”
“这位是景安侯慕矽丞,你……该叫师伯。”
啥?凤笑阳呆住,之前思维混乱中根本未把二人的话听进脑子,此刻苏芳的话让他彻底愣在了当场。若是没记错,初见苏芳时落木道人曾说过,一辈师父只收一名徒弟,也正因此他才平白无故的比苏芳矮了一辈,现下怎么凭空冒出个师伯?那他岂不是受骗了!还亏大了!
眼看着那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他不知哪来的怒火压断了神经,顿时反驳道,
“我不叫!我没有师伯!”
“你!”
苏芳见他扫了自己颜面还这般倔强,早上本就憋了一肚子火现下也是气得右手攥紧,似是就要动手之即却被慕矽丞一把拉住,遂笑道,
“罢了,他不叫也无所谓,本来我也未曾想过会有师侄……”
随即望向凤笑阳眼里闪过一丝杀机,
“何况是个顽劣到伤你至此的师侄呢。”
苏芳甩开手,气得拂袖而去,凤笑阳反映过来也觉得自己方才冲动了些,立马跟了上去。慕矽丞依旧是微笑,随即便与几名随从也跟着行往落云院。
一行人走到院门口,苏芳回头一记眼刀横扫身后所有人,半晌,冷声道,
“非本门者不得入内!”
说完侧行数步,手刀一落,门边一个木桩瞬即裂开呈花桩!
凤笑阳和慕矽丞同时擦了擦汗,片刻后却是慕矽丞先瞥了他一眼道,
“我许久没看芳师弟发威呢,徒弟原来就是这般作用……啧啧!”
“彼此彼此!我看师父也不大待见你,话说他生气亦或是开心,这几年也并非你陪着,实所谓师兄哪有徒弟来的亲!”
慕矽丞眼一冷,虽是带笑,却低声道,
“臭小子,你倒真以为我不敢取你的命?”
“试试?”
凤笑阳高抬下巴,一副‘你拽不过大爷我’的狂傲表情。
“哼,也罢,他的过去绝对没有你就是了!”
慕矽丞用这点来反唇相讥,果真起到了超好的激将效果。凤笑阳咬着牙攥紧了拳头,二人互相挑衅的怒视着对方,眼看着彼此气场相冲就要爆破之际,屋内却传出了苏芳余怒未消的吼声,
“凤笑阳!该做什么休要借此偷懒!还有丞师兄!你若是不进来,就请回吧!”
二人当即冲对方冷哼一声,便先后进了院内。
慕矽丞刚踏进正厅,似是想到什么般,转身唤来了带白鹰的男子。耳语几句后方挥退了他,自行穿过正厅步入了书房。
苏芳手执狼毫刚醮了墨悬在空中,然而一落笔又甚为恼火,遂将其丢开静坐不语。慕矽丞见状,微笑着走近握起那只笔,道,
“真生气了?”
苏芳闭了眼,再睁开时瞬即恢复了冷然的态度,
“师兄此番上山,若是为了探望我也该达到目的了罢,既然你带了侍从,稍后离去我便不予相送了。”
慕矽丞双眼微眯,笑道,
“谁说我稍后便走了,你我许久未见竟一开口就要赶人么?”
“师兄请自重,师父曾说过,今后不许你再上山!也不愿承认你是他徒弟!”
“话是没错,不过我此番上来师父他老人家可是应允了的。”
苏芳摸出怀里的玉瓶放到桌上,冷声道,
“师父都是因为我,这个还你,你可以走了吧!”
“芳儿……”
慕矽丞眼神闪过些许悲戚之意,苏芳叹了口气,起身正欲离去却被他拉住了衣袖,
“你还未答我,你生气,是为我还是那小子?”
苏芳甩开他的手,虽是不悦却言道,
“他是我徒弟,师兄若不想为难到我就也别为难于他。”
21.醋意肆横生,灼溅愫情知
凤笑阳从未想过会有一日像此刻这般懊恼自己身为苏芳徒弟的事实。凭什么那两人就可以在书房聊聊我我,而自己却要在厨房烧火做饭随时伺候着。越想越不服气,干脆丢了小斧以手刀劈柴,每断一下虽然伴随着掌侧的疼痛但似乎也真能泄点恨意似的。
带白鹰的男子背靠在门边,沉默不语的望着他。凤笑阳劈断手里最后一根柴火时终于忍不住埋怨道,
“你看够了没啊!”
“……”
男子继续沉默,见凤笑阳回过头来怒瞪着自己,他犹豫片刻只得硬生生吐出两个字,
“白英。”
“啥?”
男子咳了两声,遂解释道,
“我叫白英,候爷的贴身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