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连同他身边的人都两手拎得满满的，可看起来似乎又并不是真的来买什么，而只是享受着跟商贩讨价的乐趣。

终于，以几美分的差价在最后一个商贩那里买好了东西，墨靖远才意犹未尽的决定打道回府。

走在他身边的清秀男人低头看着手里的塑膝袋，不大满意的抱怨“胡萝卜，莴菜，大白菜，蘑菇……靖远，你是在喂兔子吗？”

墨靖远停下脚步，一脸宠溺的笑道“凌扬，挑食不是好习惯……”长篇大论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因为那双小鹿斑比一样看着他的眼睛妥协了“那你想吃什么？”

凌扬立刻手指自己左前方的摊位“肉，我要吃肉”墨靖远嘴上笑骂“瞧你那点出息”脚步却已经朝着卖肉的摊位走过去。

凌扬理直气壮的反驳“那肉体上不能满足，你还不许我精神上肉欲横流一下啊”

墨靖远忍俊不已，转身屈指轻敲了一下凌扬的前额“不害臊。幸亏你说的是中文，不然人家还不以为你是个小色狼啊”

揉着额头跟在后面，凌扬笑得贼兮兮的。趁墨靖远付钱的时候，忽然扑上去快速的在他脸上‘啾’的狠狠亲了一口。

就算是在美国如此开放的国家，两个大男人当众表演如此暧昧的戏码也是会招人侧目的。

肉摊的小贩当场下巴掉到地上，周围更不知道有多少眼珠子瞪得跟灯泡一样。

看到一向沉稳淡定的墨靖远瞬间红了脸，尴尬又有些狼狈的接过小贩手里的钱。凌扬哈哈大笑着跑开，边跑还边回头用英文大喊“放心，大美人。我要色也只色你！”

天很蓝，太阳很灿烂，脚步因为这样平凡又简单的快乐而轻盈。

身后传来墨靖远无奈又有些担忧的声音“凌扬，你跑慢些。小心扭到脚”

回到家，两人一起大扫除。从墨靖远的床下清理出几双偷偷塞在那里的臭袜子，从凌扬的书桌里扫出几袋吃剩一半都长了毛的真空鸡爪子。

两个人互相嘲笑，嘲笑完又继续大扫除。

从洗衣机里掏出几件忘记烘干了已经皱得跟抹布一样的衬衫，从厨房的角落拉出几袋子被遗忘的垃圾。

于是，两个人又开始互相推卸责任。

历经了一个上午的吵吵闹闹，唧唧歪歪的口水战，两个人总算是完成了任务。洗了澡，顺便在浴室里把早上没能完成的事情继续了一下。当然，结果凌扬仍然未能一尝夙愿的翻身。

然后依偎在沙发里看了一张很老的碟《魂断蓝桥》，不过没有看完。在凌扬N次掐了墨靖远的大腿拼命忍住眼泪的情况下，墨靖远果断关掉了电视。

晚餐是墨靖远做的，虽然不是他第一次下厨了，凌扬面对满桌子品相味道都一流的菜时还是会小小的感叹兼自我反省一下。

酒足饭饱后，按惯例凌扬去洗碗刷盘子，顺便又煮了两杯咖啡端出来。

把那杯无糖的黑咖啡放到墨靖远前面，凌扬清咳了一声，然后很绅士的欠了欠身“晚餐辛苦你了”

没有像以往那样笑着伸出手把他拉进怀里，墨靖远垂眸看着杯里漾着些微涟漪的咖啡说“凌扬，我下个月结婚”

凌扬好像没听到他的话，皱着眉吐掉刚喝了一口的咖啡懊恼的说“好像糖放多了，我再去煮一杯好了”

手臂被拉住，咖啡差点洒出来。凌扬转头看着墨靖远轻轻的说“糖真的放多了，我要再去煮一杯”

两个人僵持了几分钟，最后凌扬坚持着要去再煮一杯咖啡的企图甩开墨靖远的手时，墨靖远放手了。

看着匆匆走进厨房的人说“凌扬，这间公寓我已经让律师转到了你的名下，明天我会搬出去。以后，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又是许久没有回应，满屋子都飘散着咖啡的香气。

把钥匙放到玻璃茶几，墨靖远不再说什么转身朝门口走过去。

“就这样不行吗？能让的，能退的，能给的，我全都尽力去做了，就这样不行吗？我尽量让自己不去想你，可你偏偏又来搅乱我的生括。既然这样，当初为什么回去？为什么非要把我困在你身边？墨靖远，我也会受伤的。”

门打开的时候，身后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几乎如透明的空气。

不悲伤，不难过，平淡的没有起伏，却有着无法忽视的疲惫和心力交瘁。

咖啡壶里的咖啡已经快烧干了，原始的苦味獾满了整个厨房。一滴水珠落在咖啡壶上，兹的一声就挥发在空气里。

如果……如果那次分开以后就再不曾重逢，他也许会抱着那些甜蜜的回忆安心的呆在那个城市的角落幸福着这个男人的幸福。

可是没有如果。

他们重逢了，即使再回不去年少时单纯相爱的日子，可那份一直压抑的爱经过时间的发酵后一旦被开启，远比他了解的浓烈得多。

于是他允许自己贪杯了，想着只要不影响这人的事业前途，就算做个床伴，做个只会在这人介绍自己时口中的那个朋友，他就宁愿一直醉下去。

慢慢蹲下去，手里还捧着那杯没倒掉的咖啡。一滴，两滴……再没能忍得住的眼泪落在了咖啡杯里。

脚步声去而复返，没来得及擦干眼泪，一只手伸过来勾起了他的下巴。

模糊的视线里是墨靖远带着失望的脸“凌扬，我不是同性恋。会喜欢男人，完全是因为这个男人是你，你懂我的意思吗？”

凌扬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浮木，紧紧的握住他的手，用力的点头“我懂，我真的懂”

墨靖远自嘲的笑了笑“凌扬，你不懂，你始终不懂。真奇怪，我当初为什么就会喜欢你这种人了呢”

第四十三章

凌扬是什么样的人？用凌扬自己的话来说：我就是‘小强’也觉得做‘小强’很好，因为就算被一巴掌拍在墙上，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死。

认识这对兄弟的人都觉得这两个人个性完全不同，但实际上兄弟俩倔强的程度其实是不分上下的，差别不过在于表达的方式不同而已。

“哥他要结婚了你知不知道？！”

跟在要出门上班的哥哥身后，凌杨梗着脖子吼得额头上的青筋都一跳一跳的。

系鞋带的手抖了一下，然后打好最后一个结站起身。

脸色看起来不大好，眼睛却是笑得弯弯的“还好我不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如果你要来跟我八卦这件的事的话，很遗憾让你失望了”

砰～拳头擦着他的脸颊带过一股强劲的风砸在身后的墙上，凌杨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哥别给我说这种无聊的笑话。去给我辞职，现在立刻马上！”

这种无理的要求让他好气又好笑，一脚踹开挡在眼前的人“滚开啦，老哥我现在的工作薪水高福利好，让多少人羡慕嫉妒加眼红呢。辞职？辞了职你养我啊。”

太了解弟弟了，所以对他那种暴躁易怒的个性下说出来的话从不当真。抬手看看腕上的表已经是8点30分了，急忙随手扯过一条领带边开门，边匆匆的打着。

身后的力量来得突然，突然到他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天旋地转的被甩到了沙发里。

起了几次身都被压回去，凌扬皱起眉“宝宝，别闹了好不好，我真的快要迟到……喂，你干什么？”

等到弟弟伸手扯过他的领带作势要绑住他的双手时，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哼，你不是不去说吗。你不说，我去给你说。不就是养你吗，你弟我养你一辈子都成。

总之我是不会再让你见他了，不然早晚有一天你会给他害死”

虽然两兄弟身高体重相差无几，但就力量这方面而言凌扬远不及他的弟弟。无论怎么挣扎，手还是被紧紧的绑住了，情急之下他决定用咬的好了。

不可置信的看着哥哥“你从小到大连根手指头都没动过我现在为了那个耍了你一次又一次的烂人，你咬我？你真的咬我？”

瞄了一眼弟弟手背上那个泛着血丝的牙印子，说不心疼是假的。不过心疼归心疼，这个时候他是无论如何也拉不下脸来道歉的。

“你凭什么管我？就算给他玩死那是我乐意，跟你没一毛钱的关系”

一脚踹翻茶几，凌杨气得浑身哆嗦“跟我没关系？，凌扬，我他妈的是你弟换了别人你看我管不管”

看着弟弟一脸受伤的表情，凌扬知道自己刚才的话确实是过分了。

慢慢蹭到弟弟身边，讨好的拉起他的手揉着手背上的牙印子轻声的说“宝宝，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别生气了好不好？”

凌杨打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你知道？你知道个屁！”伸手扯过老哥，把他拽到镜子前“看你这副样子，我他妈的就是憋屈，难受！他算什么东西值得你这样吗？”

镜子里的人消瘦苍白，眉宇间有化不开的忧郁。可眼睛弯弯的，嘴角弯弯的，笑得很满足。

凌扬转身，指尖轻触胸口“宝宝，有一天你这里住进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知道值得不值得。如果你真的爱上一个人，哪怕是疼得咬牙切齿，伤透五脏六腑，如果可以，你依然想把全世界最好的都塞给他，想他是最幸福的人。如果那是他选择的幸福，那我也可以义无反顾的追随”

他不懂哥哥的话，因为他并没有爱到这样的沉迷。可他懂，无论他说什么，都没有办法改变哥哥眼里的坚定和执着。

心口窒闷得要爆炸，他需要发泄。

挥开哥哥的手，大步的，几乎是用跑的朝门口走过去“你要犯贱就尽管去，我以后再也不会管你了。我就是后悔……”

砰的一声，大门在他身后摔上，把那句没说完的话关在了门外。

他说：我就是后悔，当初就不该把你交到他的手上。

凌扬苦笑，他知道弟弟后悔的是什么。

谁愿意爱的这么卑微，爱得这么辛苦？谁不想慧剑斩断情丝，洒脱离去。可有什么办法呢，就是爱他啊。

第一次见到墨靖远的未婚妻是在一个星期后。

跟往常一样，他安排好墨靖远一天的行程后刚要转身离开，墨靖远却叫住了他。

“凌扬，中午替我在Greenhouse订两个位置”

了解墨靖远虽然在国外呆了很多年，但实际上他还是偏好中国菜。所以凌扬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你不是一向不喜欢吃西餐的吗？”

墨靖远笑了笑道“我是不喜欢吃西餐，不过她喜欢”

嘴角边的宠溺熟悉到让凌扬胸口发疼，他知道那股无论怎么压抑也无法抑制蔓延的苦涩是源于嫉妒。

一边去做墨靖远交代的事，一边忍不住去猜测墨靖远口中的‘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几个小时后，扣扣的敲门声解答了他的疑问，门推开时他看到了那个‘她’。

她走进来后先是礼貌的对凌扬点头微笑，然后站在一个离墨靖远既不过分亲密也不显疏远的距离上轻声询问“可以走了吗？还是需要我在外面等一等？”

高贵，美丽，真正的名门淑媛，是凌扬对她的第一印象。

台起手上还没有处理完的文件，墨靖远站起身笑道“好男人的第一准则：绝对不能让女生等，现在可以走了”

墨靖远对待公事的态度一向是不做完不停手，以前就算跟凌扬一起的时候，这个原则也从来没有更改过，但是这次却因为那个‘她’破了例。

相携离开的背影很登对，所以不管他如何嫉妒那个女人，却也不得不承认，那样的画面完美得无懈可击。

凌扬笑着看他们离去。

他是该笑的，因为那个人看起来的确很幸福。

但是，为什么视线却已经越来越模糊。

“凌助理，你……哪里不舒服吗？”

不知道傻站在门口多久，直到经过的同事好奇的探问，凌扬才惊觉自己的失态。

“没……没什么，大概是昨晚没睡好，过一会就没事了”

嗯，会过去的，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而已。

第四十四章

坐在婚纱店的VIP房间，凌扬第—百零一次唾弃自己又犯贱。

墨靖远一通电话，自己就把吃了一半的午餐扔到垃圾桶，屁颠屁颠的跑过来陪着可以算是情敌的女人来选婚纱，这不是犯贱是什么呢。

看着整排整排被拿进来挑选的婚纱，凌扬忍不住想起多年前的那个舞会。

那个时候他无奈的穿上那件白色晚礼服时，其实心里却想着如果自己真的是女生该有多好。

也许从那个时候起，他们之间的结局早就已经注定了吧。“这件怎么样？”

温婉亲切的女声拉回他飘忽的思绪，凌扬勉强的勾起嘴角，看向女人所指的那件婚纱。

只匆匆扫了一眼，就被扎得心口发酸。于是敷衍的点点头说“还不错”

不知道是没看出他的敷衍，还是也同样的心不在焉。竟然没犹豫的转头对跟在身边的店员说“那就这件吧”

其实她选的那件是所有婚纱中最普通最不起眼的一件，会拿过来，完全是因为店员一时疏忽放错了地方。

所以她刚一说完，店员就急切的游说“文小姐，我们店还有许多名师设计的婚纱，尤其是这一排，都是昨天才运到的。女人一辈子就穿一次婚纱，您要不要再挑选一下？”

女人笑了。那笑容跟她的外表及其的不符，带着些放荡也透着冷漠“谁规定女人一辈子只穿一次婚纱？只要我高兴，穿一百次都可以”

这句话把店员噎得很尴尬，张着嘴一时又接不下话。

塞了几张钞票把店员打发走，凌扬尽量不让自己往坏的方向想，不然他会觉得自己像个笑话，蠢得想把自己掐死。

“文小姐，我想靖远他其实很想亲自来陪您选挑婚纱的，只是真的有事脱不开身，您就原谅他这一次吧”

女人漫不经心的翻看着手上的杂志，打鼻子里哼了一声“你想？你是他吗？如果不是，就没资格说这种话。最烦你们这种人，总是自以为是的替别人安排好一切，也不管别人想要的是不是真的就是这些所谓的好东西”

凌扬愣住，明明这话不是针对他，可他就是觉得脸上像被谁狠狠的煽了一巴掌火辣辣的。

如果真如她所说，那他和墨靖远之间究竟是谁在一直伤害谁？

咽了口唾沫，不死心的说“文小姐，我是他的朋友，所以我了解他。如果不是真的喜欢你，他不会想要和你结婚的”

是的，他是不死心。他害怕如果真的像她说的一样，那自己早就连爱墨靖远的资格都没有了，哪怕只是偷偷的爱着，都没有资格。

“他喜欢我？噗……哈哈哈哈”女人像是听到本世纪最大的笑话，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

好容易止住笑，肩膀还一抖一抖的“你是太单纯，还是太愚蠢？既然是他的朋友，难道不知道，像我们这种人连说喜欢的资格都没有，怎么可能因为喜欢对方去结婚”

“不喜欢？！不喜欢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要在一起！”

几乎是用吼的，凌扬恨恨的责问着轻易就能拥有他希望得到可永远无法得到的幸福，却把它当做一个笑话来看的女人。

女人不在意的耸了耸肩，淡漠得语气像是再谈论别人的事“除了门当户对，还有就是出于商业原因。老头子们都是久经商场的人，狡猾的比狐狸还像狐狸。在不能相互信任的情况下，如果要共同达成某个目标，那唯一的手段就是联姻。”

凌扬怔怔的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懵然“怎么日能，现在什么年代了。男女都平等了世界都提倡环保了。怎么还会有包办婚姻这种可笑的事情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