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吗？”千陌摇摇头：“阿鸾对我好胜过自己，哪会害我呢？我说过我相信她，就算见她亲手毁了整个碧落我也仍然相信她啊，这种感情怎能任你三言两语就破坏掉呢？但是，怎么也不能任碧落被你毁灭，纵然我的头发失去了纯正的黑，阿鸾的眼睛也看不见了，我们仍要努力保护碧落！”

“所以，这一千年的一切，都是你们演给我看的一场戏？”

阿鸾笑了，千陌也笑了。这看在修的眼里倒成了不可思议的事情。多么莫名其妙的信任呀！纵然失去一切，纵然分开几千年，心中仍固执地保留那份对对方的信任，仿佛这信任高于一切，那么根深蒂固，无法磨灭。多奇怪的一群人，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感情呢？怎么可能呢？

“算了吧，修！”阿鸾道：“你毁灭不了碧落的！”

“谁说毁灭不了呢？”修在短暂的惊讶后平静下来：“你们三个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可以杀了你们然后继续做碧落朝主，直到拥有毁灭它的力量！到时我就会不顾一切的把它毁去！”

“为什么要执迷不悟呢？”一个好听温和的声音蓦地传来，惊动了欲下杀手的修。

“谁？”他厉喝。

“听不出我的声音了吗？”空中出现一个英俊的男子，却是真正的碧落朝主释天。

“你？”修惊呼：“你怎么能逃出我的禁锢？”

“千回花的力把我带出碧落，然后转世。”释天看到千陌唇角扬起的笑容时微微一笑：“然后在一千年后的现在，千陌将我带回到碧落。”

“修，你不可能毁灭碧落的，还是跟我回绛云端下吧！”

“再回去过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修冷笑：“别想了，我绝不会回去的！”

他缓缓抬起头，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来：“今天，就让我们大家一起毁灭吧！”

话刚落，你闪电般的扑向半空的释天，手指向眉心，眼中邪光顿生！释天刚觉不妥，他的身体已然爆裂开来，光芒直冲向千陌！

千陌措手不及，瞬间便被吞没！

“千陌！”归云心惊欲裂，眼看着那片光芒在千陌身前迸开，无数朵千回花瓣纷纷落下，而千陌像个断线的风筝，身子直向后飞去。

“千陌！”痛到无法呼吸，他只能呼喊着她的名字。飞快地奔过去接住她的身子，在千回花的围绕下跪在地上。

怀里的千陌脸色苍白眼睛紧闭，归云急急的呼喊她的名字，却再也看不到她调皮的笑容。

“千陌！”手颤抖的抚上她苍白的脸，他痛苦的闭上眼，一滴泪从眼角落下。

怀是的少女蓦地张开眼睛，眨一下，再眨一下，忽地“嘻”笑出声：“小云子，过了一千年，你还是一样笨喏，有阿鸾的千回花，我怎么可能死掉呢？况且——”

她眨眨眼，往虚空中一指：“还有莲在呢！”

隐莲含笑不语。

归云怔愣回不过神，看了眼空中的隐莲，再看到千陌脸上那再熟悉不过的调皮笑容，他震惊的说不出话：“这……”

“哈……”千陌笑着挣脱他：“小云子，你真的好好骗哪！”

做了一个鬼脸，她转身就跑。

良久，后面才传来归云的怒吼声：“臭千陌，你别跑！”

几人看着他们追逐的身影笑了起来，隐莲侧首看了一眼飞光，眼中笑意盈然。

飞光撇撇嘴，忽地一笑，扑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在释天震惊的眼神中扬起了眉。

“隐莲……”阿鸾目不能视，却敏感地察觉出空气中突然的滞塞，疑惑地开口：“和你一起的是……？”

“飞光！”隐莲只沉吟片刻，便再不犹豫地回答：“银狐飞光，我的伴侣。”

阿鸾一怔，连飞光也睁大眼睛看他。

“……莲……”他怔怔看他，眼中神色既惊且喜！

纵然莲已明确开口接受他的感情，但他从未曾想，会从他口中听到“伴侣”这两个字！

他眼睛一红，飞快地低下头去，掩饰自己几欲夺眶而出的喜悦泪水。

隐莲一笑，左手握紧他的手，右手伸至他眼角，温声道：“哭出来！”

“……啊？”

飞光怔愣间，一滴泪水已破眶而出，落于隐莲莹白手心。

他面色一红，隐莲却已放开他的手，转头道：“阿鸾，抬起头来！”

已回过神的阿鸾正嘴角含笑立于一侧，听到他的吩咐，未有丝毫迟疑便照做。

隐莲手心散出光芒，右手泪珠开始闪耀清光。然后带着光晕慢慢浮在空中，最后落于阿鸾双眼之中。

隐莲右手附于她双眼之上，片刻后方才拿开。

“好了！”他笑道：“睁开眼睛！”

释天满含期待地看过来。

阿鸾缓缓睁开双眼，入目再不是一片黑暗，身边漫天千回花瓣飞舞，隐莲笑意温厚。

久违千年的光明，纵然阿鸾一向温和平静，此时也激动地热泪盈眶，欣喜地说不出话来。

倒是释天拱手见礼：“谢司命！”

飞光惊诧不已，附在隐莲耳边问道：“我的眼泪竟然能治病吗？我竟然不知道！”

隐莲一笑，也不理他。只对阿鸾道：“千陌只要与千回花长久相伴，银发自然会恢复纯黑，无须担心。”

阿鸾更觉欣喜，连连点头。

隐莲一笑：“那么，我要走了！”

阿鸾有些着急：“这便走了？”

隐莲点头：“此次前来，便是想与你们一见。如今一切都恢复如初，知道你们必然会万事安好，我便放心了。”

他既如此说，纵然心有不舍，阿鸾也心知无法再留。仔细打量一下飞光，她欲言又止。最后只轻声嘱道：“保重……”

隐莲含笑点头。

千陌忽然跳出来扑到隐莲怀里，飞光咬牙欲扯，她已经退后，对他呶嘴：“白狐狸！你！不许欺负隐莲，知不知道！”

几人一阵笑。

飞光扯嘴，欺负？他哪敢哪！讨好都来不及呢！

不过，偷眼看到莲嘴角轻扬的笑意，他心里一片欣喜，也笑了起来。

35、天狐（一）

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间便阴云密布，隐莲微眯了眼，扬头看着云层，默然不语。

良久后，他低下头，凝神一算，脸色微微一变。

“莲？”飞光探过头来：“怎么了？”

话音刚落，云层间倏然电闪雷鸣，他心口一窒，竟似被千斤所压般沉重！

隐莲眉间不安一闪而过，握起他的手，光华流转间，那窒息般的沉重方轻轻散去。

飞光舒了口气，心中却不敢放松。方才那突然而至的沉重感几欲窒息，定然不是正常现象。

只是——

他看一眼神情淡漠的隐莲一眼，欲言又止。

“隐莲！”

蓦然一声清喝响起，隐莲与飞光齐齐一凛。这个声音他们俱是熟悉：知返！

“隐莲！”

又是一声，声音间隐有急意。隐莲神思四探，未有感应。便知知返此时远在他方。

静心凛神，他开口：“发生了何事？”

知返得到回应，微喜又急：“此刻说不清楚，你快快来冥司一行！”

隐莲应了，便也不再耽搁，携起飞光，一路行去。

半日后，两人行至一处，飞光尚未回过神，便见隐莲大袖一挥，空气中倏然出现一个洞口，隐莲未有片刻迟疑便拉着他走了进去。

一进洞口，景色恍然一变。

飞光虽已修炼千年之多，但他从未来过冥司，也从未想像过会是什么模样。今日突然一见，心神不由一震！

眼前分明是一座城！一座庄严广阔，气势恢弘的城池！

说是城池，但它又与普通城池不同。一眼望去，只觉它壮观无比，虽静静矗立，但又仿若高高在上的神邸，冷漠地俯视着众生。

而且，整座城似在飘浮在半空中，上不见星辰日月，下不见土地尘埃。门口两盏大灯高高悬浮，却纹丝不动。

“这便是丰都城？！”飞光此话说是问话不如说是惊叹。

隐莲点头。

两人说话间，抬步行至门外，只见本来紧闭的城门缓缓打开，露出一张笑意吟吟的脸。

看到来人，飞光惊喜出声：“舒浅！”

舒浅笑着对两人点头，温声道：“知你们前来，我便央着知返着我来接。虽只是分别不久，但确实有些想念。并且——”

他笑看着隐莲：“当日我只顾自己心底伤痛，态度尖锐。并且未对赠药之恩表示感谢，着实失礼。今日得见，便将歉意谢意一并送上。”

说着，微微俯身行礼。

隐莲淡淡一笑，默默受了他这一礼，后问：“你现下情况如何？”

舒浅点头：“得你相助，未落得无根孤鬼。又有知返求情，有幸留在丰都城任职。甚好。”

两人简单言谈几句，飞光在一侧听得明白。虽然当日他因心中气恼欲发寻那负心人为舒浅报仇，并未得知后来的情况。但从舒浅言语中方知，当日莲定未袖手旁观。

他悄眼去看身侧之人，仍是那幅冷眉冷眼，神情淡漠的样子。但他如今心态不同，自然不会再认为他冷漠无情，只处处想的便是他的好，想着自己所爱之人外表虽然冷漠，但却绝不是那种无视人间疾苦的高傲神仙！

如此几番思索，心里便乐开了花。

舒浅虽然不知两人之间发生的事，但见两人神情举止，分明多了一层亲昵。再加上飞光骄傲得意的模样，心里便有了认知。

但他并未表现出来，只在心底默默祝福，面上仍是一如既往的笑意。

倒是隐莲似有所觉，略有些不自在地侧了侧头，问道：“知返现在何处？他急寻我来，究竟发生了何事？”

舒浅神色微凛，笑容渐渐消失：“确实有事，你们随我来。”

从他面色中，两人深知事态严重。对视一眼，便默默跟在舒浅身后，往里行去。

进入城门不久，紧接着又是两道城门，然后便是林立的十殿阎罗殿，门口俱有阴兵把守。

舒浅带着两人一路前行，走过十殿，仍径自前行。

隐莲与飞光跟在他身后，愈往前走，面色愈是沉重。

“舒浅……”

又行几步，飞光终于忍不住开口：“这是去往何处？”

舒浅未回头，轻声答道：“去莲花台。”

“莲花台？”隐莲心中一动：“知返可是受伤了？”

飞光一惊，紧紧盯着他：“莲？”

隐莲解释道：“莲花台乃地藏王菩萨讲经说法超渡亡魂之处，知返若不是受伤，定然会出现在你我面前。”

而舒浅不提知返，只带着他们行往莲花台，不用多想，隐莲便猜想知返定是受了伤。

只是，他微微皱眉：知返乃冥司右使，法力高强，何人竟敢伤他？又是何人竟能伤他？

飞光转头去看舒浅，等待他的确认。

舒浅微微点头。

一时沉默，三人不再言语，很快出了城门，然后提气轻身，转瞬间便来到一座闪烁着金光的莲台之处。

莲台上此时正坐着一人，面上庄严，神情悲悯。此时正手掐念诀，双目微阖，口中喃喃念着。

而莲台四周，围绕着俱是灰白色的魂魄，不时便有魂魄化为一道金光消散在空中，那便表明魂魄已被超渡。

舒浅离得很远便停下了脚步。

而飞光远远看到金光便浑身俱震，再行片刻，便胸口窒闷，无法再向前一步。

他虽已千年修成狐仙，但终归无法位列仙班，对金光佛法仍有所排斥。

隐莲脚步微顿，伸手弹出一抹光晕送入他眉心，他体内很快便有清光闪烁回应。片刻后，飞光周身已被清闪围绕，胸闷之感顿去。

飞光微讶看向隐莲，他身为九尾狐，自然知晓自身对佛光的排斥有多强烈，纵然再修行多年，若非被佛法浸染，根本不可能如此快便适应。

莲他，做了什么？

隐莲却根本不欲解释，他已看到莲台之下打坐的知返。而此时知返似有所觉，缓缓睁开眼睛，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遇。

提神收气，知返朝莲台恭敬行了一礼后方来到两人身边。

看到飞光，知返随意点了点头，便神情严峻地对隐莲道：“跟我来！”

两人跟上，隐莲道：“你怎么样？怎会受伤？”

知返苦笑：“我无大碍。这次实因我太过大意了。”

他快速向隐莲解释了前后原委：“我带舒浅回冥府不久，便接到命令，说是引魂阁外突然出现一批冤魂，而这些人却非寿终正寝。起初冥府并未在意，只着十殿阎罗各司其职，分批安排好这批魂魄。但之后不久，竟然又出现第二批！我们这才发现不对，冥司命我前去查探。我寻着亡魂身上余味查访，一直查往凤还山，终于被我查到源头……”

他说到此处，停了下来，颇有深意地看了眼飞光。

飞光被他看得心中一惊：“看我做什么？”

知返张了张嘴，却未言语。转头去看隐莲，只见他嘴唇紧抿，神情严峻。

“你猜到了吧？”

隐莲缓缓点点头，神色间有些苍白。

飞光心中忽有不安，急道：“休要遮遮掩掩的！知返，究竟发生了何事？”

知返见隐莲沉吟不语，叹了口气，对他道：“凤还山中住着一只九尾狐，这些人成为冤魂，便是他所为！”

“什么？”飞光大惊：“怎会是九尾狐所为？那些九尾狐为修炼吸食人心之说全是谣言，你们身为神仙又怎会不知？”

隐莲仍旧沉默不语。

飞光急了：“莲，你不信我？”

知返长叹：“你说这些，我与隐莲自然知晓。九尾狐修炼确实不需吸食人心，也不会害人。修成九尾，已然成为狐仙，定然更不会害人。只是——”

他默默看着他，轻声道：“你可知晓，九尾狐修炼至何时才是极至？”

飞光一愣，立即便道：“自然是九尾！”

知返却摇了摇头。

飞光心中一凛，难道不是吗？

“九尾之上还有一阶”一直沉默的隐莲冷声道：“十尾，天狐！”

36、天狐（二）

十尾天狐，天神一般的存在。

亘古以来，大多数人以为，九尾便是狐类所能修炼的极至，称之为狐仙。但其实不然。

九尾之上，尚有十尾。

十尾天狐的存在，纵然在传说中都极为稀少。不说旁人，就算那些经历几千年有幸修成九尾的狐类，也极少知晓。

然而，它的存在，是事实。

只是，九尾狐本便稀少，修炼成功的更只是少数。而九尾与十尾虽只是一尾之差，但若要修炼成功，所要付出的艰辛又岂是一般人所能想像？而且，若想修炼成十尾天狐，所需的条件十分严苛，且不容丝毫差错。稍有差池，便是修为尽失，形神不存的悲烈下场！

故十尾天狐，少之又少。

“十尾天狐？！”飞光悚然而惊！

“没错。”知返答道：“十尾天狐是相当于天神的存在，不但法力高强，且十分受人尊崇。只是能修成十尾的天狐十分稀少，这千亿年来，也不过两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