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头。

「那，是怎样，告诉我吧。」路西法蹲了下来，露出振奋的笑容，「路西法叔叔最会鼓舞人了。」

我还是摇摇头，他的微笑僵持了两秒，突然出手要扯掉我身上的斗篷，半开玩笑：「不告诉路西法叔叔的话，叔叔会逼你说的。」

「我说、我说！」我慌忙抓紧斗篷说。

路西法满意地收手，撑着脸摆出聆听姿势，「很好，说吧。」

「我？」才说了一个字，眼泪就滑了下来，「我的、我的、朋友、呜、呜呜？」

「就是那家伙啊，」路西法叹了口气，「怎么了？」

「我好想他？」

「好了好了，」路西法搂搂我肩膀，「你会再见到他的，一定。」

「才不会？」我小声反驳。

「有缘就会的，」他揉揉我的头发说，「你要相信路西法跟命运。」

讨厌，我讨厌命运。

「相信我。」路西法说，强势的灌输我想法。

「嗯。」我只能接受，止住泪。

有缘再见，裴伊。

强烈的情感涌上心头，从我喉间流泻成片断的旋律。

「你唱歌真好听。」

「嗯、嗯，谢谢。」我停止哼歌低下头，对这项才华既爱且恨，爱的是它能抒发命运带来的痛苦，恨的是它带来痛苦的命运。

路西法打断我的沉思，说，「走吧。」

「嗯。」我点点头。

唐朝末年藩镇割据，后来唐朝灭亡，开启了五胡乱华的时代。那时我已经去了异空间，学习以新身分活下去所需具备的知识与能力。

这不容易，裴伊，那只叫作御太郎的狗的恶魔很喜欢追着我跑威胁要吃掉我，虽然每次路西法都会制止并处罚他，但我还是很害怕。

一开始是这样啦，后来他会追着我跑吵着要跟我约会干嘛的，那个时候我已经学会在他靠近的时候把他踹开了，所以其实没什么好困扰的。

路西法是受人尊敬的老大，他个性很好，虽然色色的但也不会做逾矩的事，据说他当初就是太超过才被老朋友从天上踢了下来，可能后来因此收敛了许多。

恶魔很多种，有的很危险，能力强大而且非常残暴，在这种环境下弱小的鸟的恶魔要生存是很困难的，不过我很努力，裴伊，为了有一天再遇见你。

一百年后，我提了弦琴回原本的世界，开始旅行。

45.

「今天的节目现场很荣幸地请到了莎莉温伯格女士，闻名洛杉矶灵异界的大师！」

莎莉温伯格？转着频道突然听见挺熟悉的名字，我看着晚间娱乐节目想，对了，这个大婶是我之前请过的灵媒之一。想到是见过的人便好奇的把节目看了下去。

「这位是你的儿子？」主持人的麦克风和镜头一同带到温伯格女士身旁的来宾，一个个子小小的小男孩，蜷缩在椅子吸着拇指。

「是的。」温伯格女士露出引以为傲的笑容说，「他的灵异天分远远在我、以及他父亲之上！」

什么灵异天分，骗肖。我在心底暗自冷嘲。

「噢噢！如此的天才儿童！请自我介绍一下吧。」主持人把麦克风递到男孩嘴边。

「尼克．利佛。」男孩有气无力地说，他给人一种阴森飘忽的感觉，不愧是灵异体质。

「好极了，尼克，你有什么特殊才能？我听说你能读到人的前世？」主持人拿回麦克风说。

「是的，」名叫尼克的男孩点头，「除了我自己。」

「呵呵，这孩子说他妈妈上辈子是女诗人呢。」他母亲在一旁得意的笑着说。

「哦，那，你可以说说看我的吗？」主持人炒着气氛说。

「平凡的商人。」尼克仍旧有气无力地说，一边咬起手指。

碰钉子罗，油腔滑调的家伙。

主持人尴尬地沉默半晌，干笑几声继续：「那么，好的，请问在座有没有哪位来宾想试试？」

「讨厌啦，想试又怕。」另一头来宾座上一个女性（『时尚模特儿』）娇嗔，过于做作的举止有点令人反胃，节目大概是已经进行一段时间了，无法认识已经一一介绍过地来宾。

「你上辈子是青楼女子。」尼克小声地说，一个小男孩说出这么文言得辞汇真是不思议。

「死小鬼！你刚刚说什么？我告你诽谤喔！」女模突然拍桌站起，完全忘记顾及形象。

「我可以以催眠方式向你证明。」尼克被骂得抱起膝盖，说得更小声了。

「好了好了，妮绮，这只是娱乐节目别认真，」主持人笑笑说，「那么，尼克都说能催眠了，有没有人愿意试试？

「似乎挺有趣的。」座上传出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我想试试。」

「喔喔，是谁呢？」

镜头转向发声的人。

啊，混帐，又是他。

「哦，赵先生，这样好吗，万一看到不如预期的景象怎办呢？」主持人开始挑拨。

「没什么好怕的。」赵铭彦（『当红影星』）以镇定神情如此回答。

啊，真是无聊的节目啊，我想着，却继续看下去。

「他上辈子是个贵族，我感到很强烈的，皇族血缘的气息。」尼克亮起眼睛说，镜头很贱的拉到刚刚那名女模脸上，毫无遗漏地拍到她不悦的神情。

工作人员拉来两张椅子放到摄影棚中央，赵跟尼克坐到摄影棚中间，面对面。

「请闭上眼睛，之后除非我说，否则请不要睁开。」尼克小小的身子缩在椅子上下指示，赵听话地阖上眼。

「加油，宝贝。」温伯格女士在后方小声替他打气。

「你现在正经过一道长廊，」尼克全神贯注地看着受试者说，「尽头有一扇门，看到了吗？」

「嗯，看到了。」赵说，眼睛仍阖着。

「推开它。」

「诶？」赵感到疑惑。

「门后面，就是前世的记忆了。」尼克说着眼睛兴奋地微微睁大了。

「嗯，好，呃，它有点重、不行，我打不开。」赵蹙紧眉头说。

「是吗？」尼克露出不解的神情，「以前没有人会这样啊？」

「嗯、开了，只有一点？呃、」赵闭紧双眼，神色痛苦，「呃、唔？！」

「怎、怎么了？」主持人惊惶大叫，小男孩尼克瞪大眼睛丝毫未动，似乎也被吓到了。

赵铭彦看起来是失去意识了，缓慢地倒下，椅子倾倒，人倒在地板上，昏迷不醒。

哦，到底怎么了？正惊讶着，节目突然被剪掉，直接播出应该二十分钟后才开始的晚间新闻。

是意外？

我听说很多节目喜欢作秀提高收视率，不过既然中断播出？是真的？

「你在看什么？」恶魔先生从沙发椅背上滑下来，嘴里啃着花生豆，怀里还揣了大包零嘴。

「没什么，刚刚那个节目中断了。」

「四喔。」他一边嚼食物一边口齿不清地回我。

『方才节目进行中演员赵铭彦先生不明原因昏倒，目前正在送医途中？』播报员念着。

「永远不要醒来算了。」恶魔先生舔舔手指说。

「别这样说啊。」我下意识伸手拿他怀里的零食。

「不准拿！这是我的！」他把东西抱紧拿到另一边让我碰不着。

「算了。」我把手收回来，他松懈把食物放回脚上，我一把抓去，随便抓了一把食物就往嘴里塞。

「啊啊！烂人！还给我！」他生气地要抢被我挡着，最后他决定把我打倒后再把东西夺回，于是我可怜的肚子遭受踢击，战利品被夺了回去，「没有允许谁也不准碰我的食物！」

「是、是。」我努力撑起身子，所谓遭人一拳就要还回去一打，我咬上他刚丢入嘴里的薯片，一半在我口中，一半在他口中，唇碰着唇，我故意啮咬了几下才分开，满意地欣赏他惊讶而满脸通红的样子。

「你、」恶魔先生呆愣一会，在我仍发疼的肚子上补上一脚，「谁也不准碰我！」

「不是、碰过很多？」我捂着肚子还笑着。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他放掉零食两手拿起沙发的垫枕开始由上往下连续殴打我。

电视上播着圣诞假期物价上涨的新闻，屋子里两个人追打着，角落的猫咪发出被打扰的不悦呼声，翻过身用两只前脚掌压住耳朵继续梦眠。

46.

「赵，快醒醒啊，」医院病房外的走廊，西装笔挺的经纪人焦急地来回走动，「还有跟广告公司的签约还有过三个月就要杀青的电影还有影集啊？为什么要倒下呢，明明是正要开始大捞一笔的时候？」

门一打开，经纪人立马冲了上去，「如何，医生？他还好吗？他醒过来了吗？」

「呃，我不是医生？」被缠上的年轻男性作出要对方冷静的手势，「我是护理士。」

「他没有生命危险。」后头走出的另一位先生拿下口罩，「但昏迷指数颇低，短时间可能不会清醒，昏迷的原因不明，其他就都很难说，主治医师还在里头试试有没有什么方法，不过现在看来只能等了。」医生说着，语重心长。

「是吗，目前只知道这样吗？」经纪人失望地低头，好像看见存簿里的金额掉了许多个〇。

「很遗憾，目前只能先观察了。」医生回答，转头看见护理士还站在原地，显露不悦：「罗伊，杵在这里做什么，你该去看看费德勒女士吧？」

「咦？啊，是，我现在就过去。」护理士捱了前辈医师教训慌忙地赶去了。

「啧，年轻人，笨手笨脚的。」医师抱怨后转向经纪人，「我希望他会平安醒来，先去忙了，等会主治医师出来会再跟你讲详细情况——」说着他四下望了望，「病患家属呢？」

「正在赶来，中国城离这儿有些远？」

「有通知就好，我也得去看几个病患了。」

「谢谢你，医师。」

医生转身沿走廊走了，经纪人听到转角另一头传来对话。

「罗伊！」医生严厉的口气。

「呃、呃？」

「你走错方向了，这边！」

「啊、啊，抱歉！」接着急急的脚步声。

这种人当护理士没问题吗？经纪人心底想着，叹了个情绪低落的气。

赵铭彦的事登上娱乐版的头条，电视也播送相关新闻，警方调查后判定尼克．利佛与该节目制作单位并无做出任何会伤害赵的行为，于是将这次事件归为「医疗上未检测出的隐性病状因事件而诱发或恰巧于事件中始发」的类似情况，不再追究任何刑事责任。

「前世催眠？」恶魔先生瞄到报纸头版，「让人看见前世的那种吗？」

「嗯？嗯，对啊。」我想起节目内容答道。

恶魔先生抢去报纸，读了许久，我继续看电视没注意他，然后就听到他的声音从主卧房传来：「布鲁斯！」很生气的样子，什么啊，随便跑到人家房间里还发什么脾气？

「你桌布放这什么东西！」

不、不会吧？他看到那个了吗？不可能啊，我明明设了密码的？密码对他无效吗？真是可怕的家伙？！

我冲进房里，果然看见恶魔先生坐在我电脑前，电脑萤幕已经跳开密码模式，桌面图片是我拍的、是我偷拍的——

「你什么时候拍的！」他气急败坏地怒斥。

我忍不住笑了，笑到抱着肚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杀了你！」恶魔先生冲过来抓住我的前襟乱摇，但我还是一直笑着，他激动的样子跟桌面上睡到流口水的安分模样天差地远，没错，我趁他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的时候拍的照片，电脑里还藏着一堆不同时候拍的，洗澡的时候，吃东西的时候，看漫画的时候，当然还有——

「布鲁斯，你笑什么？你笑得真恶心，你这个偷窥狂、变态、变态偷拍狂、」他一边骂一边用脚踹我，「我——」然后突然停下动作，「不，不是生气的时候。」恶魔先生放弃教训我的机会回头用起电脑。

真难得，他居然会不选择发泄去做正事。

「呐，你要看什么？」我好奇凑过去看。

浏览器上显示尼克．利佛的Google搜寻结果。

「查他做什么？」我问，恶魔先生非常专心，不理我，「喂，」我又叫他，还是不理我。「嗯，算了。」我走去床边躺倒，心不在焉地听着他敲键盘的声音。

「天分过人，确实能唤醒受试者前世记忆？」

「嗯？」我坐起上半身，「你刚刚有说什么吗？」

「没有。」他仍死盯盯看着萤幕。

「喔。」我又倒下去继续看着天花板发呆。

「布鲁斯。」

「嗯？」我出声，这次没坐起来了。

「你什么意思？」

「欸？」

「我问你这什么意思啊！」

我偏过头道看得到萤幕的角度、啊啊，惨了，那些相片被他看到了，「呃、哈哈，你干什么偷翻人家电脑呢？」我干笑说，手脚不自觉防卫性地收起。

「回答我！」恶魔先生咬牙说。

不好，他气得青筋都冒出来了。

「哈哈，就是、美丽的事物，值得拍起来珍藏嘛。」我回答一边往后缩，冷汗直冒。

「？杀了你！！」

「呜啊啊啊啊啊！！」

47.

半夜的医院里，罗伊打着呵欠一边换点滴，第一次值夜班让同级的同侪都不太习惯，他揉揉眼睛，换完最后一个病人后他停下安静地看着那名动也不动的先生，虽然说是昏迷，却老觉得他像在作恶梦一样，看起来不太舒服，罗伊记得他是最近有名的演员，之前看的那部电影也有他演出。

「好好的年轻人怎么就昏倒了呢？」想着忍不住感叹，罗伊又看看他沈眠的脸，若有所思。

「如果是库特医生昏倒多好，整天摆张臭脸教训人，迟早会被他吓死。」想着，护理士在没有清醒患者的病房里毫无顾忌的抱怨。

无预警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后头传来：「我才想把你弄昏呢。」

罗伊被从背后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一大跳，他倏地转身，全身寒毛直竖，「医医医医生！你怎么会来这里？啊啊，我刚才在开玩笑，只是在开玩笑喔！」他一边奋力摆手，一边冒着冷汗。

「医生巡视病房天经地义吧。」医师冷漠地说。

「嗯、嗯，是啊，那，我先走了？」罗伊横步往门移去，打算一溜烟走人。

「罗伊！」医生厉声道。

「是、是！」罗伊立正站好听候差遣。

库特医师指着推车，「你忘记东西了。」

「对对对不起！」拉过推车护理士逃一样的跑走了。

「啧。」医生表示不屑，回头向昏暗的房里，「呐，躲躲藏藏的做什么？」

影子里站出一个剪影，戴着连身的帽子看不清长相，看上去是个子小小的男性。

「我不会管什么大半夜不准打扰病人，或质问你怎么进来的问题，我只是对不光明正大的行为看了不爽而已。」医生摆摆手往门口走去要离开。

「哼。」小个子的探访者用比医生更不屑的态度冷哼，「偷偷摸摸跟在人家后面的跟踪狂还想教训我呢。」

库特医生闻言停下脚步，回头正好看见那人从帽缘下露脸，用极为清秀俊俏的脸庞摆出了——

「要追弟弟不是这样的啊，医～～生～～」极、其、讨、打的表情吐着舌头挑衅。

「少、胡说八道！」医生心急把门甩上离去了，门碰一声地关上。

「好心要帮你呢，什么态度。」恶魔先生不爽地吐舌道，转过头看见床上的人。

陷入沈眠的赵铭彦，的确如作着恶梦般，眉心微微凑在一起，不时发出梦呓，实在不像陷入昏迷而像睡着的人。

「你，看到什么了？」

昏暗的病房，沉默笼罩。

「你想起来了吗？」

恶魔先生不带丝毫感情盯着赵的脸庞许久，抬手走到床边，黑色气息凝聚手上形成锥子，他双手高举，锥尖对准赵铭彦的心脏位置。

「这样下去，你一定会死。」锥子在半空中滞留，握着的双手从一开始的坚定转而轻微发抖。「沿尧，你是个可怜的家伙，但也是可恶的家伙，所以？该？死？」说着，声音逐渐收小。

一咬牙，锥子扎了下去，握紧的两手放到赵铭彦胸前，然而凶器在触碰到他的前一瞬早已化作烟雾消散，徒有握紧的手砸在他胸口，少年低下的头落下泪珠滴在自己的手上。

下不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