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只是有点胃疼。我自己回酒店休息一会就好。”说罢，于飞苍白着一张脸转身欲走。

“我用车送你吧。”Annie有些担心。

“不用了，我送他回去便可。”陆正擎起身，伸手揽住于飞的腰。

出了餐馆，夜色缭绕，晚风四起，九月曼市的街头秋意渐浓。

“Roy，你总是这样客气。”捋了捋被夜风吹至额前的发，Annie笑道。

说好是自己作东，男人却先一步买单。不管什么时候，他总是风度不改。

“Ann，多保重，后会有期。”健臂依然搂着清瘦俊秀的青年，夜色中的陆正擎英俊沉稳，黑眸深沉，晚风掀起长风衣的一角，越发衬得身材健硕体格完美。

可惜这样的男人已经不属于自己了。或许从来就没有属于过。

夜空下，Annie凝视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这次自己是真的失去他了。

“风真大。”她喃喃自语道，转身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第27章

彩虹大道离下榻的酒店不远，夜色中二人徐行，星海浩繁，遍地华灯，街边的橱窗透出温暖的灯光，充满异国情调，亦别有一番风情。

“怎么样，胃还疼不疼？”陆正擎有些担忧。

“我没事，”于飞垂下眼角，闷声道，“对不起，让你扫兴了。”

“阿飞……”原来搂在腰上的手忽然松开，男人像兄弟般亲昵地揉了揉青年的干燥柔软的发，有些无奈道，“我和她已经是过去式了。”

“她看你的眼神……明明……”眨了眨湿润的眼睛，于飞有些气鼓鼓的，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些男孩子的可爱的神态，却没有再说下去。

“明明什么？”陆正擎不禁微笑。

“没……没什么……”明明有情。

后面的话，于飞没有说出口，不是不想，而是不知道以什么样的立场来说。就算有情，那也是人间一桩美事，破镜重圆这样的桥段电视上演得太多了。

“你啊，”陆正擎低低笑起来，笑声里带着些愉悦的温度，“我跟Ann相识八年，且不说男女之情，多少还有些朋友情谊在的。”

接着，转过身来，温热的双手扶住于飞的肩，两人面对面，寒潭似地黑眸深深凝视着他。

“阿飞，还是……你希望我变成一个对朋友横眉冷对的人，嗯？”

“我……啊啾。”于飞刚想解释，晚风吹过，只着一件薄外套的他不由打了个寒颤。

还没缓过来，随即浑身一暖，全身便已被包裹在陆正擎黑色的长大衣里，男人健臂一收，顿时形成两人共穿一件大衣的亲密姿态。

“还冷吗？”男人低沉温柔的声音自顶上传来，稍一低头，嘴就能触着青年的发线。

“会……会有人看到。”脸烧得头顶都要冒烟了，于飞有些不安地扭动着，羞窘地几乎要将头埋至头胸前。

于飞身材修长清瘦，刚好能嵌在男人健硕的怀里，只觉得紧贴自己阳刚十足的身体像一团火，烘得他燥热起来。

“让他们去看，又不会少块肉。”男人眼眸含笑。

“陆Sir，你可是大名人，你就不怕明天报纸头条上写‘红骑士前著名球员深夜街头拥抱陌生男子’？”于飞闷声闷气道。

“嗯，深夜街头调戏良家妇男会更劲爆，”伸出手擒住于飞的下巴，陆正擎故作调戏状，“这位公子，敢问年方几何，仙乡何处，可曾婚配？”

“小生年方二六，家住星城，不曾婚配。还请月老大人为小生作主觅得佳偶，来日定当重谢。”

被陆正擎有别于平常扑克脸的模样逗乐了，扑哧一笑，于飞也拿腔拿调唱作起来。言笑间，眉眼弯弯，唇红齿白，分明就是一翩翩浊世佳公子。

“那就将公子你谢与我可好？”男人声音喑哑起来，眼神一沉。心好像融化了一角，下午那种想狠狠拥住他的情绪又来了。

“休想……唔……”青年还没说完，忽如其来的吻就封住了后面的词句。

起初男人还只是试探性地亲吻，看到青年忽尔变得湿润的眼眸后，置于腰上的手狠狠一箍，转为更加浓烈缠绵的深吻。

欲望来得又急又快，陆正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从早上开始他就想狠狠压住这双泛着水色的唇，仿佛是那晚小球场的后遗症，心中的贪兽好像慢慢苏醒了，那种渴望的感觉让他有些失控，看到于飞会焦躁，看不到更焦躁。他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又总不由自主地想靠近。

渐渐地，一只手悄悄地环上了男人的腰身，被男人唇舌吮压勾挑得神魂俱醉的青年也开始回吻起来，舌尖羞涩地回缠过去，让这个来得有些狂乱的吻带上了些温存甜蜜的色彩。

多年恋慕，他太渴望这样地相濡以沫，却无法表白心意，只能借着这个吻传达千言万语。唇舌辗转间，心口有甜蜜，还有些微微地发疼，每一下亲吻，都仿佛印到了心里。

一吻将尽，胶合紧贴的唇慢慢分开，还细细地牵着一丝银线。两人不好意思地别过头，皆有些气喘吁吁。

夜色更沉了，繁星如海。街上行人不多，加上彩虹大道又靠近曼市颇负盛名的同志村，民风开放，这样深夜街头的拥吻已是寻常，路人纵然遇见也只当情到浓时，多是会心一笑，并无芥蒂。反倒是这二人，一个面色早已赤若明霞，一个纵然英挺沉稳也免不了心如鼓擂。

“明天周末，我们去看双红会可好？”定了定心神，陆正擎率先开口。

“你有球票？”闻言于飞眼神一亮。

双会红是凤凰联赛最具观赏性的比赛，比赛双方的红骑士队和萨比队都是凤凰联赛鼎鼎有名的传奇球队，又号称不列颠的国家德比战，举世瞩目，早在开赛一个月前便已一票难求。

“知道你想看，我早就托人订好了。西看台最前排。”男人眉眼温柔。

“明天……不回去了？球队怎么办？”就做是做梦一般，于飞呆呆地问。

“既然已经出来了，也不急于一时。就当是庆祝顺利签约。”陆正擎安抚道。

以于飞的个性，明天若急着赶回去，再工作连轴转，他那种拼命三郎的搞法，身体非垮不可。

“嗯。”点点头，青年露出孩子般地笑容。

“今晚没吃好吧？走，我们去巴斯比路吃烤鱼。”

“好啊！很久没吃到了，正馋呢。”

吻了吻青年露出惊喜光芒的眼睛，陆正擎裹紧大衣，搂着怀里的人一同向夜色深处迈去。

第28章

梦剧场，双红会。

周末比赛这天，曼市万人空巷，观者如潮。

双红会是凤凰联赛百年历史上最负盛名的强强对话，因对战双方主场球衣皆红而得名。红骑士与萨比同为凤凰联赛的传奇球队，历史上战功赫赫，论荣誉可谓江山半壁，各自拥有一批死忠拥虿。

萨比队历史上曾是不列颠足球的象征，名将辈出，但自上世纪八十年代红骑士名帅阿列克斯入主梦剧场以来，以其厚积薄发神鬼莫测的执教风格亲手创建红骑士王朝，在青训上更是不遗余力，99班黄金一代享誉世界，这也直接使红骑士在联赛冠军数量上得以领先萨比队一个身位。

因此，但凡两队临场对阵，双方球员均开足马力拼得刺刀见红不说，场下球迷也各出奇招为球队摇旗呐喊，极具特色的唱词和标语纷纷出笼，形成了独特的球迷文化。

这一天，两人早早地就随人潮到了梦剧场，门上是巨大的“The Theatre of Dreams”字样，庄严又华丽。

放眼望去，四面看台早已红成一片，巨大的喧嚣声随着人浪起伏，Glory Glory的队歌在球场上空飘荡，让人神思飞扬。

陆正擎和于飞所处的西看台历史上就是最忠实激进球迷的圣地，黄金一代纷纷退出历史舞台后，上方就出现了一条“99 lengend”的巨大横幅，象征着梦剧场的精神和灵魂。

置身于此，即使非球迷也会被这样庄严大气的现场气氛调动得热血澎湃，有朝圣之想。这就是足球的魅力。

“阿飞，你先坐一会，我去去就来。”坐下不久，陆正擎便起身离座。

一贯衣着成熟严谨的陆正擎今天也随大流，蓝色收身牛仔裤，上身套了件红骑士主场球衣，衬得身材挺拨，英气逼人。头上还刻意戴了顶球帽，帽檐拉低，几乎遮住半张脸。他一贯低调，无意喧宾夺主吸引媒体和球迷的注意。

“嗯，你快去快回。”

一脸耐不住地期待，靠在护栏上的于飞也是红衣蓝裤脚蹬一双帆布鞋，与陆正擎一般地穿着，一派温润俊美。

在两人的前半生中，至少有一半的时间与这座足球圣地紧密联系。只不过一个是享誉世界的黄金一代铁血队长，一个是默默追随风雨无阻的铁杆球迷，天上地下，追逐与守望，短短几十米的距离，相隔又何止万千光年。

十余年时光如流水暗渡，在有生之年，他竟能与他携手同往，于飞不禁感叹造化的神奇，或许竟是缘分使然，这一刻，他深深感谢命运。

陆正擎一回来就看到于飞在护栏前托腮沉思的模样。

“想什么？”递过去一瓶水，陆正擎笑道。帽檐下面是坚毅的下巴，宽阔的肩膀。

“你刚才去哪儿了？”回过神来，于飞伸手接过水瓶。

“见了几个故人。”男人语气云淡风轻。

“啊！你去球队更衣室了！”于飞惊喜地差点没跳起来，眼睛忽然骨碌碌地看看旁边，又忙捂住嘴。

“放心，他们听不懂中文。”笑着拉开青年捂住嘴的手，陆正擎觉得这样的于飞真是可爱极了。

“你都不带我去。我都没在三米之内见过活的杰斯。”青年气鼓鼓的。

杰斯是红骑士11号球员，有不列颠追风王子之称，和陆正擎一攻一守，正是黄金一代的中坚球员。

“我也是受阿列克斯之托，给他们打打气。有几个刚从预备队提拨到一线队的孩子，资质相当不错，但这样的比赛不比一般，更考验的是球员的心理素质。”

他还是红骑士队长的时候，每逢这样的重大比赛，都免不了例行向队友训话打气。而今一战，当年并肩作战的队友所剩无几，满眼物是人非。

“那你呢？你当年可也会紧张？”于飞想起陆正擎的第一场联赛，也是像这般红衫黑袜，飒爽得很。

“怎么会不紧张？我和杰斯、嘉瑞、保罗是同期，上场之前，更衣室洗手间都被我们几个塞爆了，”说到这里，陆正擎愉悦地笑了起来，“幸好有队长艾瑞克在，他从洗手间里把我们揪了出来，用1968年红骑士血染冠军杯的故事激励我们，嘉瑞还听哭了，当时保罗还笑话他如果不当球员肯定是个作家。”

陆正擎侃侃而谈，言笑间尽是深情厚谊。而这些更衣室密闻八卦，都是普通球迷不得而知的珍贵典故，于飞听得眼睛都直了。

忽然四面看台上一阵骚动，原本鼎沸的人声更是震耳欲聋。

只见球员通道处，穿着红衫黑袜的红骑士队员和一身白衫红袜的萨比队员鱼贯而出，在如茵的草地上站成一排，互相握手致意。

这是红骑士队史上最年轻的一支球队，平均年龄不到23岁。蓝天白云绿地红衫，衬得个个意气风发。球赛即将开始。

二人相视一笑。往者虽已逝，来者犹可追。

第29章

果然不愧是不列颠国家德比战。比赛一开始，双方攻势迭起。

第6分钟，红骑士14号豆豆右路禁区前的射门被萨比队门将挡出，随后11号杰斯开出角球，10号韦恩12码处头球攻门偏出。

哗，球场一片叹息。

萨比队首次射门出现在第12分钟，萨比队8号一个蝴蝶穿花，过掉红骑士两名防守球员，右路禁区边缘的左脚劲射。

“哇！！”激动中于飞猛地抓住陆正擎的手。

力大势沉的皮球被红骑士1号门将一个鱼跃，稳稳扑出门框。

精彩的扑救赢得满堂彩。

“好险。”拍拍胸脯，于飞这才发现自己正紧紧抓着陆正擎的手。脸一红，赶紧松开。

“别担心，这场比赛如无意外，萨比队赢不了。”拧开瓶盖，喝了口水，陆正擎一脸泰然。

“怎么说？”于飞追问，“他们攻势不弱，中前场球员很有冲击力。”

“你看，萨比队现在确实攻势很猛，但他们的中场很有问题，没有能够串连前后场的中场核心，球员拿到球之后就盲目前冲，极其依靠个人盘带能力，无法形成有效的组织和配合，又是客场作战，这天时地利人和无一不占，这一战，恐怕难胜。”

短短几句，场上形势骤然明朗。

说话间，红骑士18号杨左路接3号爱夫拉的脚后腿传球，一个过顶长传，10号韦恩高高跃起，一个狮子甩头，小禁区边缘外头球破门。

哗，全场顿时起立，红色人浪翻腾，队歌响彻云霄。这个运动战进球淋漓尽致地现出红骑士良好的团队配合，实在精彩异常。

“果然被你说中了！”拳头一扬，于飞从座位上蹦起来，已经完全沉浸在比赛的氛围中，一脸地崇拜和喜悦，“看来这场比赛红骑士可以轻取。”

“阿飞，我们来打个赌好不好？”陆正擎显然颇有兴致。

“打赌？好啊。”于飞眼前一亮。

“我赌萨比队上半场会扳平比分。”陆正擎摸摸下巴，似乎成竹在胸。

“好。赌什么？”于飞本来就是个不服输的倔强性子。

“输的一方今天任由处置怎么样？”男人眼里闪着狡黠。

“成交。”青年爽快应道，浑然不觉自己就像一只跳进陷阱的白兔。

红骑士率先攻入一球后，萨比队果然不甘示弱，压上猛攻，场面局势一度又紧张起来。

眼看上半场补时将尽，萨比队7号中场断球成功，一个精彩的虚晃过人，带球奔袭到禁区，在红骑士后防空虚的情况下直接面对守门员，停球射门。电光石火间，红骑士两名中后卫奋起直追，从身后将7号放倒在禁区。

哔，主裁哨声响起。点球！

萨比队7号一蹴而就。1：1，上半场结束。

被这意外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于飞半天没缓过神来。这就是足球，你无永远无法预料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我输了，”拧开瓶盖，狠狠喝了口水，青年不服气道，“你想怎么处置。”

这一瞬间，他忽然很能明白红骑士当初苦苦挽留陆正擎的原因，这样恐怖的阅读比赛能力，怎能不让各家球队趋之若鹜。

“嗯。让我好好想想。想到了再告诉你。”男人再次愉悦地笑起来。

“Walk on， walk on， with hope in your heart， And you'll never walk alone……”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萨比队队歌在球场上空飘荡起来。显然，上半场补时阶段的进球让他们士气大振。

“切，You'll never wank alone，You'll always wank alone。”

朝着萨比队球迷区域的方向比了比中指，于飞撇撇嘴，十足铁杆球迷架势。

“you'll never walk alone”原本是萨比队著名队歌，却被红骑士球迷恶搞成“You'll never wank alone”，在球迷间一度广为流传。

“阿飞……”陆正擎无奈笑道，拿起手边的水瓶，拧开瓶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