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杀传(穿越)+番外——佞相
佞相  发于:2013年1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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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冼州开始就是真正的皇家范围了。下马进城的慕北夜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拍拍马头往城里走。他感觉马朝他掌心拱了拱,乖顺地跟着走,有点想笑地回头看,他记得这匹是不到三岁的飞翩。沈隐拉着还是小马驹的它说过这以后是他的马。眼里的笑意一点一点地被淬掉,摸摸它的鬃毛说:“走吧飞翩。”

冼州城最贵也最一流的升平客栈在城中交通最便利的地方,往东走是书市、往南走是花街、往西走是闹市,只有它这条街永远闹中取静,除了一般的客房还有专门租给豪客的别致小院,所以来往留宿的都是非富即贵。慕北夜带着飞翩到升平客栈门口对迎上来的跑堂说:“除了干草之外给我的马加半斤苜蓿草。”跑堂边点头边冲一旁的马倌打手势,马倌看飞翩没有鞍鞯一时觉得不好办,就听到刚刚那个还是少年清爽声线的声音说“飞翩,跟着走。”等再转头看马的时候便对上飞翩那双黑黝黝的大眼睛,然后带着它到后面马厩去了。

在柜台后面算账一直低着头有些晕的掌柜一抬头就看到一整个神色淡漠的少年进来,从外面正午的清澈阳光里带着空气里细小的尘埃。穿着白色的缭绫外衫,手上拿着青布的包袱和包着的长剑。脸庞也是雪白,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细细雕琢,漂亮得不带一丝烟火气,少年抬手放了五百两的银票到桌上说:“一间上房只住今晚。”掌柜接过银票连声说好,然后指挥负责住宿的小二带他上楼。上了两阶楼梯突然想起什么停下来的慕北夜对着楼下掌柜说:“先做几个方便的菜送过来。”

在天字三号房停下的小二推开门做了个请的动作,慕北夜四下看了一遍,的确是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的样子。叫住准备下去的小二说:“打一桶洗澡水过来。”小二恭敬地回了声马上送来便关门下去了。

把包袱和承影都扔到床上,瞥到窗台上还放了一盆白玉兰的盆栽,花开得正好。然后就听见三声间隔一致的敲门声小二说:“客官,水打上来了。”慕北夜转过身应了声进来看着两个人抬着装满温水的浴桶进来放到角落,一人展开旁边的屏风隔开门口往这里的视线。

小二打理好出去的时候忽然停下来转身问:“客官您要的饭菜是做好了直接送进来还是等您洗好了再送?”从包袱里翻出换洗衣物正在朝屏风上挂的慕北夜挪了挪脚步到屏风后发现跟门口是完全隔断的,想了一下说:“直接送进来吧。”之后就自顾自地到后面去准备洗澡了。

在温热的水中把自己浸进去的感觉像是从内到外每一个毛孔都被熨帖得舒畅了,慕北夜靠着浴桶边沿轻叹一声。之前在包袱里摸到一封沈隐留的书信,说是要回家的话务必在冼州留一晚到处逛逛。闭着眼把身子朝水里沉了沉,慕北夜开始思考等会儿吃了饭该去哪儿逛一逛。

觉得一路的疲惫都在水里缓解过来了,起身慢条斯理地把衣服穿上。从屏风后面出来就看见桌上已经摆了两荤两素一汤,米饭在青花碗里色泽莹润显得很勾人食欲。慕北夜在桌边坐下端起碗开始吃饭,看来升平客栈的水准还是很对得起它的价钱的,连饭菜都做的不错。

吃过饭提起剑就默默下楼准备出去逛逛的慕少爷,脚步到了客栈门口又转回来问:“掌柜的,冼州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掌柜友善地笑了说:“这位少爷,冼州城别的地方都可去可不去,只是南边花街确实是别有洞天。”

慕北夜点头道了声谢就出门往南边花街去了。

20、忆江南

如果算上七年前在镇南关去了一次花街的话,这的确不是慕北夜第一次逛花街。不过要进青楼的话,他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希望不会太难捱。

相比镇南关的北地粗犷建筑风格,冼州更偏向苑京的精致婉转。号称除了苑京的倚花折柳之外再无敌手的整个教坊区更是在这个中部重镇硬生生地摆出了水乡的柔润妩媚。

慕北夜拐过街角就看见整排在视野里望不到尽头的屋檐下已经挂着大红灯笼开门迎客了,整条街似乎有种隐约的鲜甜味道。衣冠楚楚的嫖客和知书达理的娼妓,慕北夜冷笑了一下。反正都来了,当然要去见识见识最好的。所以等他站在忆江南门前的时候倒是有点惊讶,能占半个教坊的当然不会是小店,而且不管是从雕梁画栋的工艺还是满园姹紫嫣红都说明这里的后台也很硬。

他一跨过门槛,就有眉清目秀笑得轻柔讨喜的小丫头上前行礼,声音也是温软悦耳地说:“公子是要先去主阁坐坐还是已经有中意的了?”

“先去主阁吧。”慕北夜隔着半园暖人的春意看着后面那座大手笔的八宝玲珑阁不动声色地说。

“公子这边请。”

跟着带路的丫头进了主阁就看她要张罗一张一层靠窗的桌子,慕北夜四下环视,现在还不是生意最好的时候,所以人也只是三三两两。不过他进一趟青楼可不是为了来八宝玲珑阁一楼的位置坐一坐,他看那丫头已经仔仔细细地把桌椅都又擦了两遍现在回头正一脸歉意殷切地等他坐过去。慕北夜语气淡然地说:“八楼的位置什么价钱?”

“……八楼是不待客的,公子。”巴掌大的清秀小脸上霎时表情有些僵硬。

“喔。”似乎只是随口问问的慕北夜神态自若地就着小丫头拉开的椅子坐下去。

看他没什么反应又兴趣缺缺的样子,小丫头立刻拿过茶杯倒茶笑着说:“公子您今天来的很是时候呢,戌时有场一年一度的大盛事。所以客人都只能在一楼。”

慕北夜看那丫头笑吟吟的样子就随口问:“什么一年一度的大事?”

“公子是外地人,而且是第一次来忆江南吧?”看他点头才继续说:“妈妈会每年春天挑个好日子给那些自愿卖身了的清倌们拍卖初夜,所以每年到这一天忆江南都人满为患呢。”

慕北夜抿了口杯子里的茶微微皱眉,他实在是喝不惯茶的味道,至于这是明前碧螺春还是苦丁他都喝不出来。窗外天色已经泛黑了,又觉得身边老站着个人不习惯就转过去说:“你先下去吧,有需要我再叫人——对了,这里有没有好酒?”

“有上好的竹叶青、花雕、女儿红,还有东阳酒。”

“给我上一坛东阳酒。”

小丫头应了下去,过会儿就有人送了坛酒过来。慕北夜开了封泥看着窗外天色自斟自饮。至于越来越多的客人进了玲珑阁,而眼光都要在他身上停留一下,他是没兴趣理的。

正晃着酒杯有点想念红梅酿的时候,就听见一阵清越的笑声,融合了女子声音的亮和男子声音的磁,在听见声音的时候不自觉会想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整个有客的一楼都安静下来等着笑声之后那人说话。

“今天诸位肯来忆江南捧场实在是多谢,戌时已经到了,柳某也不多扫各位的性,一切都是老规矩。”穿了一身青衫文质彬彬的男子在一楼正中平常用来赏琴的台上,笑若二月未化残雪,话说完就略一躬身下台去了。

慕北夜支着脑袋不太有兴趣地看着一个红衣盛装的女人上台,先是深鞠一躬,然后下去。慕北夜正觉得有点奇怪,他还以为是和现代拍卖会一样的流程。就看见她顺时针地一桌一桌地走,身后跟了个捧着盒子的小童。有人招手,他们就站住,客人仔细地看一番便拿酒杯去换了盒子里的碗出来。这时慕北夜才发现每张桌的酒杯都是不一样的。

没算到底上去了有几个人了,慕北夜只觉得自己都要困了。然后貌似是压轴的一对男女上台,精致的五官有八九分相像,兄妹或者姐弟的样子。两人的手握得很紧,看起来紧张极了。只是穿着很简单的衣服,却还是透出只属于孩子的干净可爱。男孩子照着前面几人的样子先是在台上深鞠一躬,然后拉着女孩子下去。他们一桌一桌地走过去,有人招手,两个孩子就站住。

等他们转到窗边的时候,慕北夜只是安安静静地换了只手支着头看他们,一直微低着头的女孩子这时飞快地抬起脸看了他一眼又更深地低下头去,一只手拽着衣角都快扯烂了。男孩子也怔怔地看他,没有要动的意思。越来越多的目光朝这边集中过来,慕北夜摆了摆手示意没兴趣。男孩子有点莫名希冀的漂亮眼睛立刻就暗了下去,狠拉了一把身后的女孩子就朝下一桌走过去。

旁边那桌的人敲了敲桌子,他们就走过去站定,其中一个脸色阴狠的男人握住男孩子的下颚,手指摩挲的力道很重,在那张白净的脸上留了红痕。摩挲了一会儿甩开手,冷笑一声说:“怎么忆江南的货色还不如坐在下面的人了?”然后意有所指地朝慕北夜看去。

21、莫修炀

眼神像是那个人一样带了令人不快的恶意,又参杂了垂涎的欲望。慕少爷端着酒杯转过去迎上早已聚焦过来的目光不闪不避,淡漠雅致的姿态十成十的是沈隐的习惯。

他说:“你要是没意思买,就别打扰人家生意。”

那个男人冷哼一声正要说话却被同桌另一人伸手拦住,穿着绛紫色外袍的男人眉目俊朗笑吟吟地看着慕北夜说:“这位公子得罪了,我这个朋友向来说话心直口快,不如庄某敬你一杯。”

慕少爷看着对方举起的酒杯,没动作。心里正在一一把师父说过的姓庄的跟眼前这个对号。四周本来安静等热闹的看客们看他这么不给面子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不过这个时候慕北夜倒是想起来这人应该是谁了。空酒杯在手上转了两转,抬眼看庄亦邪的脸上全是不放在眼里的漠然说:“庄将军真是客气,只是你的酒我喝不喝还是要看心情的。”

一楼的客人们听到那句庄将军就隐隐有些哗然了,等后半句话出来更是一片抽气声。在东南扼守海上要道的水军统帅庄亦邪听闻生性煞气极重,五年前连毁海寇七座村寨鸡犬不留,倒是没想到这个东南海上的屠夫怎么会到冼州来。

庄亦邪只是笑得多情潇洒地说:“连我是谁都可以这么轻松地知道,看来公子身家必然不凡啊。”

慕少爷把酒杯放回桌上,“我姓慕。”

“原来是右相家的公子,真是失敬。那想必是四公子吧。”庄亦邪站起身走过来,那个意思像是要认识一下。

已经不想再多客套下去的慕北夜看庄亦邪似无意地挡住他出去的路,正想着是干脆一点撂倒他出去还是从窗户翻出去,就听见门外一个陌生的声音惊喜地叫了一声“小夜”。

脚步匆匆而来又一脸他乡遇故知表情的陌生男人很快就站在他面前了。盈满笑意的桃花眼和四月春风一样让人感觉舒畅,就连握住他手的力道和位置都能恰到好处让他可以忍。一旁的庄亦邪盯着那个男人看了一会儿很是大惊,单膝跪下说:“东南水军都护庄亦邪见过五皇子殿下。”

听到这话愣了一愣的看客们瞬间也呼呼啦啦地跪倒了一片,看看眼前依旧笑意吟吟的男人,慕北夜默默地抽回手要跪下行礼。然后就被男人搂住腰扶起来,磁性得会让人有正在热恋错觉的声音在耳边说:“我不是说过小夜你不用跪的吗?——庄将军和各位都请起吧。”

鬼知道你说过这种话!一边腹诽着自来熟的五皇子殿下一边想着反正视线都被面前这个人挡住了就略一推,把自己从被扶着的尴尬境地里退出来。

“不过既然接到小夜你了,我们还是先回客栈,明天一早跟我回苑京吧。”明明是温和商量的语气由这个人做出来就显得不容拒绝了。慕北夜看自己的手腕又被拉住,也懒得再多生是非,没有说话任他牵着往外走了。

一旁站着的庄亦邪笑容有些讪讪地说:“既然殿下和慕四少明天还要赶路,那庄某就不请殿下留下来多喝几杯了。”五皇子脸上仍是淡淡的笑意点头,只是相比对慕北夜显出的亲昵热络更多的是倨傲。

慕北夜偏了下头看见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到一边的正被出售的孩子,连一开始总是微昂着头应对审视的男孩都低垂着眼,神色无辜得茫然。他只是看的时候脚步多滞了一下,却没想到前面牵着自己的人停了下来。

莫修炀迎着他收回来的眼神看过去,宠溺的语气让他遽然觉得眼前的人和曹凛重合:“小夜想要那两个孩子吗?”

听到这话瞬间抬起头的孩子两双眼睛都满是惊喜地聚焦在他身上。明明只是多看了一眼,怎么又惹到麻烦。暗自对五皇子眼神之犀利冷笑,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说:“买回来当下人也不错。”反正照你的意思也会把这两个孩子塞给我吧,在心里加了这句的慕北夜只是微微扬着下巴勾起嘴角看着他笑。

“其实小夜你不说的话我也想把这两个孩子送给你呢,出门在外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轻叹的样子倒是做足了感情深厚的样子,“那柳公子,这两个孩子我就一起带走了。你开个价吧。”

“他们俩能被殿下和慕四少看中这是给忆江南长面子的事,当然是送给殿下了。”青衫的柳公子不知何时站在门口,对答五皇子的语气不卑不亢。

“柳公子可不要这么客气,人先跟我走,价钱的事情让凌霄跟你谈。”说完也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牵着慕北夜就走了。

22、五皇子的游戏

在马车这种单独相处的环境里,五皇子脸上始终不变的轻笑就多了几分莫测的味道。慕北夜看他没有说话的意思,就在一边靠着车壁闭目养神了。直到停下来下了车看见眼前升平客栈的大门,慕北夜也只是挑挑眉低头跟着五皇子进去,只是在他准备上楼回自己房间的时候被拉了回来。

“你的行李已经送到我院子的厢房了。”就算是擅自做的事情,莫修炀也总是能轻易摆出一副别人不能拒绝的样子。本来以为照慕四少的个性会呛个一两句的,但是慕北夜只是抽回手,神色冷淡地像是早就知道会这样。

看他没有唱反调的意思,五皇子依旧是绅士地笑笑在前面带路。穿过楼梯后面的侧门眼前豁然开朗,根本是江南青石板小巷翻版的白墙青瓦房舍,就连爬在墙角的青苔都仿佛是穿越了而来。像极了当他还是秦一涵时候关于家乡的记忆。

莫修炀看身后那个似乎没有七情六欲的少年在一瞬间出现的恍惚,然后笑容里多了些生动的东西在院子里桃树下的石凳坐下,朝慕北夜比了个请坐的手势,看他隔着桌子坐下才慢条斯理地说:“我是五皇子,莫修炀。我母亲是玉皇后。”

慕北夜点点头,原来是皇后的儿子。之前家里送信过来的时候是有提到爹支持的是皇后嫡出的皇子做王储。不过皇子殿下也不会是专门来接自己回家的吧。这么想着就自然而然地问:“那你来冼州做什么?”

莫修炀在那双向自己投来疑问毫不遮掩的眼睛里只看得见一片几乎会反光的坦荡,像是白川深处连绵不绝的雪峰。皇子殿下向来春风一般的微笑带上点玩味就变得邪气。

他说:“父皇要我微服出巡。”在旁人身上会显得女气的根根分明的纤长睫毛微掩住眼中讥诮。

慕北夜安静地坐着,在心里拿他两世加起来有三十五的大叔年纪打赌:莫修炀是城府够深的那类人。自己向来搞不定这种类型的,偷眼瞥过去五皇子还是那副眉眼低垂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是已经不想再这么芒刺在背一样地坐下去了。想到这里开口那句“不知道我的房间是哪个?”倒真是无比流畅。

“北厢房——明天还要早起回苑京,的确是应该早点休息。”抬头看他的莫修炀都有点惊讶,他这样的身份地位性情样貌,从来只有身边赶不走的,迫不及待想走的这还是头一个。他有点期待地笑起来,看来争储的过程不会太枯燥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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