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玉一会就来,泰公子就在这里稍待片刻吧。』知道强扭的也扭不来,颜嘉钦只得故作潇洒地起身离座。
『多谢三公子、三王爷。』泰若文赶紧也起身施礼,一副纤纤君子之势。
『恩。』颜嘉钦略点了点头,就离开了府堂。刚好对上了拿了银子赶来的齐玉。
『齐玉。』颜嘉钦放下那装出来的架子,用眼色示意齐玉道:『一会儿我们跟着他!看看倒底那觉梓泰耍的是什么花招。』
『王爷,这个……』觉梓泰那数一数二的功夫,齐玉在桥上已经见识过了。只要一回想起摩夫,以主子这身剑术,可能很快就要落北。万一要是真的遇上,这后果……齐玉有些迟疑。
『这个什么?!别忘了,上次我落在他手上,是他先使诈,朝我们下了药的。这回我们也来个暗的,跟、踪、追、击!』颜嘉钦一脸得意。『去!把银两给泰公子,然后我们跟着。顺便把我的剑也带上!跟剑客过招,没有剑怎么行?』
齐玉瞬间拉出一个笑,然后就落幕了。这个主子…跟着他,迟早两个都要栽个大跟头才舒服的。没办法了!谁让他是主子,我是仆。
叹了口气,齐玉就照着他的话办了。
第十六章:陆山所踪风钗何来
觉梓泰拿着银子就想笑。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颜嘉钦瞒过了。虽然以前从未暴露过自己的身份,但不知为什么,能瞒过颜嘉钦居然有种乐不可支的得意在里面。而且,不仅瞒过了,身后还跟鬼鬼祟祟的跟着他们两个,想从自己身上查出点什么来。
觉梓泰装作什么也没发现地在今安街上走着,在城中转了一大圈子,然后一头扎进了今安最热闹的一体化聚众场所,戏场,赌场,还有茶楼三体结合的「永乐坊」。
这种场所最大的优点就是设备齐全,服务周到,而且人流众多。一扎进去,就像是撒下了把沙子,颜嘉钦与齐玉哪还见得着什么泰若文?眼里晃来晃去的都是人影,红黄白绿青兰紫,各色人等都有。殊不知,在他们在人群中拥挤的时候,觉梓泰已经拿着那一百两银子站在「永乐坊」对面含笑而去了。
『去!给我查!查出泰若文住在哪家客栈。我马上要知道!』颜嘉钦累得个半死一屁股就靠在「永乐坊」门口的石狮上,还不忘记安排齐玉去找泰若文。『我就不相信,我抓不到觉梓泰。』
『公子……』齐玉的应变总是那样完美,一出府门必定更换称呼,和颜嘉钦逃出府的概率一样高。
『还愣着干嘛?回府!』颜嘉钦手一挥,已经一个人气乎乎地先走了。
而此时的觉梓泰早就在今安第一的铁匠那里谈好了铸剑的价钱,丢下刚刚从三王府中拿来的银子,预订了一把用料上好的宝剑,并讲好了三天之后的交货时间。
这时,一匹快马自觉梓泰身旁疾驰而过,让觉梓泰忍不住瞟了一眼马上之人,「他怎么从城外进来?不是应该在宫里的么?」快马奔来的方向,正是不远的南城门,马上之人满身尘土,看样子是赶了不止一天的路程了的。
海赢的确是赶了两天两夜的路。
自梵重城赶回今安。
自虎儿那里打探到的、及暗中查访的以自己的经验来判断,都只是一些皮毛而已,真正的线索应该不在梵重城的那一席旧地,极有可能是源自皇宫。所以,回今安是海赢最合理的安排。
还有一个原因是,这是海赢自跟着李繁花始,离开最久的一次。
在梵重城的这些日子,只要一停下憩息,海赢的脑中就浮现出李繁花冲自己微笑的样子,一言一行,甚至连他睡去碧眼轻合的模样都像是在眼前一般历历在目,让海赢久久不寐。可这些都不能切断海赢对李繁花的想念,反倒是越发折磨着他、掏空着他的心。
海赢知道,李繁花就是自己的空气。
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呼吸着他的味道,化成自己生活下去的勇气、支柱和动力。
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尽快赶回国师府,看到安然无恙的李繁花。虽然他安排了左右姜氏兄弟寸步不离地保护李繁花,可是,那不是自己,他就无法安心。
一路狂奔。
自梵重城到今安需要三天的路程,他仅两天就赶到了。可为什么,在驰骋飞马的同时,仍然感觉太慢?海赢不由得又夹了一下马肚,喝道:『驾!』
今安的街道上的百姓,远远地听到这强劲的策马声都自觉地让开宽大的路心来,让海赢扬尘而过。直至西北方向的「国师府」前,海赢这才掠马止尘、纵身跃下。
『海总管,您回来了。』早有府门的护卫上前为海赢牵马。
『恩。』海赢来不及回答,身形早已消失在「国师府」门内。
站在李繁花书房门口,海赢止住了脚步,迟疑了一下,这才袍摆一甩跨了进去。
李繁花正持笔挥毫,一幅丹青已近尾声。
海赢静静地走了过去,无声无息地站在李繁花身侧。
画上的是蝶戏木春菊,并附了一首李繁花所提旁白诗:「露花有意,流水有情,两情长久,何奈秋分?」
落笔。
签章,李繁花。
将狼毫撂在砚上,李繁花又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眼书桌上的成品,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问道:『回来了?』
海赢一愣,马上答道:『是的。主子。』
『查到了些什么?』李繁花这才将目光自宣纸上移开,望向海赢。
『以属下的判断,陆裘儿的双亲可能未亡,而且可能还与皇宫有某些关系。不过,这些都是属下的推断而已,还需要去宫内番查一下才能清楚。』海赢感觉不知为何心里刺痛了一下,看样子,李繁花就算是没有自己也一样过得很好。
『那你尽快查清,然后向颜贵人覆命吧!』李繁花转而吩咐道,『姜方、姜尚,今天是否还有安排?』
『回主子,今天要去天水阁,与天水居士下棋。』两条身影应声而入,瞅了一眼呆在那里的海赢然后齐声道。
『恩。你们下去准备一下。』李繁花淡淡一笑,冲着他们两人道。
『主子,那……海总管也一起陪同去么?』姜方、姜尚两人没动,姜方斗胆问道。
『不了。他还有事要办。』李繁花冲着姜方笑着说,同时已往寝屋方向走去。『记得吩咐府里的厨子做几样居士喜欢的甜点。』
『是。』姜氏兄弟只得应声,有些歉意地看了海赢一眼。
海赢当然未露声色,冲他们两人略点了点头,表示赞许:『主子的话,就是命令。你们照做便是,快去吧!』
『是。海大人。』两人见海赢首肯,立即欣然领命而去。
杵在李繁花的书房,海赢将这熟悉的地方又仔仔细细地扫视了一遍。越是看,却越是感觉心痛。李繁花留下的淡香就像一剂惑人的毒药般,不停地侵蚀着自己;而刚刚他对自己的那种轻描淡写的态度,却又像尖刀般在心脏上划着伤口。
难道,自己对于李繁花来说,是可有可无、任何人都能代替的存在么?连心甘情愿只做一个最优秀的奴的愿望也要落空了么?
海赢袖中拳头紧握,迅速制止住了这种想法,然后面无表情地离开了国师府。
当务之急,就是到宫内查出十几年前是否有「陆山」此人,以及那凤钗倒底是如何流落民间的?
第十七章:事情由来
『海兄,别来无恙啊?』桑又其的声音跟在海赢身后。
『呵,原来是桑大人。』海赢脚步在内务府门前止住,笑道。『几年没见,桑大人还是一样为皇上尽心尽力啊!』
『为皇上尽心是桑某的本份而已。海兄,你这是?』桑又其盯着海赢的脸,问道。
海赢脸色一闪而荫,瞄了一眼巡逻而过的侍卫队,凑到桑又其身边轻声说:『还不是我那主子,听传言说最近哪里的府台给皇上呈了件什么「天蚕」的好东西,让我务必给他打探一下,闻闻新鲜,所以我才跑到内务府来瞅瞅看。』海赢又补充了一句:『我只是看一眼,向主子有个交代,桑大人可别参我一本那!』
『呵。海兄大可放心。这全宫上上下下,哪个不知「碧银国师」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以桑某想来,只要竖师想要的东西皇上可能有不会答应的吧?』桑又其一笑,『就是海兄对国师的忠诚之心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海兄尽管自便。』一个「请」的手势直指内务府。
『那多谢了。』海赢苦笑了一笑,便跨进了内务府。
海赢并没于内务府久待,看到内务总管之后,就径直拿出了颜奕铭所赐的腰牌,然后一头扎进了陈年老历的宫内记事资料库里,翻查着十年以前所有宫女、侍从的资料。
五个时辰后,海赢终于查到了一个「陆山」的名字。不过,那名字却用一个黑色的圈圈圈住了。
『这是什么?』海赢有些不解,唤来旁侍的小内监,问道。
『回大人,这是后来去向不明或者失踪的人。』小内监看了一眼,接过海赢手中的名册边翻边指明给海赢看:『您看,如果是用笔划掉的,就表示是由宫里的主子们安排取亲了的;还有,这红色的圈圈,就是犯了错儿让主子们赐死了的。其余的,就是后来到了年龄,告老返乡的了。』那小内监一会儿指着这,一会儿指着那地给海赢解释,然后把名册又递还给海赢。
接过名册,海赢点了点头。『哦……那同年的名册是否就此一份?』
小内监笑了,『就此一份的。大人。您不是也看到了?这名册是由我们内务府直接管理、立档,都按姓氏排列好的。要查什么,应该方便得很那。』
『那,这个,有无记事?』海赢问道。
『有的,大人。您翻一下名册最后的记事栏,对于每一个有标注的』
『好的,那我再看看。』海赢看了一眼手中名册,然后又扎进了那几截橱里。如果按这小内监的话来讲,那么,同期的宫女里必定也会有一个名字被圈起来了。
果然,宫女里,有个「陈玉香」也和「陆山」一般用墨圈了起来。而翻阅册后的记录,居然也是相同:宁樱宫大火后,不知所踪。
「宁樱宫」?海赢皱了皱眉。
那是先皇宠妃「樱妃」的寝宫。
十三年前,先皇宠妃樱妃与幼太子颜心一共被不知明的大火烧死在宁樱宫内,使得宫内一阵大乱。
而先皇因樱妃先逝,又痛失太子,想借专心政事以解伤痛之苦,哪知心郁难解,积劳成疾,半年后便也随之驾崩西去。让闻人皆扼腕叹息。
当时的皇后虽不能生育,但却母仪天下。独力撑起大局,在众多先皇子嗣中选了奕铭,遂与众大臣商议,终定君位当今圣上。
只可惜现在的皇太后王氏是个郁郁寡欢、疑心病重之人,颜奕铭自从登上九五至尊,她便在后宫设立了多条规律,使得后宫除了讨得她欢心的皇后外,无人能在其下偷喘。
那场大火的原因至今不明,莫非和陆山与陈玉香是那次纵火的凶犯?然后潜逃在外?他们为何如此?受谁所托?如若是后宫争斗,为何又烧毁整座宁樱宫,连随侍宫女、幼太子都无一幸免?
一支凤钗?根据当朝律法,除皇后以及皇太后以外,宫内其余嫔妃是不能用此图腾饰物。不过,当时的樱妃受先皇宠爱,也颇得皇后信任,故此龙恩准允可以配以凤形。那时也成为了一时风行全皇宫的话题。
是皇后的安排?可皇后似乎也并无这样做的动机。试想,并无子嗣的皇后,后位本就已不可动摇了,她又为何要如此做?
海赢想来想去,只是笼刮了个大概。如果真要搞清楚的话,还是要找到这两个失踪了的当事人才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最难的是,陆山与陈玉香究竟是否还活着、人在何处,海赢都无从知晓,真要查出,谈何容易?
海赢略为整理了一下综合起来的所有线索,已将整个事情理了个大概。不过,因为自己所知有限,暂时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合上名册,海赢向那小内监点了点头,在资料库落锁之后迟疑了一下,便赶回了国师府。
第十八章:海赢归来
此时的天水阁内,李繁花正与天水居士对弈。
手起子落,天水居士含笑饮茶,『今日花公子步步稳操,与前几日略有不同,莫非是碰到什么顺心事了?』
『呵。』李繁花笑而不答,棋盘上落黑吃白。
『难道是总管大人回京了?』天水居士求证似地看了李繁花一眼,放下茶盏看了看棋局,眼下黑子攻守均衡,白子棋势如千金压顶,如落错一子,均可满盘皆输。
天水居士略为考虑了一下,轻轻落下棋子。
『繁花的总管差办回来,难道做主子的不应该高兴么?』李繁花顿了顿,迅速掩掉脸上那抹因被天水居士一语道破而烧起的温度,点下一子。『居士,你的棋子已近全亡,此局繁花为赢了。呵呵。』
『呵。那是那是。』天水居士开怀一笑,这棋局的胜败似乎从未放在心上过。『与现在春风得意的花公子对局,我当然只能占败下风了。』
『……』李繁花笑着轻轻地摇了摇头,即未言是,也未言否。
『花公子,时候不早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天水居士偏脸看了看亭外,站起身来。『那总管大人今日回京,必定还有要务向公子禀报吧?我就不再拖延公子的时间了。请。』
李繁花瞟了天水居士一眼,丝毫不介意天水居士的逐客令。『这样子,居士是想赶繁花走了?呵呵。』
『岂敢。』天水居士靠近李繁花,耳语道:『我是怕拖着公子太久,有人会拿剑来逼我交人了。』
『……』李繁花叹了口气,『哪有居士说的那样夸张……好了好了,居士要逐客,繁花走便是了。』
『不送。』天水居士向李繁花行了一礼,已有左右姜氏兄弟紧跟其后而去。
天水阁。
天水居士。
故名思义,这两者之间必定有关连。
普通人定会认为,这天水居士宿于天水阁,必是有了这奇山美景、亭台楼榭的天水阁才有了这司物者天水居士;
其实不然。
天水居士是何等人?恐怕这世上也没能有几个能识得。
天水居士有何本事?这世上也无几人能摸得透。
这个享誉今安的独一无二的居所,说白了,其实就是为此一人存在,只为此一人存在。像是皇宫就只为当今圣上存在一样。
李繁花认为天水居士是值得有此待遇的。
应该说,天水居士有这个本事获得这样的优待。
要问为何?仅仅凭他通晓世理、知人善辩、察言观色的本事,就足够李繁花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不仅如此,而且天水居士的口风很紧,不该他知道的,就算他知道了,也绝不会吐露半字,更不会借此去寻获私益;反倒是有时候会很得人意地助他人一臂之力。
就像现在一样。
今日海赢回府,李繁花内心是很高兴的,看到他风尘赴赴的样子,李繁花甚至有种想替他掸去衣上尘土的冲动。
可这些都不合自己身为主子的身份。
虽说凭着海赢对自己的份特殊的感情,他不可能背叛自己,向颜奕铭暗报,但却不能保证颜奕铭会不会派别人也在自己身边监督暗察。
如果被颜奕铭查觉到了什么,以他当今皇上的身份岂会甘于他人之下?没准会对海赢有些不利。
李繁花担心这点,所以当日的行程并未变更,对海赢的态度也不得不压抑住那份对熟悉的身影的窃喜而如常日般,一心想在天水居士这里打发时间到夜里。
没想到,这一点点小小的盼望所带来的愉悦在天水居士眼里却没能逃过。他驱逐的态度看上去有些不近情理,但却也的确合了李繁花的意。
所以李繁花佩服他。
李繁花是笑着回府的。
海赢果然已经在等他。『主子。』
『恩。』李繁花应了声,自海赢身边走了进去。『既然你已经回府了,这晚上的护卫工作还是交由你来负责吧。』同时吩咐左右道:『姜尚、姜方,这几日你们辛苦了,今晚就好好歇憩去吧。』
『主子,海大人刚刚差办回府,这样是不是……』姜方跟在海赢身后有些迟疑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