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稍作犹豫,“你觉得我应该去吗?”
“这是你涉猎美术界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没必要放弃。”
江臣莞尔一笑,模样甚是优雅。
“那好吧,不过我去的前提是你也要陪我。”
韩之傲安稳了心神,对于成为焦点的事情已不再过分排斥。
只要有江臣在,他就能安心。
江臣凝望着他,眼神中含着几许深意,唇角的微笑正逐渐加深。
“知道吗,你这样依赖我,我很开心!放心好了,你自己去我也放心不下。”
“先生,这是你们点的餐。”
服务生打断了他们的深情对视,将两份餐点端上。
江臣从容优雅地将鲑鱼排切的小块小块的递到之傲面前,眼中弯起温柔。
“好了,快吃吧,你若有什么感人肺腑的回应,就等吃完了再告诉我!”
韩之傲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周到服务,开始享受愉快的午餐。
甜点上来的时候,江臣忽然想起了什么。
“有一件事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那个美术馆长,在得知接电话的人不是你后貌似很失望。而后知道我能联系到你,又好像十分高兴,还叮嘱我无论如何一定要你出席他们的展览。”
韩之傲并不太在意地呷了一口江臣为他点的白兰地酸酒,没有说话。
江臣也不打算再去细细琢磨,淡淡扬唇说道:“我想一定是对美术拥有执念的人。不过想来这次出席对你是百利无一害,何乐而不为呢?等会儿吃过饭,我们就打电话给他回复。”
酒杯中金色的液体,在耀眼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韩之傲点头,一口吞下了杯壁上的樱桃点缀。
博维美术展览会的日子临近,到了展览当天,韩之傲他们到达美术馆的时候,许多美术界权威以及知名画家都已经到场。
他们没有看到馆长,便径自进入馆内,寻找展览厅。
江臣说这次的画展是世界性的,综合了很多国家的珍贵作品,仅仅一天就吸引了数万名观众到场观赏,并且许多海外名家也来到这次的展会,由此看来这真的是一次很重要的交流展。
韩之傲和江臣走在其中一间很大的展出室,这间以冷色调为主系的展览厅容纳了将近百幅作品。
两人边走边欣赏,江臣见之傲很认真地看每一幅,于是好奇地问:“以你专业的眼光来看,这些作品怎么样?”
“都是很有深度的作品,值得借鉴学习,以艺术眼光来看,有些作品仅次于毕加索和布拉克。”韩之傲微笑着说。
看到这些颇有学习价值的作品,总会令他莫名兴奋。
“如此说来这些画作真的很优秀了?我怎么看不出?”
江臣扫了一遍周围的作品,讶异于之傲的高评价。
韩之傲从容一笑,看来天才江臣也不是万能的。
“你的专业不是这个,而且美术和摄影毕竟还是属于两个层面的艺术体,可以分割也可以归类为一种艺术,但是欣赏眼光固然不相同。能在这里展出的必定是很有内涵的画作,不过就我对现代立体艺术的了解,个人更喜欢胡安格里斯。”
“真希望有一天,我的摄影作品能同你的画作一起摆放在这里。”
江臣突然这样说,语气中带着少有的认真。
韩之傲抬眸望着身侧的江臣,绽放一抹最自然的笑靥。
“我相信你的能力,也相信我们的梦想终会实现。”
江臣回眸凝望,回以无言的微笑。
24.身世之迷惊现
韩之傲欣赏完全部的作品,却并没有找到自己的。
疑惑间走出展出室,两人不约而同看到一间特殊陈列室。
不知道里面摆放的是谁的作品,但是看到很多人都走了进去。
出于好奇,韩之傲牵起江臣的手也走进其中。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间近百平的陈列室内只摆放了一幅作品。
看到许多人正在画前观赏,他们也走上前一探究竟。
“竟然是你的《恶魔爱人》!”
江臣率先看到,露出不亚于之傲的困惑。
“你的作品竟然被放在特殊陈列室单独展览,看来馆长和举办方很重视你啊!”
韩之傲没有回应江臣的话,而是默默看着自己的作品被陈列在如此华丽的陈列室。
这是一种说不出的感受,似乎人生和生命的意义升华到了一定的境界,心中得到空前的满足。
画作的旁边,以一排黑色的字体标注着他的名字、画作名字,以及第二十三届祥云杯国际美术大赛一等奖作品等字样。
他想,如果远在北方的妈妈能看到此刻如此成功的自己,应该会很开心吧!
他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终于成为了她最骄傲的儿子。
听着众人对作品的各种惊叹和赞美,韩之傲忽然想起了什么,朝身侧的江臣扬起不怀好意的笑。
“喂,江臣,或许你该乔装一下!”
“为什么?”
江臣一头雾水,带着一脸的无知。
见他如此,韩之傲不由地露出狡黠的坏笑。
“你想,如果现在欣赏作品的人们一旦回头,看到仿佛由画中走下来的你,会是什么反应?”
江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额头斜下三道黑线。
他低咒一声,随手拿出西装口袋里的黑色墨镜。
下一秒,那双令人遐想的狭长黑眸已经隐于墨镜之下,不过却依然能看出墨镜的主人拥有一张轮廓完美的脸。
“保镖同志,别太严肃,放松,Smile?”
韩之傲无视于江臣越来越黑的脸,仍旧充满快意地逗弄他。
江臣一脸便色的样子令他忍俊不禁,正想调笑忽然见他看向别处。
“怎么了?”
以为他生气了,韩之傲微笑着拉拉江臣的手以示友好。
不料江臣突然抓住他晃动的手,紧紧握住,韩之傲被吓了一跳。
“快看!”
江臣声音低沉地提醒之傲看向他注意的位置。
顺着江臣的目光,之傲望见一个中年男人正对着《恶魔爱人》泪流满面。
他在哭?
韩之傲和江臣同样费解,带着不明所以的困惑,但是谁都没有上前。
“看到了吗?”江臣转头问他。
“嗯。”
之傲轻轻点头,没有移开目光,对于那个男人的悲伤充满了好奇。
“你猜他为什么哭?”之傲问。
“大概是惊异于画中我的美色吧!”
江臣一径地温柔微笑,拉着之傲的手走向别处。
“自恋!”
韩之傲轻笑着啐他,不由地回头多看了中年男人一眼。
他仍然专注于画中,没有发现自己疑惑的视线。
到底为什么而流泪呢?
虽然韩之傲对自己的作品很有自信,却不认为那画中有能致人伤感的魔力。
那个流泪的男人,无疑成为了这次画展上最令他在意的谜。
接下来的两个月,博维画展正式结束。
此次展会突破了往年记录,吸引了近70万人次到场观赏。
正因如此,韩之傲开始在政阳学院崭露头角,并以祥云杯得主的头衔在美术界小有名气。
更甚的是学院里竟然不知何时涌现一大批追他的女生,以艺术系居多。
当他炫耀似地将一大叠情书扔给江臣看的时候,江臣竟然嗤之以鼻,仿佛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那么多人为他着迷,甚至写情书给他,他江少爷竟然连正眼都不抬一下?
就算他从小衔着天才少年完美王子等一系列的称号长大,也不至于这么狂妄吧!
近日来江臣总是神出鬼没,身为会长却不履行会长职业,将学生会的大事小事都交由韩之傲代任。
每次问起,他只是神秘一笑,并不作答。
傍晚闲暇之际,韩之傲来到学生会室,坐到江少爷已经空闲了一星期的会长宝座上。
夕阳的余晖映入学生会室,滋生无限惬意。
他将双腿放到办公桌上,身子懒洋洋地依靠着椅背,半眯起眼,享受一室的宁静。
江臣邪美好看的笑容充斥脑海。
一周不见,不知道他玩够了没有。
抿唇一笑,韩之傲想起他无限温柔的样子。
不得不承认,江臣消失的这些日子,他的心里面空落落的。
坐在江臣的专属座位,想着曾坐在这里执笔批阅的他,想着在阳光的洗礼下惬意看书的他,想着架着金边眼镜优雅斯文的他,想着和自己对峙时神采傲然的他……
带着久违的倦意与思念,韩之傲阖上眼沉沉睡去……
再次睁眼时,是因为一阵门锁的响动,韩之傲当下发现自己竟置身于一室的黑暗之中。
点点星光洒落在窗口,渺小柔和却不够明亮。
他了然一笑,猜到是江臣回来了。
学生会室的钥匙除了会长江臣,只有他才有备用的。
来人没有开灯,之傲感觉到黑暗中的人在慢慢靠近,赶忙闭上眼佯装睡着。
脚步声停下来,他在韩之傲身前止步。
似乎正弯下腰低头俯视着他,因为之傲感觉到他微热的呼吸。
韩之傲猜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比如江臣会吻醒他,又或者悄悄将他抱到沙发上替他盖好被子然后看他熟睡。
几分钟过去了,那气息依然均匀地呼在他的脸侧,却仍不见任何举动。
韩之傲有些按捺不住,先行睁开紧闭的眼。
江臣俊脸的沉重之色毫无预警地被他收入眼底!
他似乎没想到韩之傲会倏然转醒,有些真实的表情还来不及掩饰。
“发生了什么事?”
韩之傲从未见过表情如此凝重的江臣,一瞬间顽劣的笑意尽失。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一定有事情发生,而这一切都和江臣近来的消失有关。
对于之傲的问话,江臣没有回答,直起身却仍是一脸心事重重。
“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见他犹豫,韩之傲正色地站起身直视江臣满怀心事的眼。
“你瞒不了我!”
江臣沉默了好半晌,终是屈服。
“答应我,你听后不要激动,也不许难过!”
望着他凝重的神情,韩之傲有些艰难地点头,他不确定自己能做到。
江臣狭长的眼里写满复杂与担忧,他缓慢而认真地说:“之傲,听我说,你的亲生父亲韩书维就在这座城市,他和我们在一起……”
25.难以挣脱的羁绊
韩之傲感到一阵空前的晕眩,昏沉之间勉强倚着桌子才没有让自己跌倒。
大脑一片空白,连思维都停滞了。
“你……说什么?”他想确认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还记得那天我们在画展上看见的那个中年男人吗?那个因为看见你的作品而泪流满面的男人,他……就是韩书维!同时,也是博维美术馆的馆长!”
江臣的每句话每个字都深深地扎进了韩之傲的心底,他脸色苍白,跌跌撞撞地来到饮水机前接了一杯冷水,大口大口地灌进喉咙,企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见他没有说话,江臣继续说:“我这么多天一直在调查他,起初只是对他的古怪行径感兴趣。在得知美术馆的馆长竟然叫韩书维之后,我有过疑虑。你曾告诉过我你家里的情况,也提过你父亲的名字。所以出于好奇,我找征信社调查他的简历,没想到他的配偶栏填写的竟然是你母亲的名字,原籍也是我们的家乡。现在我几乎可以肯定,他就是你的生父,是你一直想找的那个人!”
之傲被他这番话扰乱了心神,一时间不知所措,更不知该作何回应。
是的,他一直想找那个男人,想见他一面。
哪怕男人讨厌他、从未喜欢他、甚至早已忘记他。
他想亲自问问,当初为什么要抛弃他们母子。
究竟他有多么不得已的苦衷,可以让他背弃身为一个丈夫和一个父亲的责任,一走了之。
可当他得知他们竟然在一座城市,距离如此之近时,却又不知该如何面对。
他记起那个伤感的男人,那个对着他的画作默默流泪的父亲。
那种悲伤的神情,不是伪装出来的!
既然会露出那种表情,是不是也证明男人是知道他的?
江臣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
“他当然知道你是谁,如果不是这样,那么他所做的一切就无法理解了。”
黑暗中的空气在韩之傲的沉默下凝滞起来,许久之后,他听到江臣一声叹息。
“对不起之傲,我私下里和他谈过了,他承认了!并且,他答应了见你。”
韩书维约见之傲的地点是他的家,韩之傲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韩家居住的别墅,随行的还有思绪复杂的江臣。
摁响韩家的大门,出来开门的是家里的佣人。
“韩先生正在画室等二位,请跟我来。”佣人恭敬道。
两人随着佣人走上二楼的画室,佣人将门打开便退了出去。
韩之傲和江臣相视一眼,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之傲原本不安的心被眼前触及的一幕惊呆了,偌大的画室里,竟然挂满了他的作品!
从他牙牙学语起第一幅蜡笔涂鸦,到他懂事起第一次幻想的父亲模样……他引以为傲的“天神的恩赐”,以及这次获奖的“恶魔爱人”……
心中被难以言喻的感动充斥,口中一时哽咽难语。
江臣的讶异不亚于他,只是控制的很好,并且适时地握了握之傲的手给他看完的勇气。
韩之傲知道自己该恨他,明知不该如此轻易被打动,可却身不由己。
“坐……”男人看之傲惊愕的表情,顿时愧疚地张了张嘴。
之傲猜他大概是想笑的,因为他的声音听起来抑制不住的激动。
男人摘下眼镜,双手有些颤抖地将它放到桌上。
他们都坐下来,心中却难以平静。
韩之傲从没想过,有一天他竟也能如此之近的注视他,这个本应万分熟悉却比路人甲还要陌生的父亲。
从他生下来的那天起,母亲就将有关于他的一切以及对他的爱和记忆共同尘封在床头的抽屉里,上了锁,一把很沉重的锁。
她不想打扰他,所以从不让之傲看到属于他的东西,包括相薄。
只可惜,血缘是不可能被如此简单的抹杀掉的。
韩之傲感觉到此刻身体里的血液正莫名沸腾,或许是它们察觉到了对面坐的正是赐予了他们生命的那个人。
想说的话有很多,却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声音,怔怔地望了他很久。
“我该称呼您为叔叔……还是爸爸?”
男人怔愣了好半晌,终于慢慢回过神。
他尴尬地笑了笑,颤抖的声音显得有些紧张,韩之傲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期待。
“如果……你不嫌弃我这个没有尽到责任的父亲,就叫我一声爸爸吧!”
之傲苦涩地扯着嘴角,没有直面他的话。
“你该和我妈说声对不起,她等了你二十年,而你辜负了她二十年!”
男人的面色黯淡下来,露出惭色与隐忍多年的无奈,声音听起来苍哑而缓慢。
“我对不起雪琴,我知道事到如今说什么弥补的话都已经晚了。这么多年,我一直懦弱的逃避着,当我得知你人就在杭州的时候,我就明白无论如何都不能再逃避了!这么多年,你们会恨我也是必然,我不想说什么希望征得你们母子原谅的话,只是今天,该让你们了解我们上一辈的恩怨纠葛了!”
他颤着身子站起,走到桌前拿起内线电话,声音苍老却严肃,“你上来吧。”
放下电话后,屋内陷入一片沉寂,静的可以听到时针流逝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