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可能和你说。”

我知道的，陈立从来都很排斥自己的同性恋身份。他根本不敢也不会公开的自己是同性恋这个事实，喜欢上一女人，那证明着他还正常，他不变态……

“算了……”我自嘲的苦笑一声，“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反正现在他爱你胜过爱我，他不想失去我就更加不想失去你……”

“明白地告诉你，我今天找你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回到陈立身边。别以为这是我的退让，我只不过是不想看陈立茶饭不思。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剩下的你自己考虑吧。”我一口气说了出来。

她似乎没有料到我会这么说，愣在了那里，直直地盯着我，想从我脸上看出点端倪。

我只是自顾自端起一直没有动过的咖啡，仰头喝光。然后大步走出了咖啡店。

我抬头仰望天空。天空真的很蓝，阳光灿烂，刺得我的眼睛都有些疼了。看，这么好的天气，为什么我的心情却这么糟糕？真是糟糕透了。

第十九章：魂铃（二）

天空里飘着朦胧的雨丝，我缩了缩脖子，在街头游荡。看了看时间，六点了，这个时间我应该回家了。

回家……？想到这个词，我不禁有些苦笑。

如今那个地方还是家么？

曾经让我那么欢喜，那么期盼回去的地方，如今却是我最不想回去的地方，想来，还真是有些讽刺。

路上冷冷清清的，偶尔经过一两个人也是行色匆匆。我埋头慢慢走着，雨不大，钻进脖颈之间还是带出了微微的凉意。

忽然发现地面上的水潭中倒映出一片五光十色的景象，我抬头，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酒吧一条街。

或许真的是走对了地方，我现在这样，真是喝酒买醉一醉解千愁的时候。

现在这个时候，酒吧还是清冷冷的没有多少人。我看见一家酒吧，上面几个大字：西风瘦马。

古道西风瘦马，断肠人在天涯的意思吗？断肠人啊……

想了一下，我踱进了这家西风瘦马的酒吧。

酒吧里昏昏暗暗的，有人零星的坐在角落，附耳交流着。舞台上驻唱的歌手闭着眼睛，深情地唱着缓慢的情歌。我走到吧台坐下。

“喝点什么？”

“长岛冰茶。”

我并不喜欢喝酒，倒也不是因为不会喝，只是单纯不喜欢酒那种辛辣的味道。陈立曾经取笑我说，酒没有辛辣味哪里还叫酒，让我一个白眼翻了回去。

长岛冰茶，是为数不多我比较喜欢的鸡尾酒之一。

在没有使用半滴红茶的情况下，就能调出具有红茶色泽和口感的鸡尾酒，但是不要被的味道欺骗，它的酒精成分还是相当高的。曾经我还因为喜欢长岛冰茶的口感而喝醉。

“客人一个人？”这家酒吧并不大，看起来调酒的应该就是老板了。

“是啊。”我看着他有条不紊的在调酒器里加入各种酒。

“这个时间一个人来酒吧的人还挺少见的。”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转头去看唱得深情的歌手。

“您的长岛冰茶好了。”

“谢谢。”我接过杯子，慢慢喝了一口。果然是没有感觉到什么酒精的味道。

“老板……再给我调杯天蝎宫吧。”我把玩着酒杯，漫不经心地对这个看起来很和蔼地酒吧老板说道。

他笑了一下，没有接过我的话头，反倒是递过来一碟花生米：“这是我送你的。”

我愣了一下。

他笑着说：“我喜欢看见客人开开心心的，你一个人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最终也没有笑出来。末了，只是垂下眼帘盯着手里的酒杯，声音淡得自己都快听不出情绪了：“是啊，有些烦心的事情。”

老板擦拭着酒杯，点点头，并没有言语。

“……我爱人喜欢上了别人。”

“这样啊……那是她的不对了。”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我笑了一下，或许是憋在心里太久了，突然有种想要倾吐的欲望。

“他自己也说自己不对来着，可是明知道不对还这么做。我真是想掐死他算了……”

“当初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很不容易。呵呵……你知道吗，我是孤儿，从小就渴望家庭的温暖。第一次和他住在一起的那个晚上，我想，啊，终于我也有家了……那个时候我真的很开心呢，我以为我终于有了家，更重要的是，有了相依相伴的家人……”

“我死也不会想到，现在他居然变心了。我们在一起也就7年而已……仅仅7年啊……他居然变心了。更可笑的是，你知道他和我说什么……”

“……说什么？”

“他和我说，我喜欢你，可是我也喜欢另外一个……哈哈哈……是不是很好笑？”

“我真是恨不能掐死他……”

第三杯酒下到腹中，我笑了一下看着老板，道：“老板，我的天蝎宫，肯给我调了吗？”

老板愣了一下，点点头。

我开心地眯眼笑起来。

天蝎宫，喝起来很入口，等到发现不对的时候，却已经相当醉了。

就像是爱情。

我和陈立的爱情，起初那么美味，我沉沦其中，等到现在发现不对，也已经相当醉了，醉得我没有办法清醒过来，只能看着自己继续沉沦下去。

“天蝎宫。”橙黄色的酒放到我面前。

我对着老板笑了一下，拿掉了酒杯中的吸管。

“诶？”老板讶然。

我一口气喝光了所有的酒。站起身来，脚下有些无力，头脑却还是清醒。

“这就走啦？”老板问道。

“恩。”

“不再多喝一杯了？我请你……”

我摇摇头，说道：“不了，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情要做。”

出了温暖的酒吧，突如其来的凉意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已经是晚上10点多，酒吧一条街的人多了起来。我逆着人流往外走。

在喝酒的时候，突然就想起来了陈立捂着脸一脸憔悴的样子。到底还是放不下他。

我自嘲的笑了笑，林凡，你看你，就这点出息这点骨气。这种时候，还要想着担心一个出轨背叛你的人。

你还真是……可悲。

……

有句话说，天作孽，犹可存，自作孽，不可活。

我看着客厅里多出来的一个人，心中不免自嘲，现在这种情况，算不算是自作孽不可活？

站在我面前的是白天才刚见过面的女人，她把长发轻轻拢在身后，围着围裙，穿着拖鞋，正微笑着出厨房端着汤走出来。

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潘祖儿。

看见我进门，她神色有些尴尬，笑容瞬间有些僵硬。

是没有想到我今晚会回来么？

很快，她就恢复了笑容：“林凡，你回来啦。”

我觉得自己的名字被她用一种这么熟稔的语气说出来，真是讽刺。

“恩。”我不自然的点点头，弯下腰换拖鞋，想要挡住脸上无法调试的僵硬。

这个女人的速度真是快的惊人。白天才说过让她回到陈立身边，晚上已经雷厉风行地开始为陈立洗手做羹汤了。

我似乎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情，蠢到让我忍不住要讥笑自己。

嘴角刚拉起一点弧度，就看见一个阴影挡在面前。

心中一暗，我抬头，顺势扯出一个笑容来：“陈立。”

这个男人站在我面前，早晨还拉茬的胡子此刻已经整理干净，面色虽然还有点憔悴，眼神却已经活了过来。

这样，就好。

陈立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不等我站起身便把我拉走，我只能踉跄地跟着他进了卧室。

关上房门，陈立把我压在墙上，神色颇有些不耐烦，“你是什么意思？”

我偏过头，不去看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祖儿说，是你叫她搬进来的。”

我叫她搬进来？原来，她是这么和陈立说的？

“是啊，是我去找她，叫她回到你身边的。”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会搬进来，搬进这个我和陈立共同生活过七年的地方。

“林凡，你究竟是怎么想的？”陈立微微皱着眉头，盯着我，“当初逼着我分手的不是你自己吗？你的目的到底什么？”

目的？哈，我哪里有什么目的？就算有，也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傻瓜不忍看见自己的爱人因为思念另外一个人而伤心而已。

“陈立……”我抬头看他，声音很轻，“你高兴吗？”

陈立一愣，“什么？”

“你自己说的，你爱她，现在她回到你身边，你高兴吗？”

陈立没有想到我会这么问，抿住嘴唇沉默了，半晌，才僵着脸别开脸去，模模糊糊的嗯了一声。

“不管我有什么目的，你高兴不就好了吗？”我看着他。

“林凡，我……”陈立张了张嘴，我知道他要说什么。

“不用和我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她是我自己找回来的，不管将来是什么后果，既然是自己做的决定，自己就必须承担。

“那……”陈立不敢看我，声音有些为难，“祖儿住在哪里？”

我忍不住要笑起来。他问，祖儿住在哪里，而不是，我住在哪里！

家里有两个房间，主卧和客房。我和陈立自然是睡在主卧，客房几乎就是摆设。虽然是摆设，但也是有的。如今，他却问我，祖儿住在哪里？！

“哈，你放心，我马上就把这个房间收拾出来，反正东西也不是很多，一会就好。”我挣脱陈立的手。

拉开房门，我对着陈立笑：“你还是先出去吃点东西吧，人家辛辛苦苦特意为你做的饭，你总是要吃的吧。”

陈立还想说什么，我已经不想再听。

陈立看着我，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出了房间。

“对不起……”出门的那一刻，他轻轻叹口气，声音极轻，我还是听见了。

关上门，笑容再也维持不住，眼泪几乎立刻落下来。

泪眼模糊地看着面前的熟悉的房间，今天之后，这个房间就再也不属于我了。

透过门扉，隐隐能听见潘祖儿的声音：“那个……我去睡客房就好……”

“毕竟我才是后到的那个……林凡他也不容易……”

陈立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一把抹干眼泪，我林凡就算是在姿态上败下阵来，也不需要这个女人虚情假意故作姿态的同情！

飞快地整理了衣服，我开门出去。

潘祖儿拉着陈立的衣袖，低声说着什么。见我出来，她放开了拉着陈立的手。

我冷冷的瞥她一眼。

“那个……我去厨房……”她飞快地逃进厨房。

客厅诡异地安静，陈立就站在我三米不到的地方。我冷眼盯着他，而他始终看着地面不敢抬头看我。

只要几步路，我就能走到他身边去，或者他走到我身边来。

而这一刻，我却觉得我们之间隔了千山万水。他就站在我面前，可是却很遥远。

脑子里盘旋了很多话，各种恶毒的语言相互冲撞着，我只要一开口，它们便会蜂拥而出。

我张了张嘴。

“呀——”厨房里突然传来潘祖儿的尖叫声。

陈立猛地抬头朝厨房看过去，抬腿就要过去。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朝着我看来，面色有些尴尬。

我冷笑了一声。面无表情经过他身边，进了客房，用力关上了门。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听见陈立关切的声音：“……祖儿，你没事吧？”

第二十章：魂铃（三）

睡不着。

我瞪着天花板，很无奈的想。

没想到自己竟然失眠了。已经好多年没有过这种情况了。以前也失眠过，自从和陈立在一起之后，这种情况就没有再发生过了。就算是前段时间，我逼着陈立和那个女人分手，两人关系闹得很僵的时候，也没有失眠过。

没想到今天居然失眠了。

我叹口气，赤着脚走出房间。

凌晨两点的光景，周围都是一片寂静。偶尔能听见远处隐约传来的车辆呼啸而过的声音。

就着窗外的路灯的光线摸进厨房，从冰箱拿出一罐啤酒。

鬼使神差，真的是鬼使神差的。经过陈立门口的时候，我无意瞥了一眼，门虚掩着。

再次鬼使神差的，我朝着门走过去，悄悄推开了一条缝，然后，如坠冰窖。

借着月色，房间里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地上凌乱着散落着衣服，而床上的两个人赤裸着身体纠缠在一起。

月光滑过陈立的背部，为他度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

他脖子的曲线很美，有汗滴落下来，便顺着脖背一路滑向由于支撑身体而微微隆起的肩胛骨。

汗珠反射着淡淡的月光，竟然让我觉得刺眼。

我大脑一片空白，只有目光机械地顺着他的背看向他的不断律动的腰。一双修长优美的大腿死死缠绕在他腰上，随着他每一次的律动而颤抖，那小巧的脚趾因为极度的欢愉而微微蜷曲着。

陈立埋首在潘祖儿的耳边，粗重的喘息。

“……嗯……”潘祖儿搂着陈立的背部，偶尔有一两声压抑不住的呻吟从嘴里泄露出来，也是短暂而轻微，下一刻便只剩下急促的喘息。

陈立埋头在潘祖儿的颈边，看不清他的表情。

然而，我可以想象，他因为不耐和愉悦而微皱着眉头的表情，是怎样的性感而诱惑。

我想，我应该立刻冲上前去，拉开这对纠缠的男女，先给陈立一巴掌，然后再狠狠扇自己一个巴掌。

然而，我没有动。脚上像是灌了铅，怎么样也迈不开步子。我甚至连推开门的勇气都没有。

无力而悲哀。

有钝痛从胸口传来，一下一下，闷疼闷疼的。

赤着的脚冰凉冰凉，寒意顺着脚底一路蹿上来，浑身冰冷。

眼睛有些酸涩，眼前模糊一片。我退开几步，盯着虚开的门缝。

手指掐进肉里，感觉不到疼痛。狠狠掐上自己的手臂，用力到手指都泛白了。醒来吧，我想，这不过是梦，醒来就好了。

尖锐的疼痛从手臂处传来，我闭眼，眼泪就掉出来了。

悲凉的情绪漫上心头，这么疼，为什么我还是醒不过来？

谁来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梦，一场漫长的噩梦，谁来告诉我？

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冷静而清晰：林凡，你死心吧，这一切都是真的，你所看到的全部都是真的。

我仓惶地逃回房间，用被子紧紧的包裹住全身，却仍旧冷的发抖。

我不知道自己何时睡过去的。我睡的极不安稳。一个一个光怪陆离的梦纷至沓来，挤挤嚷嚷得在我脑中喧嚣。

我看见初次见面的陈立，那个时候我尚且稚嫩不通世事，陈立也是年轻的很甚至还残留某种青涩的味道，他带着笑意的眼里谁也没有装下，却在看见我的那一刻真正笑起来。发自内心的笑容让他看起来英俊的要命。

我在没有遇见过爱情的时候遇见了陈立，在他笑意盈盈的眼里，输了全部的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