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瞥见张昀京突然近在眼前的脸，赵晓雅呼吸顿时一窒，眨了眨眼，努力缓和有点失序的心跳，试图用平稳的语气轻问：「怎么了？」

「发什么呆，在问你要不要玩玩看？」晃了晃手中的红色拳套。

「好。」

接过红色的拳套，赵晓雅好奇地摸着那光滑的表面，发现左右拳套内侧各绣着一个字，『昀』、『京』。

「这是你比赛用的拳套吗？」

「嗯。」张昀京直接抓住赵晓雅的手，帮他戴起拳套。

两人的距离又顿时变得很近。

赵晓雅听见旁边的人倒吸了一口气的声音，明明知道他们俩的距离真的有点太近，明明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根本没注意到，但他就是想维持这样暧昧的距离久一点。

张昀京很认真地在教他玩。

赵晓雅带着淡淡的笑，用有点好笑的姿势挥拳打着张昀京的拳头，而他则是慢慢地带着自己，神情很轻松，一点也没有即将要比赛的紧张感。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一样，小小的大昀总是会带他最喜欢的玩具和自己一起玩。

……张昀京，九年了。

比赛即将开始。

不知道为什么赵晓雅开始觉得有点焦躁，眼睛一直盯着台上角落的那人；而恰巧的是，那人也刚好抬头看着他，焦躁感瞬间不见，他给那人一个淡淡的笑；而那人也很难得地勾了一下嘴角，高举右手握紧拳套。

他知道意思……是「我稳赢」。

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耀眼的笑意配上柔美的脸蛋，似乎是变得更加的美丽，让台上的人看了微微一愣。

发呆的人被旁边的张老爸给揍了一拳，察觉到的赵晓雅忍不住低头掩嘴偷笑。

「……那个、晓雅同学，你和昀京是很好的朋友吧！」坐在他旁边的林斯涵有点紧张的问。

这个女生喜欢张昀京。

「我们是认识很久，但却是最近才处得好……」说到后面，口气变轻了，轻到旁边的人都没听到后面那句。

「你们感情一定很好。」旁边的女生喃喃自语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羡慕。

赵晓雅没有回答，他不晓得该怎么答。

九年前的大昀和雅雅感情确实非常好，可是这九年他们之间却曾经非常生疏，直到最近当初对他很好的大昀才慢慢回来。

「其实，我知道我一点也没有希望，因为他心中只有拳击和练习而已……」林斯涵说话的语气非常的苦涩。

低眸盯着自己交握在腿上的手，掩去眼底的情绪，接下来他们没再交谈，比赛开始了。

整场比赛让赵晓雅从头到尾都紧抓着手，每次看到张昀京比赛的对手打到他时，赵晓雅都有种心脏遭到重击的错觉。

那人真的很爱拳击，台上的他眼神好闪耀、好专注，就像是钻石似的，让自己看得心脏都乱跳了。

他这场的对手很厉害，但毫无疑问的，赢家是张昀京。

宣判胜利的那瞬间，张昀京抬头对赵晓雅举起右拳，然后带着伤口的脸庞很难得地扬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赵晓雅觉得就算看比赛的过程令他感到十分的难受都没有关系，只要张昀京能每次都这样对他笑。

然后，旁边的林斯涵轻轻地说－－

「听说，张昀京会这么认真练拳是有原因的。还有，他从不让任何人碰他的拳套，今天是我第一次看到……你对他而言一定很特别。」

说完，她默默的离开。

赵晓雅怔了怔，望着那个慢慢朝他走过来的人。

那人没注意到林斯函看着他的专注神情，走到自己面前，眼底的闪着灿烂的笑意，黑得宛如夜色般的眼睛只映着赵晓雅的身影。

……是特别的吗？张昀京。

「张昀京，恭喜你。」赵晓雅柔美的脸漾着笑，眼底唇边蕴含着满满的、灿烂的笑意。

面前的人愣了一下，俊颜爬满可疑的红晕，硬是装酷地咳了一声，简洁地应了声：嗯。

然后，伸出还带着拳套的右手，等着。

赵晓雅浅浅的吸口气试图平缓脑中紊乱的思绪，伸手轻轻敲了一下那拳套。

对他而言，很久以前，张昀京就是特别的。而且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变得越来越特别，等到自己察觉到时，他已经重要到影响着自己的心。

＊＊＊＊＊＊

从拳馆走到赵晓雅家的这段路，他走了快十二年，每天都要走、每天都要跑步，也要经过这里好几回。他习惯一定要亲自看着这个人的背影到家门口，若一天没做到，多年以前发生的骚扰事件会一直浮现在他脑海中令他觉得非常的不安。就算这区的小混混早就隐隐把他当成老大，他在罩的人，也不会有人敢动，甚至他们还会帮自己偷偷注意这个人的周遭状况。

习惯这种东西，还挺恐怖的。

「怎么了？」

张昀京回过神来，才发现是身边的人在说话。

「没事。」

「赛后的伤，会痛很久吗？」

「……几天后就会觉得好多了。」原想说不痛，但身边的人应该不会信。

两人之间突然一阵安静，身边的人走没几步，停了下来，认真地看着张昀京。

「最近忙比赛，你一定很累，回家先好好休息，不要再跑去跑步了。」

张昀京迟疑了一下，却发现那个人露出担心的神情，有点困扰的微皱着眉，但仍答应地点头，「嗯。」

那个人柔美的脸蛋才添了点好看的笑容。

「今天帮你绑绷带时，我有点紧张，很怕绑不好影响你的比赛。」

「绑的很好。」

「……怎么会想让我绑呢？」那个人的声音变得有点轻。

张昀京怔了一下，当时就是想，没想过理由，一时间也不晓得该怎么回答。

过了一下才道：「没有想为什么，就是想让你绑。若以后你来看比赛，再都让你绑。」

柔美的脸蛋上的笑容加深了，张昀京有点不太懂，为什么这样的回答会让他开心。

「不怕我绑不好，影响到你的比赛？」眼角唇角漾满笑意。

到了，在那个人转身走进门口时，张昀京慢慢的说：「我会赢的。」

赵晓雅轻轻地说：「嗯。张昀京很厉害，而且比赛中的你，很帅。谢谢你送我回家，再见，张昀京。」

好久以前，小小的大昀在游戏区和同学比赛跑步得到第一名时，站在终点旁的雅雅漾开漂亮的笑容，也曾和大昀这么说过……大昀很厉害，很帅。

张昀京有点腼腆地搔搔后脑勺，不知道该给什么回应，随意地挥挥手转身走了。

回到家洗完澡后，张昀京躺在自己的床上，高举着双手，手中挂着他的拳套。

今天很开心。

不是因为得到冠军。

「他的笑容终于和小时候的一模一样……」喃喃自语。

那表示，自己也和那两个家伙一样，是赵晓雅的朋友吧！想到这，俊颜也露了一个腼腆的笑。

「还来看比赛，我当然要赢……」自己才不可能在他面前输了比赛，那会有多难看！

「是吧，老伙伴！」晃了晃手中的红色拳套。

他不是当年那个用狼狈样子赶跑那群坏蛋的嫩小孩，他变强了，不会再让他因为自己而变得病奄奄了！

突然坐起身，看着自己的双手，一个柔美的身影浮现在眼前，向来都是冷静的人竟然露出微微慌乱的神情，跟着老爸替自己缠绷带的样子……

「只要是你绑的，再难的比赛我都赢给你看。」张昀京喃喃地说。

觉得身体涌出一股热劲，张昀京想再出门跑个步，但又想起自己答应过赵晓雅的话，有点无奈地倒回柔软的床，乖乖地躺下好好休息。

第六章

穿着长版的帽T和宽宽垮垮的裤子，身边走过的男男女女都不自觉把眸光放在他身上，就算他用痞子的样子嚼着口香糖、身上又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但是那张脸、那高挑结实的身材，都还是深深地吸引着其他人的目光。

皱着眉在热闹的操场逛一圈，就已经把他所有的耐心用光，拿出手机，修长的手指按了几个键，眯起眼瞪着萤幕上显示的名字，薄唇吐了一个不满地哼声，不甘愿地按了通话键，心想响了六声不接就马上走人。

幸好那个人手机响了两声就立即接起，讲话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张昀京，你到了吗？』

「嗯。」

『那你先去言延和李知他们班的变装吃茶店等我好吗？学生会还有些东西要弄。』

「……麻烦！哪一班？」张昀京没好气地翻着白眼。

经过一摊射气球的摊子，停了下来，看到有只小猪娃娃，它戴着一付眼镜、低头看着手中的书本，张昀京不自觉地停下脚。

『三年仁班。我等等就会过去。』

……跟某人的感觉很像。张昀京丢了一张百元钞，接过男学生递给他的飞镖。

「嗯。」

『待会见。』

等到另一头的电话先收了线，张昀京才挂断。

玩了三回，才终于射破指定的数量，换到了那只小猪娃娃。

将那个不到掌心大的小猪上下抛呀抛地，有点搞不懂自己干嘛浪费了三百块来换这个娃娃，顾那个摊子的男学生还说女朋友一定会很喜欢的……

啧！

走到了三年仁班，张昀京突然有种颜面神经坏掉了的感觉。双脚定在原地，有种不太想走进去的感觉。

两个高中生男生，穿着一红一黑的旗袍站在门口，跳过他们俩脸上的……妆，手里摇着白色的扇子、脖子围着一条白色的毛毛围巾，从开叉的裙摆之中，看到两双粗壮的腿，还可以看到在那黑色的网袜之下，有粗黑的脚毛……

眯起眼看着三年仁班窗户外贴着『变装吃茶店』这五个字，总觉得该叫做变态恶心店吧！不该忘了，这里是男校……再怎么变装都是男的在变。

张昀京沉着一张脸，死也不想理会一直往他这边招手的两个男生，打算就站在这边等赵晓雅就好，却看到一个穿着萝莉装的服务生从漆黑的门口探出头，笑容灿烂地叫着他的名字，还往他这边跑来。

只看见那两个男生原本脸上挂着招揽客人的虚伪笑容瞬间变得警戒、甚至带着一点敌意地打量着他，张昀京就觉得当初演三只小猪的那三个男孩，不管走到哪，都会有恐怖的后援会这种东西。

「昀京，你来了呀！」脸上的笑容好灿烂，让经过的人都不自觉停下脚步，散发出痴迷的神情。

「……嗯，你怎么知道？」低眸瞅着这个身穿萝莉装，却一点也不突兀的林言延，戴着又长又卷的灿金色假发，还绑着充满情色意味的蕾丝发带……

「刚刚晓雅打电话来，怕你找不到，要我留意一下。走，我帮你留了一个位置。想喝什么？」发现张昀京没有跟上，林言延没有多想地抓起他的手，带着他走进去。

「水果茶。」

……他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活着走出去这间学校。

从昏暗的灯光之中，张昀京看到某个也很熟识的人。

穿着正常的制服，围着一条正常的围裙，艳丽的脸冰冷冷地端着饮料，眼睛微微一亮，当他看见林言延时。但一瞧见他，眼睛也很亮，是那种闪着熊熊怒火的亮法。

「小知，昀京来了呢！你快去帮昀京送水果茶来。」林言延用李知完全无法抗拒的笑容，笑得李知有怒无处可发，也只能咬着牙去拿。

「你坐一下，等等晓雅就会来了。」

某人把饮料泄愤似地放在他的桌上，也不理会他，又跟着很忙碌的林言延身边，他们班上的同学会笑着说他们俩像夫妻一样形影不离，都变成是他们班的班对了！林言延笑着说别乱讲了，对这样的话一点也不摆心上，还转头安抚李知不要生气，他们只是开玩笑的，却没想到李知脸越来越臭，不知道是在气别人乱说话、还是在气林言延否认……

张昀京无聊地趴在手臂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那只小猪。

没注意到有两位似乎是其他学校的女生，偷偷瞄着他好一会儿了，两人互看了一眼，红着脸，鼓起勇气地走到张昀京那一桌附近。

「你好。」

张昀京慵懒地抬眼瞄了那两个女生一眼。

「那、那、那可……可以一起坐、坐一下吗？」两位女生脸红得更严重，说起话来也结结巴巴的。

「对不起，打扰你们了，我想有点不方便一起喔！门口那边有空位，你们可以到那边看看。」声音温和有礼。

好不容易聚集的勇气散光了，两位女生回头，脸微微一红，怔怔地让开、离开。

是一位十分有气质、好像背后都开满小花的男生，他慢慢地走到很帅的男生的面前，好像叫了那个男生的名字，然后，对他轻轻地笑了。

「张昀京。」

本能地抬头，由于灯光有点暗，张昀京稍微眯起眼看着叫他的人，而那个叫他的人，刚好弯着腰、靠着他很近，脸上的笑容有点太……

怔了一下，张昀京反应有点慢地眨了一下眼，看着靠得很近的赵晓雅用白白、细细的手指头摸着放在他掌心之中的小猪。

「你怎么会有这只可爱的小猪？」弯身的赵晓雅，部分细软的发丝落到了颊边。

张昀京不自觉地伸手替赵晓雅把头发勾回耳后，「刚刚射气球得到的，跟你很像吧！」

再把小猪塞到赵晓雅的手里，然后给自己还有他各倒一杯有点冷掉的水果茶，所有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自然。

若是三、四年前张昀京绝对无法想像他跟赵晓雅能像这样，从幼稚园到国中都是互相讨厌的，却没想到高中不同校之后，反而感情变好，像好哥们一样。

看着手中的小猪好一会儿，喃喃地说声：「像吗？」

动手把小猪挂在自己的背包旁边，要手指弹了几下，摸了摸刚刚被摸到的耳朵，再弹了弹小猪娃娃，似乎是想掩饰刚刚摸耳朵的不自然举动。

「张昀京你刚刚跟那两个女生聊什么？」低着头，把玩着书包边的那只小猪。

「……啊？没有，你不是帮我回答了吗？」喝了口酸酸又甜甜的水果茶，张昀京皱起眉，不自觉地道：「真不晓得你为什么喜欢这种饮料……」

轻轻地笑了起来，白细的手也拿起杯子浅尝了一口，看着张昀京又抱怨又喝的样子，温柔的声音也染了一些笑意：「因为喜欢所以喜欢。」

想抬头送赵晓雅一个白眼，却又被他的笑容给弄傻了眼，「我总觉得你越来越爱笑了耶……」

「有吗？」眼睛也弯了起来。

「……」

对，最近，张昀京总觉得赵晓雅的笑容越来越多，而且越来越好看，好看到会让他常常不小心发起呆，乱七八糟地答应他很多事情。

像是本来今天他的社团也有联谊活动，不过他却答应赵晓雅要来他们学校的校庆，虽然联谊跟校庆他都没有什么兴趣，他宁愿去练拳。

可是，早上练习的时候，却一直分心，就被老爸给踢出拳馆，莫名其妙地他还是来他们的学校了。

「那就明天下午三点见。」

张昀京突然回过神来，愣愣地看着赵晓雅那越来越好看的笑容。

……什么东西下午三点见？

＊＊＊＊＊＊

远远的，赵晓雅就看见那个人。

就算在人来人往的闹区之中，他总是很显眼，老是让很多女生停下脚步、观察着他，甚至会有些大胆的女生向前去搭讪。

还好他的个性是属于比较冷漠的，只要不是他的家人、朋友，他多半不会放在心上，加上他又全心全意地投入在练拳这件事上面，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身边一些女生的迷恋、也没留意到现在正是他可以大大谈恋爱的年龄、更无意中拒绝了好多女生的暗示与告白。

他明明就只是穿着白色的长袖棉T和黑色的牛仔裤，戴一顶白色的棒球帽，还是能引来一堆注目的眸光。

看着他微弯着腰帮身边的女生指着路，而那个女生却眼底漾着迷恋的神情，娇娇小小的，穿着可爱的小洋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