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反正我顺路，一道走吧！等计程车不知道要等多久，你喝了点酒，又有点感冒，我不太放心。走吧！如果你还当我是学长、系学会会长，你就听我的。」

张昀京皱了皱眉，望着自己的脚踏车，迟疑了一下。

「……那就麻烦学长了。」赵晓雅的回答飘入张昀京的耳中。

等他们俩下楼梯，往左侧的停车场走时，张昀京才牵着自己的脚踏车跟着往下走。

……反正，有暖气的车子和脚踏车比起来，舒服多了。

＊＊＊＊＊＊

明明知道此时此刻，那个人应该还在拳馆内练习，可是出来之后，还是会不自觉想看他是不是会在附近，会不会像以往一样等着他。

是真的有点酒意、也有些疲惫，又拒绝不了学长的好意，赵晓雅跟着他一起往停车场走。

安静又寒冷的圣诞节夜晚。

学长幽默风趣的谈吐，照理说在这样的夜晚应该只会听到虫叫声、他和学长的声音、脚步声，可是赵晓雅却总觉得自己好像有听到牵动脚踏车的声响

赵晓雅本能地回过头，往体育馆的方向看。

有个很熟识的人影，在寥寥的路灯之下，移动。

他们俩目光对上。

或许应该说，那个人一直往自己这边看，那个人被自己突然转过去的举动吓到，本能地坐上脚踏车，逃避地骑走。

……这个家伙。

「晓雅？」杨英，他的学长，疑惑地叫着他。

「学长，不好意思，有人来接我。」赵晓雅淡淡地微笑。

杨英挑起英气十足的眉，「是你那位朋友吗？」

「嗯。谢谢你的好意。」

「害我还以为我今天怎么这么好运，终于可以当个护草使者，原来还是没这个机会啊！」杨英微低头，突然靠近赵晓雅。

本能地后退两三步，露出一个姣美的笑容。

「真是一点机会也不给我……」杨英看得出神，语气微微失望，转身离开。

赵晓雅目送杨英离开，自己则仍站在原地不动，双手放在大衣的口袋之中，仰望着夜空。

时不时轻咳几声，在寂静的夜晚更显得明显。

等了一会儿，某个人的脚踏车声越离越近，某个人那张帅气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那双漆黑的长眸一下看着自己一下看着旁边，唇抿了又抿，两人之间依然是安静无声，赵晓雅漾了一抹只有张昀京才能见到的……美丽笑容。

「来接我吗？」

「……嗯。」

「等很久吗？」

「还好。」

「刚刚怎么不叫我？」

张昀京抬眸望着他，微微皱起眉，就在赵晓雅以为又要维持好一阵子的安静，张昀京不是很甘愿地回答：「天气冷，坐车比较好。」

「是啊，天气真的好冷。」赵晓雅直接坐在后坐，额头轻轻抵着张昀京的后背，冰冷的外套，无意间出卖主人在这么冷的夜晚里，到底待了多久。

感觉张昀京的身体一瞬间紧张、僵硬，然后，动作稍微粗鲁地放了一顶温热的毛帽在他的头上。

赵晓雅抬头看着张昀京微微泛红的耳朵、还有他因为脱下帽子而有点凌乱的头发，眼底含笑地拉好还保有他身上热度的毛帽。

喀啦喀啦的脚踏车声，夜风的声音，再搭上张昀京规律的心跳声，酒意渐渐袭上，强撑到极点的体力，只因看见张昀京就一下子全部发作，睡意渐浓。

赵晓雅也不自觉环住张昀京的腰，半个身子几乎都摊靠在张昀京身上。

昏昏沉沉的，只觉得靠着的这个人，很温暖。

朦朦胧胧的，知道好像已经到家。

等着自己意识稍微清醒的同时，却也同时发现，被他一直靠着的张昀京，还傻傻地维持同一个动作，似乎是不晓得该把自己叫醒，还是继续让自己靠着他睡。

漂亮的眼睛显得晶晶亮亮的，身体却不想动。

不过，自己的身体并不容许待在这样寒冷的夜晚太久，喉咙一阵搔痒，隐忍不住地低咳。

让原本还在犹豫的张昀京，像回过神来似的，拉着他下车，连爱车倒在地上也不看一眼。

「晓雅，你到家了……」那双长眸在看向自己清醒的眼睛时，突然愣住。

手拉着赵晓雅纤细的手腕，而赵晓雅也还抓着张昀京腰侧附近的衣服。两人靠得很近，而赵晓雅看起来一点睡意也没有，像是早就清醒很久，只是一直靠着张昀京的背不想动。

然后，红晕慢慢地爬满那张俊颜。

「谢谢，我上去了。」赵晓雅有点尴尬地移开眼，耳根子也开始烫了起来。

温热的指尖被张昀京一直暴露在空气中而十分冰冷的手捉住，唇畔边不自觉地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那、个……」张昀京很紧张。

握着他指尖的手，竟开始冒着些微的汗。

张昀京闭起眼，再睁开时，他的眼睛显得格外的漆黑深邃，认真的神情让那张帅气的脸蛋变得更迷人，声音低低哑哑的。

「……晓雅，在一起，好吗？」

握着他指尖的手，不再冰冷，而是热热的，还可以感受到细微的脉动。

这个人真的一点也不会甜言蜜语。

这个人真的一点也不懂，他现在心跳快到都快负荷不了。

这个人真的终于开窍了。

「……好。」赵晓雅眼睛弯弯，唇角弯弯，轻轻地回答。

那双漆黑的眸子瞬间变得莹亮，笨拙地搔搔后脑勺，迟疑了一会，动作生涩地伸手抱住赵晓雅，下巴轻轻地顶着赵晓雅单薄的肩膀，双手带点怯意地环住赵晓雅的腰。

「……晓雅、雅……我、我，会对你很好。」

耳边是张昀京低低哑哑的声音，是雀跃紧张的喜悦、是充满认真的保证。

『……雅雅，我、我……会对你很好！』

这番话，就如同三四岁那年，当年的大昀以为那时的雅雅是位小公主时，大昀握住雅雅小小的手，红着小俊脸，所说的话一样。

那时的大昀，真的对雅雅很好很好。

「就算你发现我不是公主，也还会对我很好吗？」拉开一点距离，淡淡轻轻地问。

似乎是被赵晓雅轻淡的口吻给吓到，张昀京抿起唇，看着他晶晶亮亮的眼睛。

「会。」张昀京的声音低哑得很诱人，没什么花言巧语。

简单的一个字，就足以让赵晓雅柔美的脸蛋染上嫣红的色彩。

指尖发热、胸口发热。

「昀京。」

以轻到几乎让人听不见的音量唤着他的名字，漾开一抹连樱花都会失色的笑容。

张昀京看得一愣一愣的，显得好可爱。

勾下张昀京的脖子，在他发愣微张着薄唇时，贴上自己温热的唇。

冰冰软软的，没什么味道，可是却能引起胸口发出一阵骚动。

「晚安，早点回家休息。」赵晓雅拍拍张昀京的脸颊，带着笑意看他整个僵硬不动的样子。

张昀京如机器人般地点头，四肢僵硬地抬起摔倒在地的脚踏车，以奇怪的姿态骑上去，中途好几次还不稳到差点跌倒。

赵晓雅抿了抿还残留着冰凉感觉的唇瓣，把毛帽拉得很低，几乎都要盖到住半张脸，试图掩去脸部的热度，重覆吐了好几口气。

唇瓣边噙着藏不住的喜悦。

＊＊＊＊＊＊

愣愣地回到没有人的拳馆，机器人式地打了一千下沙包，又傻傻地去跑了三公里，天都亮了才回到家中洗完澡，明明身体都已经累到倒在床上，精神却还十分亢奋。

修长的手摸着唇。

手机振动了几下，是短讯。

－－早安，早上很冷，

晨跑完要记得加件衣服。

雅－－

……雅。

红潮从脖子开始往上爬，蔓延到耳朵。

第九章

张昀京眯起眼看着从楼梯走下来的张家母女俩，突然觉得头有点痛。

……不就是要出去玩个三天，为什么要带到两个大行李箱？

「老头，还不快来帮忙！」

「老弟，还不快来帮忙！」

张家母女俩异口同声地双插腰使唤张家父子。

没多说什么，张昀京和张早英默默地走过去拿起那大到有点夸张的行李箱，然后跟着她们母女俩走到巷口的集合位置。

也许，答应参加这趟旅游是个错误的决定，但……一张柔美的脸蛋浮现在脑海中，张昀京冷淡的俊颜微微一红。

巷口，聚集了几家人。

有赵家、林家、李家和他们张家这四个家庭的人。

从小他们几家爸妈的感情就不错，每隔一两年都会办一次这种小型旅游，只是他很少跟着爸妈去，那种闪到不行的N度蜜月旅行让人看了头就很痛，再加上他自己这种不讨好的个性去了也没什么做用，倒不如留下来练习的好。

看着大家融洽的互动，张昀京生涩地和每个家长礼貌性地点个头之后，瞥见那抹纤瘦的人影正在跟林言延和李知聊天，盯着那柔美的笑容一会儿，便转身默默地替大家把行李搬到游览车之中。

原来，不只是张家母女俩行李多得太夸张……张昀京望着几乎快填满游览车的行李空间的杂物，在思考着只带着一个背包的自己是否记错出游的天数。

抬眼，对上赵晓雅望过来的眸光和浅浅的笑容，张昀京怔了一下，然后看着他慢慢地朝自己的方向走过来。

「吃过早餐了吗？我和小知他们要去买，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你们去就好，我留下来帮忙搬行李，帮我买两个三明治加一杯大冰奶。」

眼前那张柔美的脸蛋一直维持着浅浅的笑，看起来心情很好，张昀京突然觉得就算这次的旅游自己会很不自在也没关系，只要他能这么开心就好。

张昀京从上车以后，戴起耳机很孤僻地躲在最后一排的角落玩起掌上型的游戏机，不像其他人一样四处走动聊天、唱歌或玩牌，与前方渐渐热闹的气氛形成强烈的对比。

其馀的张家三人也很习惯爱耍孤僻的他，非常自然地把他丢在后面不理他，因为每次出去集训时，张昀京也都是这付德性，一个人窝在角落谁也不理。

玩着玩着，张昀京总觉得脚边好像坐着一个人。

孤僻又散发着霸气的张某人，仗着没人敢来跟他抢最后一排的椅子，一双长腿十分嚣张地横放在椅子上，整个人半靠在车窗上悠哉地打着电玩，严然像个太上皇地占着四五人用的椅子。

「玩得真专心。」赵晓雅俯身靠近拿下张昀京的耳机，轻笑。

愣了一会儿，张昀京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等到手中的游戏机发出game over的声音才慌张地把游戏机胡乱地关机塞到背包之中，双脚规规矩矩的放好。

「……怎、怎么过来了？」

「我不能过来吗？」

「啊、喔……没有……」

赵晓雅笑了笑，白皙纤长的手指指着他身旁的背包，「帮我拿里面的书。」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张昀京拿了赵晓雅要书给他之后，完全不知道要该如何处理接下来的气氛，只好转头好像很专心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内心却郁闷得很。

从晓雅答应和自己在一起之后，都过了一个多月，他都无法主动找到话题和晓雅聊，明明答应要对他很好，也没有任何积极的做法，所有一切的相处都跟之前一样……

肩头一重，赵晓雅柔柔轻轻地在耳边响起。

「昀京，音乐拿出来听？」

偏头，看到的是脱掉鞋子的赵晓雅慵懒地将微曲着修长的双腿放在椅子上，非常自然地靠着他的肩膀专心地看着手中的书，柔美的侧脸和纤长的眼睫……

脸颊微微泛红，动作笨拙地拿出MP3递给他，调整一下姿势让他可以用更舒适的姿势，背靠着自己的背。

才发了一小会儿的呆，就感觉有只手摸到了自己的耳朵、听见熟悉的音乐声、然后耳机塞上了自己的耳朵……

「一起听？」

「……好。」伸手抓了抓红到泛热的耳朵，像是要掩饰害羞似的假装调整了耳机几下。

两个人也没有其他的交谈，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和电动的游戏音乐，但张昀京却没有刚刚那种懊恼沮丧的感觉，背部的温暖让他异常的安心，以十分小心翼翼的动作玩着手中的游戏机，再不时地垂眸偷瞄在他身边的人。

两个小时多的车程，车内的气氛热闹非凡，但车箱内最尾端的部分却显得隔外的宁静与平凡，两个大男生占据了四五人的位置，背靠背地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却共同听着相同的音乐。

＊＊＊＊＊＊

在美丽的夜空之下，坐在露天的咖啡圆桌旁，边赏月边喝咖啡是件浪漫的事，尤其再加上能欣赏到最靠近海边的那一桌的美少年……这个是一件幸福的美事啊！所有在这家露天咖啡厅的客人都不禁觉得今晚他们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晓雅。」李知慵懒地撑着下颚，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死党，不管做什么都一直很优雅且从容，都不需要身边的人担心。但这一次却跟那个家伙在一起……

「嗯？」将手中的书本放下，赵晓雅带着淡淡的笑意看向前方的两人。

「那个家伙到底哪里好？」

「小知你怎么这样说，昀京很好啊！」林言延无奈地叹气，他跟张昀京打小就水火不容，真不晓得该怎么办。

「哼哼，竟然夸别的男人好，回去之后你就惨了！」美艳的凤眼微眯，孩子气地吃起醋来，撇开脸咕哝着：就是你觉得好，才讨厌……

林言延脸一红，倾身向前亲了一下李知的红唇，讨好似地轻哄：「这样也吃醋，你明知道我心理只有你一个啊！」

转头向赵晓雅露出一个歉意的笑，从小他就拿李知一点办法也没有，大概是被他给宠坏了才会有这样别扭又任性的个性。

抿抿嘴，哼了一声，明明就很喜欢林言延这样的亲近还要装作一付不在乎，逗得身边两个最了解他的人都忍不住掩嘴轻笑。

「那个木头又不温柔又粗鲁又爱装酷，比他优的人多得是！」

「……小知，昀京只是不擅长解释而已，别这样说他。还有，你脾气要收敛些，那是因为我们了解你而不会误会。」赵晓雅轻敲了一下李知的头，看了一眼总是过于照顾李知的林言延，再看着又别扭转过头的李知。

虽然他们三人一样大，但赵晓雅却老是像个哥哥似地在照顾他们。李知的脾气严重地影响到他的人际关系，都是靠林言延和赵晓雅在替他解决，尤其是一直都在他身边的林言延。

「小知。」林言延拉拉李知的袖子，给他一抹灿烂的微笑算是在鼓励他。

「……对不起。」有点委屈有点别扭地咬着唇，「我知道啦！只是关心你和他的事嘛！那个家伙脑袋里大概只有装着拳击和你，而且对你的态度那么明显一点都不会收敛，很容易就会被发现，万一叔叔阿姨知道了怎么办？他们不是一直在问你何时要交女朋友吗？而且你又不像我跟小知家里还有哥哥和弟弟。」

赵晓雅轻轻地笑了笑，站起身抱住这两个很关心他的好友，「不用担心，你不相信我吗？」

「信你啦！但不信那个家伙！我就是搞不懂那个家伙有什么好，也不过就那张脸还过得去、身材还算可以，哪值得晓雅喜欢，还为了他不去念考上的第一志愿……」

嘴硬的家伙就是怎样也不肯承认自己其实很羡慕那个跟自己这种是阴柔长相跟纤瘦身材完全不同类型的张昀京。

总而言之，就是某人不太甘愿看到自己的好友被从小到大的死对头抢走。

心知肚明的两人彼此对看了一下，交换眼底的笑意。

三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彼此最近的生活，聊到李知疲倦地打了个呵欠之后，就被林言延架着回饭店房间休息。他则是继续边喝着茶边看书，偶尔婉拒前来搭讪的人。

隐隐约约听到此起彼落的惊呼声或是东西掉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