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真不想穿(穿越 外一部)——妄起无明
妄起无明  发于:2012年1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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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身孕之后,曹月妍便把夏文敬埋在心底,一心等着孩子出世,不再做他想。夏文敬与曹月妍这段跨越了十年、几经周折的复杂感情也终成镜花水月。

第一百一十五章

梁峥走了之后夏文敬还是常去桃花亭,不过不会再在酒醉之后乱念什么诗了。偶尔自斟自饮喝得如坠云雾,便一个人静静地伏在桌子上想着梁峥的种种以及各种跟他理不清关系的人和事,常有时光倒流、时空交错之感。

以前想起这个人来,像是心被人拿手攥住,胸口闷痛,无法呼吸。现在想起他,痛虽还痛,却是清清楚楚的一道伤口摆在那儿等着它愈合就是了,清爽许多也痛快许多。

婚事、曹家、梁峥,成了锦衣卫和夏家无人敢再提及的事情。父子两人各怀心事,以前在一起时候也没有多少话,现在偶尔见面,能说的话题似乎就更寥寥无几了。

风言风语、蜚短流长大都来得快去得也快,有关猜测梁峥和夏文敬之间恩怨情仇的各种谣言,在成为了京中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一段时间不久,就被另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取代了。

明洪武三十一年,初夏,太祖朱元璋崩,孙朱允炆嗣,次年改号建文。

国丧不久朝事清闲,地方呈上来的公文、诉状也比往日少了许多。这天夏文敬在都察院闲来无事正准备趁着天好出门去四处逛逛,结果有人跑来通报说北平又来信了。

夏文敬表面上无奈叹息一声,心里却还是止不住一阵欣喜。

大半年来,这信已经不知是第几封了,有倾诉相思之苦的,有邀夏文敬前去相见的,也有忆及最后一晚的翻云覆雨看了让人脸红心跳的。只是夏文敬从没回过,看完了心里或甜或酸、或苦或涩,总是脸上淡然一笑,抬手付之一炬。

可这回的「信」与以往不同。夏文敬看着被放到他手上的一个小包袱有些发愣:这是……什么东西?

托着包袱走到桌旁,夏文敬把它放到桌面上打开重重包裹。三层系得牢牢的布结解完了是一个木匣,打开木匣是一个锦盒。夏文敬皱皱眉头:这玩儿的是什么?

再打开锦盒是一个锦缎袋子,夏文敬又耐着性子把袋子打开。

「火……火镰?」夏文敬额上的青筋微微跳动:包成这样,就为了送个火镰?!

夏文敬把个火镰反反复复看了几遍,除了上面的银饰花样还算精美之外实在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没镶什么黄金翡翠夜明珠。

干嘛弄得跟传家之宝似的?!害我好奇了半天!夏文敬随手打开火镰看了一眼,咦?里面除了火石和火绒还有一个纸卷。他把纸卷倒出来小心展开,上面只有一行细细的小字:过往数年,忆及子矜思无所托,今至京中,做此二镰与卿共存。

夏文敬更糊涂了:这是他离开金陵前找人做的?为什么当时不给我,倒要拖到现在大老远地从北平让人送过来?真是莫名其妙!

思来想去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夏文敬把火镰往腰上一挂,离开都察院往街上去了。

明建文元年,己卯。

北平,春。

梁峥早早知道了夏文敬要以都御使的身份到北平来彻查按察使陈瑛的案子,高兴得一连几天都没怎么合眼。这会儿听说他人已经到燕王府了,梁峥赶紧叫余信去拿了官服给自己换上,怕坐出折皱便站在地上等。

可等了一个中午,梁峥腿都酸了,燕王府那边却没什么动静。原地转了两圈儿,梁峥豁然开朗:想想也是,现在皇上跟燕王正互相猜疑,皇上派来的人,殿下自然不会只接受个参拜就完了,一定还会找上各种借口旁敲侧击地询问很多。唉——子矜那么实诚的人,也不知道顶不顶得住?难为他了。

接着又等了将近一个下午,还是没有动静。梁峥早就站不住坐到了椅子上,派人去打听了一下,说是夏大人离开燕王府之后直接去按察司了。梁峥又想:哦——是啊!子矜是来调查按察司官员的,那先去了解一下情况也是理所当然。

快到晚上了,依然没有夏文敬的消息。梁峥把官服换下来又派人去打听了一次,结果回来的人说夏大人离开按察司之后又去了布政司。梁峥再次释然:嗯——布政使司掌管地方民政,归六部管,况且布政使张昺还是皇上亲派,子矜去打个招呼也是理所应当。

最后晡食的时间就快过了,梁峥终于忍无可忍:但凡京官来地方,无不惊天动地、前呼后拥,虽然早料到子矜必定主张低调从简,可也不至于连个接风晚宴也不准备吧?我跟子矜是同窗多少也该有人知道,于公于私都应找我作陪,怎么到现在也没有人来叫我,三司的人都死绝了吗?!

正要发火儿,余信突然跑进来了,「大人!江大人派了人来叫您去陪都御使吃饭。」

接风晚宴设在了北平最大的酒楼——顺天楼。那儿几乎就是布政司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地方。排场弄得很大,梁峥到的时候,除了按察司的人因为需要回避没有人来,其余两司的大小官员已经差不多都到齐了。

想来也有殿下的意思,给足子矜面子也让大家都认识一下都御使大人,让他不便查得太过彻底。不过恐怕子矜不会吃这一套。梁峥摇摇头往人群聚集的夏文敬身边走了过去。

「夏大人。」梁峥越过刘锦和卫福祥的肩膀冲着夏文敬作揖。

「梁大人。」夏文敬抬起头丢下旁边正跟他说话的张昺向梁峥还礼。

「京城一别,别来无恙啊?」

夏文敬笑得很例行公事,「如未平所见,一切安好。」

「未平来了?快去入席。」江贤是梁峥的上司,率先招呼他入座。

「下官见过张大人、江大人,见过刘大人、卫大人。」梁峥拱着手转了一圈儿。

张昺、江贤、刘锦和卫福祥依次点头。

结果因为夏文敬所在的桌子没了空位,正好梁峥的品级又不够,就被安排在了另外一张桌子上。本是合情合理的事,梁峥心中却是格外忿恨。

入席看见坐在旁边的张诚和吴秦梁峥更是纳闷儿,「焉诚?你们怎么都先到了?我说走的时候都司怎么几乎都没人了。」

张诚拉着梁峥坐下,「嘿嘿,你不知道?压根儿就没打算让你来呢。」

「为什么?!」

「你装什么傻?哪个不知道夏大人成亲没成了是因为你。本来张大人和江大人商量说尽量不让你跟夏大人碰面的。后来到了这儿,倒是那个夏大人先提起你问了句怎么没见自己的昔日同窗梁未平。这江大人才赶紧偷偷派了人去把你找来。」

「怪不得!」梁峥轻轻拍了一下桌子,「我说怎么等了一天都没有动静。」

席间觥筹交错,很多人跑去给夏文敬敬酒,梁峥只能远远地看着干着急:这些个王八蛋!不知道金陵到北平路远,跑了这么十几天需要好好休息的吗?!这么个敬法一会儿把子矜灌醉了怎么办?!

梁峥在一旁着急夏文敬却是来者不拒,一连喝了十几杯不但没露醉意一张白脸倒是越喝越白了。其实梁峥知道夏文敬现在还是有些酒量的,只是他生长在江南,喝起酒来毕竟不像他们北方边城的这些人来得豪放。梁峥知道这第一轮喝完了,吃些东西怕是还要再敬上几轮的。

第一轮总算是喝得差不多了,张昺和江贤终于张罗着让夏文敬吃点东西了,梁峥暂时松了口气。

吃饭的时候夏文敬一直都不怎么说话,只是听着桌上的人说笑,偶尔答句别人没话找话的提问也是惜字如金。张昺是皇上的人,江贤是燕王的人,一张饭桌上两人明枪暗箭、你来我往斗得不亦乐乎,夏文敬却始终冷眼旁观。

梁峥看得出张昺的巴结和江贤的心虚,而夏文敬的稳如泰山、气势如虹自然也全被他收在眼底。一直好奇夏文敬这种跟官场风气如此格格不入的一个人是怎么稳坐在都御使这个位置上的。不可能全是仰仗夏纪,太祖驾鹤的前几年锦衣卫就早已今非昔比,更何况是现在。但今天梁峥明白了:像都察院这种专门监察弹劾各级地方和中央官吏的地方,恐怕最适合由夏文敬这种能不轻易被利益诱惑、为权势所动的人任职,是太祖和当今圣上都看重他。

不过眼前这样的夏文敬是梁峥从来都没见过的。跟梁峥在一起时他要么善良温和、忍让顺从,要么气急败坏、无可奈何。梁峥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从来都觉得他的眼里只有他梁峥,却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像今天这样被彻底地无视。不仅是夏文敬无视他的存在,其余的人似乎也因为忌讳他们之间那众所周知的所谓恩怨而故意忽视了他的存在。梁峥相当的郁闷,可越是郁闷他便越是控制不住地要去关注夏文敬。

总之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时辰,梁峥的眼睛几乎粘在了夏文敬的身上自己却浑然不知。期间只有张诚说到夏文敬一离开燕王府就先跑去按察司把陈瑛就地免职并暂押候审,他才扭回头来问了问其中的细节。

后来不出梁峥所料,夏文敬又被轮番灌了好些酒,可他都面不改色地一一喝了。梁峥尽了最大的努力告诉自己千万不要控制不住站起来去为他挡酒。

「唉?未平今天怎么了?不说话不吃东西也不喝酒。」

「啊?」梁峥一转脸,「我不饿。」

张诚笑笑,「看来你跟夏大人之间结下的疙瘩不小啊。」

最后酒喝得差不多了,接风的晚宴也终于熬过去了。张昺提出让夏文敬到他那儿去住,江贤说都司人少,不如住到都指挥使司。听到让他住都司夏文敬突然偏过脸看了梁峥一眼,「谢谢两位大人的好意,我住官驿就好。」

离开顺天楼,张昺和江贤一起把夏文敬送回了官驿,梁峥没法再跟着,只好先回了都司。第二天一早派人前去打探,又听说夏文敬虽然昨晚在张昺和江贤走了之后就歇息了,但夜里却起来冲到茅厕去呕吐了几番,今天天一亮便早早去了按察司。

梁峥听了好生心疼,可毕竟涉及到燕王贿赂陈瑛的事,他不能冒然前去,思虑再三只好决定静观其变等在都司。

可这一等就等了六天,夏文敬每天早出晚归的不算身边还整天跟着一大票人,梁峥实在是没有机会单独见他。

就在第六天晚上梁峥听说陈瑛已被定罪,他觉得不能再等必须去见夏文敬的时候,夏文敬只带了唐小三到都司来找梁峥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小石头,你带唐小三儿到都司外去四处逛逛。」

梁峥眼睛盯着夏文敬说。

「啊?」余信看着梁峥想:大人,不带这么难为人的,这深更大半夜的,您让我带他去哪儿啊?

可过了一会儿,梁峥盯着夏文敬的眼睛连眨都没眨一下,看样子根本就没打算给余信提出异议的机会。虽然事实上他也不敢提什么异议。

「是。」余信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走吧,小三儿。」

唐小三就像没听见,依旧影子一样紧紧地挨在夏文敬的身后。

余信不免恼火:这死小子不是没长耳朵就没长眼,看不出两位大人是有要紧的事要说吗?!还在装傻!

「小三儿。你去吧。」夏文敬终于吱了一声。

这唐小三才很不放心地看看梁峥,极不情愿地跟着余信走了。

「甩掉跟着的你的那些人不容易吧?」

「嗯,在南城遛了好半天。」

「走吧,去你房里说。」夏文敬举目四顾。

梁峥一张脸笑开了花,「子矜随我来。」

离开都指挥使司正院,梁峥把夏文敬带回到了自己房里。

夏文敬一进屋先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又挨个看了窗户外头把窗子都关了。

虽然梁峥看着夏文敬也有种如饥似渴恨不能把他一口活吞了的感觉,可夏文敬的一系列举动还是令他感到有些惊讶。

「子矜,你……」

夏文敬关好了里间的房门转回身来,一只手伸进怀里,接着掏出一张纸「啪」地一声拍在了桌子上,「这个,你解释一下吧。」

梁峥迟疑了一下,拿起纸来慢慢展开,「长——安——坊。」

梁峥一字一顿读出上面的字,然后咧嘴笑了,「原来是为这个。不过当票一张,有什么好解释的?」

「那你干嘛煞费苦心地把它装进送我的火镰夹层里?」

梁峥笑得更欢了,「那这么说,子矜是因为思念我,常常反复把玩那只火镰喽?」

被说中了,夏文敬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怎么讲?」

「你要不是整天摆弄它,又怎么会发现夹层里面藏着东西?」

「我是看你把个火镰包成那样,又大老远地让人给我送去,一时好奇罢了。」

「我不说了是专门找人做的?当然要小心保护。」

「小心保护也不至于……喂!我不是来跟你讨论怎么发现这张当票的!」夏文敬及时把被梁峥拐偏了话题纠正回来,「我是问你为什么给我这个。」

梁峥把当票放回到桌上,拉出两把椅子,「坐下说吧。」

夏文敬坐了,两眼直直盯着梁峥,脸像三九天里的冰霜。

「不如你先说说你都知道了什么。」梁峥也坐了下来,看着夏文敬依旧玩世不恭地笑。

「永锭庄的生意有你一份?」

梁峥的笑里多了份诧异:他还是查清楚永锭庄的事了?子矜还真是厉害。

「永锭庄是做什么的?」

「你吃饱了撑的是不是?给我张当票,引我查官银,现在又跟我装傻?」

「哦?官银?那你都查出什么了?」

两人相互看着对方,突然都不说话了,就那样僵持了一阵。

「未平。」夏文敬换了个语重心长的口气,「你是在玩火自焚。」

「是吗?那我倒不觉得,只是不知要是没有这张长安坊的当票,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京中的官员原来还有这么个生财之道啊?」梁峥拿起当票抖了抖,一脸的笑意充满了嘲讽。

「未平!我没有心思跟你说笑!你以为你做的事真就那么神不知鬼不觉吗?你知不知道从去年年底都察院就开始收到地方的揭帖说很多地方的官银收支都有问题?」

「哼哼。」梁峥冷笑两声,「你以为如果没有我同意,那些揭帖呈状还能如期交到你的手上吗?」

「你说什么?!」

「是我下的令,让人不要阻拦跟官银相关的公文抵京的。否则,你很可能永远也没有机会看到那些个脾气臭骨头硬、怎么也不肯收受贿赂的地方官员跟你告状的。」

夏文敬拍案而起,「你……你简直是胆大包天!居然敢擅自拦截都察院的公文!」

梁峥不以为然地抬头看看对着自己怒目而视的人,「哼!都察院的公文又怎么了?告诉你,把我逼急了。就是给皇上的启本我也敢拦!」

「你……」夏文敬的脸已经一片青白,「你真是疯的吗?!」

「你才知道吗?」

「你……」夏文敬被逼得无话可说,无可奈何闭了眼睛冷静一会儿又坐下来靠近梁峥,「未平,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啊?缺钱吗?不至于吧?就算俸禄少,梁家还有大把的军户和良田,不够你挥霍吗?为权?现在你虽然只是佥事,但一定不久就会升到都指挥使,再守边抗元几年,只要没有什么严重的过失,有令尊给你撑腰,想进五军都督府也不难。说你前程似锦毫不夸张,封疆大吏也未必有你的风光,你这是折腾什么呢?你犯的是诛族的罪啊!」

「你说的谁不知道?」梁峥笑着摇头,「可是权也好,利也好,这些是没有止境的。无论身处什么样的地位也总有自己办不到的事,那感觉太痛苦了,我不想让它一再发生。」

「你有什么自己想办又办不到的事?」

「很多,这些年来一桩桩一件件总有很多,但总有一天我会把它们全都摆平,没有人能再挡在我的前面。」

「你既然知道『无论身处什么样的地位也总有自己办不到的事』,又何必执念什么权、钱呢?未平,欲壑难平啊,收手吧。」

梁峥终于不笑了,「太晚了,收不了手了。」

「怎么收不了手了?世上没有太晚的事,我帮你!」

「你帮我?」梁峥又笑,「你已经被卷进来,抽不了身了。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需要帮的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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