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不想走

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向城东的一座豪宅驶去，马车停下后一个小厮上前叩门，和看门人说了什么后那人立刻将大门打开，又从门内叫了一些下人出来迎接。

只见一个身着白衣蓝衫的男子从车中缓步而下，素色的白鞋一尘不染，鞋面上绣有金色的祥云图样，一看便是个富贵人家的贵公子，蓝衣少年下车后将车帘掀起，另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弯腰走了下来，一头银色的及腰长发极其惹眼。

这两人正是龙玄思与萧正，龙玄思拉着萧正在一行人的跪拜中走进了这所华丽的府邸。

“草民叩见皇上。”耶律齐和身后的耶律宣跪在院中接驾道。

“起来吧，朕今日只是微服私访，不必行礼，是正儿想见见你们，正巧朕今日无事，便和他一起来了。”龙玄思一边摇着手中的折扇一边轻松的说道。

“皇上进屋说话吧。”耶律宣在一旁说道，见到自己多年未见的儿子难免有些激动，她已经三年没有见到这个儿子。

“嗯。”龙玄思应了一声，迈步走了进去，后面跟着耶律齐兄妹与萧正。

一行人在屋中客套一番后萧正便被母亲单独叫进了屋中，外庭里只剩下龙玄思与耶律齐。

“天儿前些天说想念外公了，过两天你进宫去看看他吧。”龙玄思抿了一口茶说道。

“是。”耶律齐点头答道，龙玄思隔一段日子便会命人接耶律齐兄妹进宫看看两个孩子，两个孩子也很是喜欢自己的外公和外婆，每次来都要玩上一天。

“皇上，既然正儿已经回来了，我希望您今后能好好照顾他，这孩子自小命苦，虽是生在富庶人家，但却没享过几天福。”耶律齐略微低下头，道：“我虽是正儿的父亲却没有让他唤过我一声，这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现在正儿找到了爱他的人，我真的替这个儿子高兴，虽然起初有些不能接受你的身份但现在想来只要正儿好我又何必坚持呢，所以我想以一个父亲的角度拜托你好好的疼爱他，正儿虽然很坚强，但他受伤的时候也会痛，只是他从不说出来罢了。”耶律齐说至此眼睛有些泛红，转过头在龙玄思看不到的地方用袖子抹了一下。

“你放心，我不会放开他的手，再也不会了。”龙玄思缓缓合上手中的折扇，眼睛看着院子里的风景缓缓说道。

耶律宣的房中

耶律宣拉着萧正坐在软榻上，一手抚上了萧正的银发，道：“正儿，你这几年过得好吗？”耶律宣的声音有一丝沙哑，吐了一口气，道：“娘每日为你祈祷，就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

“娘，儿子不孝。”萧正见到母亲的泪水忍不住跪在耶律宣的脚下。

“别，快起来！”耶律宣将萧正扶了起来，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道：“你回来就好。”耶律宣嘴角上扬，道：“现在你是皇后了，看来他也是真心喜欢你的。”

萧正听着母亲的话脸上一红，有些尴尬的咳嗽着低吟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他等了你两年，宫中的妃子也遣散了多半，他虽然灭了我们瓦刺，可这天下本就是谁有本事就是谁的，你也不必太过在意。”耶律宣怕萧正心中有心结，劝解道。

“嗯。”萧正点了点头，这个道理他懂不懂都无关紧要了，他为了他早已在很久前就背弃了自己的民族，这点母亲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

“答应娘，这次不要再走了，好不好？”耶律宣握住儿子的手轻声问道。

萧正没有回答，抬起一双好似泣血的眸子笑了笑，道：“我不想再走了，这次我累了，走不动了。”

耶律宣一愣，萧正从未在自己面前笑过，这还是第一次，他这才发现原来儿子笑起来是那么美，耶律宣眨了眨眼，道：“不走就好，今后和他好好的过日子吧。”

萧正反握住母亲的手，道：“娘，我从未尽孝过一日，若有来生，我再做您的儿子，到时候我会好好的孝敬您，可这一世我想好好的陪着他。”

耶律宣秀眉微皱，道：“傻孩子，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萧正跪在耶律宣的脚下，将头趴在母亲的腿上，道：“娘，我不想走，真的不想走……”他不敢和龙玄思说这些，以龙玄思的才智一定能看吃破绽。

耶律宣不知道萧正为什么这么说，只能抚着萧正的银发，不知为何耶律宣的眼角忽然流出了眼泪，心中很难受，虽然她并不知道这是她今生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儿子了。

萧正和龙玄思一直待到傍晚才离开，耶律宣本想留他们吃饭，但也知道宫中的两个小东西定然也等着他们，所以也就没有多留。

耶律宣与耶律齐站在府外，看着那马车缓缓的驶走，耶律齐走过去的时候见耶律宣的眼角挂有一行清泪。

“宣儿，怎么了？”耶律齐揽过妹妹的肩膀问道，这里没有人认得他们，在外人眼中他们是在普通不过的夫妇。

耶律宣摇了摇头，靠在耶律齐的身上，道：“哥哥……”

“嗯？”耶律齐闻言低下头，正对上耶律宣一双含泪的眸子。

“我今后唤你相公好不好？”耶律宣嘴角轻挑的问道。

半响后耶律齐紧紧的搂住了耶律宣的身子，道：“好……”他本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听到这个称呼了，如今他死而无憾了。

第93章：雨夜别

今日是瓦剌使者觐见的日子，龙玄思早早的便起了身，几个丫鬟服侍着龙玄思穿着龙袍。

萧正斜靠在床上，见那几个丫鬟为龙玄思穿得差不多了便起身下了床。

“你们先下去吧。”龙玄思冲那些丫鬟挥了挥手，径自走到龙玄思身前。

“怎么了？”龙玄思挑眉问道，见萧正竟伸手为自己整理起衣衫。

“今日你应该很忙吧，什么时候回来？”萧正将腰带绑在龙玄思的身上低声问道。

“还不清楚，晚上会有晚宴，你要来参加吗？”龙玄思抬起双手，让萧正便于为他整理衣襟，看着胸前忙碌的人儿嘴角轻挑，他已经命人探听出瓦剌那些贼子今日便要动手，所以他今日便要杀了那些宫中的隐患。

“不了，我不想见他们。”萧正从一旁拿过金冠为龙玄思戴上，又从桌上拿过金簪固定住，一双纤手着龙玄思的眉眼，道：“早点回来好不好？”萧正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了，近来他身体中的疼痛越来越频繁了，恐怕今日便是他的毙命之日……

“好。”龙玄思吻了一下萧正的手，道：“我走了。”说罢便转身向外走去。

“龙玄思。”萧正唤了一声，见龙玄思转过身子看着自己，似乎在等着他后面的话语。

萧正没有说话，只是冲他笑了笑，那笑容很美，让人忍不住沉沦其中。

龙玄思嘴角轻挑转身离开了凤仪宫，龙玄思离开后凤仪宫的大门重新关上，那一声重重的关门声似乎也将萧正的心重重的关上。

“啊！”萧正双手握住自己胸口的衣服，身子重重的跪在了青石的地砖上，一手撑着地面，本就纤弱的身子不禁瑟瑟发抖。

“咳咳咳……”萧正忽然猛烈的咳嗽起来，紧接着感到一阵腥甜涌上喉头。

“噗！”一口鲜血从萧正的口中涌出，血液染红了地上的青砖，顺着沟壑流进了青砖的缝隙，看上去很是可怖。

萧正坐在地上，用袖子将嘴角的血擦干净，见自己的衣摆上也溅到了丝丝血迹，不免眉头轻皱。

萧正扶着旁边的椅凳站起身子，粗喘了几口气，在镜中见自己的脸色变得比往日更加苍白，而一张娇唇沾染了血花娇艳的好似五月的牡丹。

“呵呵！”萧正双手支着桌子低头笑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只是单纯的想笑。

“哗啦！”桌案上的东西被萧正一扫而去，好似要扫清心中的阴霾，他自从十五岁从军以来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可谓生无可恋，但现在他却想留在那人身边，哪怕多一刻也好，不过他这种人不配，连老天也无法容忍他留在那人的身边，但这半月也算值了。

萧正笑够了便将自己脏了的衣服脱了下来，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一件雪白的白衣穿在自己身上，以一根银色的带子将头发束上，只因为那人说过自己穿白衣的样子很美……

萧正走到桌案前，将砚台里的墨晕染开，又从笔架上拿过一支笔，执笔时拇指不禁摩挲了一下，只因这支笔是龙玄思时常用的。

萧正取过一张宣纸运笔写道：白衣未诀愿君谅，此生堪得已无悔，若得来生细思量，踏遍红尘待君归。落款旁萧正以一行隽秀的字体写道：我死之后莫要妄添杀孽，让我走得安心。

“咳咳……”写完之后萧正感觉一阵血气上涌，但他硬是将这口血咽下。

萧正从桌案边的小抽屉里取出那只白玉笛子，用手摸了摸，会心的一笑，脑中竟然想起了许多和那人初遇的景象，坏坏的也好、霸道的也好、甚至是狠绝的一面也好，都是自己今生最美的回忆，只是自己却从未开口说过一句爱他。

萧正感觉自己好困，身子好累，眼睛也渐渐的睁不开，他的手缓缓滑落在腿上，身子无力的靠在了椅背上，他不想这么快就睡过去，可最终还是缓缓的合上了眼睛……

而此时的朝阳宫正是一片腥风血雨，拓拔锋本想里应外合，怎想宫中接应的人刚刚冲进朝阳宫便各个中毒倒地，拓拔锋这才知道中了埋伏，此时更是不知从哪里冒出了几千名禁军，将他们团团围住。

几个魁梧的禁卫军押着伤痕累累的拓拔锋，那人满面恨意，看着坐在皇位上悠然自得的龙玄思，恨不得将他拉下来咬他的肉喝他的血。

“哼。”龙玄思冷哼一声，缓缓走下了台阶，来到拓拔锋面前，拓拔锋被人押跪在石阶下，见龙玄思来了更欲挣扎，可周边的侍卫哪给他这个机会，早早的将他按住。

“朕能让你败一次也能让你败第二次，就凭你也想杀朕。”龙玄思轻蔑的看了拓拔锋一眼，对一旁的雪狼，道：“拉下去，全部砍了。”龙玄思的声音说得很轻，这下面跪的几百名叛贼好似蝼蚁一般贱如草芥，就这样决定了他们的命运。

“哈哈哈哈！”拓拔锋听到自己要被问斩没有惧意反倒大笑起来，冲着龙玄思的背景喊道：“狗皇帝，今日就算死我也值了，因为有你那个宝贝皇后陪着我们，哼，你这宫里休想再留下一个瓦剌人！”

“你说什么？！”龙玄思眉头紧皱的转过身子，虽然心中不信但身子却陡然一震。

“呵呵，没想到耶律正这个真和你有一腿，你以为我真的好心将他送给你吗，我在他身上下了离情，只有你能救他，可救了他你就得死，哈哈，想来今日也就是最后一天了，怎么样？哼，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别的解毒方法，那就是让几个粗壮的汉子玩玩那贱人，然后那些人自然也能救他，怎么样，哈哈哈！”拓拔锋说完便放肆的大笑起来。

龙玄思听了拓拔锋的话顿时脸色苍白，浑身不禁微微发抖，冲过去从一旁的侍卫手中夺过佩刀，一刀便斩下了拓拔锋的头颅。

龙玄思扔下手中带血的佩刀，顾不得皇帝的姿态一路向凤仪宫跑去，就连轻功都已忘记，心中不停的呐喊：不可以，你不可以死！

丫鬟们站在凤仪宫的门外，因为萧正说今日不用他们侍候，几个丫鬟见皇上神情癫狂的跑过来吓得立刻跪在地上。

龙玄思狠狠的推开凤仪宫的大门，里面安静得吓人，龙玄思的心凉了大半，疯狂的冲进了内室。

只见那身着白衣的男子斜靠在椅背上，手中握着一支白玉笛，脸色苍白的吓人。

龙玄思几乎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牙齿在打颤，他一步步的走过去拉住萧正垂落在椅背上的手，感觉眼睛忽然变得朦胧，但他深吸一口气憋回了泪水，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轻声唤道：“正儿，我回来了，你不是让我早点回来吗？”

可靠在椅子上的人自然没有任何反应，龙玄思颤抖着将手探向萧正的鼻息，虽然还有一丝气息但已经弱得几乎探不到了。

“皇上，太医到了。”雪鹰带着太医走了进来。

龙玄思将萧正抱到床上，退后了几步，一众太医立刻上前为萧正诊断，只有子辰仍然站在一旁。

龙玄思跌跌撞撞的坐在刚刚萧正坐的椅凳上，见桌上放着一张纸，他将那张宣纸拿了起来，看过后苦笑一声，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身中剧毒。

“什么法子解毒……”龙玄思的眼睛看着前方，手中拿着那页宣纸冷冷的说道。

“解毒者要以内力将毒渡到自己身上，而且必须是有肌肤之亲的人才可以。”子辰说完跪倒在地，道：“皇上，娘娘早就知道了自己身中剧毒，就是不愿皇上以身相救，还望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啊！”

屋子里的人听闻子辰的话终于明白了过来，均跪地劝解龙玄思：“皇上，您万万不能伤了龙体啊！”

“你们都出去，我想最后陪陪皇后……”龙玄思缓缓闭上了眼睛，袖子下的手紧握成拳，青筋尽显。

群臣虽然不太放心，但也不敢违令，都乖乖的退了出去。

“哄隆隆！！”外面忽然打起一个闷雷，顿时天空乌云滚滚，看来不久便是一场大雨。

屋子里因为阴天的关系很黑，龙玄思一手将手中的纸张捏碎，缓缓的向床侧走去。

萧正好似精灵一般的躺在床上，龙玄思缓缓的坐在床边，将萧正虚软的身子抱在怀中，一手抚着萧正的头发，道：“正儿，你这次又要从我身边逃开吗？你总是趁我不备的时候逃走，而我就将你抓回来，呵呵。”龙玄思用脸颊摩挲着萧正的银发，道：“我说过这次不会再让你跑掉了，不然我会疯掉，可你却总是不听话。”龙玄思紧了紧搂住萧正的身子，外面的雨下了起来，狂风卷着骤雨，窗子外不时伴有雷声，院子里的树枝也都摇了起来。

第94章：驾崩

“正儿，我这一生只爱你一个，你知道吗？即便这江山和你比又算得了什么，我知道你定然不信，所以我要救你。”龙玄思说着便褪下萧正的衣服，一双纤手将萧正的衣结缓缓解开，然后将那白玉般的身子扳向自己。

龙玄思将自己上身的衣服褪了下来，赤裸着上身，伸手摸了摸萧正的脸颊，道：“这次让我先离开，好不好？”说罢便微微一笑，双手拉起萧正垂落的双手，四掌相合，运功于掌上将萧正身上的毒引导向自己的身体里。

“嗯……”萧正嘤咛了一声，感觉身子里忽然变得好热，胸口的疼痛似乎也被缓缓化开，可双手却感觉莫名的疼痛。

萧正努力的睁开了眼睛，只见面前的龙玄思赤裸着上身，与自己双手相抵，平日纤长的双手此时竟已变得有些发紫，而龙玄思更是双目紧闭，一双英眉紧紧的皱在一起，头上满是汗水，那略薄的唇此时几乎已经没了血色。

“你干什么！放……放开！”萧正虚弱的喊道，可自己微微的挣扎竟然让龙玄思吐了一口血。

龙玄思没有睁眼，只是口中狠厉的喊道：“别动！”之后便继续运功。

“不要！我不要！”萧正不敢妄动，可他知道龙玄思在做什么，他最不想看到的正是这个。

半晌后龙玄思放下了双手，身子倒在身后的大床上，龙玄思用手支着床沿，顿时吐出了一口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