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德悄悄用手指向另一边，“厉害的，是那个人。”

即使是在凭深红一个小小动作，便会被夺走性命的情况下，博士依然像是在花园里闲庭信步一般。他一脸淡然地坐下，对深红说，“别紧张，亲爱的小鸟。我一直都是站在你那边的。”

“你以为我临走时冒着风险把基地的所有样本都毁掉是为了什么？”深红讽刺地说，“我不会再让弗洛斯继续下去的。属于绯的一切，我都不会让它留在歌莉娅！”

“冷静点，亲爱的小鸟，”博士示意他坐下，“为了你，我已经背叛过弗洛斯一次了，你还认为我会把样品带回去给他吗？”

“那你拿样品来做什么？你对生物学一窍不通。”

“你错了，小鸟。你以为我会像弗洛斯那样，造出无数个克隆体来进行研究吗？第一，我可是对生物学一窍不通呢。”博士解释说，“不过生物化学的领域，我可是有涉足的。”

“什么意思？”

“绯的身体经受住了弗洛斯的各项试验，而拥有绯一半基因和全部记忆的你也一样。在此之前，最强的活体样品也只能在弗洛斯手下存活2个星际年。你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绯的基因很特别？”

博士伸出手指摇了摇，“是因为，罗兰伽洛斯的基因很特别。”

博士解释道，“在绯成为样本之前，弗洛斯的试验体中就有几个是罗兰伽洛斯家族的人。弗洛斯发现罗兰伽洛斯家族的人都具有一种特别的韧性，能承受比常人强千百倍的痛苦。他在罗兰伽洛斯家族的基因中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比起现在的人类，罗兰伽洛斯家族的基因显得特别古老。”

“古老，”深红重复道，“弗洛斯所追求的，是人类进化的极致，他对古老的东西可没什么兴趣。”

“任何东西都有着它的极限，人类也一样。现在的人类在经历过数十次阶段性进化后，已经快要触到自然给我们强行划出的那条极限了。换言之，越是超前的东西，发展空间便越小。”

“那么说，弗洛斯想要的是罗兰伽洛斯家族基因中的潜力？”

“不愧是拥有弗洛斯一半基因的人，即使他什么也没教给你，你的身上还是印着他的敏锐和智慧。啊，失礼，这些话听在你耳朵里可不是什么赞美之辞吧，呵呵。”

“如果这是弗洛斯的目的，但你拿样本来又是要干什么？”

“我与弗洛斯正好相反，”博士露出恶意的笑，“我要找出能破坏这种坚韧基因的方法。换言之，如果弗洛斯制造的深红机是最完美的人类，那我便要制造出能轻易打败这种完美的武器。不是单纯从肉体上消灭个体，而是从根本上破坏这种完美。”

深红嘲讽道，“难不成你是要证明自己比弗洛斯更厉害？”

“超越他的人迟早会出现，但绝不可能是我。这样的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博士说，“我只是想要他明白，自然是不会允许真正的完美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飘浮在空中的物品落回了原位，空气又恢复了原本的轻薄。躲在角落里的折月和克劳德都松了口气。

“我要怎样相信你？”

博士像是听到了笑话一样呵呵笑起来。

“亲爱的小鸟，你一直都是相信我的。从你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那一刻起，我便是你唯一能信任的人。”

深红皱起眉头。

“也许吧，在歌莉娅的时候。”

“现在也一样，”博士笑眯眯地对他说，“我知道你不会愿意跟我去水之镜，所以我把采集样本的工具带来了。我不做生物研究，所以每样只需要很少的一点样本即可。你的头发、指甲、皮肤、血液、骨质、脑细胞，还有精液。”

“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只花了6个星际时，小爱熊病毒便被弗洛斯翻出来消灭掉。在接下来的半天时间里，他一直坐在电脑前，怀里抱着被掐断脖子的洋娃娃，不断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弗洛斯没有像平日一样发火，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种状态比他发火可严重多了。

“我歌莉娅号称集合了全宇宙的天才，加起来却连一个折月也对付不了，还中了他们的计让病毒进入到我的私人电脑里。哼，千万别让我知道谁是内鬼，否则……”

控制台的三维影像亮了起来，博士正准备像往常一样打招呼，但在看到弗洛斯的脸色时惊讶地啊了一下，正想退出，不过却被气头上的弗洛斯发现。

“是你啊，你都知道了吧。”

“知道了，”博士干咳了下，“真是不幸。”

“不幸？”弗洛斯冷笑了下，“不不不，怎么会是不幸？应该说是超~好运才对呢！”

“弗洛斯大人……”博士尴尬地说，“歌莉娅……是否受了损失？”

“博士，你太小看歌莉娅了吧。那帮饭桶再怎么不中用，也不会让歌莉娅受什么损失。啊……不过就是我的私人电脑里丢了些东西，那只可恶的熊破坏了一部分资料……嘛，没关系，数据很快就会恢复，而且说到底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资料……”

“那……是否要让人去黑街……”

弗洛斯摆摆手，“就为网络战的一点点小失利，还专门派人去灭了他，这也未免太小气，也太给折月面子了。折月是个电脑天才，我可是一向都很爱惜天才的……”

“那么，弗洛斯大人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不急，他们一定会再有行动。折月还没把看家本领拿出来，我和他还会再对战一次的。”

“是。”

“水之镜那边怎么样？没发生什么吧。”

“他们这次的行动矛头直指歌莉娅，水之镜并未受影响。我想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发现水之镜。不过现在倒是有另一件事要向大人汇报。”

博士传了份资料过来，弗洛斯打开后立即眼前一亮，沉积的怒气顿时一扫而空。

“‘青鼎号’返航了？”原本大大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这么说，我的小鸟要回来了。”

“这次盯上‘青鼎号’的可不止约格呢。”

“那又如何？我弗洛斯要的东西可从不拱手让人。一定要把‘青鼎号’和我的小鸟一起带回来，绝不能失手！”

“是。那么……深红呢？”

听到这个名字，弗洛斯的眼神暗了下来。

“先不用管他了。只要绯回来，他一定会去找绯。找到绯，就能找到深红。”

“是否要避免深红与绯接触？”

“正好相反，一定要让他见到绯。”弗洛斯的眼中浮出恶毒的笑意，“至今为止，深红全凭着那个一厢情愿的信念支撑着他的人生，不过，绯会帮他打破那个信念，让他知道自己的存是在多么的卑贱。”

关掉通信后，博士来到自己的试验室，拿出从黑星擂台取回的样本。血流殷红的颜色令他心情大好，愉悦得几乎要哼出歌来。

“弗洛斯又要花心思去捉那只美丽的金翅鸟了。在他眼中，自然所产生的奇迹便是最美的生物。呵……不过我可跟他不一样，我爱死了人工制造的完美，特别是，打破这种非自然完美主义的那一瞬间。”

约格二区，奥兰多的私宅中，再一次出现了深红的身影。

“听说歌莉娅出了点事，”奥兰多用带着嘲讽意味的声音轻飘飘地说，“连‘青鼎号’的最新进展都不再关注，看来真是出大事了吧。”

深红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奥兰多。

奥兰多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便转过眼去，“可不要给我们的合作带来什么麻烦。”

“有弗洛斯在，歌莉娅能有什么麻烦。”深红开口道，“‘青鼎号’正在返航，我们也要开始做好准备了。”

“约格方面我会安排的。”

“那就再好不过了。”

说完，深红便过身正要离去。奥兰多有些诧异，本能地问了一句，“你这就走吗？”

深红笑道，“难不成，你还有什么期待？”

奥兰多红了脸，气得说不出话。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深红说，“以后我不会再来找你了，有事就用弦月之阴联系吧。”

“什么……”奥兰多一下子站了起来，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不会再来了，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然而那句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的挽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自己竟会舍不得这个给自己带来恐惧和耻辱的人？

还是因为，他身上的那一半来自绯的基因？

“今晚……留下来吧……”

在看到深红头也不回地走到门边时，奥兰多头脑一热竟追了出去，说出这么句让自己颜面无光的话。

深红冷笑了下，“留下，做什么？”

既然丢人的话已经说出口，奥兰多倒不再矜持。

“你……不想和我做吗……”

甜蜜的声音中带上了魅惑，奥兰多从背后抱住了深红，柔软的蜂蜜色头发散落在深红肩上。

“我想你……”

手指极尽挑逗地解开了深红的衣襟，潜入光洁的胸膛。深红转过身来，刚好对上奥兰多那挂着柔情蜜意的脸孔。

奥兰多吻上深红冰冷的唇，见他没有反应，便凑到他的耳边，用带着情欲的喘息声说：“抱我……”

他解开睡袍，全身赤裸地站在深红面前，一反常态，主动拉过深红的手围在自己腰间，将深红的手往双丘之中的沟渠带去。

“我要你……进来……”

炽热的邀请从湿润的红唇中溢出，奥兰多像蛇一样缠绕在深红身上，用腰部韵律摩擦着深红的腹部。

没有人能抵抗得了这个尤物的挑逗，即使是从前政界老谋深算的民主党领袖，最终也败在这个美丽男人的温柔乡中。

深红伸出手，抚上奥兰多光洁的胸膛。奥兰多眼中泛起水汽，正想进一步施展，却被深红一把推坐在地上。

“你……？！”

抬起头的奥兰多，却正对上了深红的笑容。那笑容令他的灵魂也为之冻结，因为这个笑容，与曾经见过的弗洛斯的笑容一样残酷。

“多谢款待。等绯回来之后，我会把你的精彩表演原封不动地呈现给他欣赏。”

33.质变

……这不是真实的……不是真实的……是因为记忆……因为绯的记忆……绯爱过他，所以我也会爱上他……绯恨他，所以我也会恨他……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绯……我只爱绯一个……

睁开眼时，深红发现自己竟在一个久违了的地方。这里是安格斯的小屋，是自己刚离开歌莉娅时的第一个停留地。

“我……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那个傻高个还是像初次见面那样，局促不安地结巴着说话，但脸上又带着欣慰的神色，把茶点端到了深红面前。

“你……睡了很久……先吃点吧，我……我再去做饭……”

“不用了，”深红出声阻止了他，“我要走了。”

“咦？刚回来……又要……走了吗……”

“回来？”深红笑了下，“这里可不是我该说这个词的地方呢。”

“可……”

“我是个坏人，很坏很坏的人，你为什么要收留我？”

安格斯低下头想了想，又摇摇头。

“你不是坏人。坏人……是不会流泪的……”

流泪？

深红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干的，没有一丝泪痕。

“你……不会回来了吧？”

“嗯。”

“可是……这里，你随时都可以来。”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我是说真的！”安格斯着急地喊道，“你要是……累了……饿了……或者被……被什么人追杀……都可以来这里……”

没有听他把话说完，深红便离开了这间曾经的避风港。这是一个很舒适的可以被称为家的地方，但他不能有家，不配有家。他是为了战斗而被制造出来的人，这种美好的地方，不会是他的归所。

“青鼎号”归航的第一站自然是宇宙大百科全书总部所在的巴比洛克第13行星银色蔷薇。三大星系和歌莉娅这四双眼睛都盯着那里，反倒无人敢轻举妄动。“青鼎号”在银行蔷薇安全着陆，归来的绯马上被巴比洛克学院军保护了起来。

“屏蔽做得可真彻底啊，能动用的卫星都动用了，连根头发都没拍到。”

深红对抱怨中的克劳德说，“当然拍不到，他们先是走地下通道，上到地面之后又有学院军护航，巴比洛克的屏蔽技术可是最先进的，别说我们是盗用银色蔷薇周围的卫星进行探测，就算是明目张胆派了艇队埋伏的约格和达达尼，只怕也是什么都没看到。”

“你可没说歌莉娅哦。”

“歌莉娅当然能破除巴比洛克的屏蔽啦，那可是打败了我的人呢！”

克劳德鄙视地瞄了不知为什么在得意的折月，“你什么时候跟弗洛斯这么亲近了？”

“你要去找他吗？”折月不可思议地说，“在这种防御下，你一个人，又什么装备都没有，要怎么去见他？”

“我不用去，”深红好整以暇地坐着，“自然有人会替我把他带到这里来。”

“咦咦咦？？？”

“我们只需要等着就可以了。”

“要等到什么时候？”

“很快，”深红笑笑，“已经有人更耐不住性子，开始行动了啊。”

果不其然，“青鼎号”抵达银色蔷薇还不到两个星际时，巴比洛克便响起了一级警报。明目张胆地挂着歌莉娅标志的战机与武装飞艇便冲进了银色蔷薇。不一会儿便传来了从折月控制的卫星上也能看见的硝烟与火光，被冰雪覆盖的银白世界开始喧嚣起来。

折月兴奋地说，“哇，达达尼的军队冲进去了也！”

“名为救援实为突袭吗，”克劳德哼了一声，“手段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耻。”

“好奇怪！”折月瞪大了眼睛注意着银色蔷薇的状况，“歌莉娅和达达尼的目标地居然都是银色蔷薇的住宅区？他们去那干嘛？不是应该去‘青鼎号’所在的空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