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斯冷笑一声，“不，你并不是。你有弱点，有弱点的东西，就不可能是最强的。”

“看来你今天想谈的就是这个弱点了。”

“为什么要谈弱点呢？”弗洛斯换上一副亲切的笑容，“难道这么有诚意的再会场景都不能消除你的敌意吗？我今天啊，是来谈合作的。”

深红故作惊讶地问，“弗洛斯竟也要和别人合作？”

“你可不是别人，”弗洛斯盯着深红，“你是我的人。”

深红不至可否地说，“你要单方面这样认为是你的权力，公民有权力在自己的思维世界中进行任何幻想而不受法律约束。”

弗洛斯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笑起来，“我的幻想就算变成现实也不会受法律约束，这个世界上能与我为敌的人还没出生呢。”

“所以你就给自己制造了一个？”

弗洛斯的脸色暗了下来，深红像没看到似地嘲笑道，“这就是所谓的身居高处特有的孤独吗？你在绯的基因中加入自己基因的时候想必是曾经幻想过今天这一幕吧？”

“没错，”弗洛斯承认道，“不但想过，还越想越兴奋。正是因为这种事带有太大的刺激感，所以我才把它变成了现实。你知道，我一向都愿意去尝试新事物。”

“看来现实似乎比想像更刺激，让宇宙恐怖头目兴奋得有点神智不清了。”

“有时候神智不清并不是一件坏事，”弗洛斯笑道，“它能促使更多新事物的诞生。深红，你不会拒绝我的。”

“哎呀呀，都开始说胡话了。”

“因为你就是我。”弗洛斯指着深红说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们是可以不通过精神交流就能够理解对方的异体同心！深红，你比任何人都更明白这一点，过去你的恐惧来自这一点，因为你害怕自己会变成我！现在你的自负也来自这一点，因为你意识到自己已经变成了我！真是可笑啊深红！你的灵魂想成为绯，但你的人却成为了弗洛斯！你越向绯靠近便把真相看得越透，你知道一旦他见到你，他的眼中映出的绝不是这张和你一模一样的脸，也不是所谓的歌莉娅的人形兵器，而是我弗洛斯！哈哈哈哈哈！！！！！在绯的眼里，你永远都只是弗洛斯！！！！！！！！！！！！！！！”

36.伪造的幸福

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意识到自己的改变呢？是在见到奥兰多的时候？见到博士的时候？还是从一开始，基因就决定了一切？

深红不愿意再去回想这个过程，因为结果已经清晰地摆在了他面前。弗洛斯又一次证明了他的正确，如果自己现在出现在绯面前，那双金眸中映出的，一定会是弗洛斯的影子。

“博士是正确的，”弗洛斯的脸上带着遗憾，“我没听从他的建议，唉，也许以后都不会再有人像他那样敢反驳我的意见了。不过现在还不算晚，博士的死让我从绯带来的幻觉中清醒了，所以你也要早日清醒，深红。”

“我一直很清醒。”

“不不不，”弗洛斯摇摇头，“只要你一天还沉迷于绯，你就会继续活在梦境中。深红，你为什么恨我？真是因为以前我对你不好吗？并不是那样的。因为你继承了绯的记忆，你一出生便像绯一样恨着我。如果没有绯的记忆横在我们之间，我们本可以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同伴，甚至恋人。或许你现在已经成为了我的得力助手，我创造深红机的最初目的也早就实现了。”

深红哧笑了一下，“我和折月沟通困难，克劳德说是因为天才都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看来我跟你也一样。”

“你是跟我一样，你也活在你自己的世界里。”弗洛斯笑得灿烂，“你从水之镜拿走‘回忆’是要干什么？如果我是你，我就拿它来对付绯。绯不接受我，所以我要给他创造一个接受的理由，或者虚假的记忆。”

深红沉默了，没有再反驳。

得知自己猜中深红心思的弗洛斯哈哈大笑。

“怎么样？现在肯好好听我的提案了吗？”弗洛斯开心极了，“你完全不用担心我和你的目的会有冲突，因为我已经清醒了，从绯给我带来的幻觉中醒过来了。所以我不再执着于他，否则他在爱莉丝广场的那段时间我会有无数次机会把他抓回来。我只是想要一点点小小的材料，为了珍贵的材料我不得不再次利用奥兰多和绯，不过你却替我代劳了。深红，我们真是心有灵犀，我想做的事，你都帮我做了。”

深红哼了一声，沉默良久后才开口说，“你要什么？”

“我要贤者之石。”

“‘青鼎号’没有带回贤者之石的样本。”

“所以‘青鼎号’必需再次出航。”弗洛斯像是在规划一场表演一样手舞足蹈起来，“约格也要贤者之石，玛雅尼斯没有回来，绯是唯一能够带路的人，只有他最了解奇迹之星。虽然约格想借此事对罗兰伽洛斯下手，但约格不可能放弃对贤者之石的追求。‘青鼎号’的再起出航势在必行，只要你在奥兰多耳边多吹吹枕头风，绯完全可以定为无罪。这之后的出航必需带回贤者之石，然后罗兰伽洛斯也会行动起来……啊当然，这些我可管不着，我只要贤者之石就够了。你不是想要和绯在一起吗？我的建议是你最好跟绯一起去奇迹之星。贤者之石在你手中比在绯手中安全得多，因为我了解你，准确地说是我了解我自己。达成这个交易对我们双方都有利，何乐而不为呢？深红我知道，你不会拒绝我。”

黑街事件发生后，绯回到了巴比洛克青空之泽。深红熟知绯的行动和思维模式，判断绯的行动不会影响到自己和弗洛斯达成的计划后，他便安心地加紧了与奥兰多的接触。

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在与弗洛斯接触后，深红便放下了对奥兰多的那种不正常的执着。弗洛斯说他已经从绯带来的幻觉中清醒了，那自己呢？是否有一天，这种刻骨铭心的感觉也会从自己心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弗洛斯一样的清醒和冷酷？

约格议会的决定都在预料之中，当然其中不乏奥兰多的提案。不管是对绯的审判还是阿尔法多的审判，在约格议会后都只是形式主义地走了一次过场。

利益永远是最终目的，加紧筹备“青鼎号”的二次远航才是重头戏。在多方势力的纠葛下，不但是绯和伪造了身份的深红，连同身为奇迹之星样本的阿尔法多，都一并成为了二次考查团的成员。

审判结束后，奥兰多将绯带回了自己的居所，并大度地给绯观看了阿尔法多无罪释放的审判。

“如果我说让我们重新开始，你一定会拒绝的吧？”

听到奥兰多对绯的提议，深红只是觉得好笑。他并不打算把这场闹剧看完，今天，他是来接走自己“爱”着的人的。

试探性地向绯发起了攻击，果然被绯如同想像中的那样躲过。连他的一招一式，甚至每个动作的细节，都像是在自己的脑海中演练过千百遍。

“对这个见面礼还满意吗？”

出现在二人面前的深红，已经除去了平日的纳米整容，将自己的真面目展露于人前。

修长而灵活的身材，闪烁着光芒的金眸，每一个细节都与绯一模一样。

除了那头殷红色的长发透露出的张狂，几乎能令绯本人都会误认为是自己。

绯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尽，颤抖的嘴唇发出细不可闻的声音。

“……你是”深红“？！是完成体吗？”

绯苦笑了一下，“那个疯子，他终于如愿以偿了吗？”

下个瞬间，绯便向深红发起了攻击。弗洛斯没有说错，在绯的眼中看到的不是另一个自己，而是弗洛斯。再精致的复制品也仅限于外表，绯的眼睛能看到人的灵魂，而深红的灵魂上，有弗洛斯的颜色。

拼杀与指责都是相互的，用来攻击对方的不仅仅是天赋能力，还有恶毒的语言。绯说话从不恶毒，但深红听来却是天大的侮辱，深红也没有用弗洛斯恶毒的一面来对付绯，但在绯的眼里，他的存在即是恶毒。

绯对他说，“深红，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我的过去与未来与你毫不相干。你明白吗？我们终究是两个人，你是成为不了我的。”

意料之中的台词，就如同自己在脑海中模拟过千百遍的那样。

“那么，你是不承认我吗？”

一阵精神波向绯袭来，绯立即张开精神屏障抵抗。激烈的精神流在整个监控室中冲撞，将夹在二人中间的奥兰多击得一阵混乱，哇地一下吐了出来。绯眉头皱了皱，却正是这个被转移了注意的瞬间，深红占领了主导权。

“不使全力是不行的哦，”深红掏出一支注射枪，“输了的话，接下来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呢~”

绯警惕地问：“……弗洛斯又做了什么？”

“这个吗？”深红比了比手中的注射枪，“脑波操纵器，液体里含有无数的微观原子机，只有一只主机，其他的都是操作手。进入身体之后会自动向大脑之内汇合，然后连上电脑，就能够看到这个人脑中的所有东西——包括细胞，和记忆。它能够修改大脑中的记忆，但是却不能抹消记忆原素。比如说你恨不得从来没有认识过奥兰多这个人，脑波操纵器却不能将‘奥兰多’这个记忆原素从你脑中完全抹消，最多只能修改一下你与他相处时的一些事。让A事件变成B事件，让朋友变成敌人，让爱变成恨。”

绯的手猛地抖了一下，似乎已经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深红“……”绯的声音也带上了颤抖，大脑中所承受的精神压力越来越大。“深红”凌驾于他，甚至弗洛斯之上，他赢不了，逃不掉了。

面对绯的脆弱，深红并没有手下留情。一股气流当胸撞来，绯被气旋卷得飞起，重重地撞到了幕墙上，一瞬间晕厥过去。感官再次恢复之后，深红正抱着他，注射枪抵着他的脖子。

“不……不要……”深红“……”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想要的东西，我最清楚不过了。”

注射枪推进，金眸惊恐地瞪大，几乎就要掉出眼眶。然后，最后一滴泪水流下，绯缓缓地合上了眼睛，沉睡在深红的臂弯中。

“笨蛋绯，” 深红歪着头，像只大猫一样眯着眼睛，用脸颊轻轻蹭了蹭绯的脸，“我就是从那个地狱里来的，怎么可能把你推回去呢？因为我就是你啊~”

不管他是否承认自己，只要得到了，就是幸福。

这是弗洛斯的思维，也是现在的深红的思维。

用“回忆”修改了绯和奥兰多的记忆，替自己伪造了绯的亲生弟弟的身份，并成为了“青鼎号”二次远航的考查团成员。

现在的深红称自己为“红”，“深红机”已经成形，弗洛斯不再需要绯的细胞样本，深红的细胞便是最好的研究品。

一切都是假的，以“红”的身份同绯一起在罗兰伽洛斯过了一段自以为幸福的生活，然后再一同踏上前往奇迹之星的道路。

就像是过家家一样，明明知道是假的，却沉迷于其中。

弗洛斯清醒了，但深红却正在经历对绯的执着给他带来的幻觉。

不过是几块贤者之石而已，自己可是宇宙最强兵器呢，自然能够替弗洛斯弄到手，这种交易实在是小意思。

而与绯开始的生活，却是像做梦一样。

曾经在歌莉娅的实验室中，他所幻想的无数种与绯的相处，现在他要一样样地将之变为现实。他们还有漫长的时间一起度过，得到手的幸福，他要慢慢品尝。

“哥，你又在发呆了~”

看到像熊一样爬在自己肩上的人，绯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红，告诉你多少次了，成为了巴比洛克的一员，就要习惯精神交流。’“可是我想听哥的声音嘛~”

他一把抱住绯的脖子，“我们分别了这么久，以前错过的日子统统都要补回来~”

绯拍拍他的头，那本是一头殷红色的长发，如同一件华丽的披风，张狂地随着主人的身体摆动。可他却偏要用纳米整容机改成与绯一样的颜色，然后把长度也剪到了和绯一样的齐肩。用他的话来说，双胞胎就该这样才对。

“哥又在看这个男人！”

他不高兴地关掉小屏幕，“有什么好看的，比我好看吗？”

绯噗地笑了出来，“你跟我长得一模一样，我整天看你就像照镜子，还有什么好看的？”

他理亏似的撇了撇嘴，“那你干嘛要这么关注这个男人啊？”

绯想了想，“我……不知道。”

“哈？”他状似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心里却暗自窃喜。

“或许是因为他是奇迹之星的人类样本吧，虽然现在改身份了，但我知道，我还记得，与他相处的那些时光。”

他不信地挑了挑眉，“真的吗？”

“怎么？这才多久的事，在你看来，你哥就这点记性都没有？”

“当然不是~ ”他撒娇似地对绯说，“我只是觉得你太关注他了，哥，太过关注一个人，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没事的，”绯重新打开屏幕，将资料翻到了下一页，“如果要找贤者之石，说不定还能用上他呢。”

“真要帮萨维尔那家伙弄贤者之石吗？”他嘟起嘴不满地说。

“举手之劳而已，我跟他是老相识了，他这次也帮我免于审判。”

“哥是怎么认识那家伙的啊？”

绯歪着头想了想，“不记得了呢……好像是在海边吧？我只记得，那时的沙滩很迷人。”

三个月亮挂在海平线上，黯淡的月光照着金色的沙滩，映得沙子中零碎的蓝菱矿砂闪出比星海还要壮观的景色。那片记忆中的海岸已经记不清是在哪里，只记得自己走在空无一人的沙滩上，穿着罗兰伽洛斯的民族服饰，银色的申带随风飘舞。

空无一人的美丽的沙滩，孤独的一个人看海景，那是多么的寂寞啊。

他孤独地笑了笑，没有发现此时自己的笑容与绯一样落寞。

“从奇迹之星回来之后，带我去那片沙滩吧~”

“嗯？”绯愣了一下，“你想去吗？”

“想去啊~那么美丽的沙滩，如果无人欣赏，那是多么的寂寞啊~”

绯心头一震，眼神却黯淡了下来。

“可是……我已经记不清它是在哪里了……”

他的脸上露出狡黠的神色，“没关系的，哥，如果真是重要的东西，不管遗失多久，都会再次找回来的。”

“嗯？呵呵，是吗……”

“嘛，如果真是重要的东西的话……”

绯的精神有点恍惚，似乎自己真的丢了重要的东西。愣了一会儿，他拍拍红的肩膀，“好了，我们也该去睡眠舱了。”

“哥，多久能到啊？奇迹之星~”

“一觉醒来，就到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