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惜阳的形势真的不容乐观。

沐闻东的第二张牌也被翻开了，是红桃2。

两点，只比韩惜阳大一点。

诡异的牌局。这是所有人的心声。

赌局进入翻第三张牌的时间。

明桓开始默默祈祷，一定要赢，一定要赢，为了那一百万，韩惜阳一定要赢才行。

韩惜阳身子坐正了点，荷官翻牌，是方块5。三张牌加起来是六点，不算大，也不算很小，最后就只看沐闻东的最后一张牌了。

一定要小于四点，否则，韩惜阳就输了。明桓从未这么强烈的希望自己大哥输过，不过为了他不再过艰苦的日子，他自私地这么祈祷了。

沐闻东紧盯着自己的第三张牌，荷官熟练的翻开，是梅花3。

所有人眼睛发直，梅花3，也就是说，沐闻东三张牌总点数只有五点，而韩惜阳是六点。那也就是说，韩惜阳赢了，沐闻东输了！

镜十：合作愉快

这张牌一翻开，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韩惜阳和沐闻东。韩惜阳虽然十分期盼这个结果，可这一刻真的来临时，他还是有些不敢置信。赢了，居然就这么赢了。

沐闻东则是面无表情，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还是可以推断出他的表情绝不是高兴。

其实要说赢了并不准确，因为就算出现这个结果，韩惜阳也并没有真正地赢沐闻东，两人筹码都回到五百万，最终结局不过是平局而已。

不过，平局，对韩惜阳来说，就算是赢了。

他从没指望过能将沐闻东在T市的产业拿过来，即使被神棍明桓指点迷津后也没这么奢望过。沐闻东是堵界的神话，而他韩氏根本没有能与之抗衡的人。

所以能以平局结束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半响，外围才有人惊呼出声：“这么多年来，终于有人能与沐老板堵成平局了。”

“是啊，看来这位韩少爷也不简单啊。”

“说不定会成为堵界的新神话。”

“……”

外围观众说了什么韩惜阳自然不知道，但沐闻东说的话他却是牢牢记住了。

沐闻东说：“是我输了。”

众人哗然，虽惊讶于这句话，但也多少能理解他的意思。单从影响力与名望来说，他一个堵界的常胜将军败给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确实是输了。而且从赌局开始，他一直处于赢的局面，在最后一局被人翻船，也算是输了。

韩惜阳谦虚道：“是我运气好罢了，再多一局的话，说不定输的就是我了。”

沐闻东温和地笑笑，没有丝毫沮丧，他总是这样，不喜欢把真实情感暴露在外人面前。

“想不到韩少爷赌术这么高超，是我轻敌了，韩老板，韩少爷，我们后会有期。”沐闻东点了支雪茄，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直到此刻，韩惜阳才真正松了一口气。他走到韩敬身边，父子俩相视一笑，均是一脸解脱。韩敬拍拍韩惜阳的肩，揽着他一起出去了。

看完对赌，明桓低调地出了酒店，能拿到一百万，他应该是喜悦的，可是此刻偏偏高兴不起来。他知道大哥没拿到T市很不甘心，大哥笑的越温和，说明他内心越生气。看着大哥生气，他就开心不起来。

他在想，他是不是太自私了？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明桓长叹一口气，挤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儿子，你找的那个神棍真是神了，什么时候带来给爸爸看看。”回去的车上，韩敬心情很好的说道。

韩惜阳咧嘴道：“好啊，只是怕他不愿意，你也知道，高人嘛，就怕被很多人认识。”

韩敬：“只带给爸爸看也不行？我保证，除了我之外不会让别人知道他。”

韩惜阳舔舔嘴唇，艰难的说道：“那我就更不放心了，爸爸，你可不要指望能对他做什么，你也看到了，大师很准的，能知道会发生什么。你要是对他起了心思，万一大师一生气……”韩惜阳越说越没遮拦，完全没注意韩敬的脸色越来越黑。

韩敬抬手给了他脑袋一巴掌：“在你眼里爸爸就是这样的人吗？”

韩惜阳想说是，奈何迫于韩敬的淫威，终究没敢说出来。韩敬开gay吧韩惜阳是知道的，甚至他偶尔还去那边逛逛。韩敬喜欢清秀漂亮的男生他也是知道的，还亲眼看见过韩敬压在男人身上。

那时候他还小，大概就八九岁，他母亲死的早，是韩敬将他带大的，韩敬私生活开放，偶尔还将漂亮男人往家里带。那一次是忘了锁门，才被尿急上厕所的韩惜阳看见。

小韩惜阳透过门缝看见父亲在男人身上不停动着，他隐隐约约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因此羞得满脸通红，自此再也不敢朝父亲的卧室里看。

韩惜阳长大后，韩敬越发不检点，甚至开了家gay吧，而他本人经常在那里流连，专找漂亮男人上床。因此一听韩敬说想单独见明桓，他才那么在意。

他不喜欢男人，却也不反感男人在一起，毕竟，从小受韩敬的熏陶，他早就习惯了。可是大师不一样，经过这次赌局，明桓在他心里就是神明一样的存在，试问，神怎么能被玷污呢？

“罢了罢了，不见就不见，你尽快把钱打给他吧，记住，让他的嘴严实一点。”韩敬让步，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

虽然有些好奇神棍是怎样的人，但神棍的魅力在他眼里依然不如漂亮男人，这次对赌没有输，他的心情非常好，想尽快回蓝梦找个人快活一番。

“我知道该怎么做，我查过大师的身份，他是孤儿，只有个在老家的爷爷，爸爸放心吧，他不会乱说话的。”

韩敬“嗯”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赌场的事情他近年来管的少了，很多事情都是韩惜阳在打理，韩惜阳的能力他也看到了，他完全可以放心。

韩惜阳想的却是幸亏爸爸没有坚持要见大师，否则看上了大师怎么办？大师虽然不如爸爸以前那些男人那么漂亮，但的确是阳光帅气的。

韩惜阳的办事效率很高，下午就将钱打入了明桓的账号，韩惜阳约明桓在饭店见面，明桓知道他是要对自己表达感谢，便没有拒绝。

谁知，韩惜阳感谢他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却是想邀请他做散客。

明桓想都没想便拒绝了，虽然散客很自由没错，但他一点也不想做。他目前的钱已经够用了，他也还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的身份，更重要的是，他不能让人知道玄周的存在。

“大师，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韩惜阳显然很失望，有明桓这样的散客在赌场中，他再也不怕被人挑衅了。

明桓摇头：“我还是学生，不想让太多人认识，真是抱歉了。”

韩惜阳：“你今年已经大三了对吧，可以开始考虑工作问题了，来赌场做散客收入很高，对你来说又是十分容易的事情。”

明桓微笑道：“对不起，我不能答应，至少现在不行，如果毕业之后还对赌场感兴趣，或许我会考虑。”

韩惜阳退步道：“那好吧，不管怎么说，韩氏都要感谢你。虽然是平局，但没有输掉T市，就是韩氏最大的心愿。你放心，那一百万我已经让人打到你的账户上了。”

明桓：“也请你们放心，这件事我就当做不知道，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不过也希望你们不要透露出去，我不希望惹上麻烦。”

韩惜阳保证道：“一定不会。”

两人握手，合作愉快。

明桓乐疯了，与韩惜阳分开后，他一转身就去银行查账，账户上果然多了一百万。看着那一长串零，他简直要手舞足蹈了。

有钱了，他不用住小房子了，也不用挤公交了，也不用担心没钱吃饭了……他发现生活突然变得美好起来。一百万，买房子有点困难，但足够租一套好点的单身公寓，对了，还可以买辆车。

不过，他似乎没有驾照，对，得先去考驾照。这个不难，他以前就经常飙车，技术那是精湛的很。

明桓越想越开心，他发现有了钱一切都美好起来。

时间已经临近期末，他不再出去摆摊算命，而是开始认真复习起功课来。这半学期他学的很认真，将功课都赶了上来。离第一门考试还有三天，足够他复习的了。

这一次，他不准备依赖玄周。学习始终是自己的事情，他不希望自己走出大学时一无所获。

明桓突然意识到，似乎过去的二十年加起来发生的事情还没重生后的这半学期多。这半学期他学到了好多东西，不仅是课本上的，还有生活中的。

以前的他只知道吃喝玩乐，说起这些或许没人比得过他，可说到别的，他真的一窍不通。现在，他懂得怎样与人打交道，怎样过普通人的生活，怎样体会别人的想法，甚至，学会了做饭洗衣打扫。

他觉得自己不再一无是处，他有时会想，其实，做个普通人也不错。

期末，每两科考试都隔了两三天，差不多二十天才将所有科目考完。最后一科考试是在一月十七日，考完就可以回家了。考试成绩陆续公布在网站上，除了最后两科没出来之外，明桓其余的科目都过了，有两科甚至拿到了优秀。

他得意地向玄周炫耀，被玄周鄙视了一番。明桓当然不会在意玄周的鄙视，因为他遇到了一个难题，一个十分令人头疼的难题：他在老家的爷爷给他打电话了，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镜十一：回到老家

明桓一个头两个大，他这才记起，老家还有个素未蒙面的爷爷，他一个人生活的太久，每天又十分忙碌，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他平常从没给爷爷打过电话，这次要不是老人家主动给他打，说不定他一辈子也想不起来。

然而，更糟糕的事情现在才出现，原先的明桓是C市人，爷爷打电话时就操着一口C市话，他费了半天劲才大概听明白。打电话时他只能“嗯，啊”的带过去，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后还用普通话说了一句“过几天就回来”。

明桓苦恼，他活了二十年，一直讲的是普通话，忽然要他讲C市方言，还要学到本地人的程度，他觉得比让他将课文全部背下来还要困难得多。

怎么办？练习呗。

接下来的几天，明桓开始恶补家乡话，他埋怨了玄周很多遍，为什么它不能讲话。

他不敢找人练习，怕被人怀疑，只能在网上找了些家乡话，一遍一遍的自己练。

“‘我回来了’念作‘鹅回来劳’，不对，发音还是不对，算了，先不练这句，也许爷爷会先问我‘回来了’，那我就说‘嗯’就好了，对，就这样，下一句……”

明桓抓着头发，觉得自己快要疯了，这明桓为什么就不出生在B市呢？害得他现在还要学方言。

抱怨归抱怨，该学的还得继续学。

“‘什么’念作‘撒子’，嗯，这个能记住。‘谈恋爱’应该说成‘耍pong友’，‘知道’应该是‘晓得’，‘没有’应该是‘莫得’……”

明桓将常用的和回家可能会用上的词语都研究了一遍，最后确定自己都能说了才起程回家。没买到卧铺票，明桓只能坐硬座，这是他第一次坐硬座体验春运，而且一坐就是三十个小时。

他本想直接坐飞机的，又怕爷爷询问起疑，最后只得作罢。

硬座车厢里人满为患，充斥着各种声音各种气味，直把他恶心的快要晕倒。想他前世堂堂沐家二少爷，走哪里不是专车接送，再远一点就是专机接送，哪里受过这样的苦……这一刻，底层人民的生活明桓深有体会。

下了火车，明桓觉得浑身都在打颤，整个人似乎还在火车上摇晃。他拖着行李箱随大众出了车站，又转了几次公交车，终于回到了家。

幸福村距离C市并不远，像大多数乡村一样，这里气氛祥和，人民生活很悠闲。他们不追求大富大贵，只希望家人平安幸福。

明桓站在村口，有些不知所措，这里的房子都差不多，他找不到哪个是他的家。

正在他捉摸着如何是好时，远远看见一位六十出头的老人往这里走来，明桓一喜，因为他认出了那是他爷爷，不，应该说是以前那个明桓的爷爷。

爷爷的样子他在明桓的相册里看过，所以不会认错。

“爷……”明桓才说了一个字，突然住了嘴。不对，他刚才发音错了，清了清嗓子，他再次喊道：“爷爷。”

“幺儿，你回来了？我都过来看了好多遍劳。”老人欣喜的声音传来，明桓心里一暖，拉着箱子快步走到老人面前。

“爷爷。”他又喊了一声，咧开嘴笑了。这次是幸福的微笑，除了母亲和大哥，这是他重生以后第一次体会到亲人的温暖。

明桓仔细打量着老人，发现爷爷不过六十出头，带着副老花镜，身子骨十分硬朗，看得出锻炼的很好。老人慈眉善目，下巴上一缕花白胡子，看起来十分飘逸。唯一不和谐的地方是他的左手，明桓注意到他的小指断了一截，那是陈年伤疤，似乎是被刀一类的器具切掉的。

这是个有故事的人。明桓如此断定着。

爷孙俩步行回家，老人要帮明桓拉箱子，明桓自然不肯。明桓还不知道爷爷的名字，只知道他也姓明。

“考试考得咋样啊？”爷爷边走边问。

“还可以，还有两门课的成绩没出来。”明桓斟酌着发音，一字一字说道。

“哦，明桓啊，要加油念书，莫像爷爷这门莫出息，一辈子都活在农村。”

“我晓得了，爷爷。”明桓不知怎么接话，他不了解爷爷的过往，不好妄作评价，因此只能沉默。

“你这个娃娃啊，念了半年书，连电话都不给我打一个……”老人笑骂道，揉了揉明桓的脑袋。

明桓心里一阵愧疚，如果是原先的明桓，一定会经常给爷爷打电话的吧？

“对不起，爷爷。”明桓垂着脑袋道歉。

“呵呵，说啥子对不起哦，莫得事，回来就好。”

爷孙俩一路聊天，很快就到了家门口。明桓的家在村子中间，是一幢二层的小楼房，样式简单大方，不富丽，不奢华，只是最普通的楼房而已。然而这样的房子在明桓眼里却是最温馨的，因为这里有家的味道。

“你的屋子早就整好了，快把东西拿上切，饭都已经煮好了。”

爷爷打开房门，屋子里飘出一股食物的香味，明桓早已饥肠辘辘，饿的浑身没力。他也没仔细观察一楼的布局，直接跟着爷爷上了二楼。他把东西搬上去，爷爷帮他打开了房间的门。

房门一开，一股清新的花香味迎面扑来，明桓精神一震，诧异地扫了一眼卧室，发现窗外腊梅开得正好。

“今年腊梅开的好。”爷爷赞了一句。

明桓一笑，想不到爷爷还是爱花之人。

“你简单收拾一下，切洗个澡，我们马上吃饭了。”

“晓得了。”明桓用自认为最标准的发音回答道，然后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除了衣物，就只有电脑。

他打量了一番卧室，看见床已经铺得整整齐齐，床头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四个人的合照：明桓、明桓爷爷以及他的父母。明桓父母的照片他在相册里也是见过的，夫妻俩都是一副精明相，明桓想不明白，这样的两人怎么早早就死了。

卧室里还有个衣柜，明桓把自己带回来的衣服全塞了进去。剩下的就是电脑，他家里没有网线，不过他提前买了网卡。

拿出换洗衣服，明桓去浴室洗澡，浴室很简单，没有浴缸，就是个普通的花洒。过了这么久普通人的日子，他早已经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