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 中——幻姬之殇
幻姬之殇  发于:2013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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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太过分了!父亲已经这样儿了,你还不肯叫他一声儿父亲?!你的心是不是肉长的?!父亲成天念叨惦记你,却不敢打扰你,就盼着你能来瞧他一眼,陪他最后几天儿,你却冷的让我心寒!连声父亲都不叫……”

“你住口!你凭什么这么说哥哥?!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这样儿说他?!这是第一次,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次,我以后不想再看到你对他不敬!”

韩鬻的话被越听脸色越寒的贤知厉声呵斥住,心疼的一把揽过脸色煞白身子微微发抖洛辰,抱在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洛辰被韩鬻说的心痛难忍,他不明白,他明明也想像韩鬻一样叫一声父亲的,可总是叫不出口,没想到自己的内向的性格在韩鬻的眼中成了冷血之人,又听他在怪自己不常来,没有尽到身为人子的本分,怎叫他不难过伤心的无以反驳,红着眼圈任贤知抱在怀里安慰,却不知该如何回答韩鬻的质问。

韩鬻被贤知的冷厉吓得噤声,扁扁嘴想哭,在他冷冷的眼神中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情急心痛之下出言不逊,伤到了洛辰。满脸愧疚小心的慢慢走近他,韩鬻轻轻拽拽他的衣袖,道,

“哥哥,对不起,我一时糊涂,乱说的,您甭往心里去啊……贤知哥哥,您也甭生我的气了,我就是瞧着父亲、父亲这样儿心里难受,才胡说的。”

“……算了,这也不怪你,我和贤知这几天儿留下来,你叫人给我们收拾两间房出来,明儿我们就回来住,那药也叫人给熬上吧,试试看成不成。”

轻轻推开贤知,洛辰轻叹一声,对韩鬻吩咐着。贤知一听要收拾两间房,心里着急,又不好当着韩鬻的面问出来,只好满脸无奈的有他安排了。韩鬻一听他们要住下,高兴地收了泪看了看贤知的脸色,道,

“哥哥,一间房就成了吧?贤知哥哥不是一直和您住一间吗?分开只怕是你俩都不习惯吧?还是住一间,我这就叫人去打扫那间你的卧室,既然要住,那今儿就回来住呗,干嘛还要等明儿啊?”

“呵呵,鬻儿说的对,咱都习惯一床睡了,不用麻烦下人给弄两间房了,我和哥哥今儿晚上还有点儿事儿要办,只怕会晚,就不回来打扰了,明儿我就给哥哥放假,让他跟家陪着你和伯父。”

听完韩鬻的话,贤知乐的眉眼弯弯,拉着洛辰对他解释着。洛辰被他俩一唱一和弄得无奈,只好任由韩鬻去安排一切,心里却有些不放心,看着韩鬻下楼去叫人,洛辰把贤知叫进了书房,问道,

“贤知,你说……他、他真的熬不住多久了吗?阿青那药也不知管不管用,不行的话,你去叫他把那老中医带来给他瞧瞧?”

“成啊,你甭太担心了,我这就去叫他找来,也甭想多了,这人啊,都会有这么一天儿的,他的病咱也都知道,是治不了的病,只能试试看了,要是真不成……你也算尽了心,甭太自责难过了,我还要靠你养活呢,知道吗?”

近身抱着他,贤知趴在他耳边宽慰着。洛辰听了轻笑出声,伸手推开他轻斥道,

“去你的,什么靠我养活,真是没个正行儿,说鬻儿是你亲弟弟才有人信,都是傻子。”

“我本来不傻的,遇见你,就傻了,呵呵,去陪陪他吧,我叫阿青去找大夫,然后再回场子里瞧瞧去,七点钟我回来接你去《九江饭店》。”

拉着洛辰的手,贤知把他送到韩雨萧卧室门前说道。洛辰点头应下,看着他下楼后才进了房,刚刚坐到床边,韩雨萧就睁开有些浑浊的双眼,看着他一时无语,只是抓着他的手静静的望着,眼里似乎有无尽的爱怜无法表达。

洛辰被他看的红了眼圈酸了心尖,在他的记忆中,韩雨萧一直是英俊帅气的,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性格也是温文尔雅,就算不喜欢母亲,也总是对她软言细语从不发火。每次从小妾那里回家时,小小的他都欢喜的让他抱在怀里,听他给自己唱上一段折子戏,每当这时,他和母亲总是在笑。

那个场景,洛辰永远也忘不了,自己那一声声清脆的童音在叫着父亲,被他抱起来扔到高处,再伸手接住,在他嫩嫩的小脸蛋上狠狠亲一口,惹得他咯咯直笑。捧着韩雨萧干枯的手轻声哽咽着,洛辰在心里暗暗鼓起勇气,终于轻声唤出那个在心里百转千回了的词。

“父亲……”

声音不大,却惊得韩雨萧急声咳起来,浑浊的双眼里落下滚滚泪水,抓着他的手无法抑制的嚎啕大哭。洛辰怕他哭坏,忙端起一旁的茶壶给他倒了碗茶,安抚着伺候让他喝了。韩雨萧喝了茶,渐渐平复了心中的激动,想开口说什么,就见韩鬻从外面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一杯清水河一碗中药,见他俩亲热的坐着,脸上露出笑意来,走到床前道,

“瞧,父亲,这是哥哥专程给您找的偏方儿,熬好了,您快喝了,夜里兴许就能睡个好觉了。”

“哎,我这病哪儿还能好啊,无非是浪费钱罢了,既然是辰儿找的,那我就喝了吧。”

洛辰扶起韩雨萧,端着药碗尝了尝,温度刚刚好,这才给他喂到嘴边。韩雨萧一口气将碗里的药汤喝光,漱了口又躺下,拉着韩鬻对洛辰道,

“辰儿,我这个没用的父亲也挺不了几天了,你弟弟就拜托你了,好好儿看着他,甭叫他学坏了……你、你和贤知这样儿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我知道我没什么资格说这些个话,可不说我心里放不下啊,戏园子里,这些事儿原也不算什么,见不到女孩儿家,总要找点儿乐子,玩玩儿也就算了,你俩要好儿,我也知道,贤知这孩子疼你怜你,我也知道,可你们终究是俩男人……再玩儿几年,就各自找个媳妇儿吧,总得留个后啊……咳咳咳……”

一番话说完,韩雨萧气喘嘘嘘咳起来。洛辰的脸色也由刚才的浅笑盈盈渐渐冷了下来,双唇紧紧抿着,眉头微皱放开他的手,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午后强烈的阳光斑驳的照进高大的窗里,一语不发的站在那里。洛辰浑身隐隐散发出冰冷的气息,将病榻上的韩雨萧吓到,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儿子,竟是对那美貌倾城的金贤知动了真情,看来要想让他尊从自己的意愿,只怕不成了,深深叹息一声,无奈的闭上了双眼。

一旁的韩鬻听的心慌意乱。其实,他早就知道了洛辰和贤知的关系,虽说一开始有些接受不了,可每每看到他俩在一起时,贤知对洛辰的呵护和体贴,还有洛辰对贤知的眼神追随和温柔笑脸,才觉得他们在一起是那么和谐与美好,除了彼此是谁也配不上的,现在父亲这样挑明了来说,难怪洛辰会不高兴。给韩雨萧盖好被子让他休息,韩鬻悄悄走近洛辰,拉着他的手劝道,

“哥哥,父亲的话,您甭往心里去,他也就是那么一说……”

“嗯,我知道。”

洛辰无力的坐在沙发上,有些颓然的对他说着。怕他心烦,韩鬻岔开话题和他聊起了学校的事来。洛辰从没进过学堂,和贤知认的那些字也都是师父和园子里说戏师傅给教的,就是为了让他们看戏文才教着识字,这也是贤知和他最遗憾的事,现在听着韩鬻在滔滔不绝讲着这些,洛辰倒是听的有些兴趣。

哥俩正聊得开心,阿青就带了个鹤发童颜的老人敲门进来,一进门阿青就给介绍,原来就是那个给偏方的老中医。洛辰韩鬻一听是大夫,急忙让了座,大夫给说明了病因。老中医听了他的话后沉思少顷,才开始给已经睡着了的韩雨萧把脉。

看着大夫越来越沉重的面色,洛辰心里也越发难受,深知韩雨萧的病只怕已入膏肓无法医治。仔细把完脉后,老大夫什么也没说,只是示意他跟着出去。洛辰把也要跟出去的韩鬻留下守着父亲,带着阿青出了卧室。一出卧室门,老大夫就连连摇头,道,

“准备后事吧,老夫也无力回天了,这病已经到了无法医治的地步了,要是刚刚发现时,兴许还有救,可太晚了,我给你留个方子,每天抓药给他喝,也就是压住让他少咳点,这几天能好好睡上一觉。”

“……谢谢您了,阿青,你送老人家回去吧,诊费给双倍。”

看着阿青带着老人下楼。洛辰颓然蹲在房门前,双手捂着脸无声落泪。相认之前他就知道总有这么一天,可真到了时又心痛不已,难道这就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吗?还是子欲养而亲不在的悲哀?不知在地上蹲了多久,洛辰觉得一双熟悉温热的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眼神模糊抬眼一看,原来是贤知回来了。

抬手想抹掉脸上的泪,下一秒就被他拥入怀中,闻着他身上的烟味,洛辰知道他是从赌档里回来的,这样的味道令他安心,有些哽咽的在他怀里轻声道,

“刚才……阿青带了那个老大夫来,说……说让咱准备后事……没救儿了……”

“我知道,阿青给我说了,甭难过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这几天儿,我陪你一块儿跟家呆着,待会儿的饭局你也别去了,我自个儿去就成,赶早儿回来陪你。”

抱着他,贤知帮他抹掉眼角的泪,心疼的柔声劝着。洛辰轻轻摇了摇头,执意要跟他去。这个欧阳东华警司,是谭四亲自给他和贤知介绍的重要人士,他万万不能得罪。贤知见他非要去,也只好由着他了,带着他到书房里陪了他好久,待他慢慢缓和了烦闷的心情,窗外也已渐笼薄雾的昏暗下来。

夜色将至,洛辰看看座钟,时间已经快到相约的点了,两人这才进屋给韩鬻交代了一下,不过只告诉他是出去谈生意,明天一早就回来,并没有将老大夫的话告诉他。韩鬻懂事的让他们快点走,两人安顿好后才出了韩家大门。

站在街边,洛辰大大呼了口气,上车对阿青吩咐着,要他明天就开始着手准备韩雨萧的后事。阿青看着他有些憔悴的脸,倒也觉得心里不大好受,刚刚父子相认,就要阴阳相隔,还真让人心生不忍。

虽说他无法得到贤知的柔情,可家乡的双亲还是身体健康,只等他再赚几年钱就接来孝敬,也算是家和万事兴了。刻意忽略了后面贤知对洛辰的满眼心疼和柔情,阿青笑着应着他的话,车子呼啸着往《九江饭店》开去。留下阵阵浮沉,在初上的华灯下泛起点点荧光,将这荼靡的夜色点燃,燃烧了一空痴情……

第六十三章

五天后的半夜里,韩雨萧带着没能和刚刚找回来的大儿子好好相聚的遗憾走了。陪了他五天的洛辰在极度悲伤下什么也不知道管,也没心情管了。父亲的死,又让他想起了那年师父的惨死,心痛的让他不知该如何发泄表达。

当着韩鬻还不能露出脆弱,只想让还未成人的弟弟以后当他是个靠山,隐瞒了自己的难过和心痛,每天只是和韩鬻有些木然的给韩雨萧生前的友人谢礼和发呆,在没有外人时才在贤知的怀里真情流露痛哭一场,发泄一下心里的情绪,第二天仍像坚强的男人,在韩鬻身后支撑着。没事洛辰还总想着韩雨萧那天说过的话,什么要和贤知各自找媳妇,自己是不可能了,就怕贤知以后有这样的想法,胡思乱想着,也就真没了心思管理父亲的后事了。

贤知也是一身重孝在身,以儿子的身份忙前忙后替洛辰忙着后事,看他精神不好,心疼的恨不得事事代他去做,担下了所有的杂事,将葬礼办得体体面面,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看着他这样体贴,洛辰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贤知应该也不会动这些心思的,暗地里也很感激他总是在自己身边不离不弃,从不让他感到孤单。就这样心烦气躁伤心不已的过了两天,洛辰才稍稍缓和了情绪,强打起精神来和韩鬻守灵。

谭四在韩雨萧咽气的第二天一大早就亲临现场,张开双臂抱着形容憔悴,眼圈微红披麻戴孝的洛辰好一通安慰,又让阿旺给贤知支付了丧礼上所有的开销。洛辰贤知感激不尽。他的到来让在场所有的人都震惊到无法相信,韩鬻更是将丧父难过的心情先暂时搁浅,围着谭四问个不停,最后还是让阿青和修凡给拖走才算作罢,不过也就此让在心里他埋下了也要当龙头老大的志愿,为洛辰以后管他时带来了不小的难度。

虽然已经立秋,天气还是余热未退有些热,贤知建议洛辰早点让韩雨萧入土为安。洛辰想想也是,已经停放了两天,在这样的天气里,尸身是无法再停放下去的,听了贤知的建议后,洛辰决定在第二天一早就去公墓下葬。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韩家的院子里就响起了唢呐声,悲切的曲调听者伤感闻者落泪,让在灵堂里跪着的洛辰韩鬻又红了眼圈。守了两晚的灵,洛辰已经疲惫憔悴的让贤知心疼,端着让厨房给熬的海鲜粥放到桌上,走到他身边,伸手将他和韩鬻从地上拉起来,劝道,

“吃点儿东西吧,这两天儿你什么都没吃,一会儿就要去送葬了,还要忙活一天儿呢,来,多少吃点儿垫垫吧啊。”

“我吃不下……”

坐在椅子上,洛辰揉着跪疼的双膝哑着嗓子道。韩鬻乖巧的端起粥碗就大口吃起来,边吃对洛辰边说道,

“哥哥,你得吃啊,父亲走了,要是连你也累病了,那我就没人管了,贤知哥哥端来的粥真好吃,你快尝尝啊。”

看着他稍显憔悴的脸,洛辰怜惜的伸手摸摸他的头,轻叹一声用左手拿起勺子就想吃。贤知见他拿着勺子的左手有些不便,伸手接过,盛了一勺就往他嘴边递去。洛辰见状苍白的脸上飞上一抹嫣红,害羞的摇着头想要拒绝他的喂食。

贤知无视韩鬻惊得两眼瞪大的模样,举着勺子任性的示意他吃掉,表情自然的就像每天在自己家里一样。洛辰被他弄得无奈,只好红着脸就着他的手吃下一小碗粥。韩鬻先行吃完,跑到贤知安排的兄弟面前,打听着一会出殡的顺序。洛辰见他走了,这才冲帮他擦嘴的贤知问道,

“你吃了吗?甭只顾着我,这两天儿也把你给累坏了吧?场子里都还好吧?”

“我刚才在厨房吃过了,我可不能倒下,一会儿还有的忙呢,你就甭乱操圝心了,场子里有阿青修凡他们天天儿去查着,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贤知坐在他身边,拉着他的右手边按边说。这些天,已经好多了的右手因为忙,没有好好做复健,食指和中指又有些伸展不开了。洛辰任他给按着,两人轻声低侬着一些葬礼上的杂事,都没看见门外站了许久的阿青。看着他俩和谐亲密的美好,阿青深吸一口气,扯出了笑脸走近他俩,叫着贤知说外面有事找他商量,洛辰赶紧让他去了。

跟着阿青出去,贤知停住脚步看着他,就知道他一定是有话要说。阿青见他停下,走进他身边往四下里看看,见所有的人都在忙着一会出殡的事,没人注意到他俩,这才低声说道,

“大哥,您让查的孟宗易的事有眉目了,那次您看到的的确是他,可奇怪的是他就在上海呆了两天,也没查出他和什么人见面,然后就回了老家,一直到现在也没动静。还有,那个朱老大,最近在咱们的场子里安插的人也让我和修凡给查出来了,该打发的都打发了,剩下的事就等您和辰哥办完丧事后亲自处理,我看,咱们得还手了,再这样让他张狂下去,我都忍不住了。”

“……知道了,孟宗易的事儿可以先放一放,这个朱老大嘛……我看他是活的不耐烦了,这么急着找死,先甭给辰儿说,等过几天他缓好了我再告诉他,先让那货得意几天儿,忙完这事儿,我就去扫平他的场子!”

略一沉思,贤知对阿青说道。看着他阴冷的眼神,阿青心里极度兴奋,有些失神的望着他。这样的贤知,他喜欢极了,眼神里那种霸气和阴狠,让他深陷其中,总想和他并肩作战,让自己的忠心和强硬的身手能让他注意到,哪怕在他心里留下一点点痕迹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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