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中情——生煎包子
生煎包子  发于:2013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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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别乱动。”

看着挣扎着晃动身子,朱邝珏急忙上前阻止,“你外伤太多,本王随身携带的碧玉膏也不够擦。先用皇甫他们的金疮药凑合一下,等回了王府,多的是去腐生肌的好药,一定不会让你留下丁点伤疤。”

“我堂堂男子,留点伤疤又如何。倒是皇甫……”

李琛眼神一暗。

他说的皇甫……究竟是哪个皇甫?

是皇甫暮,还是那个皇甫青阳?

不,不管是哪个皇甫,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李琛有些自嘲地一笑。

事到如今,他如果还抓着朱邝珏过去的种种不放的话,倒显得自己扭扭捏捏了。就算皇甫暮过去和朱邝珏有些什么瓜葛,那时候的自己还没有走进他们的世界,又有什么还自怜自艾的?

他的嫉妒,他的执着,都随着这次死里逃生而释怀了。

“怎么说的?本王爷这几天可是亲自服侍的你!你要是身上留下什么伤疤,什么后遗症,就是糟蹋了本王的一片心意,知道么!”

见他想要说话,朱邝珏贴心地绕到他的身后,在他的背后塞了一个靠垫,还贴心地替他将被子拉高。

无言地看看朱邝珏现在这副摸样,看着他以王爷之尊放下身段,如此尽心尽力地照顾自己。

李琛释然地笑了。

他叫让自己叫他“阿珏”,并不是因为侨情、肉麻。而是因为在自己的面前,朱邝珏早就放下了云翔王爷的高贵身份吧!他这样费心费力,这样竭精殚力,自己还有什么好计较,自己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呢?

或许,他们之间存在的身份高下的鸿沟,只有他李琛一个人介意罢了……

“对了,我们这是回京城么?”

吸了吸感觉酸酸的鼻子,李琛抬头问道。

“是啊,我们现在回京,皇甫他们两兄弟这次和我们一起上京。咱们的马车走得慢,他们两人大概已经快到了前面的驿站了吧。”

朱邝珏一顿,随即用手摸上了李琛的发丝,随手拿起一边的梳篦,帮他细细地篦起了头发。

“我这半个月没有洗骨头了,不要弄脏你的手。”

李琛想要逃开,奈何他几乎是被绑在床榻上,哪里逃得过。

“说什么傻话?你我现在就如同夫妻一般,我哪里会嫌弃你?再说了,这半个月你吃喝拉撒哪一个不是小王经手,我还会嫌你这个油头?”

不依不饶地扳正李琛的脑袋,朱邝珏轻笑,“你是我的人,我哪能让绯玉他们来照顾你。”

李琛听他这般言语,心中更是感动到无以复加,随即也不推辞,默默地享受了起来。

“阿琛,我和皇甫他真的没有什么……”

朱邝珏几乎是亲不可闻地说道。

“啊?”

正因为篦子轻轻的搔痒而爽利不已,李琛闻言,忽地睁开眼。

“阿暮他,是我的朋友,最好的朋友……”

停下梳头的动作,朱邝珏双手抱住李琛的肩膀,在他耳边悠悠地说道,“我们是哥们,一起长大的哥们,但是我们只是哥们?懂么!”

“真的只是哥们?”

看着肩胛边落下的发丝,李琛自嘲地笑了笑,“你将他的画像供在每天抚琴的水榭里,又天天去给他上香……你对他的情谊,我看得出来。不过你放心,我现在从鬼门关门口过了一圈回来,之前种种都不会计较了……”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天啊,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会跑到悬崖那里去了……一定是你胡思乱想过头,才会跑到那里去吹风对不对?”

看到李琛低下头,一言不发默认的样子,朱邝珏哭笑不得地耸了耸肩膀。

“我的天,那你这伤受得可真是冤枉了!”

抱住李琛的肩膀,朱邝珏在他耳边说道,“我和皇甫那小子,从小就是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他知道我什么时候才不尿床,我知道他从小掏了多少个鸟窝,彼此之间再也熟悉不过了。你看他那个样子,在人前端的一副公子摸样,背地里又懒又馋,让人恨的牙痒痒!我怎么可能会对他有感觉呢?”

“胡说八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么?皇甫公子在京城是出了名的翩翩佳公子,特别是以琴棋双绝傲然于京城名流之中,哪里是你嘴里说的那副摸样?他是那么出色……和你是那么相似,你敢说对他一点都没有动心过么?”

白了口没遮拦的朱邝珏一眼,李琛淡淡地说道。

“哎……他是很优秀没错,但是在我的心目中,他只是一个和我臭味相投的好友而已。再说了,只要是优秀的人我就一定要喜欢么?琴弹得再好如何?棋下的再好又如何?我朱邝珏要的,是一个心灵相通的伴侣,不是琴师,不是国手。”

正坐到李琛的面前,朱邝珏正色看着他,“阿琛,我要你,我只要你!没错,你没有他读的书多,你也不会一堆酸唧唧的琴棋书画,武功也不是一流的,长相也不能算是貌若天仙——那是那又如何?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就是这样本色的你。这样,不行么?”

“我……”

看着朱邝珏深邃的,仿佛一片苍茫星空似地双眼,听着他用饱含深情的语气说着掏心掏肺的表白,李琛被深深地打动了。

“我问你,如果有一天我不是王爷了。我没有了武功,不能再悠哉弹琴……甚至,甚至和现在的皇甫青阳一样失去了本来的面貌,你会嫌弃我么?”

看着李琛盈满了泪珠的双眼,朱邝珏轻轻问道。

“怎么会!不管你是不是王爷,我喜欢的都是你朱邝珏这个人。”

李琛急忙摇头。

怎么会,他怎么会因为朱邝珏不是王爷而放弃他?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朱邝珏不在是天家的王爷,自己恐怕都会高兴到做梦都笑出声来吧!

王爷的身份,从来都是他们之间的鸿沟,如果没有这道鸿沟的话,自己想必还会更加贴近他。

听到李琛如此回答,朱邝珏窝心地笑了,用手更加牢牢地将他锁在自己的怀里。

“青阳公子……”

感受着朱邝珏传来的火热的体温,李琛咬了咬下唇,犹犹豫豫地问了起来,“青阳公子,他的脸怎么了?他不是死了么?”

“嗯……说来话长。本来那天朝廷派人去了皇甫家抓人,除了采买来的仆役,所有皇甫家的本家分家亲戚,家生子和门生都应该被一并抓入天牢的。青阳他早年曾经收留过一名被火烧伤半边脸的奴仆,名唤‘丑奴’。那丑奴是签了卖身契的仆役,并非皇甫家的家生奴才,并不在九族之列,因此逃过一劫。”

叹了口气,朱邝珏继续说道,“丑奴虽丑,但是却是个忠仆。他感念皇甫青阳当年的收留之恩,也为了救下皇甫家唯一的男丁,和青阳互换了身份,替他入天牢送死。”

说到这里,朱邝珏的语调不由自护地哽咽起来,“丑奴进了天牢,第二天就被斩立决。而青阳他则是带着伤逃出了京城。幸亏遇到了皇甫暮派来京城打听皇甫消息的部署,这才逃出生天。当时他的脸,原本还是有救的。但是皇甫说他的命是丑奴救下的,以后,他要带着丑奴的半边脸活下去……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摸样。”

唏嘘地听完朱邝珏的描述,李琛亦是被丑奴的忠义和皇甫青阳的义气而深深震撼了。

“皇甫公子真是个大义之人……李某自愧不如。也是上天眷顾,让他活了下来。”

李琛长叹一声。复又想到害的皇甫一家陷入这种境地的人,居然是自己的姐夫后,不禁得陷入了浓浓的愧疚之中。

“阿琛,所有的一切都要结束了……等我们回到京城,一切都会尘埃落定。所有的爱,所有的恨,所有的冤情,都会公之于天下。说起来,我们这么快能回去,还是托了阿琛你的服呢!”

结束了?

托我的福?

李琛闻言不由得心中一动,刚要问个清楚,突然只听得外头传来一声咋咋呼呼的叫唤。

“喔唷,这外头可真够冷的!”

随着“砰”地一记声响,一阵带雪的寒风呼啸着吹入了车厢内。皇甫暮打着哆嗦跳进了马车,关上门,忙不迭地从朱邝珏身后的被窝堆里挖出一只暖手炉,二话不说地塞进怀里。

“咦?阿琛你醒了?”

看到车厢里沉默的两人,皇甫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呵呵……我们一共才两驾马车么。后面的马车里坐了小鱼儿和庆儿他们,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和他们挤在一块,所以只能跑到这里来了啊!啊!阿琛既然醒了,你要不要去通知绯玉他们?不是要准备补药和药膳什么的么?快去快去啊!”

说着,居然喧宾夺主地赶起人来。

被突然打断了对话,李琛默默地叹了口气,一言不发地躺倒在床榻上。

朱邝珏耳边的青筋跳了几下,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咬着牙跳下了马车。

这天杀的家伙!!阿琛好不容易醒过来,两个人还没有好好温存一番,就被这家伙破坏的彻底——难为我每天给你早晚两柱香,你这家伙活下来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一肚子腹诽的朱邝珏无可奈克地往后面行驶的马车走去。

见朱邝珏出去了,皇甫暮毫不客气地从暖匣里拿出了一壶茶,拿起一边的茶盅自饮了起来。

李琛斜眼看着皇甫暮的侧脸。

那一半被烧毁的脸蛋上,如今罩着半块银质的面具。面具虽小却是精工细作,半个巴掌大小的玩意,通身是纯银打造,上头还用高超的工艺镶了金丝和宝石,一望便知造价不菲。

“皇甫公子,既然有话要对在下说,那还是快请吧。”

见他连饮三杯,终于放下了茶壶,一直躺在床上一声不吭的李琛终于开口发话了。

“你怎知道本少爷有话要同你说?”

皇甫暮将双手放进袖子里取暖,一边好整以暇地望着床上被包的严严实实的他。

“您特意将王爷支开,难道就真的是为了来车厢里和在下大眼瞪小眼?李某虽是粗人,却不愚蠢。”

李琛淡淡地说道。

第21章

“呵,你虽然不笨,但是怎么看都配不上朱邝珏那个家伙!”

毫无顾忌地露出轻蔑的眼神,银白色的面罩反射出冷冷的光芒。

“不过,姓朱的那小子从小眼光就有问题,本少这样完美的人,对他心心念念二十多年,这小子就是没反应。哥们……哼!谁缺他这个哥们!”

哼了哼鼻子,看到李琛一脸呆滞表情看着自己,皇甫暮别扭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那什么……那没眼光的小子我就交给你了,你可别辜负他。”

皇甫暮别过头去,只露出一个背影给李琛。却不知道,他那没有被银色面罩遮住的另外一边连,一阵绯红直达耳后颈边,将他的心情彻底地出卖了。

原来,皇甫暮一直对朱邝珏有着倾慕之思……

想到朱邝珏之前口口声声地说他和皇甫暮之间的从来都是兄弟情谊,从来没有非分之想,那时候自己还不信,李琛不禁莞尔。

如今看来,这皇甫真的是比自己可怜的多。

二十多年喜欢一个人,跟着他,看着他,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护着他,但是朱邝珏却从来没有察觉到这份感情……

不,朱邝珏不是那么愚钝的人。

或许,他早就发现了,但是从来都不点明。

不然,他不会再水榭上特意为皇甫暮特意设了画像供奉。

想起翔音阁里,那一片嫋嫋青烟后的画像,和画像上那个偏偏的佳公子,李琛不胜唏嘘。

朱邝珏,他应该是觉得自己对皇甫暮有愧疚的。

如果不是故作不知的话,皇甫暮也许就不会带着遗憾“死去”……

“那小子虽然贵为皇子,但是你也知道,天家哪里谈得上什么亲情?先皇曾有二十几个儿子,如今新皇上位,那小子的弟兄们被杀的杀、关的管,如今得以保全的,也只有他一个。”

背对着李琛,皇甫暮从怀里掏出一只点心盒子。就这茶水悠然地吃了起来。

“皇甫家是当年跟着太祖爷一同打江山的元老的首要功臣,如今皇甫家倒了,王爷也只剩下了朱邝珏一人,皇上他,总算可以安心坐在龙椅上了……”

说罢,皇甫暮往最嘴里塞了块糕点。

车厢里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一时无法接受朱邝珏居然生活的如此凄惨的事实,李琛用力地做了几个深呼吸。

半响,皇甫暮缓缓地转身来,用他仅存的一只眼睛,深沉地凝望着他。

“告诉你,那个人,他除了一个没用的王爷身份外,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已经是一个孤家寡人……你若是辜负他,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过你!”

放下手中的点心,皇甫暮弯下身子,笑着对李琛说道。

银白色的面罩上,发射出冰冷的光芒,滑过他仿佛冰窖似无情的眼睛,一股杀机从他的嘴角蔓延开来。

好厉害的男人!

莫说是否认的回答,哪怕有片刻犹豫,都会在下一瞬间被这个男人撕得粉身碎骨吧!

李琛微笑着,毫不迟疑地迎上他近乎威胁似得挑衅双眼。

“我不会辜负他。我用我的生命起誓,我李琛此生都不会离开朱邝珏——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角楼零落拱日月,雄门架起青冥轩。

铜狮蜷身俯彤首,空阁凌雾纳飞鸢。

殿阶斜搭六兽起,开阖便见接天坤。

天子居所,一派皇家气派。

身着玄色冕服的天子端坐在高高的金銮殿上,两边的铜制仙鹤的口中不断飘出尊贵华丽的龙涎香。天子额前垂下的十二旒遮住了他的面容,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众位卿家,金人胆大包天,居然趁我辽东大旱,勾结朝中官员,意图犯我天朝。为今还有谁反对出兵金国么?”

将朱邝珏递上的褶子和金人细作的口供仍在金案上,皇帝龙目一扫,在看到大殿之下无一人应答,而过去屡次阻止自己出兵的主和派大臣们一个个都抖得跟筛糠后,皇帝笑了。

“既然如此,那就退朝吧!”

诸臣工们如蒙大赦,山呼万岁,接着如同潮水一般地退了一个干干净净。

“皇兄,一切都结束了……”

朱邝珏笔直地站在刹那间变得空空荡荡的大殿内,冬日里的阳光斜照进巍峨的宫墙,将他的影子拉的悠长。

远处,内城里遥遥传来一阵阵的晨钟敲打的声音,嗡嗡地晃入脑中。

朱邝珏回头,望着朱色城墙上铺设的绿色琉璃瓦,望着从灰白色天空中飞翔而过的鸽群,淡淡一笑。

“小八,你这次立了大功,说说,你想要什么赏赐。”

皇帝走下金殿,来到朱邝珏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

“皇上,陈念他卖官在先,通敌在后,罪无可赦。但是他的妻子和妻弟两人,确实忠心耿耿,为了天启之案和金人之案一个丢了性命,一个重伤,臣请皇上放过陈念的妻弟,赦免他的连坐之罪。”

“他的妻弟,就是上回在围场里,那个救了你的侍卫吧?”

皇帝点了点头,“谁对朕忠心,朕清楚的很。那个侍卫,就继续让他做你的侍卫吧!”

“不!”

朱邝珏摇了摇头,掠起衣袍的前摆,郑重地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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