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如果能自由出入，不可能如此温和，依照他嫉恶如仇的个性，一旦有机会进入，这里将化为一片废墟。

是谁能有这个能力，在这个到处都是对抗吸血鬼能力咒语的城堡中来去自如里亚想不通。

他仔细地检查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很多东西都有细微的变动。如果不是因为他向来是个很自律的人，任何东西的摆放都有严格的位置，如此细微的变化他一定看不出来。

书架的变动是最繁琐的一块，几乎每一本书都有变动。也就是说，对方寻找的是书籍之类的东西

里亚心中一动，迅速转身，打开了旁边的书房的门。还好，书房里并没有任何入侵者的气息。

如果连这里也被攻破，里亚打了个寒战，他不敢想象彼时会是怎样的后果。要知道，这个书房也是基恩当年离开前亲自下的咒语，而且由于资料的重要性，他同时下了三道咒语，不仅针对吸血鬼，也针对除里亚以外的所有人类。

如果连这里也被攻破，里亚想，那么人类便永远也没有翻身之日了。如此强大的力量，即使他可以再次集结起猎人们的力量，然而在更强的吸血鬼猎人出现以前，恐怕也再也没有人能获胜。

回到房间后，里亚反击的决心便更加坚定了。

要试着重新聚集起猎人们的力量，其实并不难。

虽然在三年多年的那场战争中参战的猎人们几乎全军覆没，然而那些曾经不够资格上战场的猎人们，为了身为猎人的骄傲也在暗处滋长着自己的力量。

“复仇”是个很奇妙的词语，总有成千上万的人为此前仆后继，里亚并不是看不起这样的做法，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坚持，这便是造就人世百态的基本根源。

因为有了这些坚持，这些仇恨，他才能更加快速地实施他的计划。说起来，他是该感谢这些仇恨和愤慨的存在的。

里亚很快就集结了一大批的年轻猎人们，虽然战争的失败让他连续遭受着众人的谴责，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在吸血鬼猎人中，除了消失已久的基恩，已经再也难找到超过他的力量。加之之前战争的领导者身份，也让他在一定程度上比其他人更具备优势。

里亚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他并不急于和梅赛德斯正面交锋，即使现在他已经不再是孤军奋战，然而三年多的实力悬殊却到底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摊平。

里亚开始更加积极的教导猎人们，像曾经的基恩教他一样，不遗余力。他并不畏惧别人的超越，起码在短时间他有这个自信没有人可以超越他。

里亚的魔鬼式训练吓退了一些人，也吸引了更多的人。他并不在乎那些人的退出，那些害怕艰难的人，哪怕现在没跑，到了战场上也是会临阵逃脱的。与其这样，还不如现在就退出，还省得浪费他更多的精力。

虽然一切都在地面下进行，但是里亚知道，要骗过梅赛德斯的眼睛几乎是没可能的。当夏天到来的时候，里亚告诉已经聚集起来的千多名吸血鬼猎人们，模拟实战的机会来了！

地点选在布里斯森林的入口，所有人都明白这是对梅赛德斯威严的挑战。与其说是模拟实战，不如说是挑衅更加确切些，但是没有人退缩，留下来的都是心中抱了巨大决心的人。

当然，里亚有他自己的考量，虽然说是模拟实战，但是他要的却不过是一个混乱的局面罢了。吩咐年轻的猎人们在以保全自己性命的前提下进行战斗，并且无论结果如何要在两个小时以后回到集合点后，他便敲响了战鼓。

这几个月的训练，里亚并不拘泥于灌输给这些年轻人传统的猎人准则，他更看重结果。他告诉年轻的猎人们，只要不跨越自己心头的那条底线，任何为了取得胜利而做出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而猎人们显然也很了解现在的局势不如人，如果拘泥于形式的话，别说复仇，他们还没开始战争就已经将一败涂地。

吩咐猎人们出动后，里亚远远看着猎人们和吸血鬼们的混战，很快便失去了踪影。他要做的才是这次行动的真正要点，模拟实战什么的，不过都是幌子罢了。

里亚无声无息的进入了布里斯森林，在夕阳的余晖下前进。

夕阳西下的时段，于吸血鬼和人类而言都是一个分界点，说不上于谁更有利，谁把握住了时间，谁就是胜利正。

传闻上千年前，人类和吸血鬼的战争是不分白天黑夜的，谁主攻便谁占尽优势。导致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都经常发生混战，为了取得优势，双方都是抓紧了在对自己有利的时间主动发起攻击。这样的混战持续了两年多的时间，双方都是吃不好睡不好，真正的陷入了苦战的僵局。

所以最后，为了保持战争的公平性，同时又不至于陷入苦战，双方的最高领导人经过协商，最终达成了协议：但凡是正式的战争，时间必须选择在于双方都没有明显偏颇的清晨或者傍晚。

然而事实却是，这么多年的演变下来，众人更加愿意将战争定在黄昏前的那段时间，离天完全黑下来刚好是差不多两个小时的时间。

里亚轻巧地避过了森林中站岗的吸血鬼们，朝梅赛德斯所在的古堡走去。

即使隔着老远的距离，里亚也能感觉出城堡本身所散发出的阴冷和血腥。心中下意识地抗拒，却还是硬着头皮闪了进去，梅赛德斯并不在城堡内，之所以如此确定，是因为他并没有感觉到如上次那般强大的气场。

避开守护的吸血鬼们，里亚一路往上搜寻，终于在第三楼最角落的一个房间找到了他要找的人，不，确切的说，是一只吸血鬼。

里昂坐在床上，似乎是正打算起床，他身上还穿着宽大的睡衣，乍一看和普通的小孩没有两样。见到里亚，他先是一惊，随即便警觉地坐了起来，咧出满嘴的尖牙来，以作警示。

里亚笑他的孩子气，正待靠近，小孩一惊，随手拽了个枕头就向他砸了过去。

他轻巧闪过，不再试图靠近，只隔了几步的距离站在门口举手：“别冲动，我是代你爹地过来接你的。” “你骗人！”小孩仍旧是一脸警惕的模样，大概是仍旧记恨当年的一箭之仇。然而他脸上露出的渴望却背叛了他，到底还是孩子，父子天性什么的是怎么也无法抗拒的。

里亚在心中叹息，脸上却还是一派的严肃。他进一步诱拐年纪说不定比他还要长上几岁的小孩：“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必须和卡尔分开么”却不想小孩一脸正经的回答：“知道。”里亚准备了一肚子的解释顿时完全卡在了喉咙里，上不上下不下，差点没噎死他。他顺了口气，想：真是不可爱的小孩！

“既然你都知道，那你更应该知道，你继续留在这里，卡尔便一直得受制于人。”里亚顺了口气继续游说。

“我和你走。” “……”不知道是不是太容易说服没有成就感，里亚还是觉得眼前这小孩不可爱，极度不可爱。

他正待抓了小孩一起离开，突然感觉有强大的气场迅速靠近。

里亚心中一惊，知道是梅赛德斯回来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察觉到不对，里亚心中一惊，快速交代小孩：“你乖乖呆着，我下次再来接你。在这之前，管好自己的嘴，别被人套了话。”里亚说完，迅速跳窗而出，索性的是这里还不算太高。

借着树林的遮掩，他很快离去。然而，他内心里也知道，下次要成功恐怕就没这么简单了。到时候梅赛德斯肯定会对他加倍戒备。

里亚一鼓作气回到原定的聚集地点，看到少了上百人的队伍，重重叹了口气。

现实比他想象的更加无力。

这便是梅赛德斯这么久来一直没有行动的原因么因为根本没把他们看在眼里。

里亚之后又陆陆续续行动过几次，虽然随着他的训练，伤亡渐渐减少，但是对于原本就不够壮大的队伍来说，却还是不小的创伤。队伍在扩充和减少之间波动，但是总体的趋势还是在渐渐壮大。

里亚在最后一次的行动中救出了小孩，看着他安静的窝在自己怀中的模样，他心中突然多了几分好奇，如果怀中的这个孩子突然消失了，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了，男人会是什么模样。想到男人可能会有的表情，里亚突然恶意的笑了。

孩子似乎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波动，警惕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里亚笑笑，快速离开了森林。

那个孩子是进不去城堡的，里亚将他藏在平日里的聚集地点过了一晚，而后自己整晚在书房中钻研关于咒语的资料，耗去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后，终于找到了办法。

在这之前，里亚从来没试图想过破解基恩所施的这个咒语的破解之法，他甚至无意去知道它的出处。他甚至从来没想过，会有那么一天，他会亲自领一个吸血鬼到他的地盘来，而且不是以俘虏的角色，而是被保护者的角色。

这是多大的一个讽刺！

这样想着的时候，里亚觉得心中那个叫做仇恨的情绪又开始膨胀。

16、喜欢感觉

卡尔在夏天进入尾声的时候出现在了里亚面前，彼时的里亚正在城堡的保护范围内修葺着他的蔷薇篱笆，夕阳的余晖照耀着眼前的一切，如若不去想那些久远的关于战争和仇恨的事情，所有人都会觉得眼前的生活很美好。

只是，一直优雅俊逸的卡尔今日却显得有些破坏气氛。

他一身狼狈，风尘仆仆，灰褐色的长袍下摆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挂了一堆的大大小小的破洞，平日里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长发毛躁地披散在肩头，就连素来光洁的下巴也出现了一丝细密的胡渣。再加上发红的双眼，暗黄的肤色，眼前这人即使被误认为流浪汉里亚也不会奇怪。

里亚却突然这样的卡尔更加人性……以及性感。

里亚并不急于开口，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卡尔的出现。保持着双手持剪的姿态，穿着一身浅色长衫的人儿，戴着洁白的手套站在绿色的篱笆里看着卡尔。

里亚嘴角挂着愉悦的笑容，身体放松地倚在身前的蔷薇藤蔓织成的矮篱前，他花白的长发在胸前随着清风缓缓摇摆，乍一看，居然还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美态。如若不是卡尔现在满脑子都是里昂的事情，他或许也会被青年这样难得惬意的姿态吸引。

然而现在——他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关于里昂的事情。

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想要干什么卡尔越发觉得眼前的男人深沉起来，甚至有些让人畏惧。他不声不响的消失，想到自己在原地傻傻等待的时候，男人却已经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做了这么多事情的时候，卡尔便觉得可笑。

到了这个时候，如果再相信什么朋友什么友情，那便真是傻瓜了。有些念想在脑海中缓慢成型，总在他思考的时候一闪而过，卡尔不由皱了眉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抗拒承认那样的现实。

如果，如果现实真有那般的残忍，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是可以信任。

卡尔急切地向前靠近了两步，随即被无形的咒语反弹开去。他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便又试图继续靠近。

里亚看着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行为，不由好笑：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多的人因为急切，因为关怀便无视规则，然而事实上，这么做什么也改变不了。既然如此，为何还要硬闯呢

他好心地开口提醒：“别做傻事，亲爱的，你知道自己破解不了这个咒语的。”里亚说罢便又低头认真修剪起身前的篱笆叶子来。

卡尔在原地转了两圈，似乎努力想平复焦躁的情绪，他说：“里昂呢梅赛德斯说他被你带走了。”里亚手上一顿，抬头轻睐他一眼，便又接着手上的工作道：“我亲爱的卡尔，你在急些什么呢里昂在我身边不是更好么，这样你便再也不用受梅赛德斯牵制了，不是么”说罢，他抬头瞄一眼卡尔脸上犹带怀疑的表情，脸上便露出几分的伤怀来：“真是伤心呢，我以为以我们的关系你至少已经能够试着依靠我了，却原来你还是在抗拒我怀疑我么那么当日你不远千里前往恺撒里找我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并不是我所想的你想和我旧情复燃这般简单”这一瞬间，卡尔明明白白听出了里亚话中的潜意思，他突然明白了：男人早就知道自己靠近他的目的了，那么，他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么

那么之前的一切难道都是伪装么那些若有似无的关怀，那些温柔的话语，那个……亲吻

空气突然沉滞了下来，卡尔看着篱笆内男人被绿色篱笆衬得越发年轻的脸庞，有些恍惚，他说：“你到底想要什么”里亚微微抬头，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自己想要的东西，随即他笑了：“这句话不是该我问你才对的么你到底代表着梅赛德斯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呢”里亚说到最后，声音渐渐淡了下去，多出几分怅然来：我这里到底还有什么是你想得到的呢，我亲爱的卡尔

“你想多了，什么也没有。”卡尔回答得斩钉截铁。

如果，如果不是自己曾经听到那样的传闻，并且在几个月前回来亲自得到了证实，现在恐怕也会被他这样笃定的语气欺骗了吧！里亚想。他沉默着看了眼前的男人半晌，似乎想好好看清楚这个男人的模样，卡尔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眼神渐渐开始闪躲。

里亚轻嗤一声，脸上的温情褪去，复又变回那个冷漠的青年，他突然伸出剪刀，一刀剪向手右侧一支开始向外延伸出去的枝条，语气却越发地阴柔：“你知道我的，我亲爱的卡尔，对待不受控制的棋子，那么便只能像对待这不听话的枝条般狠狠剪除了。至于里昂，你应该不想他受到任何伤害吧我也不想太勉强你，你只要告诉我梅赛德斯想要的到底是什么，那么我便让你和里昂见面，甚至生活在一起，反之的话……四年前对小里昂的歉意，我不介意更加加深一些。”他说的是重创里昂那次的事情。

卡尔瞬间脸色苍白，眼神也变得凄惶起来。他眼中的痛楚那么真切，里昂是他唯一的依靠了。

里亚只觉得喉头一紧，情绪便不由随之波动。然而他很快便收敛了心神，不允许自己再有哪怕一丝的心软。

在心中不断强调心软带来的后果，里亚用不断在自己伤口上撒盐的方法提醒自己现实的残忍。

他并不觉得疼痛，更难受的时候他都熬过来了，现在的痛也不过是痛到麻木以后的麻痹了吧！这一次，他不会让任何人成为他的弱点。

“别伤害他。”卡尔急切地又要冲过来，却再次被咒语冲击开了去。

“那就要看你怎么做了。”里亚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笑意却不及眼底，他看着地上的卡尔，露出几分悲悯来，“如果你不再试图把我当成敌人看的话，我想我们未来的相处会融洽很多。”里亚轻笑着，用手上戴着的白手套擦拭了残留在剪刀上绿色的叶汁，看着绿色汁液在纯白的手套上迅速渲染开来，里亚好心情地笑了。他收好工具，转身往城堡里走去：“我给你三天的时间，等你想清楚了，再过来这里找我吧！”里亚回到城堡，将哑婆给小家伙准备的食物提上了楼，放到他面前便准备下楼的时候，却被里亚拉住了衣袖。

里昂现在也住在城堡的最顶层，他房间的隔壁，为了方便照顾，同时也防止小家伙因为对血液的渴望做出傻事来。

小家伙倒也安静，除了这个年纪特有的无法控制对血液的渴望，经常会在半夜里亚睡得迷迷糊糊间爬上他的床，准备偷袭外，其他倒没什么。

里亚在半梦半醒间被吓过几次，之后便都有吩咐哑婆每天给他准备一份动物鲜血。

难得今天小家伙闻到血腥味没有扑上来，里亚摇摇头，正待离开，里昂却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袖。

“怎么了”里亚低头看看自己被抓紧的衣袖，问一脸别扭的小孩。

“爹地是不是来过了”里亚也不回避，干脆地回答：“是。” “那……”小孩仍旧别扭着。

“为什么不让他来见你”里亚轻笑着替他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