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落轿的声音末了,我知已然到了殿内,非前殿,非后宫,而是两处的承接之地,锦延殿。
今日不想出轿,便坐着等其自动现身。只是几刻过,不见一点动静,心中未免些许烦躁。靠着轿壁的背脊已然有些汗出,支着下颚的右手也开始敲着太阳穴。猛然间我懂了,笑从嘴角溢出,合了眸,感受着着周围的空气流动。
果不其然,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周遭便被一股震慑之气笼盖起来。我笑,笑着站起身,笑着走出了轿子,果然方才所料,以轿为中心围成圈的四人,各个架势了得。“哈哈哈……怎么?今日几位陪潋玩么?”说着一甩手中的纸扇,遮了脸侧,瞄了对面为首的精壮大汉。
看着面前大汉有些气急,但却脚下稳稳而站,哈,控制力不差,应是着宫中寥寥无几的高手了。由此看来,燎原还是偶提防我的,不过我又笑,如此提防?管TMD屁用!本人又不是有着飞翅的野兽,还能飞了不成!旋转一周,看他们几个确实不苟言笑,且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燎原对我有顾忌是应该,但他为嘛单选了今日?
苦思不得其解,且这几位看着特为不顺,燎原今日不是本尊监视这个潋,而是派了这几位能人志士前来挡道。微微叹了口气,装出一副难得理解的摸样,继续对着牛儿们弹琴:“啊呀,这燎原还真是忙,都忘了今晚的邂逅。那好吧,我也就此告辞。”说着自己就迈步要走,忽然精壮大汉横臂拦了去路。
“侯爷请留步,陛下命我四人保护侯爷,此夜此地。”看着他一脸的肌肉,精壮不愧为精壮。但此话却极不想听。此夜此地……邪了一笑,燎原也知道此夜此地么?果真是怕了。
“哈哈哈哈……”我大笑着向外走,四人就始终以我为中心跟着向外移动。“今夜并无好看的戏,为何选今日?”我向着天上喊,此殿设计颇为巧妙,抬头便可见了着明亮月光……月光?花瓣?
忽然间,那只闪着光芒的手在眼前一闪而逝,猛摇了头,隐藏了些许心虚,为何这时候还想着他,自嘲着自己的自嘲。我振臂一挥,猛然左手开了纸扇向其胸口一推,右肘抵上其人下颚,接连旋转点了其人穴道。正判断着自己的速度之快能不能在其余四人打将过来时闪避,为未料余三人一个弯刀已然搁置颈前。
“侯爷还是坐回轿子比较安全。”此人落于背后,未能看清面目,速度却不得不让人敬佩。待他语毕,弯刀却未放下,我知他再等我答复。笑了看了殿上黑暗的四角,有三角自己可以看清,背后还有一角,但三角都没有任何可疑人在,且这是皇宫,哪来的安全不安全。这群人明显就是再限制我的自由。
低眸,笑声从喉咙里慢慢牵扯而出,连自己都觉察异常诡异,“哼哼哈哈哈……安全?难道在燎原的皇宫还会不安全么?”我不管颈间的弯刀,转了身,看向给话的人,紧紧盯着他的有些胆怯地眸,“除非……要杀我的是当今陛下……”看着眼前此人愈来愈胆怯的眼神,我知自己快成功了。“怎么?你们不是来杀我的么?”弯刀慢慢地颈间滑下,我伸出双臂昂首,“来吧,不是等着要杀我的命令么?嗯?”我继续跟着胆怯地高手。
忽然一双手拉他出了我的眼下,“不必和他解释。”一个女人的声音,熟稔的女人声音传进耳膜,我转身盯着女人看,他裹着一身的黑衣,带着蒙面。但那一双眼镜,无论在怎样的伪装之下,我一看便知,那是双刻入心扉的一双眼睛,明亮而让人流连。
我伸出手要触碰她的眼睛,“侯爷!”她呵斥了一声,像是想我宣告着自己的身份,对,现在自己是潋,定寰侯潋,燎原的男宠潋。
看着她低头不看我的眼,忽然想到自己不配,早已不配了。摇着头,自己今夜可真是多想了。“哈哈哈……还真是愁云惨淡啊,大家都做着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呢。”我是说给她听的,她应该懂,可是我却不懂了,燎原是什么意思?一点点拆毁着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城堡,尽管他是一场华丽的欺骗,我仍是这座城堡的王子,然而他把书页一张张的撕掉,毁了这个美好的童话,现实在不断不断地撞击着自己的灵魂,让我接受着这个不肯认同的世界。
燎原,我恨你。
收了心神,低眸,死寂,月光直泻而下,印着染满鲜血雪白的衣衫,黑发直铺而下。
猛然间,我抬眸望进兰静的明亮眸子,歪头,月光在眼中流转,笑道:“你们想他死么?”
四人看了我,进而一慌而散。而我则顺利出了锦延殿,飞身一跃,于殿宇间几次起落,在宫外找了匹良驹,趁夜西行。
夜劲风吹着发直直后仰,衣衫鼓鼓而响,“驾——”猛踢了马肚,急切想奔赴西南疆。那里,现燎原西南疆正进行着诡异的惠天突袭,料谁也没想到,我会用这招要燎原的命,但现下我不想他这么快死,我想他就这么死了,便是便宜了他,看来今晚断然是不能让他死。
笑着扬鞭狂赶,燎原,你给我活着,活着看我怎么夺下你的茫茫辽原,活着看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66章:大侩
行将一夜,天色已然泛了鱼肚白,一抹红霞染了天际。奔跑的马蹄与擦身而过的飞景。猛然间,“吁——”拉了手中缰绳,眺坡下,燎原之旗乱倒,硝烟散尽,血尘落定,唯见几处回途老马,恋而不舍舔着地上战死的饲住。
“来迟了么?”心中不免一阵落寞,死的倒是容易。方转了马头,准备离开。此时身后一马嘶鸣,转向马的方向,硝烟之中,迷茫之处,欲有地动山摇,震地欲崩之势,陡然云雾散尽,八百里吹角连音,几万金戈铁戟扬尘,写着“汇”字的旌旗插满了四野。
只消得一会儿功夫,兵马已将我与马儿里外数层团团围将起来。笑意即刻盈满了心间,抬眸时,我回首,望硝烟之中,坐于首将之上熟稔的俊逸面孔,一派凛然的君王面孔,不可攀附不可亵渎。
周遭铁戟长枪刺芒向背,我笑,笑得心也跟着阴测测,“哼哼哈哈哈哈……”望着天,这么美丽的晨曦,倒是可惜了……瞬间发后仰,屏气凝神,能够手刃几多?想着项羽手刃三百,投了乌江,哼,匹夫之勇所为?苏凤萧未有此责,却见识此等僵局,拔剑刃首几十,八面凭空乱卷,挥剑间人仰马翻,刀剑挥舞愈杀愈厉,众影之外,高高在上的冷眸,顿时心也灰意也冷。
猛然背后一痛,长枪穿过肩胛,血涌而出,夹紧左肩悬空,用尽全力拨转,甩了背后数人,挥剑扬臂后砍,削了几尺的长枪柄,滞空的瞬间依然望向那冷色深眸,没有一丝情感,没有一滴落寞。
猛然间他抬眸,离空的对视,却看到他右手一放,万把箭矢顿时破空而来。
哼,此等结局恐怕是最好,合了眸,待着万箭穿心之痛……
只是没有想到,亲手破坏自己此计的,却是心中最深的怨念——花退殇,不,他非花退殇,而是汇之国的诸君,诸君……
“……燎原境内惨案颇起,四大家族势力,当时亦受到惊吓,由心虚所致,且为瞒五年前的一大冤案,四大家族于当日勾结官府,寻到动手之人,只是未料,还未追查到杀死四大家族血脉的凶手,便被御史翻了五年前的冤案,为泉下冤魂伸了冤仇。四大家族表面是我燎原根基,实则只是些商裆幌子,我于此亦是睁只眼闭只眼,但苏凤萧此招欲擒故纵,确实让我一时蒙了双眼,未想到诸君会与苏凤萧联手,声东击西,趁我一心监视苏凤萧,却疏忽了我国与汇之国交接的边境,最薄弱的山脉间,只容你们用了三月的世间,运了粮草,顺着山缝间隙,兵马一招即下,眼前的莽莽平原,唯有‘汇’字旌旗,插遍四野……想我燎原一世英名,却怎么也想不透为何,会舍了都城,前来守此关?哈哈哈,想到是,连这点凤萧都料事如神了。他知汇之国与我燎原多年粮草互换,未料却在案发后,停了此间来往。当时朝野之上,我只当是汇之国粮物充足,未想乃是诸君调派了粮草,竟作为犯我燎原所需。哈哈……真不知,此等良计,真真是让我燎原难得糊涂了……不过诸君,承蒙凤萧此计,我燎原才落得如此下场。但我却不明,为何诸君你,如此待见凤萧?”
“……”
“只是因为那晚?你看得再明白不过,那不过是场戏。”
“错。他想杀了你。”
一刻过。“哈哈哈哈……死在凤萧手里比死在你手里美多了,因为那是醉死的……”
“哐当……嘭——”以及闷哼,
“嘁——”声嘶力竭般狂吼,“……他会杀了所有人,包括你,花退……”没错,燎原他说的没错,我已然将剑横在了他颈间,双目狠狠盯着他的侧脸,剑尖划出一道细长的口子,顺着剑锋蜿蜒而下。“殇……”
被烤着双臂的燎原,此时却波澜不惊地看着我的举动,看着我调笑,“知道什么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么?凤萧选择的是我燎原。”我眼前的花退殇,眸中没有任何怨艾,没有任何惊诧,似乎早已注定了这结局。
“凤萧,我给不了你的,他同样也给不了,还有于殿丘,他也给不了。”花退殇此时,眸中的温柔诉说,恍然间让心中那点涟漪泛了神,他这是在求饶?还是进一步地欺骗?我已然受够了欺骗,不会再相信,兴许只有死人才不会再行欺骗,不会再口出谎言。
他没有再说,亦没有合目,只是一直看着,看着我扭转着剑锋,“动手吧,把你想杀的人全部杀了,寻回本就属于你的胜利,站在巅峰的王,唯有你。”看着他的唇,从中吐出的言辞,竟听得如痴如醉,我的心意,他一一明了。他看透了我拿肮脏的心,连我都不曾明了的心意。
瞬然间,剑锋猛转直下,旋了天地,手腕被扣,“凤萧,你不杀我,亦是输了。”回头看了他那张恢复冷冽的脸,高高在上。“来人。”
军帐之外,来了兵士,低首应道:“诸君!”
“绑了充军妓。”猛然抬眸,看着他冷色的眸子,他是谁?那个温柔如始的花退殇,已然不是。呵,还是自己太傻了吧,被玩的团团转,还希冀着那张眸子里有自己的影子。接送的兵士于是拿着细绳上前,绑了仍有伤在身的我。
推着走出了军帐,走时,偶尔听到里面模糊的声音,“喂喂,你这做的过了点……”还想继续听,耳边忽然一阵熟识的声音响起。
“泽云,我是小逸。”方要回头,被他推着,“不要回头,听我讲就好。我与其他三个大哥,都听从泽云的吩咐在三月前与诸君接了头,并讲了攻下燎原的此计。想不到进展如此顺利。但我们不明白诸君为何如此对泽云,难道泽云与诸君有过节?”
他推着我走过几个军帐,我没有什么想说,亦没有什么想问,一切都因自己的优柔寡断所致,没错,花退殇太了解自己,比自己还了解。
“好吧,不该问的我不问,方才我装成侍卫进军帐,诸君并没有起疑,想来应该是能逃过了,我已在军营东北方备好良驹,泽云趁着夜黑,回惠天去吧。只要绕了这座天山,就有惠天的人马接应,惠天的圣上直接招你呢。”说着还低头掩饰一抹绯红,能看出这个孩子的欣喜,哼,他们是惠天的密探么?
终究还是要回到起点么?
第67章:卑微
忽然我停下脚步,不等她文为何,便先开口:“替我转告优人,泽云此行失败,自愿请罪。”说完立即在他未慌过神之际,转身回程。忽然背后被他方才解开的手臂受钳。身后他的语气异常平静。
“泽云没有做错,也没有失败,为什么要留在此地受折磨,要明了,汇之国拿下燎原,定会转向奔赴惠天,如此下来,泽云也不在乎么?”他分析的头头是道,我却不曾想过惠天,没错,我没有想过,只想着自己受骗的事应该由自己来解决,却不料自己疏忽了这么多。
我没有回头看他,知晓自己的失职,但回惠天又能怎样,自己的心早已不在那处,更不想看到那双桃花眼的落泪。然现下花退殇既然已经捉了燎原,挟天子以令诸侯便是早晚的事。我想看清楚到底谁才是坐拥河山的人,我想看清楚花退殇为了得到这一刻,都做过哪些见不得人的事。
甩了他的手臂,继续向前走向那个所谓军妓的军帐。两步之遥,小逸忽然站于身前,看了周围紧抓我双肩道:“你想死么?君主说了让我们务必带你回去,若是你不回,便是我们失职!”
我斜瞥他炽热的眼,推开他的手臂,有些浪荡的笑道:“我有心让你们与我苏凤萧共同见证谁才是最后君王,难不成你要阻拦?”看着他退后的步伐,我知道他心动了,他一旦听到苏凤萧三字之时就已然心动,我明了,苏凤萧在惠天的抱负,全国上下几乎都明了,仅仅拿下颠之国,又岂会善罢甘休?哼,没错。
绕了愣在原地的小逸,只身回到帐中,掀帘即看帐中的杂乱不堪,声色萎靡,有几个衣不遮体的尸体横在当中甚是碍眼,不禁蹙了眉,立刻又笑靥满面,哼,自己不早就比他们还肮脏了么,怎么会嫌弃起来了。摇了头,寻得一块干净地儿坐下冥想。
不过一刻,帐中声响消失,脚步声临近,忽然下巴被捏起磨搓,“哈,一个难得一见的冰山美人儿咧,兄弟们,今晚有福了……”他调笑着叫着,看着他叫出的一群歪瓜裂枣的官兵,还真是不讨好呢,让人倒了胃口。
我笑,笑得异常灿烂,道:“官爷这是要鄙人服侍么?”看出围成圈的官兵各个心急,自己却是悠然自得的站起,依旧语出的不紧不慢,站起拉住为首官兵的亵衣领口,身子也紧贴上去,方才里面的声响应该是这敞着怀的所为吧?哼,一群饿狼欲望还真是强呢,“急什么,官爷要鄙人服侍也选个好地方,这里乌起码黑的……”说着自己还在四处看了一眼,暗示他难道不想独享。
看着他逐渐沦陷,知道自己已然成功了一半,不禁有些自嘲了呢,苏凤萧从开始用的就是这招把,魅惑众生,然后拿下所有。想多了呢,回来吧。他立即喜上眉梢,猛然抱起我大笑:“哈哈哈……难得美人儿这么倾心于我,我又怎会不识抬举!走,到本将帐中去!”说着就往外走。看众人有些按捺不住,有人前来挡住。
“大哥,这好货色应与兄弟同享才对,为何大哥要独享?”看着这个有些白净的官兵,心中嘲笑,何时汇之国的将军都沦落至此了,真是世风日下呢。抱着他的脖子看这场戏。这个被称作大哥的哪管什么兄弟,二话不说,左臂抱着我一打横,甩了那个前来挡道的‘狗’。呵,看来自己魅力还不算小呢。
由此一下,现场失控,自己下了他的怀抱,逃开围圈,看着他们厮打,啧啧啧,真是一群莽夫,“大哥,从一开始你就这样,已有好货色自己就独享,兄弟们已经很看不惯了!”
“还叫他什么大哥,就是炮灰里最难死的,凭自己力气大,总是欺负人!兄弟们今天我们杀了他!不能让他再祈祷我们头上!”
呵,感情这货早已被人恨之入骨了,呐,也不想看了,一群野蛮人打打杀杀,没什么好看。刚要掀开帘子离开,便见一人挡住了去路,一看便知,这里这么闹腾,不引起他注意都难呢。看着他看了身后,又看向自己,这冷色的眸子告知自己,他恨透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