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向荣——红赝
红赝  发于:2013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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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看,我不急。”

“对了,这周日博物馆主题是中国古代乐器展,一起去吧。”

缪其深听到“乐器”自是一怔,看了荣谌一眼,后者的表情平静,知道缪其深想到了什么,继续说,“是我特意问教授要的票。”

缪其深这边已经点头,“知道了,我陪你去。”

肖涵在一旁瞪大眼睛,她这才想起哥哥曾经提到过寝室里有半个外国人,一开始她还不太明白,现在才搞清楚,也许是荣谌中文的发音太过正统,又是黑头发黑眼睛,让她完全没跟外国人联系在一起。

肖盛回来的时候果然已超过九点,肖涵一把拉着她的哥哥往寝室楼下跑,搞得肖盛莫名其妙。

“哥哥哥哥,帮我约荣谌吧?”肖涵一双眼睛亮晶晶,肖盛蓦然间恍悟,不由觉得头大如斗,“你不是前阵子才交了男朋友吗?”

“谁交男朋友了,是那个家伙死皮赖脸追着我。”

“荣谌不适合你的啦。”

“不试过怎么知道?有那么英俊的室友也不告诉你妹妹我。”

“他很英俊吗?你哥哥也不赖啊。”

“哥哥你跟他比真是差得远啦。”

“有你这样做妹妹的吗?把哥哥说得一文不值。”肖盛忿忿。

“我可是实话实说。”

“你不用每次看见英俊的男人就想泡人家吧?”

“什么‘泡’说得那么难听,那叫动心。”

“哼,你一生动心的次数也太多了。”

“那又怎么样?不动心怎么跟别人交往,不交往怎么知道对方会不会是生命中注定那个人?”肖涵的反问理直气壮,论调莫名其妙,肖盛却没法反驳,总觉得好像有道理又好像不是这样,忍不住抱怨说,“我说你呀,脑子里整天是爱情爱情的,爱情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重要啊,事关一辈子的幸福,难道你不顾你妹妹我的幸福?”

肖盛哑口无言,听得只想吐血,这么点小事也能扯到一辈子那么大,真是服了她,他受不了地点点头说,“好啦好啦,我答应你就是。”

“那还差不多。”肖涵胜利地笑笑,拍拍她兄长的肩膀说,“那小妹我先走啦,下次可以再麻烦我送衣服来哦。”

她拖长语调,喜不自胜地对肖盛挥挥手。

肖盛瞪着她离去的背影,只觉得麻烦,心想要约一个男人还是头一次,回寝室看到荣谌和缪其深,却不知道怎么约,约到哪里去,这种事他完全没有经验,原本如果荣谌合群,那么一起去篮球游戏就可以打发肖涵,可他总是安静看书,也不知道有什么特别的兴趣爱好,该怎么约完全不得要领。

忽然缪其深开口说了什么,荣谌自然对答,两人一来一往,似在讨论什么问题,肖盛眼睛一亮,荣谌约起来难,缪其深看起来要比荣谌好约很多,于是当缪其深离开寝室之际,肖盛借口倒垃圾便与他一道下楼,随口问一句说,“我刚来北京,很多地方不熟,你好像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吧?”

缪其深点头,“怎么?对北京这个城市有什么看法?”

“唔,人多,繁忙,沙尘多,但气势庞大,不愧是我们首都。”肖盛煞有介事地回答,“不过北京那么大,很多地方没逛过,你什么时候有空,做一下向导吧?”

“没问题,你想去哪里?”

“嗯,故宫长城就算了,不是听说北京的胡同最出名?”

“的确出名,想去哪儿?”

“我回去查一查再告诉你。”

“行。”缪其深很干脆地答应下来。

“要不就这周周末?”肖盛想速战速决。

“周末已经约了荣谌去博物馆。”

“博物馆?什么博物馆,我们可以先去博物馆再去附近的胡同走走看看,反正荣谌也不是刚来北京嘛。”肖盛连忙说。

“也可以,你去问问荣谌吧,看他要不要得到票。”

“好。”肖盛点头,这下倒是可以顺水推舟去找荣谌,虽然他对博物馆半点兴趣也没有。

回到寝室跟荣谌一说,荣谌见他也想去,就答应找教授再去要两张票。

“两张够了?”

“嗯,我妹妹刚才跟我说也很想去四处走走,就带上她咯,你不介意吧?”肖盛试探地问道。

荣谌摇头,在他看来,只不过多两个旁人一起进到博物馆里,然后在逛博物馆之余走一下胡同,压根没有什么介意不介意的问题。

秋风飒爽,日照当空,但见过杜塞尔多夫纯净湛蓝的天空,荣谌对北京的印象并不算太佳,除了最初到北京时缪其深带他去的故宫给过他磅礴大气的感觉以外,北京与他曾经想象中的并不太一样,在人口过多的城市中居住,总显得过于压抑。

中国古代乐器展是国家博物馆现在正在举行的专题展,荣谌虽是中国语言文学系的学生,但其实他隶属考古文博学院,同时还报了艺术学院和歌剧研究院,考古文博学院的教授似是对荣谌报选了诸多专业而对他相当感兴趣,特地推荐他去参观这一次的古乐器展,他的原话是既学考古,中国自古以来又是礼乐之邦,了解礼乐制度对中国古代社会的研究非常有必要性,这次国家博物馆推出的乐器主要以先秦西周时期为主,可谓是还原了中国之“乐”的原型。

虽说荣谌自小接受的是西方音乐教育,但对于有百分之八十五以上血统是中国人的他而言,既然回到了中国的土地上,了解它的文化背景就有相当的必要,尤其他本身对音乐的认识就已比常人要深得多。

这日,四人分两批到达博物馆门口,肖涵小肖盛两年,仍在念高二,与肖盛等三人不是一个方向,在约定的时间内四人都到了,肖涵早已买好了可乐,一见他们到来就递了过去,荣谌却摇摇头说,“抱歉,我不喝可乐。”

肖涵一愣,随即问,“平常你都喝什么饮料?”

“我不怎么喝饮料。”

“那只喝水咯?”

“嗯。”荣谌点头,回头招呼缪其深,顺便把其中两张票递给肖盛,自己拿着两张与缪其深一齐进去。

肖涵只好跟着肖盛,她走在后头小声问自己的哥哥,“怎么会选博物馆?”她对这种事压根没有半点兴趣。

“不是我选的,他们本来约好要来,你想单独约荣谌的话,今天可以试试。”

肖涵的确想试试,跟着荣谌二人一进博物馆之后,她就时常找时机想接近荣谌说话,但无奈荣谌对展品的关注程度远远超乎她之上,而肖涵不愿变成败他兴致的人,只好不停地关注,却又无法搭上话。

令她郁闷的是荣谌并非不说话,缪其深在他一旁,两人经常用德语谈论一番,若用的是中文,说不定还能插进去,可德语肖涵完全听不懂,只能在一旁干瞪眼,又不好跟哥哥抱怨,便也装作对展品有兴趣的样子一个一个展柜浏览,不时会扫过去一眼,看看自己有没有可趁之机。

荣谌对展品是真的有兴趣,对着图册一路看下来,从龙纹磬到响球,从乐铃到陶庸,还有陶角、陶埙,骨哨、骨笛、骨埙,铜鼓、编甬钟,尤其是看见曾侯乙的编钟时,他兴高采烈对缪其深说,“还记得去Cafe Balthasar的路上会经过的尼安德特教堂吗?隔壁的小巷子里就有定时的编钟奏乐,以前路过那里时我经常会去听,我曾查阅过曾侯乙编钟,你能想象得到这套编钟的定音频率与钢琴中央的C频率几乎完全相等吗?”荣谌极爱听编钟所发出的声音,清脆而又显得古老,制造出如此宏伟乐器的民族,是当时荣谌愿意来中国的很重要的一个理由。

虽同样是乐器和音乐,但对现在连钢琴都不碰一下的荣谌而言,却无法抗拒它们的吸引力,缪其深笑起来,点头说,“当然记得,你听得浑然忘我,肯定不知道我都来找过你好几次。”

“咦?”荣谌惊讶地睁大眼,“有吗?”

“知道你听完就会乖乖出现,所以就没打扰你咯。”缪其深说得理所当然,荣谌若专心致志起来,又有谁忍心打扰到他呢?

荣谌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你从没跟我讲过。”

“我们再去那边看看,虽然对音乐我没你精通,但这些乐器上雕刻的图纹实在精致,非常有神秘感,这让我想到尧帝命质为乐的传说,总觉得那些神兽的脸都被刻画在了这些乐器之上。”

“幸好我刚刚学过吕氏春秋的古乐篇,否则还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我可以把整篇原原本本讲给你听,讲故事我最拿手。”

“缪缪一出手就收拾掉Ring里最难缠的阿道夫,我早已见识过。”久违的“Ring”忽然脱口而出,荣谌话音一落就暗自一怔,所谓的禁忌,说出来的时候似乎不像自己曾经想象的那么难受。

缪其深装作没有察觉,对“缪缪”一词有感而发,“缪缪无论我怎么听都像宠物名。”

荣谌一怔之后已将刚才的情绪收敛,他不愿破坏此时气氛,煞有介事点头回答道,“而且是大型宠物。”

缪其深佯作不悦抬手抓荣谌后颈,触及荣谌微热的皮肤,手掌已改为按抚,有一阵荣谌因为发热脖颈酸疼,缪其深就经常为他按揉脖颈,这时手势纯属习惯,看在别人眼里却倍觉亲昵,好在这只是短短一个手势,肖涵在一旁微微一愣的功夫缪其深早已收回手,拉着荣谌往博物馆另一边走去,而荣谌也察觉到他手掌中暗自带有抚慰的意思,方才那一个小小意外他不欲再纠结,立即将它抛开。

肖涵好不容易捱到逛完博物馆,却早已过了吃午饭的点,找了一家距离博物馆较近的餐厅用餐,总算是顾忌到席间有听不懂德语的人,除了纯粹两人一来一回的对话之外,都没有再出现旁人难以插足的情形来。

点菜的是肖盛,四个人四菜一汤足够,由于见三个菜都是荤菜,缪其深遂将肖盛交给服务员的单子拿过来又写下一个菜,肖盛不解,问道,“怎么?菜不够吗?”

缪其深笑得意味深长,说,“荣谌挑食,特地给他点的。”

荣谌似是默认,没说话。

“咦?看不出来。”肖涵一愣,想起早晨那瓶可乐,便说,“挑食的人还长那么高,很不公平耶。”

“如何才算公平?”缪其深问。

“呃,这个也说不太好,好像那些明明不挑食的人却会得病一样,看来没什么因果可解释。”

“原本就是如此。”缪其深不愿继续这个话题,便问,“一会儿你们要去哪里,有目标吗?”

肖盛原本就是为自己的妹妹约人,那天随口扯说会去查,后来人约成功之后压根就忘记了这件事,此时只好应付着说,“目标太多,你推荐一个吧。”

缪其深想了想建议说,“不如去三庙街吧,见识了距今三千多年的先秦西周乐器,不妨再去浏览一番千年古街盛景,三庙街是最古老的胡同,据说自唐朝开始就已经成型,金时最为繁华,现在虽不怎么起眼,但依旧保留着古时的建筑格局,那里还有一些古老又有意思的小店,很值得一逛。”

“既然你都这么说,那当然是要去逛一逛的。”肖盛说着回头看肖涵,“对吧,小涵?”

“嗯嗯,我哥哥说你是当地人,那么荣谌呢?你们说的是德语吧?”肖涵总是想把话题带到她感兴趣的人身上去,无奈每次相关的话题都持续不久。

肖涵问到“荣谌”的时候视线就已经完全转到荣谌身上,缪其深装作没察觉,代替荣谌回答说,“我是,荣谌不是,他从小在杜塞尔多夫长大。”

说话的时候菜一一上桌,一盘酱汁猪蹄、一盘宫保鸡丁,一锅土豆炖白菜,一碗葱爆羊肉,最后上来的是翡翠豆腐和藕丝羹。

“德国风景一定很美吧?听说德语很难学。”肖涵说着。

缪其深随口“嗯”了一声,拿起空碗舀了一小碗羹递给荣谌,又说,“我初到德国也不太会说德语,但环境摆在那里,不好好学都不行。”

“这么说是被逼着学会的咯?”

“可以这么说。”缪其深笑。

“那么荣谌呢?你中文说得也很好啊,是怎么学起来的?”

“我父亲会中文。”荣谌答。

“原来是这样。”肖涵说着,见荣谌似乎只吃缪其深点的那道菜,又问,“原来你不吃荤菜,难怪那么瘦,但是营养要均衡才行啊。”

“太油腻的他不喜欢。”缪其深说。

肖涵见话又被缪其深接下,苦思冥想该如何向荣谌示好,可一不知对方爱好,二不知对方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孩,这件事要做起来,难度相当大,想了半天,肖涵趁肖盛去洗手间的空挡冲对面的两人眨眨眼问,“我哥哥在大学里有女朋友吗?”

“怎么,你们家禁止在大学里谈恋爱?”缪其深笑问。

“也不是,我妈妈让我打听一下。”说着她问荣谌,“你是他室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荣谌摇头,只道,“抱歉,我从不关心这些。”

“我不是他的室友,看来也没办法帮你注意了。”缪其深略带歉意地说。

“没什么。”肖涵干笑几声,问出了她最想问的问题,“你们呢?有女朋友吗?”

“目前我并不打算交女友。”缪其深说。

“哦,为什么?”肖涵问的时候肖盛刚好回来,闻言便笑着说,“女朋友还是在大学里就找好比较妥当,将来忙起事业来谁还顾得上那么多,大学里找起来的感情基础稳定,也比较能够理解对方。”

“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套理论。”缪其深说。

肖涵忍不住瞪自己哥哥一眼,刚问到点子上,却被他硬生生打断,十足没有兄妹之间的默契,肖盛接收到妹妹的眼神,才恍然大悟,赶紧说,“不过也未必找得到,你呢?刚才为什么说不打算交女友?”

“因为有很多别的事要做,没有交女朋友的工夫。”缪其深一句话带过。

“是学业吗?”

“差不多吧。”

“荣谌呢?”

荣谌知道会问到自己头上,忽然有片刻怔忡,他还记得自己曾对缪其深说过结婚从不在人生考虑范围之内,但那时他意气风发,正准备大刀阔斧在乐界闯出一番名堂,可曾几何时,这番雄心因病情消磨殆尽,似乎意味着他也只是一个很平常的人,应该做像结婚这样平常的事,而且缪其深对自己说过,也许有一天会遇上一名对自己一心一意的女孩子,而自己亦可能会接受这件事。

只是,会不会是其次,自己却有心无力。

他摇摇头,淡淡回答,“这些事,我都没什么兴趣。”

肖涵明显很失望,荣谌对任何事似乎都不怎么热衷,每每话题到他身上就像撞上了一堵异常厚实的墙,完全无法靠近,她忽然对缪其深起了一丝好奇,真不知他究竟是怎样才能成为他的好朋友的。

第五章

陈诚没料到专程去找缪其深,想通过他见荣谌时,荣谌竟就在缪其深家中。

但他一进客厅,就感觉到里面像是打过一场仗似的,简直兵荒马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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