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向荣——红赝
红赝  发于:2013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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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谌静静看着她,用他微微带着点低哑的嗓音道,“我不适合你,我想你明白的。”

肖涵好半天没有言语,最终点头,转身离开。

“会伤人吗?”目送肖涵走下楼梯,在听不见脚步声之后,荣谌回过头问缪其深。

缪其深摇头,回答,“我从未被人拒绝过,但我想,应该会伤心的,可总会过去的不是吗?”

“我不明白,至今从未有一个女孩的出现让我心动。”荣谌说。

“这种事本就不能强求,你的心思被音乐占据太多,一个人能容纳的感情毕竟有限。”

“但有你在,我一点也不觉得缺少爱。”荣谌转过视线,对缪其深道。

缪其深笑了,攀住荣谌的肩膀,低声道,“因为我是你的钟子期。”

荣谌抵住他凑近的额说,“走吧,我的钟子期,等我练好琴,便为你弹一曲高山流水。”

“荣幸之至。”

“荣谌!”

荣谌独自经过篮球场时,被里面的人叫住了。

回头见是肖盛,荣谌打算把肖涵的事情跟肖盛说清楚,可不料他才转身,肖盛就已一把将他推到铁丝网上,震得整个铁丝架“嗡嗡”作响,肖盛劈头道,“荣谌,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不喜欢说清楚就是了,何必拖拖拉拉。”

荣谌微微蹙眉,肖盛来势汹汹,早上还没事,恐怕是刚才中午肖涵说了什么却没说清楚,他淡淡道,“我很抱歉,是我没处理好,你妹妹这边我今天会设法跟她说清楚。”

肖盛面色缓和了几分,又道,“她毕竟是我妹妹,我不希望她太伤心,拜托你了。”

荣谌点点头,不欲多说,却也不迈开脚步,而是站在原地不动。

篮球场里有人叫肖盛的名字,肖盛看了荣谌一眼,又问,“我知道肖涵也有冒失的地方,她难道一点机会也没有?”

“没有。”荣谌丝毫未留余地,答道。

“也好,早点把话说清楚,免得她抱有不必要希望。”肖盛也是一时气盛,他中午接到肖涵的电话,肖涵一直哭哭啼啼,肖盛猜是昨晚的事,可昨晚荣谌与缪其深回到寝室却只字未提,依旧如往常一样说笑,所以他才会一看见荣谌就忍不住跑出来问个清楚。

“有人在叫你了,去吧。”荣谌道。

肖盛抱歉地笑笑,再度回到球场。

荣谌一动不动,等肖盛离开之后,低下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缪其深应该已在上课,但他已不得不打电话。

缪其深接到电话自然吃了一惊,若无事,荣谌绝不会在这种时间打电话过来。

“我在球场边,你可能要送我去医院……”

缪其深不等荣谌说完,人已离开座位,也不管台上老师点名,径自跑出教室。

荣谌只觉胸口隐隐作痛,若是常人,被推一下决计不会出事,但他却不同,随随便便的外力都会引起身体局部或内脏出血,对这样一副无可救药的身体,荣谌除了好好爱惜它之外,简直一点办法都没有。

至少,为了身边的缪其深,他不能放任不管。

缪其深很快赶来,荣谌把刚才的情况告诉他,便道,“我不想惊动任何人,但可能已无法走到校门口。”

“我去借一辆自行车带你,呆在原地不要动。”缪其深嘱咐一句,很快打电话找人借到自行车,带荣谌出到校门口。

坐出租车到医院的时候,荣谌已脸色发白,缪其深一直紧握他的手,只觉手心里全是冷汗。

“不要担心。”荣谌勉强对缪其深笑了笑,说。

缪其深艰难地露出微笑,却在看到荣谌被送上病床时忍不住握紧拳,狠狠砸向身后雪白的墙。

肖涵当天接到荣谌的电话已经是晚上八点左右。

荣谌的声音异常低,音调比昨天拒绝她时还要低上好几分,“你哥找过我,我希望你能明白,不要再把心思浪费在我身上。”

肖涵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中午给哥哥打电话发泄了一通之后什么也没说,现在接到荣谌的电话,便知道起因在她。

“我知道了。”她低声说。

除了这句,别的话她已一句都说不出来。

从没有这样的经历,尝试想努力,却半点机会也没有。

缪其深走进病房时荣谌放下电话,他一手还吊着针,宽大的病人服套在他身上只让缪其深觉得异常刺目。

“真后悔没早点解决这件事。”缪其深将刚买的粥拿出来,递给荣谌一根勺子说。

“你不是曾说将来我可能会遇到愿意为我付出所有的女孩?”荣谌一本正经地说。

缪其深闻言皱眉,瞪他一眼道,“你不会是因为我这句话所以才没有在一开始就拒绝她吧?”

“一开始是,后来也没机会挑明。”

缪其深懊恼极了,拧着眉毛道,“那句话容我收回,除非不给你惹麻烦,否则什么女孩都免谈!”

荣谌挑挑眉毛,对缪其深说,“不要替我担心女孩的问题好吗?原本我既不欲让别人知道血友病的事,也不打算再麻烦别人照顾,拖累你已是极不应该……”他话说到这里,见缪其深已面色不善,便换一个说法,“我知道的,可我也不能理直气壮,要不是你,我一个人坚持不下来,我很可能也不想坚持,任何人对我而言都不会有你重要,跟我在一起,对任何女孩都不公平,可你不一样,你必须要成家,我希望你成家,不必要因为我耽误人生。”

“跟你在一起,我从不觉得被耽误,如果硬要跟我讨论成家的问题,我也有必要告诉你,你从没拖累我什么,我在你身上看见的认识到的比我所接触的任何人都要深刻,还你一句同样的话,跟我在一起,对任何女孩也不公平,因为我心里最关心的人永远是你荣谌。”缪其深一字一句斩钉截铁,似乎毫无回转余地。

荣谌听完缪其深的话,好半晌没有言语,两人对视片刻,荣谌率先投降,“好吧,说不过你,刚才的对白听起来真像是在表白,这种时候,我是不是该吻你呢,缪缪?”他笑得促狭,使得苍白的脸色多了一丝神采。

缪其深自然不会真的同他生气,但回想一遍刚才的对话,觉得着实有些诡异,不过他十分坦然,“爱情于我,依然是你重要。”

“有你在,胜过苦口良药。”荣谌道。

“当年你在众目睽睽下把我拐走,不吃亏吧?”缪其深颇为臭美地道。

“是指财色双收吗?”荣谌故意歪解道。

“好了,先吃粥。”缪其深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坐在床畔,把粥端到荣谌眼前。

“你别端着,放床头边。”荣谌吃了一勺,说。

“没事。”缪其深低下头吹了吹说,”刚盛出来的,还很烫。”

“你不吃吗?”荣谌边吃边问。

“这么大一碗你吃得完吗?”

“那一起吃吧。”荣谌把勺子递过去,缪其深也不客气,与荣谌你一勺我一勺吃得不亦乐乎,随后想到搬家的事,便对荣谌说,“我已经找好了公寓,明天我就把东西都搬过去,分开住很不方便,虽说你不愿有什么特殊待遇,但肖盛如此冒失,我实在放心不下。”

荣谌没什么意见,“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听你安排。”

“还有,肖盛那儿请允许我无视他,我怕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缪其深现在一说到肖盛肖涵的名字就有一股怒气涌上来,虽说不知者无罪,但荣谌的状况不允许出一点点差错,他本来把他照顾得好好的,哪里料到会发生这种性命攸关的意外。

若荣谌稍稍不够自觉……

缪其深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本来男生之间的打闹与推搡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可放在荣谌身上就是不行,缪其深知道他已尽量减少与人打交道,但适当的交往总是要的,缪其深不愿荣谌在大学里连半个朋友都交不到,所以才会放任两人在不同的寝室,但身边的人不知道荣谌的病情,其实是有风险的,荣谌已为血友病放弃太多,缪其深不愿他再失去,现在看来,连这一件也不被允许,除非把病情告知,但即使荣谌告知自己的病情,也不见得不会出意外,两厢计较之下,也没有了说出来的必要。

最重要的一点是,荣谌不愿意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一个病人。

荣谌很清楚缪其深的感受,他看了一眼缪其深拿勺子的手,他手背上的指关节不仅破了皮还泛着红印,隐隐渗出了血迹,“你那一拳多用力我知道,肖盛一定受不了。”

“总之暂时我还不想看到他。”缪其深很少发火,他即使动气也会不着痕迹将问题解决,可这一次的情况是肖盛完全不知道他自己干了一件多糟的事。

“你不必见他,我会跟他说。”

“千万不要让他再碰到你。”缪其深认真叮嘱道。

“我会与他保持距离的。”荣谌亦认真答应。

话题持续朝诡异的方向发展,只不过两人都未察觉,缪其深的脾气在荣谌面前很快平复,终是再度露出笑脸,这一晚,他在病房里陪了荣谌整夜。

搬家那天,荣谌整理东西时,在缪其深的箱子里看见了一卷没有写任何名称的录影带。

缪其深正搬着另一个箱子走进来说,“嘿,这个放你这里——”他看见荣谌手里的带子时,没有再说下去。

荣谌敏锐地察觉到这卷带子是什么。

缪其深注视荣谌,半晌,问他,“你想看吗?”

荣谌沉默好久,才终于点头。

缪其深把带子放进机子里,很快画面出现,镜头里,是当年一身深灰色西装端坐在钢琴前的Ring。

掌声渐渐淡去,琴声轻轻流泻。

Ring对着话筒,嗓音划出美妙的质感。

荣谌坐下来,静静地看。

如此熟悉的画面,却又如此遥远。

那次演唱会被记录地如此清晰完整,镜头里的他是如此意气风发,可毕竟如昙花一现,这样的画面,再也不会出现。

荣谌静坐电视机前,仿佛失了魂。

忽然感觉一只手从背后按上他的肩膀,另一只手伸到眼前,捂住他的眼睛。

湿润的感觉。

荣谌轻轻覆上那只手,握住。

“我没事了,真的。”

缪其深无声安慰,他没想这么快让荣谌看见,可也许,这就是注定。

这晚,当两个人都躺在床上时,荣谌低低开口,“据我爷爷说,我的曾曾祖父是个军人,他在清政府时就被派往德国留学,认识了曾曾祖母,她出生于音乐世家,他们生有四个子女,只有我的曾祖父从小喜爱音乐,所以留在德国,其他人回国当了官,爷爷是长子,继承了曾祖父的音乐天赋,也留在德国,至于我的父亲,其实跟我的状况一样,也是养子,是过继给爷爷养大的。”

“你从小就学音乐,是受到了他们的熏陶吧?”

“嗯,我一出生就被送到德国,我还记得三岁时已经能弹奏出完整的致爱丽丝,他们学的都是西方音乐,我自小接触钢琴和小提琴,可是在我骨子里,却不喜欢这种严谨的曲风,所以才会选择流行乐。”

“兴许年轻的时候都向往更多自由的空间。”

“你说得没错,这段日子我学古琴时这种感觉非常深刻,爷爷和父亲教我的不是技法,更多的是让我认识音乐的灵魂,无论西方乐还是东方乐,它们其实都是共通的,甚至是流行乐都好,只是当时我不明白,硬要跟爷爷较劲,现在想明白,却已经太晚了。”

“你的负罪感太深,你爷爷并非完全因你才去世的,荣谌。”

“是我害他病发……”

“若你硬要归罪给谁的话,我也是其中一份子,你还记得我有多支持你吗?那时我们的眼里只有一件事,你还记得吗?”

“与你无关。”

“有关,就像你认定了你爷爷的去世跟你有关一样,我在你身边那么久,你经历的我也经历了,你明白什么叫感同身受吗?况且你不是别人,是荣谌。”

“我知道,我从出生起就背负着这个名字,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荣谌顿了顿轻轻道,“天难谌,命靡常。”

“你错了,谌是相信的意思,诚谛的意思,你不是一直如此吗?”

“我只是尽我所能。”

“这就足够了,世事无常,谁又能预料将来的事会变得如何?在你身上发生的一切已经发生了,最坏不过如此,为何不向前看呢?”

“你总在鼓励我,你知道,这让我觉得很不公平。”

“你要怎样才公平?”

“换我鼓励你,照顾你。”

“生活在一起,不就是彼此照顾吗?”

“可我觉得自己做得太少。”

“你不振作起来,如何鼓励我?”

“有友如此循循善诱,想钻牛角尖也会钻到牛鼻子里去。”

“说来说去,你还是嫌我啰嗦。”

“怎么敢,你可别向阿姨告我的状。”

“我阿姨疼你都来不及,奇怪了,为什么你到哪里都比我受欢迎呢……”

“我敢保证你的父母一定不欢迎我。”

“我会让他们接受你的。”缪其深一本正经地道。

奇怪了,话题怎么又变歪了……床上的两人自然没发觉,继续聊着有关将来有关人生的话题。

第六章

陈诚自上次与秦沐碰面以后一直忙原声碟的事没能再次赴秦沐的约,事实上秦沐那通电话打的相当早,好像已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商量妥话剧中邀请荣谌亲自弹奏之事,陈诚好歹放下一颗心来,将诸多事宜与缪其深敲定,这件事也就算有了着落。

这日秦沐电话又来,陈诚总算有空露面,所以一见面就被秦沐戏谑见他比见奥巴马还难。

陈诚为自己辩解,“奥巴马所有琐事都有人帮他做,我可没有。”

“可人家缪氏大少爷这么忙,还能陪荣谌出席各种场合,你不是告诉我说连电话邮件都是经他之手吗?相比之下,他一定比你忙多了吧?”秦沐晃晃酒杯说。

“我记得那次你在电话里就想跟我说他的事,是怎么了?你们在生意场上遇上了?”陈诚记得一个月前那通电话秦沐就说他发现了一件值得玩味的事,跟缪其深有关,可问他重不重要的时候,又被秦沐否定了。

“你确定要知道?”秦沐卖着关子。

“不说就算。”陈诚无所谓地说。

“怕了你了,事情是这样,我酒会之后无意中听说一件事,缪其深原来是个同性恋者。”秦沐语气带着点惊悚的味道,尤其突出了“同性恋”三个字。

陈诚一愣,半晌没回过神来。

“不信了吧?还真看不出来,他浑身上下男人味挺重,还真不像个Gay。”秦沐摇摇头说。

陈诚还是没说话,却不由回想起前几次与荣谌见面的片段来。

帮荣谌接电话,送荣谌来见面,陪荣谌听录音,为荣谌围围巾,甚至与荣谌住在一起,如此的亲密,说他不是都没人相信,那次饭后陈诚已意外冒出这个念头,却隐约觉得不太对,但他并没有深想,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

此时被秦沐如此赤裸裸地说出来,陈诚忽然有一种一切都合理的感觉,但兴许是从未亲眼所见或亲口得到他们的证实,他未必全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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