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罗玉道:“星宵派这次只取一样物品,阴阳叶,承让了。”
派个金丹宗师进秘境,再加上这话,等于是警告别人“抢我阴阳叶者死,其他你们看着办”,虽然话说得霸道,可是仔细一推敲,倒是比以往要的东西少了,其他各派的脸色这才好了许多,默认了这事,转头嘱咐自家弟子不可去骚扰这祈然。
彭雨眯着笑把众人神色一一收入眼底,别过头对白兰道:“白道友,害谷玄者死。”
这话一出,白兰的弟子俱是脸色大变。
刚才秘境一开,就有不少人开始活动心思——在外面碍着彭雨的面子无法教训,到了秘境里面可就没人护着他了,就算是他与祈然关系交好,可是一进秘境后各人还不知会有如何际遇,谁知道有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传送阵,这金丹宗师总不能一直跟在他身边吧?
谁知此时彭雨明晃晃把话放下来了,他们就算再有什么深仇大恨,此时也要惦量一下能不能躲过彭雨事后的怒火。不过也有一些心思险恶者,已经动起脑筋怎样才能做得干净漂亮,不留痕迹。
没想到,彭雨又接了一句:“另外,抢阴阳叶者死。”
这话倒是不出众人意料之外,罗玉的面子彭雨怎么能不卖?
罗玉没吱声,只是瞥了彭雨一眼,径自扭过头去。没想到彭雨则笑眯眯地钻过去,道:“你可知我刚才为什么用凤凰?”
这等无聊的问题我怎么知道!?
罗玉露齿一笑,颇为咬牙切齿地道:“肯定是为了和我的龙相配对不对?”
“唉呀,罗道友真是玲珑心思,果然是心有灵犀!”
罗玉冷笑一声:“这么多年我回答你的无聊问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早就有经验了!”
“嗯,别的事也很有经验。”
这种时候你居然还能说得出这种话来!?
一时间,罗玉真想把彭雨那张英俊晴朗的笑脸撕成碎片!
为什么这个人总是能把我气得半死!
为什么这个人总是能轻易撩起我的情绪!
罗玉勉强维持着笑容,咽下心中翻腾的情绪,转身就走。彭雨意味深长地盯着那妖娆背影,直到谷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师父呀,你要是想和好就去说啊,干嘛气人?”
彭雨斜了一眼谷玄:“哦?你怎知道为师想要和好?”
“难道不是吗?”
“这么说吧,我现在可以讨得他欢心和以前无二致,可是你的问题不解决,我杀起祈然来也绝对不会手软。”彭雨一只手揉了揉谷玄的脑袋,揉出一头乱发,“你还小,你不懂。”
谷玄翻了个白眼:“祈然如果死了,我也不会饶了师父的,师父就不怕教出个逆徒来?”
“你能成逆徒难道不是因为我的功劳,不然你哪有逆的本事?”
这确实是个悖论。
谷玄一下说不出话来了,半晌后无奈地道:“师父,你的性格太扭曲了,这样不好。”
彭雨只是柔柔一笑,丢下一句“你不懂”便走了。
等着彭雨的身影不见了,一个白衣身影才出现在谷玄身边:“你不必为我求情。”
“你也说这话!”谷玄没好气地扭头瞪了祈然一眼,“我是老鼠进风箱,两头受气!师父也就算了,你也来气我!”
祈然没想到谷玄这么大反应,自从认识以后谷玄似乎永远一付浅浅笑着的模样,永远是谷玄讨好他,他哪里受过谷玄的一句骂?此时猛然来这么一出,他呆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道:“我没气你。”
“不是气我是什么?”谷玄见祈然一缩脖子,颇觉得好笑,板起脸道,“你当你要是出什么事,我还能有好日子过吗?也不想想我的心情,你真是要气死我!”
说完,也不理祈然,召出御剑便往秘境走去。这话说得祈然心中甜蜜,可是又惴惴不安,生怕他是真气了,当下就慌了神,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挤上了飞剑,揽着他的腰嘀嘀咕咕开始解释。
不过是故意欺负人,谷玄哪里会听解释,感觉剑身一重,赶忙捏紧御剑决,装出一脸不耐烦地道:“你上来干什么?重死了,自个儿飞去!”
“我不重。”祈然的声音有些委屈,“我才一百六十斤。”
谷玄心里都快笑翻天了,嘴上却不饶人:“一百六快赶上出栏的猪了!”
过了半晌,祈然才疑惑地道:“猪不是都两百多才出栏的吗?”
谷玄一口笑气岔在喉咙里,御剑决捏着不好,差点落回地上去。
俩人没有在意,倒是旁人看着空中歪歪扭扭的飞剑直了眼:怎的罗玉与彭雨交情如此之好,他们的徒弟也这么好?而且,彭雨罗玉好歹修为差不多,同等修为间的修者交好也是平常,可是这祈然都金丹宗师了,还跟个转胎期的小修者粘粘乎乎干什么?
但是,既然人家这样子做出来,不少耳聪目灵也都明白了,这谷玄虽然修为不高,但万万不能惹的,靠山太硬,碰一下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大家伙来!
只可惜,有些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谷玄一跨过秘境那入口的繁星洞口,便觉得剑身一轻,回头一看,祈然已经消失不见了。想来入口附近布有传送灵阵之类的东西,把进入的修者都传送至不同的地方。开辟秘境的都是些达到天人合一的老怪物,经历了无数岁月,无情无心,做出怎么样的事来都不奇怪。
他四下看了看,眼前是一道峡谷,两边黑色峭壁光洁如新,仿若镜面,隐隐还能映出事物。峡谷中间一条黄土整齐的羊肠小道,弯弯曲曲,每一个弯的大小角度居然一模一样,在弯与峭壁之间种着蓝色浓密的植物,只有脚面高低,上面开着零星的白色小花,煞是漂亮。远远望去,峡谷尽头豁然开朗,亮得令人什么也看不清。
谷玄回头一望,居然是同样的景色,只是尽头仍旧一片光亮。抬头往上,是一片血色天空,薰粉的云朵慢悠悠地飘着,显出一份奇异的艳丽。
飞剑贴着地面,似乎被一只不知名的手拉着般。
“下了禁制吗?”谷玄咕哝一句,收起了飞剑,又把师父事前交给他的法宝拿在手上,摸了摸道袍里的软甲,扔一颗灵丹含在嘴里,觉得万无一失了这才定心往前走去。
开玩笑,他一个转胎期进秘境,还不要法宝,那不就是送死的?
只不过,这会儿什么法宝都比不上一个金丹宗师厉害,谷玄正嘀咕着“难不成然儿一点准备也没有就进来了”时,猛然那股熟悉的感应出现了。这二十九年间他时时刻刻能感受到,一出现他就禁不住颤了一下,顺势看向感应所指的方向。
应是祈然解除了禁制,原来还有这招。
他暗中松了口气,下一刻却又觉得有股奇怪的潮热在身体里乱窜,窜着窜着便往下腹部聚积而去了,在那里打转骚动,似乎呼唤着什么般。
这应该就是然儿说的那个“非份之想”了。
谷玄顿时好奇起来,调用灵力顺着那潮热追寻而去,没想到只一接触到便被化为燥热,更加在他的身体里推波助澜起来,简直令他恨不得立刻找到那个人赶紧胡天黑地一番!
这下子可把谷玄吓得不轻,就算他如何好奇,这种以“修为换春药”的行为也是十分不可取的,更何况这种时候这种地方!
他赶紧调集修为试图镇压掉这股燥热,令他吃惊的是,修为只要一接触到那燥热,便直接叛变进欲望阵营里去了,立时把他骇得脸青唇白,慌里慌张地把一切修为灵力都收得紧紧的,一颗心儿怦怦直跳!
怪不得然儿说放开禁制不妥,惨了,这时候要是出什么状况……
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什么叫船迟又遇打头风?讲的就是谷玄现下这状况。
他心里正盼着祈然赶紧出现时,头顶突然窜来了一阵冷风,他脖子上汗毛一竖,想也不想便往前一滚,就听身后一声巨响,一尊佛像居然直直落在了他原来所在的地方!
这尊佛像宝相庄严,身躯却是极为高大,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一砸之力不下有千斤,那地面却半点痕迹也没有留下,甚至连那娇弱的花草都没有动了分毫。
“哈,真个巧了。”
谷玄抬头一看,不禁苦笑了一声:真是冤家路窄,面前的正是那天被祈然扇了一耳光的人,此时正满脸狞笑地盯着他,似乎在看什么美味般。
打,绝对没有胜算的。
这些年谷玄光是为了维持转胎期的功力就已经耗尽心思,拼命守住灵关不失,修为比之当年不仅没有精进,反而有些倒退。眼前的家伙可已经到达了灭心期,虽然感觉上像是刚刚晋阶,但到底隔了一个阶层。
第七节
逃,这地方前不见尽头,后不见来者,往哪里逃?
再说,这家伙是怎么上去的?
眯着眼睛看着对方站在光滑峭壁上一处突出的石崖,谷玄心中转着各种想法,嘴上却顺口答道:“真是巧啊,道友。”
那人留着山羊胡子,一对细长眼睛精光闪闪,露出几分凶劲。闻言探出半个身子,笑道:“谷道友,此时那祈然不在,彭雨也不在,你要怎么办?”
谷玄感受到祈然正在飞速向自己掠来,当下定了定心神,温言道:“我为何要逃?难道这里有什么怪物不成?道友,要不要我助你一臂之力?”
“你这傻子,我就把话说明白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山羊胡子显然不是个有耐性的,一瞪眼,恶狠狠地叫道,“我今天倒要看看彭雨的徒弟有什么了不起!”
一听这话,谷玄便猜到几分,这事肯定不单单是看他不顺眼的成份在里面,八成又是师父造的孽,眼珠一转,颤声道:“道友,饶命啊!我到底如何得罪你了,让我死也要死个明白吧!”
这话听得山羊胡子一乐:“好,小爷就让你做个明白鬼!老子曾经见彭雨这么多年也没徒弟,想着不要失了他一身本事,便去求教。没想到他说什么他的徒弟非得秀外慧中,长得丑的不要,简直是气煞人!收徒与长相何干……”
这些话山羊胡子没人讲,显然憋了许久了,一讲起来便滔滔不绝。谷玄从站着听到蹲着,内心暗叹:师父啊师父,您真是会给徒弟找麻烦。
幸好这人有点呆傻,轻轻一套便上了钩,一讲就讲个没完,直到不远处传来一声长啸,山羊胡子才猛然惊醒过来,呆了一呆,随即勃然大怒:“臭卖脸的,居然敢色诱老子!”
“……”
谷玄哭笑不得地清了清嗓子,道:“那,您到底要怎样啊,您倒是说一说。”
“我说了,我是……”山羊胡子住了口,一边结印一边咆哮,“又来色诱,看法宝!”
那尊大佛再度从天而降,谷玄却不急不忙,眯起眼睛看着,眼看着就要被压扁,他才慢悠悠地往旁边一闪,那尊佛便分毫不差地贴着他的衣服压在了地上。山羊胡子在上面气得哇哇乱叫,迅速结印,那佛像突然分成无数碎块,向着他疾砸而去。
谷玄似乎早就料到,手腕一翻,一方丝制小帕便出现在手上,手指一旋,手帕变得比人还高,丝绸柔软而半透,碎块却穿之不透。他把帕子定在身侧,突然站了起来,一连几跳往着前方移去,在他原本站的地方钻出无数枪头,杆杆都是贴着他的脚边窜出地面,却没有伤了他分毫。
法宝使了一轮,山羊胡子在上面看了效果,也疑惑起来——怎的这谷玄好像能未卜先知?
卜算倒也是种厉害道术,可是发动慢并且传达的信息模糊不清,并不适应于战斗。
原先还在远处的长啸再度响起,比起刚才已经近了许多,啸声中隐带罡气,显露出严厉的警告之意。
不管是不是来帮谷玄的,山羊胡子已经有些慌了手脚,从前面的行事上也可以看出来,这家伙是个没头脑,做事莽撞不计后果。此时谷玄这本该手到擒来的小虾米久攻不下,又有强人到来,他顿时就头脑一热,口中念念有词,手上决印连结。
谷玄在下面一直静静地等着,猛然间似乎感觉到什么,抬头一看山羊胡子结的印,脸色大变,撒开双腿就向前跑去。
他身后的地面微微一震,接着,一条足够阻塞住整座峡谷的黑蛇破土而出,仔细一看,那黑蛇是由无数细小的针球结合而成,针球由金铁组成,闪闪发光,所过之处俱是伤痕累累。
在这狭窄的地方,这种大杀器确实是无处可躲,兼之又可以化整为零,尚未结成防护罡气的谷玄根本没办法抵挡,只得向前猛窜逃命。
针球蛇初出土时尚且有些呆滞,在山羊胡子的指挥下很快灵巧起来,游动身体向着谷玄扑了过去。速度越来越快,眼看着就要扑上那人,一声雷霆在峡谷上方轰然炸响。
山羊胡子吓得一抖,针球蛇停滞了一线,瞬息之间,一道闪亮的银光从天空中猛然折下,直击蛇头!
撞击之处针球蛇头部化作两半,灰飞烟灭,银光不肯罢休,如同一把刀般沿着针球蛇身躯直插尾部,把针球蛇由中间一劈两片!
谷玄喘着粗气,看得清楚——哪里是什么银光,那是祈然的白龙!
他双腿一软,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庆幸总算逃出生天。
山羊胡子道法被破,一口鲜血喷出,捂着胸口急喘不休。等他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蓦地身前一亮,一颗巨大的龙头在眼前缓缓升起,银鳞甲闪耀,两颗比人还大的黄瞳中只余一道竖缝,仿若星尘燃烧,两道龙须若有若无地往他聚拢而来,仿佛在检视猎物般。
龙头之上,祈然白袍无风自动,如同天神下凡,两道灌了冰的视线盯着山羊胡子。
金丹宗师!
山羊胡子的额头已经被冷汗浸湿,张大了嘴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中尽是恐惧。
“然儿!”
谷底传来一声呼唤,祈然低头看了眼,确定谷玄无恙后才放下心来。正在回头处理了山羊胡子,下面又传来一声“然儿”,他皱了皱眉头,看着谷玄在下面又蹦又跳又挥手,便降回地面。
“何事?”
“没事,就看看你会不会跳下来。”
“……”
见祈然脸色一变,似乎要发火,谷玄赶紧赔笑道:“我的好然儿总是会来救我的。”
祈然缓了脸色:“叫前辈!”
谷玄笑眯眯地凑上去,仰起头看着祈然白皙的脸庞,小声道:“前辈,晚辈可是把你盼来了。”
俩人离得近了,便觉得那玄妙的感应更加浓郁起来,似乎有只无形的手在下腹里搅动血脉,令他们的呼吸瞬间便沉重了起来。
谷玄年纪看起来虽然涨了,脸却仍旧漂亮,此时落在祈然眼里居然带上几分春情,那眼光中的氤氲水气像是引诱人般,勾得他魂不守舍,不自觉地就往嘴唇低下头去……
比起祈然来,谷玄更是在双修道法面前败得丢盔弃甲,他刚才还想得好好的呢:先处置了山羊胡子,然后去取了阴阳叶,再寻个路赶紧出秘境,万事大吉。结果,条条绪绪都想得清清楚楚,祈然一靠过来,轰得一声,他的脑中只剩一片空白了,只想着抱紧眼前的人,把对方揉进怀里去,再也不分开才好!
“嗷——!”
一声惨叫突然间响起,把陷入情欲之中的俩人吓了一跳,定晴一看,发现是搂抱在一起,立时面红耳赤了起来。
不同的,祈然只是默默地整理衣衫,强作镇定,谷玄则是一边呼哧呼哧的平复呼吸,一边笑眯眯地道:“晚辈的魅力就算如此不可抵挡,前辈也不必在这险境这么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