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煮茶醉花阴 中——追逐阳光
追逐阳光  发于:2012年1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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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哪里去了,想捞现在能捞到什么,是关于你的事。”

“关于我的事?”蘧临翰疑惑地问。

“你知道蒲志兰大伯的同学被抓一事么?”

“你是说市电力公司的茅志国吧,听我下属提起过,说是行贿受贿,贪了不少钱。”

“你下属?”蓝千雅惊讶地问,“你下属怎会知道这件事?”

“他也是我们庆源人,”蘧临翰搪塞地一句带过,接着问道,“这跟茅志国又有什么关系?”

“茅志国被抓,蒲家上下很难过,四处找关系托人,想为茅志国减刑。看那蒲志兰的太公都上窜下跳的,你爸于心不忍,说想在这方面卖卖老脸,动用自己的私人关系找人帮他们一次。”蓝千雅无奈地道。

“哦……”蘧临翰一时无语,这可有违他老爸为官的一贯原则啊。

“减到三四年应该是没问题,再说茅志国牙关紧,有很多人在暗中保他,但是就怕你爸做得太明显,人家还以为他得了茅志国什么好处呢。”蓝千雅担心地道。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我看还是算了吧,又不是蒲家自家人的事,这不隔了几层么。”蘧临翰冷淡地说。

“话不能这么说,蒲家能有现在的样子全依仗茅志国的帮扶,蒲家上下都是良善之辈,帮茅志国就是帮蒲家。你知不知道,那个……那个叫蒲志华的,他老婆要生孩子了。”蓝千雅从牙缝里挤出这话来。

“哦,是么。”蘧临翰故作轻松地道。

“听他姐蒲志兰说,他妻子怀的是双胞胎,那小子名字都帮他们取好了。”

“还有这种人啊。”蘧临翰在这头苦笑道,心里忍不住想起蒲志华以前在一起玩的神态。

“嗯,不过你爸就是因为这两个名字,才更加下定决心要违反原则帮人家的。”蓝千雅闷闷地道。

“为什么?”蘧临翰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真要是这样,那他老爸也太小孩子气了吧,在官场上这么多年怎么越混越幼稚。

“说是那小子心里头一直有你,不枉你对他一片真心,”蓝千雅嗤笑道,“都快六十的人了还这么矫情,有真心没真心顶什么用,还不是可望不可及的东西。”

蓝千雅那话是随口就出,但听在蘧临翰耳朵里效果就不一样了,心里那是一个舒坦,全身好似一个气球,被蓝千雅灌的一阵春风慢慢膨胀起来,轻飘飘直上云霄。

“咳,在听么?”见儿子一直不作声,蓝千雅咳嗽了一声。

“在……在呢。”

“想什么呢?”蓝千雅明知故问。

“呵,都不知道是男是女就乱取名字,这种当爸的还真是少有。”蘧临翰不自然地道。

“说是已经知道了,有认识的医生,做了B超,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噢,还能这样啊。”

“想不想知道那还未出生的两小孩叫什么啵?”蓝千雅故意卖关子。

“有什么想的,又不是我的孩子。”蘧临翰嘴硬地道。心里在说,你老人家爱说不说,要想知道那还不容易,马上就能打听得到。

“听说女孩取的是蒲瑶临,男孩取的是蒲致翰。你爸说,连着读就叫遥致临翰。”蓝千雅停了一下继续说道,“听你爸说,那小子对你还是念念不忘的。但是跟你不一样,你是知道他成家了,怕影响他的生活,而他只是担心你和他学历不在一个层次,兴趣爱好会有差距,所以一直没主动联系过你。”

“爸怎么知道这么多?”蘧临翰难过地道。心里头可从没奢望过他爸会理解他,没想到他爸却主动去帮他抚慰心里的伤。

“你爸不是分管教育和民政的么,正好蒲志兰就在庆源的政法大学教书,为了茅志国的事,他俩时常会联系。”

与自个老妈结束通话后,蘧临翰忍不住埋头痛哭起来,心里不晓得是因为老妈的默许,老爸的暗助引起的,还是为了自己的坚持和蒲志华的牵挂。

第二天,蘧临翰干脆没去上班,在家洗窗帘洗床单,擦桌子抹地,搞起了大扫除。大到阳台的窗户小到厨房的筷子盒,彻彻底底清理了个遍,忙得连中饭都只叫了外卖。忙活了一整天,看着窗明几净的家,蘧临翰从头到脚,全身的毛细血管都好似通透般舒服,很有股告别昨天重新做人的味道。

想起老妈的话,想到蒲志华的默默记挂,蘧临翰感觉自己活得很值。蒲志华幸福他就幸福,何况幸福的蒲志华心里还有他的一席之地。

蘧临翰心里很明白,在当今的社会里,自己和蒲志华不可能会走到一起,正因为不能牵手生活,所以只有远远地注视他,关注他,把他的幸福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再慢慢地消化成自己的幸福。

第六十三章

女儿的预产期越来越近,苑金花也顾不了许多,只身从广东来了蒲家岙。蒲家虽然从安全方面考虑,打过电话劝苑金花不要过来,但见亲家母不顾安危地亲自来了,芦仙萍她们还是很高兴。

蔺思思早提前去了庆源市,呆在蒲志兰家待产,蒲志华和蒲志蓉也都在她身边。芦仙萍打电话把蒲志菊叫回了娘家,让她照顾家里几天,自己带着亲家母苑金花去了庆源。

四月一日,蒲志兰正在学校开会,接到了小弟的电话,说是蔺思思动了胎气,肚子闹腾得利害,怕是要生了。

蒲志兰匆忙赶回家,叫了辆救护车,一家人手忙脚乱地把蔺思思送去了医院。医生检查了之后,说是蔺思思身体瘦弱,怀的又是又胞胎,有难产迹象,最好是剖腹产,要让她留院观察。

看着大家紧张兮兮的,蒲志兰便开玩笑说:“侄子侄女在过愚人节呢,放心吧,没事。”

“我看还是剖腹产吧,医生说她体质弱呢,想想也是,生一个都怕她受不了,何况还是两个。”苑金花担心地道。

“就是就是,平时看她走路我这心都挂在嗓子眼,剖腹产最安全。”芦仙萍也赞成。

下午时分,大家正陪着检查完了的蔺思思说话,蓝千雅赶了过来。进医院的时候,蒲志兰跟蓝千雅已经打过电话了。蓝千雅以跟家属商量办住院手续为由,把蒲志华他们都叫出了病房。

“你们婚前没体检么?”蓝千雅问蒲志华。

“没……没呢,出什么问题了么?”蒲志华心头一紧。

“我问了小蔺的责任医生,情况不是很乐观啊。”蓝千雅正色地道。

“啊?”大家一听,连忙问是什么原因。

“她有先天性心脏病,以她现在的身体素质,这个时候是不能怀孕的。”蓝千雅道。

“亲家母,这是……真的么?小蔺她真的有心脏病?”芦仙萍吓得半死。

“小时候是犯过,但是去医院治疗过啊,后来也没再犯,以为就那样好了。”苑金花喃喃道。

“那小时候做过手术么?”蓝千雅问苑金花。

“没有,就吃药打针。”

“那就是没有根治啊,怪不得体质那么弱,胎儿稍微有个动静脸就疼得煞白。以前胎检的时候医生没提醒你们么?”蓝千雅埋怨地道。

“在来庆源之前,都是去县医院检查的,每次都说胎儿正常,没说有什么问题呀。”蒲志华担忧地道。

“那是没错,胎儿都很正常,只是孕妇自身出了险状。我再组织医生会诊一下,讨论下防范措施。”蓝千雅安慰地道。

这一消息不亚于晴天霹雳,把全家人给吓慌了,都手足无措面面相觑,芦仙萍口里不断念着阿弥陀佛。

接下来的几天,蔺思思被推进去检查的次数多了起来,从医生那得来的消息很不乐观。医院开始做家属们的工作,问万一情况不可好转,是保大人还是保小孩。

一听这恶讯,芦仙萍和苑金花顿时四肢无力,瘫坐在地上。蒲志华不假思索地跟医生说保大人。

蓝千雅听了,想想蔺思思的现状,不觉叹了一声,到那时保大人要比保小孩难得多,只怕是小孩没保住,大人也随刀去了。

想了想,蓝千雅把蒲志兰叫到了自己办公室,前前后后把蔺思思的病情讲解了一遍,并说出了心中的想法。蒲志兰前思后想,事情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也只有作最坏的打算了,就说万一情况恶化,就按蓝千雅的想法办了。

四月五日,清明节。

按常理来说这天应该是天清风明的日子,可从一大早开始,就雾蒙蒙湿漉漉的,蒲家人的心情跟天气一个样,沉重压抑,谁都是愁容满面。

蔺思思再拖着不做手术也不行了,就是不做手术顺产的日期也到了,医院只好安排在当天做剖腹产。

蔺思思被推进手术室后,陪护的五人焦虑不安地在门外候着,谁也没心思说话,连走路的劲都提不起来。中途蓝千雅过来了几趟,看着她们坐立不安的,好言劝慰了几句。

看着蒲志华俊俏的脸上布满愁容,蓝千雅心里不禁暗叹不已,对待眼前的蒲志华她是五味杂陈,这家伙自己可以当他是病人家属,也可当作老公故人的儿孙,可以客气点可以淡漠点,彼此间的瓜葛不大,但这个人模狗样的家伙对自己的儿子蘧临翰来说,却是一个解不开的心结,既是精神的栖息地又是幸福之源,不是为了自己儿子,她一个副院长级别的人也没必要在这上窜下跳的。真不知道自家的臭小子从哪听来的消息,对蒲家的信息掌握得一清二楚,电话里再三嘱咐要好好帮下蒲家的忙。还好蒲家人不知道实情,要不然真是不知道以什么姿态面对眼前的这些人,可尽管如此,蓝千雅还是心绪不宁,坐在办公室也没心事工作,只有时不时到手术室看看。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手术还在进行中。

蓝千雅见里面出来了去血库拿血浆的护士,便跟着她边走边问里面手术的情况,那护士见蓝院长亲自过问,简要地把里面的情况说了一遍,状况很不好,产妇有生命危险。

跟在后面的一串蒲家人,听护士这么一说,全都吓傻了,苑金花都快急疯了。

就在这时,医院过道里一扇打开透风的玻璃窗突然旋进一股阴风,“倏”的一声,吹得大家寒意袭身。

蓝千雅不由得把白大褂紧了紧,正奇怪这是哪来的风时,转身却见身后的蒲志华好似患了急症似的,口吐白沫,白眼珠往上翻,直挺挺往后倒去。

说时迟那时快,好在后面的蒲志兰反应迅速,伏身一托,蒲志华僵尸般压在了她身上,她要不一垫,蒲志华指不定就在磁板砖上磕得头破血流。

情况来得突然,所有的人顿时都慌作一团,蒲志蓉芦仙萍只有哭的份,毫无主意,苑金花正一门心思挂着女儿的命,没想到女婿却在这节骨眼上犯了怪病,一下子真傻了,痴痴的眼珠子都不转动了。

蓝千雅大脑稍微停滞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连忙对着二楼过道的护士喊快叫急诊室的医生。医院的急救室在二楼,产房在三楼。

蒲志兰搂着弟弟的头,费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躬身抱起块头比自己大一倍的弟弟,发狂似的往二楼跑去,好在下楼不是楼梯而是斜坡。蓝千雅跟在蒲志兰身后,对着蒲志兰下楼的方向大叫让开道让开道,眼见迎面跑来了两个急诊室的医生,赶紧指使他们接住蒲志兰怀里的病人。

二楼这边在抢救蒲志华,三楼的产房又在抢救蔺思思,芦仙萍她们哭哭啼啼怨天怨地的手足无措,只有楼上楼下跟个无头苍蝇似的跑来跑去。

就这样煎熬了两个多小时,蒲志华虽然还没找出病因,但好歹呼吸正常,跟个睡死过去的人一样,只是无知觉,却没生命垂危的险象。但产房却传来了噩耗,蔺思思抢救无效,死在了手术台上,一儿一女倒是有惊无险,剖腹出生。

手术室出来的医生话音刚落,芦仙萍“嗷”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人也瘫倒在地,晕了过去。蒲志蓉哭得嗓子出不了声,抱着小姨拼命似的嘶哑地叫着医生。苑金花两目痴傻,坐在休息椅上仍是不发一声。

蓝千雅又是掐人中,又是翻看眼珠,忙得不亦乐乎,蒲志兰赶紧叫医生推了担架过来,也把芦仙萍送去了急救室。

昨天都还在病房里相互安慰的一家人,如今转眼间死了一个,倒了一个,晕了一个,两个吓傻了,又增了两个嗷嗷叫的婴儿,蒲志兰又是难过又是焦虑,再清醒也被逼得手忙脚乱,嘴里只有一个劲地感谢蓝千雅的帮忙。好在蓝千雅应急能力好,虽然疲于应命,却也总算调配有度,一一安排好了抢救措施。

家里人天天打电话来问情况,一开始蒲志兰怕老人们担心,只说是一切都好。现在蔺思思都走了,瞒是瞒不住了,再说还要家里请人来帮忙处理后事,蒲志兰便把实情告诉了家里。

蒲来福一听说孙子得了怪病昏迷不醒,在家急得直跳脚,叫嚷着非要来医院看看。蒲志兰一句两句劝不住,再也按捺不住,火山似的爆发了,对她爷爷吼了起来,你老人家老实实呆在家里就是帮忙,这都乱成一锅粥了,别再跑来添乱了,赶紧的叫人来帮忙把蔺思思尸体拉回家吧。对着爷爷一通大吼,蒲志兰倒冷静下来了,开始整理怎样去处理这么多的突发事情。

蒲来福被小孙女吼叫了一番,也被吓清醒了,安安静静跟蒲山、蒲爱东商量着怎么处理才好。

茶园的活再急再忙也没办法了,范国庆只有赶紧丢下手里的活跑蒲家岙来了。蒲家岙青壮年劳力没有在家的,蒲爱东行动不便,没法去,蒲山蒲来福父子年纪太大,一惊二吓的怕出意外。好在蒲兆良四个儿子因为老娘生病的原因,没出外打工,村长蒲早金只有带着蒲道善、蒲明善、蒲品善、蒲德善四兄弟,与范国庆一起,一行六人赶去了庆源。

可能是电话里没说清楚,蒲爱东也没说清蔺思思是什么原因致死的。到了医院,蒲道善要找蔺思思主治医生的麻烦,说生个孩子怎会死人,一定是医生的粗心大意不负责任导致的。蒲早金一听也觉得有道理,说要再叫些人来闹。幸好被蒲志兰给拉住了,把实情讲了一遍,说医院已尽到了责任,两个医生一趟手术做下来,人都累得虚脱,再找他们的麻烦也不近人情,自己弟媳妇的病实在是难治之症,回天乏术。

芦仙萍的病主要是悲痛过度,吊了几瓶就没事,只是身体虚弱,没办法张罗事务。蒲志华的病还是查不出病因,仍在深度昏迷之中。

范国庆跟蒲志兰商量来商量去,决定还是先让蔺思思入土为安,老放在太平间也不是个事。把这决定跟苑金花一说,苑金花以为他们说的入土为安是要马上送去火化,便说等他老公和儿子赶过来看了女儿最后一眼再送去火化。范国庆解释说,按当地风俗,不火化是土葬,只是先把尸体拉回家,停放两三天,做了法事再入殓。苑金花见是这样,也只有点头同意了。

蒲志兰、范国庆和蒲早金于是兵分三路,蓝千雅让医院安排了辆车,蒲早金和蒲道善兄弟四人抬了蔺思思的尸体,先坐了医院的车回去;范国庆带着苑金花、芦仙萍、蒲志蓉和两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包了一辆面包车回去;蒲志兰留守医院,守着蒲志华。

蒲志兰看着两个饿得哇哇叫的婴儿,头皮一阵发麻,小姨自己能照顾自己就不错了,亲家母苑金花可能是想到女儿的死全因肚子里的孩子,所以两个外孙从出生到现在一眼都没瞧过,大姐蒲志蓉六神无主,不可能有那照顾婴儿的心思。因此,在出院的时候,蒲志兰对二姐夫范国庆一一交待了一番:蔺思思的丧事由大伯作主,他自会安排好;范国庆全力招待蔺家亲戚,做好安抚工作;让蒲志菊带着两个刚出生的婴儿回自己的范家村,一门心思只要照顾好侄儿侄女就行,范继旺就是她一手带大的,这方面有经验;家里老人们的生活她已给蒲春丽打了电话,请她到家里帮段时间忙;不要让大姐和小姨做事,她们这个时候只会添乱,说是也跟莽爱玉打了电话,让大姐和小姨带着蒲绥之、蒲衎之、范继旺三个小的这几天就暂时借住在莽爱玉家,由莽爱玉帮着照顾三个小的;给了范国庆一个账号,回去后让他跟大伯说一下,抽空去趟银行,先转二十万到她账上,小弟的病看样子有点棘手,自己手头上已没了积蓄,得准备钱在那,以防要做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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