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皓天皱了眉,罗真说话和展晨不同,他会转很多道弯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一般想要把他说的话完全弄懂的人很少。
吃完午餐后,罗真拿果汁漱口,又擦了擦嘴,才在展晨嘴角吻了一下说,“谢谢你帮我找到小猫。”
沈亚看见‘娃娃’亲了展晨一下,也跟着嘟嘴在展晨脸上啪唧了一下,还特别响。
沈皓天和沐寅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罗真脸色微变,却是淡定的掏出手绢擦过沈亚亲过展晨的地方,嘴角上扬说,“小小晨,自从12岁过后,你都不和我玩亲亲了。他还是个小孩子,这次就算了。”
展晨的神情淡然,沐寅和沈皓天的脸色却是变了,这是威胁,红果果的威胁。
罗真的房间定在展晨的旁边,一回到卧室,罗真就开始换衣服,从衣橱里拿出好几套正式的西装,换来换去,拿不定主意。
沐寅看着罗真一头热的在那换来换去,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说了声,“哪一套都是一样的,你一个痞子怎么穿都是那样。”
罗真撇了他一眼,不说话。坐在床上拿出那个拇指大的黑猫木雕亲昵的摸了摸,又叹了口气。最后从行李箱里拿出一条铂金链子穿过黑猫脑袋上的那个铁圈,又挂在脖子上。
“这个东西很重要?”沐寅靠在门边随意的问道,只是语气里有些多余的味道。
罗真摸了摸脖子上的猫,翘着嘴角说,“这种款式的猫这个世界上只有两只。展晨8岁的时候把一只弄丢了,我和他生了两个星期的气,没想到他还记得,居然会遇到另一只。”
“那你还矫情什么,再狗血点都可以演一出少年偶像剧了。”沐寅在旁边讥讽。
罗真笑,“要是我那两个星期没和他生气多好。”
沐寅不置一词,年少谁不轻狂,年少谁不无病呻吟几句。
“我觉得我很虚伪啊,明明喜欢他又死不承认,希望他有一个正常的生活环境又见不得他和别人亲近。”罗真把领带打好,笑着对沐寅说,“走吧。”
拍卖会的时候,沈皓天在会场毫无意外的遇见了那位重要人物。
重要人物穿得精神抖擞,拍着沈皓天的肩膀说,“这里面有张大千的一幅画,很有韵味,一定要看看。”
沈皓天明白了,这次要买的东西就是那副画了。
那幅画被排到第六,起拍价为300万,当沈皓天举牌拍到500万的时候,旁边有人立马飙升到600万。
沈皓天侧过头一看,就看到罗真正对他扯着嘴角笑,笑得一脸得意。
“700万。”沈皓天毫不犹豫的举牌,心头总觉得有一口恶气要出。
“800万。”
“900万。”
“1000万。”
“1000万一次。1000万两次。1000万三次。成交!”
沈皓天最终还是拍到了那幅画,不过是以翻倍的价钱。
旁边有人叹息,“不过500万的画而已,一个赌气就炒到1000万去了。”
沈皓天侧过头看罗真,罗真还是笑,眼神里传达的意思是就是你想的那样,就是要你多付出一倍的钱。
沈皓天不置一词,心里却在不屑,小孩子行径。
沐寅看了一眼沈皓天,一脸的无可奈何,沈皓天表示理解。叛逆期的么,谁都经历过。
罗真的目的是米蒂的一幅字帖,最后拍到4亿多的高价,罗真脸不红心不跳的拍了下来。这让沈皓天对他的财力有了新的认识,以前只是觉得大概他的钱很多,现在有了具体的感觉还是他钱很多。
今天的压轴就是那幅米蒂的字帖,大多数人都是冲着它来的,所以才能炒出那么高的价。所谓艺术品,就是被一些有钱人炒作出来的东西而已。
结束的时候,在大门口又看见那位重要人物,重要人物拍了拍他的肩说,“那幅画啊,太贵了。”
沈皓天冷笑,再贵等会也会也会到你手里。
罗真和沐寅回到酒店,而那幅字帖放在一个小型密码箱里被随意丢进了保险柜。
“那么贵,又不能吃,不知道买来有什么用。”沐寅有些不满的说。他是个军人,一个月的月薪很少,对这些高价艺术品没什么鉴赏能力。
罗真把西装换下来,换了身适合年轻人的衣服,笑着说,“因为是假的才值这么多钱,真的对我而言就分文不值了。”
……沐寅有些无语,一个明知道是赝品居然还舍得花4亿多去买的人只能称做是疯子。
“70多年了,终于收回来了。这是最后一幅。”罗真喃喃自语,眼神里说不出的情绪,是怀恋也有伤痛。
罗真突然回过神来,对着沐寅说,“你和我睡一间房间吧。把另一间留给小小晨。”
沐寅抽了抽嘴角说,“他有房间。”
罗真淡然的笑,“沈皓天肯定会故意让他儿子跟着小小晨睡,小小晨只要身边有人是绝对睡不着的。”
沐寅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虽然自己比罗真大十多岁,但这个人的思维和年纪没多大关系,固执,执拗,只要想做就绝对会做,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或者道德法律。
下午,罗真叫了展晨出来吃饭。
没有沈亚那个小屁孩,沐寅眼神闪烁了一下。那个警告,展晨有听懂。
吃饭的地方是中餐厅,罗真点了很多菜,不停的给展晨夹菜,展晨也不停的吃。
那个份量,沐寅知道,见过展晨吃饭,超过太多了。可是罗真夹菜的速度停不下来,展晨吃的速度也停不下来。
直到最后,罗真突然停手了,对着展晨说,“最后一幅画我找回来了。”
展晨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哥哥一定会很高兴吧。”罗真又说。
沐寅突然觉得脊背发凉,资料里罗家几代独子,怎么可能有个哥哥。
展晨的神色也有些微变,不过很快就恢复以往的冷淡,淡淡的说,“嗯。”
晚上罗真果然让展晨过来睡了,沈亚在房间里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四小五只能过来找展晨。
展晨不说话,罗真也不说话,小四好小五轮流来了两次后就放弃了。
沐寅去看沈亚,2岁的孩子不要别人陪,一个肉团躺在大床上哭得眼睛都肿了,哭得声嘶力竭却还是瘪着嘴要哭。
这不过是个孩子,沐寅叹气,给沈皓天打电话。
沈皓天听说展晨去了罗真的套房,没说什么,只是说尽快回来。
沐寅看向一旁的小四和小五,两人耸肩,“抱歉,我们没学会带孩子。而且这个孩子比想象中蛮不讲理。”
沐寅无语,一个两岁的孩子懂什么理?懂吃喝拉撒就对了。
沈皓天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12点,沈亚哭得昏睡过去好一会儿。
看见沐寅,沈皓天歉意的笑了笑,“对不起大哥,那些交际麻烦了些。展晨怎么去了罗真那?那你要不要过来和我休息一下还是另外开房?”
沐寅摇头,罗真的情况不太对,他不想离他太远,明明跟着他只是任务啊。
告别沈皓天,沐寅回到房间。按照罗真说的,另一间房留给展晨,他得去他的卧室挤一下。
可是,等到他进了罗真的卧室才发现,他可能还是得回自己卧室睡了。展晨像一座雕塑一样站在卧室的角落里,看着睡着的罗真,一动也不动。浅黄色的光晕撒在空气里,可以看到展晨的眼睛不再是平日里的泛着流光,而是一种深沉,深到给人一种压迫感,让人不敢接近。
沐寅扶额,看这个架势下去,有毛病的不是一个人了。
37.
罗真在第二天就走了,走得干净利落不带一点拖泥带水。
沈亚看到展晨的一瞬间就扑腾着扑了过来,直到被展晨抱在怀里才嘟着嘴说,“宝宝,饿。”
今天的展晨有些不对劲,这是沈皓天感觉到的,和平时的冷淡不同,似乎有些魂不守舍。试探性的问了几次后,沈皓天放弃了,展晨一个字也不说。
沈皓天决定还在B市留一天,下午的时候,沈皓天一个人去了那条民族街,企图再次找到那个卖黑猫木雕的老人,结果十分让人失望。
旁边的人说那个老人不过是最近才过来的,自从昨天中午收摊后就再也没出现。没人知道他叫什么,住在哪里,有什么亲人。不过是个爱抽旱烟的老人,牙齿因为长年抽烟而腐化焦黄脱落得七七八八。
那个老头子问的是谁死了?又是谁死了20年?那只猫又代表着什么?
一切都没有头绪。
晚上睡觉的时候,沈皓天是被展晨的一阵呻/吟声吵醒的。
沈皓天打开床头浅黄的壁灯,看见展晨全身已经蜷缩成一团,满头是汗,不停的颤抖着,嘴里喊着,“小真……小真……好痛,小真……好痛。小真……不要离开我。”
沈皓天突然觉得心酸,眼角也跟着痛了起来。他试着叫醒展晨,可展晨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沈皓天甚至大力的打了他一巴掌,可还是没有转好的迹象。
这个时候只能去问小四和小五,可两人看到展晨这样子都摇头表示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都拒绝把展晨送去医院的提议。
最后沈皓天只能打电话找罗真,电话打不通。又打给沐寅,电话里沐寅言语间有些含糊,最后才说忍忍吧,大概是做噩梦。
沈皓天有些想发狂,做噩梦?做噩梦到拍都拍不醒?想摔东西又不想打扰到展晨和儿子,最后在没办法之下只有狠狠的抓住展晨的手。
大约到了凌晨五点多,展晨才停止了蜷缩,嘴里也不再叫着小真,也不说痛了。
沈皓天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开,当即累趴在床边。
展晨又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妈咪离开了他,老师离开了他,医生也离开了他,最后小真也带着笑挥挥手离开了。剩下自己一个孤零零的站在白色的房间里,空空荡荡的,除了没有生命的仪器外什么都没有。展晨又看见了那五个围成圆形的容器,里面的人还是闭着眼睛,每个人的身上都插满了细长的管子。
银色长发的哥哥在旁边说,你看,他们都睡着了,可是什么时候才会醒呢。
银色长发的哥哥又说,小真用不着多久也会和他们一样呢。
银色长发的哥哥还在说,小晨晨愿不愿意帮小真呢。
最后银色长发的哥哥摸着自己的手说,好累啊,死了真好。
然后自己看见小真又躲在没人的角落里哭了,可是转眼他又笑着对自己说,小小晨,我们去大陆吧。
最终是在偌大的餐桌上,罗真对着自己说,最多半年我们会离开,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
不要离开我,张开嘴,那五个字还是说不出口。
说不出口是因为清楚,他们都不是那种会为了别人改变自己意志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只是他们走得更干脆,更决绝。
展晨醒过来的时候是早上10点,准备起身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左手被人紧紧的抓着。偏过脑袋一看是沈皓天。
展晨干脆就这样躺在床上,难得有空想关于这个男人的事情。这个男人叫沈皓天,是自己的同父异母的哥哥,喜欢换女人,但是小真说只要他没有恶意就不用理会,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个哥哥对自己很好,大概是用很好这个词来形容吧,他常常对自己做小真对自己做的事情。比如夹菜,买衣服,开着车带自己出去,有时候是买东西,有时候是随便去哪看看。
这个人会不会也有一天离开自己呢,展晨闭着眼睛想,一个接着一个,全都离开了啊。最后还是剩下自己一个人,活着,还是真累呢。
罗真在拿到那幅字帖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一夜。
第二天,他又生龙活虎的出现在沐寅面前,嬉笑怒骂,不成体统,还是喜欢胡说八道。
晚餐的时候,沐寅坐在罗真面前,一脸严肃。
“啊勒?老沐,你今天状态不错么?”罗真笑嘻嘻的说。
做为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叔叔,面对感情是干脆的,沐寅琥珀色的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罗真,直接明了的说,“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我们可以试试。”
罗真听到这句话后看向沐寅的眼神像一场笑话,“大叔,你在说这句话前应该先向上级打报告,说你已经不适合这次任务,让上面重新派一个人下来。”
“我会向上级自动请辞,话说这是我这十几年来唯一一次失败的任务吧?”沐寅无所谓的耸肩。
罗真挑着嘴角笑,“你不接这个任务后绝对没见我的机会。我的身边从来不留没有用的人。”
沐寅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大概是离罗真太近了,所以脑袋也抽了,要真的放弃这个任务毁了一直以来的荣誉不说,离开这人500米之外是绝对的。
“还有,我虽然只想做0号,不过到现在能压倒我的人好像还没出现。”罗真眼尾一挑,风情无限,“我不喜欢大我太多的啊,代沟实在是太大了……”
沐寅靠在窗边抽烟,看见楼下的花匠在管理苗圃。
花圃里的花是罂粟,一种只会开花但是不会结果的变异品种。在1月这种残酷的天气下居然也可以种植,不得不说改变这个变异品种的人很伟大。
请求换人的报告书并没有上交,沐寅不傻,交了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叔喜欢上一个20岁的男生很奇怪吗?不奇怪吧,那个男生也不排斥同性,只不过有些难搞定而已。
喜欢了又怎么样呢,沐寅想。年纪大了,又没有他有钱,要说道长相也不帅气用别人的话来说就是凶神恶煞的,说道身手倒是可以和他打个平手,不过不知道他的最终实力如何。怎么看,都是没希望的啊。
就算是罗真什么都没说,沐寅都感觉到这阵子的不正常。不是罗真做了什么事情,而是氛围在一点一点的变沉重。
总有些事情快发生了,这是沐寅的直觉。可经过情报交流并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哪一方都没有动静。
“大叔,我要走了。”罗真笑着对沐寅说,“这一次我就不邀请你了。”
“去哪?你不请我,我悄悄跟也得跟去吧?毕竟是任务。”沐寅对于罗真说到走不会带他一起并没有表示出遗憾。反正带不带他都会跟上去,不过是离得近和离得远,说不说到话的问题而已。
罗真走的时候,坐的是自己的飞机,目的地不明。不过沐寅趁机在机身上装了最新的跟踪器,应该能随时查到飞机会在哪里降落而通知在那里的人跟着盯梢。
不过这个决定却让沐寅后悔了一辈子,如果自己那时候脸皮厚一点或者再聪明一点,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罗真的飞机在太平洋坠毁,毁得连一点渣都没剩下,经过大规模打捞,捞上来的残屑可以看出飞机并不是意外失事,而是故意炸毁,那种程度根本连尸体都留不下来。而暗地里跟踪的人传来的消息却是,飞机在途中没有任何人或者物品被抛出来。
这是一场自杀,策划已久的自杀。难怪他会说,大叔,这一次我就不邀请你了。难怪那时候展晨会在他房间里站了整整一夜,是不是那时候他就有这个想法?
在听到罗真飞机失事的消息后,展晨什么话都没说,就那样睡过去了。整整一个星期,没有醒来的迹象。
苏家和叶家还在全力打捞,所有的情报组织都收到寻找罗真的搜寻令,赏金高达5亿美金。
或许是真的死了吧,沐寅叹气,还不过是个20岁的孩子。
L市的X学院理事长的位置由苏桀继承,对于没有选择叶家上面虽然不太满意,但在错综复杂的关系网里,选出一个他们熟悉的也算很好了。让苏家的人掌管学院比D国那个家族插手要好得多,毕竟苏家的协议还在,而那个家族的协议因为罗真的死亡就不作数了,这算来罗真临死前唯一做的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