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时候看到过一眼，很高。”

陆健一听着电话那头的妈妈喋喋不休，心里麻木得没有一丝知觉。林师姐确实漂亮，连老妈都这么夸她。如果出柜的

是自己跟贾跃，陆健一想，他爸妈恐怕就不止是气个半死了。所以，值得欣慰的是她能代替自己，给贾跃自己给不了

的幸福。

后来，陆健一又见着她一次，在回家办理一些证件的时候。当时自己复印完了身份证，从店里出来，他们在马路对面

的婚纱店里。林师姐身上穿了套洁白的婚纱，在镜子前摆弄着，嘴角带了幸福的笑。贾跃安静地站在她身边，脸上看

不出喜悦也看不出悲伤，偶尔在她转身的时候冲她笑笑，说几句话。

陆健一在原地站着看了会，觉得阳光有些刺眼，刺眼得眼泪都留出来了。他抬起手遮住阳光，也遮掉眼泪，选了个背

对太阳的方向走开了。

离出发还有一段时间，陆健一没有办法，只能天天赖在家里，看碟看书玩游戏。一天到晚别说大门了，连自己的房间

门都没出过几次，窗帘也拉得紧紧的。

陆妈妈觉得很奇怪，以前这小子回来几乎天天跑去找贾跃，今年回来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贾跃那孩子也没过来了

。可陆健一什么也没办法跟她说，只当没听见。结果陆妈妈去买菜的时候逢人就夸自己儿子长大了，懂事了，天天待

在家里学绣花。

陆健一不是懒，他只是不想出去，怕再一次碰上他们。林师姐身上那套婚纱太刺眼，陆健一不知道自己如果看见贾跃

穿着新郎装的时候会怎样。

而且……

陆健一小心地掀开一角窗帘，向下望去。楼下电线杆旁，果然有一个挺拔的身影靠在一边，路灯把他的影子拖得很长

，让他显得有些落寞。

贾跃每天晚上都会来，却从来没有开口喊过自己，也没给自己打过电话。只是就那样静静地站着，抬头看向自己的窗

口，直到很晚很晚。

何必呢？都已经走到今天了，明知没有挽回的余地，何必还死不悔改？陆健一在心里问着，问他，也问自己。

出发那天，陆健一谁也没告诉。所以送自己去机场的，只有爸妈两个人。

面临分别，陆健一觉得鼻子酸酸的，忍不住给了妈妈一个熊抱，把陆妈妈惹得眼眶也红红的。

“傻孩子，到了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别惹事。记得按时吃饭，注意身体，要常打电话回来。妈不知道你跟贾跃两个

怎么回事儿，但是都这么多年兄弟了，有什么过节可以记恨的？妈知道你面子薄，拉不下那个脸。等到了那边就主动

联系他，反正电话的他也看不见，不用怕不好意思。一个人主动道歉了，什么误会都能解开。贾跃那孩子我看得挺不

错，值得交朋友的，别因为一点小事儿就闹僵了。这么大个人，真是的。”

陆健一忍受着妈妈的唠叨，敷衍式地点点头，偶尔符合几句，权当听人念经。又听爸爸交待一些该注意的事儿，就拖

着行李登机了。

飞机起飞的时候，陆健一退下了小指上的尾戒，扔到了垃圾桶里。

小镇地方小，八卦流传得也快。谁都知道，镇上最富的贾家的独生子大学还没念完就结婚了，在八月初二那天。闪电

退学，再闪电结婚。

结婚那天，贾跃躲过众人，在卫生间的马桶上坐着玩了好久的手机，终于还是颤抖着拨了那个铭记于心的号码。心里

还想着待会要怎么说，电话那头却传来一个机械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停机……”

怎么会停机？是换号码了吗？贾跃想了想，拨通了陆健一家里的电话，是陆妈妈接的。

“喂？”

“阿姨您好，请问陆健一在吗？”

“健一啊？他都去美国好几天啦，你不知道哦？你是他朋友吗？这小子怎么没通知你咧，你是他哪个朋友？等下次他

打电话回来的时候我告诉他……喂？喂？”

电话那头的陆妈妈还在说什么，贾跃已经没办法去回应了。满脑子里转着的，只有那句“他去美国好几天了”。他去

美国了，已经去了好几天，自己一点也不知道。他是忘了跟自己说，还是根本就不想告诉自己？恐怕还是后者吧。一

旦结束，就连自己的脸也不想见到了吗？所以躲得远远的，连什么时候走的也不敢让自己知道。

贾跃不敢骂他绝情，因为是自己把他逼走的，是自己让他逃得远远的。自己结婚，他留学，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只会越

来越远，心也越走越远了。

以后呢？没有以后了。

贾跃慢慢抬起左手，怔怔地看着小指上的银色尾戒，良久，把头深深埋在膝盖里，无声地哭了。

22.重逢

四年后

向日葵幼儿园是一家师资雄厚、教学设施完备的私人幼儿园，这里的老师幽默风趣又富有爱心在这里就读的孩子都能

得到很好的教育，快乐地成长。

家长们都一致认为，小班的老师最幽默。她在小班的教室里划了三个区域，前面各挂了一块黑板。一个写着“很乖”

，一个写着“乖”，一个写着“不乖”。后来因为“不乖”的那个区域有了常客，她就直接把那两个字擦了，换成三

个字:贾思健。

“贾思健！你怎么又抢妮妮的画笔了？”

小班老师觉得自己今年肯定老得很快，估计去年还28，明年就38了。自从这个贾思健入学以后，自己是没有一天不是

气血攻心的。小班老师觉得自己快崩溃了，喝多少太太口服液都不顶用。

圆圆的脑袋，婴儿肥的小脸，红润的嘴唇，挺翘的鼻子，还有黑溜溜的大眼睛。如果不是被欺负怕了，是谁都会喜欢

这个虎头虎脑的小子。

贾思健嘟着嘴，短短的小手背在身后，手里抓着一根画笔，瞪着身旁哭鼻子的女孩子。

“我没抢，是她自己说要给我的。”

小班老师叉起腰：“抢了人家的东西还不承认？贾思健，你太坏了。等你爸爸过来我要告诉他！现在，立刻把画笔还

给人家，自己乖乖去你那块地儿呆着去。”

贾思健狠狠地瞪了妮妮一眼，不舍地把画笔扔回她怀里，迈着小腿回那小天地去了。

老师走后，妮妮眼角带着泪花，委屈地扭着衣角走过来：“思健……”

“哼！”贾思健转过头，继续玩着手里的赛车。

妮妮眼角更湿了，衣角都快扭坏了：“我不是故意要跟老师说的，谁叫你只跟丽丽玩，不跟我玩……”

贾思健站起来，冲她做了个鬼脸：“我才不跟你玩儿。爱哭鬼，又丑又胖的爱哭鬼！”

小班里再一次响起了尖细的大哭声，老师的喝斥声，某个毛头的辩白声，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太阳终于下山的时候，小班老师松了一口气，一天又熬过去了。还有半个学期，只要那个贾思健升上中班，自己就可

以脱离苦海了。

幼儿园的大门打开，家长们陆陆续续走了进来，把孩子接走。

一辆红色的Polo停在一边，等到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一个男人从车里下来，走进了幼儿园。

小班的教室里空荡荡的，没有了白天的喧闹，只剩下一地杂乱的桌椅。贾思健孤零零地坐在角落里，把玩着手里的赛

车。作为不乖的孩子，惩罚就是得最后一个走。贾思健每天晚走习惯了。

“贾思健，你爸爸来接你了。”

小班老师笑得一脸荡漾，看向小思健的眼神也充满了母爱。没办法，贾爸爸太帅了，自己又没结婚又没男朋友，发发

花痴是避免不了的。

“今天是不是又不乖了？”

男人蹲下身，摸了摸贾思健的脑袋。虽然脸上还戴着太阳镜，那英挺的侧脸跟低沉的嗓音就足以让人心猿意马。

小班老师看得眼都飘忽了，捧着小心肝凑上前：“小思健今天抢了妮妮的画笔，把她弄哭了，还揍了胖子。”

“哦？贾思健，你今天这么英勇？”

贾思健手里的动作一顿，缓缓抬头看向爸爸，眼里充满泪花。

男人嗤笑一声，一把捞起装可怜的小孩抱在怀里，大掌啪啪地打了几下小屁股：“少给我装！你那点伎俩还想骗得了

我？跟老师说再见，回家再收拾你！”

“老师拜拜……”贾思健靠在爸爸怀里，瘪着嘴朝老师挥手。

男人冲老师笑了笑，转过身刚要走，却被老师叫住了。

小老师把手背在身后，紧张得手心都是汗，脸上是刻意镇定的表情：“那个，贾先生，我知道这么说有点不太礼貌，

但是为了孩子的将来，也希望你能考虑考虑。单亲家庭不太容易，对孩子的成长尤其影响巨大。我觉得，也许给贾思

健找个妈妈会比较好，他现在……有些叛逆呢。以贾先生的条件，应该是有很多好选择的吧？”

男人很明显的楞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冲老师点点头：“老师说得对，我会好好考虑的。到时给他找个彪悍的后妈

，不乖也给打乖了。……我们先走了，再见。”

把孩子抱上车，系好安全带，男人开动了车。

车子没买多久，车厢里还带着股皮具的味道。车头的位置摆着一张驾驶证。即使是照最难看的免冠一寸照片，男人依

然照得很帅气。照片旁边是男人的名字：贾跃

贾跃在一家餐厅前停下车，带着儿子走了进去。

“今天阿姨请假，没人做饭，咱爷俩奢侈一点，上饭馆吃。”

贾思健在脖子上系了条餐巾，吃着爸爸剥好壳的大虾，眼神充满不屑：“爸爸真笨，连饭都不会做，每次阿姨请假就

在外面吃。也不怕外面的东西不干净，把我肚子吃坏了。”

贾跃擦干净手，端起红酒杯喝了一口：“不要？那算了，结账。咱们回去，我煮面给你吃。”

贾思健立马把菜都捂得死死的，一脸痛苦：“人家不要！你煮的东西喂猪都会中毒！”

贾跃伸手给了他一个爆炒栗子：“今天的账还没跟你算呢，还敢惹我。不要以为我真不会打你。吃慢点，别噎着。”

“你真的很暴力耶！老师说得对，都是没有妈妈才会这样的。”

贾思健嘴里塞满了东西，说话有些含糊不清，贾跃仔细辨认了一下才知道他在说什么，听清了却是好一阵怔愣。

贾思健不是没有妈妈，至少在他满月之前还有，还是亲生的……

别人是喝母奶长大的，他是喝奶粉长大的。别的孩子出去玩，旁边都跟着爸妈，他从小到大就没见过自己的妈妈，连

名字都是自己给他取的。自己真是糟糕，一个人带着他也有几年了，每天忙着工作忙着家计，似乎忽略了儿子的感受

，竟然没问过他的想法。不知道他看见别人的家庭时是怎么想的。更不知道他会不会怨自己。

贾跃瞟了一眼儿子，试探性地问：“思健，你希望爸爸给你找个妈妈吗？”

贾思健推开空了的盘子，端过饭后甜点冰激凌，舔了一口，才慢悠悠地回答：“我不知道。她会给我买变形金刚吗？

她会给我买冰激凌吗？她会来幼儿园接我吗？她会帮我写作业吗？会的话我就要。”

“……不会！找阿姨带你就行了，你想得美。”

贾跃下意识地摩挲着小指上的银戒指，微微有些出神。

干脆……给你再找个爸爸好了，如果还能找得回来的话。

“两个爸爸？”

贾跃听到儿子疑惑的声音，顿时大窘。自己怎么把话说出来了？

“闭嘴！少吃点儿，又是冷的又是热的，小心吃坏肚子！”

俗话说得好，好的不灵坏的灵。贾思健还真的吃坏了肚子。

刚帮两人洗完澡，把儿子抱回床上，贾跃还没来得及把衣服放进洗衣机呢，就听到房间里传来贾思健的哼唧声。

贾跃匆匆套上拖鞋从浴室跑了出来，打开房间的门。床上穿着睡衣的贾思健捂着肚子翻滚着，脸色有些苍白，眉头皱

得紧紧的。

“思健！思健，怎么了？”

贾跃急忙奔过去，把他抱了起来。

“爸爸……我肚子好痛……呜呜……”贾思健皱紧了一张小脸，疼得直哭。

“乖，不哭不哭。咱们上医院，现在就去，待会看了医生就好了。”

贾跃赶紧把他抱起来，抓起桌上的车钥匙跑出去， 想了想，又跑回去给他抓了件外套披上。

把车停在医院停车场，贾跃抱着儿子下了车，慌慌张张跑进了医院大门。

“医生！医生！快救救我儿子，他、他肚子疼。”

接待处的小护士拦住他：“别慌，你吵什么。这儿是医院，请安静些。去那边挂个号，上三楼找儿科，值班医生在305

室。”

贾跃谢过护士，到挂号室挂了号，抱着疼得脸色发白的儿子火急火燎地上了三楼。

推开305室，贾跃进了门就喊：“医生，快救救我儿子，他肚子疼得脸都青了。”

背对着门口坐在桌子前的人停下手中的笔，转过身来。

白袍，白帽，白净的脸，略淡的眉毛，笔直的鼻梁，还有鼻梁上的金边眼镜……

那眉眼，那双唇，那张脸，随着那人的转身，跟在自己梦里千百回萦绕的脸重合了。一梦经年，再见已恍如隔世，沧

海变桑田……

23.真相

贾跃痴痴地望着那人，不知身在何处。

那人也非常震惊，怔愣了足足五秒。惊讶过后，便是难堪的尴尬，沉默。直到一声小孩子的哭声响起，才将两人的神

志拉回。

贾跃抛开其他心思，紧了紧抱着儿子的手，把全身的颤抖压制下去，走上前：“你……帮他看看吧？肚子痛得脸都白

了。”

那人咳嗽了一声，拿过一旁的听诊器，脸上换成了医生惯有的严肃表情：“把他放到床上，我看看。”

细细给孩子按了按肚子，又用听诊器听了会儿，再给他把了脉，医生看向贾跃的脸上带了深深的责备：“你都给他吃

什么了？”

过了这么多年，贾跃还是有些怕他，每次他一露出这种表情，贾跃都跟孙子似的，不敢多说一句话。

“吃了大虾、毛蟹，还有冰激凌……”

贾跃越说越小声，头也越来越低。没办法，那人的眼神跟刀子似的，嗖嗖地往自己身上飞，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是他

杀父仇人呢。

“他才多大啊你就让他乱吃东西，又是海鲜又是冰激凌的，他的肠胃能受得了吗？你到底怎么当人家爸爸的？”

贾跃跟公鸡啄米似地点着头：“哎哎，我有罪，我忏悔，我不是人。”

医生横了他一眼，拿起笔开单子：“先吃点药，再打瓶点滴，住院观察一天吧。……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贾跃，24岁。”

“……有脑子没有？谁问你了？”

“哦哦哦，我忏悔，我没脑子。咳，贾思健，三岁半了。”

那人一楞，拿着笔的手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

贾跃抱着孩子在一楼交了钱，拿了药，再到住院部登记。

给孩子喂过药，调好点滴，贾跃关了灯，在黑暗中在床边坐了会儿，心里像翻江倒海似的，不得安生。